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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霜迷迷糊糊地坐在铜镜前，任由桃溪给她梳洗打扮。
今日是清明，昨天下午给齐氏送鸡汤的时候，她就同她说过了。
顾家老家在京城旁边的青州府，每年清明、除夕，他们一家人都要去老家祭拜。
前几年顾言冰和顾言冽没去书院时，也是得跟着去的。而今书院虽然就在青州府，可清明不休息，没办法一同前去。
流霜作为他们顾家的媳妇，自然也是要去祭拜的。
早早地起来了之后，桃溪挑了一件素色的衣裳给她穿上，另外还备了一件。
青州府离京城虽然不算远，但这一来一去，一天也是不够的。估计也得明日才能回来。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出了门，刚到府门外，却只见一辆马车。
“老夫人他们呢？”流霜下意识问了一句旁边的小厮，以为大家都先行一步，只剩她一个人了。
那小厮一边恭恭敬敬地替她搬了台阶过来，一边回道：“老夫人的马车走得慢，为了不耽误时间，便先同老爷他们走了。少夫人小心。”
流霜点了点头。
走了也好，不用面对顾府的长辈，也不用同顾言凌那厮大眼瞪小眼，一个人在后头睡个回笼觉也行。
然而当她撩开帘子，看见里头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张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的顾言凌时，刚刚绽开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
“顾言凌？”
流霜是真的没想到这厮竟然没走！
许是她语气里的嫌弃太过于明显，听得顾言凌一顿，而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现在让底下的人再去备一辆马车还来不来得及？
流霜虽然心里特别想这么干，但是好歹理智还在。且不说重新备马车有多麻烦，多耽搁时间。若是让底下的人看到了，胡乱猜测她失宠了就不好了。
算了算了。不就是个男人嘛！搞得她好像很怕他似的！
想着，便从容不迫地坐到了顾言凌对面。
车轮在官道上发出轱辘辘的声音，衬得马车里愈发安静，流霜也听得昏昏欲睡。
顾言凌看她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垂着眸子，忽然扔出来一句：“昨夜的鸡汤不错。”
猛然惊醒的流霜：“……”
用得着你说！
只不过是想着连棋后来又说鸡汤里的春笋是她去竹林里新挖的，觉得人家做了这么多，他没点儿表示好像也不太好。
结果，这个夸赞的效果似乎……不怎么样？
想了想，他非常认真地加了一句：“春笋也很不错。”
流霜翻了个白眼：“大自然的馈赠，自然是不错的。”
他不是这个意思。
顾言凌第一次觉得自己词穷。
罢了。话他说了，是她自己理解不到位，怪不得他。
见他终于闭嘴了，流霜舒了一口气，干脆眼睛一闭，头靠着车壁，打算补觉。
睡之前，她还特意嘱咐顾言凌道：“到了叫我，我睡会儿。”
没得到他的回复，流霜也不在意。
不叫她就不叫呗，反正桃溪也在外头，不怕睡过头。再说了，顾言凌虽然冷漠无情，可祭祖这种事情上必然是见不得她怠慢的。
无论如何，总归不会错过就是了。
流霜安安心心地睡过去了。
官道平坦，马车也走得比较慢，有些轻微的摇晃，倒不至于晃得她睡不好。
这里头太安静了些。
流霜心大，即便对面坐了个令她百般嫌弃的人，她也能旁若无人地呼呼大睡。
然而顾言凌不行，何况他根本不想睡。
他时不时抬眼看着她，而后又轻轻地移开视线，仿佛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只是那颗微微跳得比平时快了些的心脏，昭示着他真正的想法。
“咚。”许是马车驶离了官道，走在石子路上，有些颠簸，发出了些许响动。
顾言凌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流霜，果然见她被这一颠，不满地蹙着眉头，脑袋一点一点地，那细细的脖子似乎支撑不住。
眼见着她就要往前栽，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小脑袋。
入手的感觉有些奇怪。
滑滑嫩嫩的，还有些软软的。
原来女子的肌肤是这么细腻。
马车越来越颠簸，顾言凌回神，半晌，他起身，坐到了对面，流霜的身边。
虽然是名义上的妻子，但也是他的妻子。丈夫给妻子当靠枕，天经地义！
说服自己以后，顾言凌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以防着她睡不安稳。
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肩膀都麻木了。然而他还是没有推开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直到午时过后，马车停在了青州府的顾家老宅门口，他才轻轻地把她推开，而后若无其事地走出了马车，对外头的桃溪道：
“去把少夫人叫醒。”
桃溪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一进去，果然见她家郡主还睡得香香甜甜的，不禁奇怪：这一路上马车这么颠簸，郡主竟然也能睡得舒服？
一家人进了宅子，前两天便被齐氏派过来了的丫鬟小厮早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这会儿正好可以上菜吃午饭。
按理来说昨日就该过来了的，但是因为大理寺近日公务较多，顾言凌脱不开身，所以一家人都在等他处理完了，然后才动身。
午饭过后，歇了每一会儿，顾尚书和齐氏便搀扶着老夫人走在前头，带着顾言凌和流霜往后山走去。
这祭拜祖宗，不在祖祠，跑去后山作甚？
流霜虽然疑惑，但也没问。
直到一行人来到了后山，循着一条清幽的小径走出了树林，一片空旷的荒地出现在眼前时，流霜更加疑惑了。
这么空旷的地方，竟然只有一座衣冠冢？
流霜四下打量着这地方，只见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那衣冠冢前，伸手抚摸着那块不大不小的石碑。
“老头子，我来看你了。”老夫人笑了。
顾尚书和齐氏，顾言凌一一跪了下去，流霜见状也跪在后头，只是抬头的时候一看，那衣冠冢上写的，不是顾家老太爷的名讳，而是——
顾将军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