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到达海州,还只是四月初四,距离李自成出兵山海关还有一些时日。
不过因为自己历史知识的缺乏,以及如今消息不便利,信息的延时性,朱由检根本不知道决定整个中国未来命运,甚至文明命运的一战即将在山海关打响。
来到海州官府衙门外,门外站着众多士兵,看到这幅架势,冯元飚目光看向朱由检,朱由检不明所以,倒是崔战在旁边道:“消息应该是已经传来了。”
“进去吧。”冯元飚说道。
门口的士兵看到朱由检这一大队人纷纷警惕了起来,见到对方士兵身上穿着的是明军制式服装,才不至于如临大敌。
“去告诉海州县令广邵元,就说天津巡抚冯元飚要见他。”冯元飚不怒而威的说道。
士兵见状不敢有多话讲,立即前往禀告。
片刻后,县令广邵元匆匆跑了出来,口里喊着:“恩师,恩师,不知道您来了,有失远迎啊。”
匆匆跑出来的广邵元见到冯元飚便拜,冯元飚将其扶起,对其道:“邵元啊,我们快要十年不曾见了吧。”
朱由检心道这广邵元还是冯元飚的学生?
“自从揭阳一别,都已经十一年未曾相见了。”广邵元说道。
广邵元还是揭阳县人,十余年前,冯元飚为揭阳县令。而这广邵元正是揭阳县的士子,受冯元飚当时提点,参加县试,而后一路高歌猛进,成了进士。自然认冯元飚为恩师。
迎进县衙后,来到后院,冯元飚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当即对广邵元问道:“京城的消息可有传过来?”
广邵元命人上了茶水,闻言叹气道:“已经有消息传过来闯贼攻破了京城,如今两淮之地人人自危,不少官员都已经往南逃了。只是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官方消息,言明京城如何了。不过今日见到恩师来此处,想必京城被闯贼攻破的消息应该是真的了。”
冯元飚饮了一口茶:“京城在三月十九日被闯贼攻破。我们也是仓惶南下,以求在南京谋求力量对抗闯贼。”
“恩师,陛下何在?陛下安危如何?”这才是士大夫们最关心的一件事情了。京城破了,如果皇帝还在,那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东晋和南宋有先例在前,大明又怎么能不能做个南明,以南方财力物力以攻北方?
要知道对比东晋和南宋,如今的南方更加的繁荣昌盛,国家赋税多是出自南方,而人口南方也是比北方多。大明的南方才是国家精华所在,丢了不用南方赡养的北方,以北方的贫瘠,断然是对抗不了南方的。
早些年崇祯要迁南方,便是想利用南方之力来养朝廷,从而免去漕运这等沿途耗费巨大的物资输送。
冯元飚不动声色的说道:“陛下没有事情,无需担心。”
崔战在旁边没有说话,他以为冯元飚是要隐瞒崇祯皇帝被李自成抓了的事情,故而没有戳破。
广邵元忧愁的说道:“二十九日,就有京城被攻破的谣言传来,那时候尚且不知道真假,不过随着南逃的人多起来了,几乎可以确定消息是真的了。只是一直没有从京城逃出来的官员确认消息真实性。”
“但,南京的那些大臣们显然是已经相信了京城被破了。陛下生死不知,已经有人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了,既然京城被攻破,此时南京这套留守班子正好是发挥作用的时候,提议诸大臣应该另立新君了。”
“他们打算立谁为新君?”冯元飚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
“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此二人现在都在淮安。如今南京朝廷还没一个论断,想必一旦有论断了,必然会来淮安迎接二人中的一个登基称帝。”
冯元飚怒道:“胡闹。没有陛下确切的消息,就想着选出新帝来。南京各衙门大臣、守备太监、勋臣们全都在胡闹。”
没有想到恩师冯元飚突然发怒,广邵元小心翼翼的道:“恩师,闯贼攻破京城。京城内无战兵,外无援军,京城一破,陛下根本没有地方可去。现在流传着陛下被闯贼所杀,也有说陛下被闯贼囚禁,诸如此类言论多着呢。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陛下现在被闯贼抓住了,无法南下主持大局。再有消息传来,天下震动,必然引起大乱,诸大臣们所想的恐怕也是立即找出来一个新帝,稳定天下局势再说。”
冯元飚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他们所想?但是为人臣子,不是应该立即发兵前往北京,营救陛下吗?直接在南京拥立新帝,这是臣子所为?”
