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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回了宅子，流霜脑瓜子里还是“顾将军”三个字。
顾家老爷子如果是将军的话，那也应该是前朝的将军啊。
这都新朝二十年了，他们怎么还敢留着顾家老爷子前朝的封号？就不怕皇帝怪罪下来？
可细细一想，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去管一个臣子家里有些什么。
“少夫人。”齐氏身边的大丫鬟灵秋朝她福了福身，眉毛弯弯，目露笑意，“夫人请您去前厅用晚膳。”
晚膳？这么早？
流霜心里虽然疑惑，面上却是没什么表现，只是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等到来了前厅，她才知道齐氏找她来的真正目的。
原来是她一个人太无聊了，恰好这宅子里就她二人能够说上话，所以把她找来一起用晚膳，省得一个人孤零零的，煞是冷清。
流霜内心扶了扶额，有点儿好笑。
“父亲和顾……额，夫君呢？”
齐氏不知道第几次又替她夹了两筷子红烧肉，半带抱怨半带无奈地说道：“他们爷俩刚回来就又出去了，说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亲自去办。来，多吃点儿。”
再喜欢红烧肉也吃不下这么多的流霜：“……”
“多谢母亲。”她硬着头皮吃了两粒，“母亲，儿媳有一件事，不知道……”
“问吧问吧，母亲听着呢。”
流霜垂了垂眸子，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方才我们去祭拜时，儿媳恍惚间似乎看见那衣冠冢上刻的是‘顾将军’。”她顿了顿，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不知道这顾将军是哪位将军？”
齐氏看了她一眼，也没太隐瞒：“顾家老爷子，是前朝的护国大将军。”
真是前朝的？那为何……
“前朝被颠覆的时候，顾家老爷子正在南边抵抗蔚国的百万大军。”齐氏面色淡淡淡淡，只是眸子里的情绪有些奇怪，“打了一场胜仗之后，在被新帝召回的路上遇刺，跌落山涧，尸骨无存。”
流霜捏着筷子的手一紧，指尖微微泛白。
跌落山涧，尸骨无存……
这和前世的父王……
“顾老爷子生前带着父母迁居青州府，同守城军首领关系要好。听闻老爷子仙逝，首领便在此替他立了衣冠冢。”
齐氏似乎吃饱了，轻轻地放下筷子，道，“毕竟是人家首领的一片心意，老夫人心中感念，便没再迁动，也没去改名字。”
就因为老夫人心中感念？
倘若让某些人抓住了这个把柄，惹到了皇帝跟前，那可是诛九族的！
齐氏这理由找得甚是不走心，流霜大概也知道她说的太过荒谬，而后便不再问了。
老夫人今日吃斋，这会儿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加上这种特殊的日子，她心里闷，让人都别去打扰，流霜也不好去问。
罢了，她反正都是要和顾言凌和离的，往后他们家的事情，她还是少过问的好。
好在，这个问题问过之后，齐氏也不再执着于给她夹菜。即便如此，她还是吃了个满饱回院子。
“郡主，奴婢看，顾家夫人还挺喜欢你的。”桃溪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头没尾地就来了这么一句。
流霜回来许久，消了会儿食，这会儿刚刚沐浴完，在穿衣服。
闻言，她似乎情绪有些低落，然而一瞬间之后，她又低低地笑了，仿佛压根儿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母亲喜欢我是一回事，我和顾言凌名不副实又是一回事。”她接过桃溪手里的帕子，绞着湿漉漉的三千青丝，道，“日后，我总是要离开顾府的。若往后母亲见了我，还能如现在这般，我倒是应该谢天谢地了！”
桃溪想想也是。
郡主和顾少爷这婚姻，本就不是两厢情愿的，没有结果也正常。
流霜正从屏风后走出来，只见一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来了有一会儿了。
不过，顾言凌虽然讨厌，却是个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倘若进来的时候知道她在沐浴，他应该是会出去的。
所以，这应该是才进来的，没听到她和桃溪的话吧？
流霜有一瞬间的心虚。
她偷偷瞥了一眼顾言凌，瞧见他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她忽然就变得从容了。
听见了又怎样？难道这不是他们二人默认了的吗？有什么好心虚的！
再说了，她又不是没有努力过。
前世花了这么多时间，不也一样没结果么！
“你怎么过来了？”她擦着头发，若无其事地越过他，昏黄的烛光下，映得那张小脸愈发明艳动人，恍惚间还带了些锋芒尽敛的柔和。
顾言凌喉结动了动，眸子里的情绪掩盖在长长的睫毛打下的阴影里，让人捉摸不透。
“底下的人只打扫了三间房出来。”
流霜手上一顿。
只有三间？
那她和顾言凌，还是得一个屋？而且，很有可能同床共枕？
因为这院子里没有软榻，整个屋子里也只有一床被褥，耳房又是给桃溪和其他婢女住的，这……
让人过来打扫的是齐氏，她是知道顾言凌和流霜的情况的。
出现这种情况，也不知是故意这么做的还是因为忘了，所以才……
流霜放下了手里的帕子，机械地扭头看着那张不宽不窄，刚好够两个人躺下的床，沉默了许久。
如果这床没这么窄的话，她怎么可能犹犹豫豫，一言不发？
要像是辞芳轩那样的，她可能还会满不在乎，大大方方地让出一个位置。可是这……
现在让底下的人去收拾一间出来，可还来得及？
她朝门外看了看。
好吧，来不及了。
顾言凌回来的时候是真的很晚了。
“那……”流霜觉得自己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让她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艰涩万分，“你，你，我，我睡里头，你就……睡外头。”
原本以为他这也是无可奈何了才来的，没想到她这话一出，他倒是应得很快，像是怕她下一刻就反悔了似的。
直到躺在床上，她的肩挨着他的时候，流霜才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
这是两世以来，第一次同床共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