朱由检在旁边心想,大明臣子要是真如冯元飚这样有主动性,积极性,大明朝也不会亡的这么快了。
广邵元闻言道:“还真有打算发兵前往京城营救陛下的。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前两日已经向各地发出檄文了,要求各地兵马汇集南京,前往京城营救陛下。”
说罢,广邵元从桌子上拿出一份檄文,递给了冯元飚。
“号召天下臣民起义勤王捐赀急事…宗社危情…南北之耗莫通,河山之险尽失……”冯元飚念完之后,对广邵元说道:“南京文武,我看啊,只有这史可法一人才算是忠臣啊。”
朱由检倒是知道史可法这个名字,是不是忠臣他之前还不清楚,但是现在听广邵元和冯元飚这么一感叹,倒是觉得这史可法或许还真是一个忠臣。
“恩师,现在您打算如何?”广邵元问道。
冯元飚道:“立即前往南京,再做打算。”
自己旁边坐着的就是崇祯皇帝,南京臣子们不管是打算拥立福王还是潞王,在崇祯皇帝面前,都是扯淡。
“还有一个消息,传闻陛下已经走海路南下了,这个消息小范围传播,不知道真假。”广邵元说道。
冯元飚心中一惊,犹豫再三,倒是旁边的朱由检抢先说道:“陛下确实已经乘船南下了,不日即将抵达南京。”
广邵元愣了一下,立即对冯元飚问道:“恩师,此人是谁,消息准确吗?”
消息当然是准确的啊,陛下本人就在你眼前了。
冯元飚说道:“这位是朱信,京城火器局的主官,离开京城到达天津卫与我一起南下。陛下也确实是走海船南下了,此番正在海面上,不日即将到达南京。邵元,你可立即派人将消息送往南京。”
“就说是天津巡抚冯元飚带来的准确消息,并且愿意以性命担保这件事千真万确。”冯元飚说道。
广邵元随即大喜:“如果陛下真往南下来了,大明便有救了。”
冯元飚也点头道:“只要人还在,终究还是有机会收复北方故土的。”
要真是真正的朱由检来了,你们可就哭瞎吧。凭借着这哥们的折腾劲,莫说一个江南,就算是十个富庶的江南可能也被折腾到敌人手里。
朱由检虽然不太明白历史,但是对崇祯皇帝的瞎折腾可是深有体会了。
崔战一直想要说话,几次忍了下来。着实是让忍的辛苦。
“恩师,你舟车劳顿,一路非常幸苦,我让人安排好吃食,让您好好休息一下吧。”广邵元说道。
冯元飚却推辞道:“不可,我应当立即南下,前往南京,将准确的消息带往。”
广邵元闻言道:“事关国家大事,确实是应该如此。那我也不多留恩师了,只盼望恩师他日能来这海州。”
“邵元,若是可以,你不妨将陛下南下的消息传播一下,最好是让这两淮之地人尽皆知。”冯元飚思索后说道。
广邵元只以为冯元飚是要安抚人心,当即道:“好,陛下安全南下的消息定然也能让这纷乱,人心不稳的天下能稳定下来。”
其实冯元飚只是想要为陛下南下造势,让南京的大臣们停止扶立新帝。
辞别广邵元,崔战终于忍不住了,对冯元飚询问道:“大人,陛下那件事……”
“崔千户,本官自有计较,无需多言。”冯元飚说道。
崔战想了下,顿住脚步,对冯元飚道:“如果大人想要在这南京争权,下官和我们的这些兄弟们就不会掺合了。我会带着兄弟们继续往南走,然后寻一块地方和兄弟们就此解甲归田。”
此番南下,确实是为了活命,如今已经到了南方了。冯元飚却心口不一,其目的崔战也能猜想到一二,将陛下南下的消息散播出去,延缓南京诸大臣们扶立新帝,而冯元飚好去将新帝从淮安迎去南京登基,从而成为扶龙之臣。
朱由检对崔战说道:“崔兄弟,你将冯大人想的太过于不堪了。”
“那冯大人何故出此言?”崔战显然今日不给他一个说法,他就打算就此分道扬镳了。
至于上下属关系,显然崔战不在意。他东西转战这么多年,又从京城中逃出来,早已经对朝廷和朝廷官员们失望,若不是身边还有这么多兄弟,他孑然一身的话在北方就已经离开了。
冯元飚无奈道:“我们要想在南京有所作为,就必须得有崔千户相助。朱兄弟,你觉得呢?”
朱由检也是无奈苦笑,对崔战道:“没有什么好隐瞒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