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补给完毕后，冯元飚认为此地不宜久留，指不定待会还有什么人过来。山东境内从崇祯年开始就不是太平的地方，到处都有义军和贼寇，鞑虏军队还时不时渡海来扫荡劫掠。
数年前，鞑虏就曾经劫掠山东百姓数十万去往辽东。
再往前追溯数年，皇太极就曾率兵攻略山东，将大半个山东焚之一炬，军民死伤百万。
二十余年来，山东民不聊生，百姓生于水生火热之中。
而在鞑虏进山海关，入北京，扫荡中原，反而在山东遭遇了汉民组成的抵抗军，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山东西部的榆林军。
非是山东百姓对不起大明，乃是大明对不起山东百姓。
再说个题外话，从朱元璋建立大明，对山东政策就颇为苛待，元末乱世里，朱元璋军队在山东多有屠戮。而后朱棣同样不喜山东，制定了一些不同于其他身份的徭役赋税政策。终明一朝，山东就肩负了庞大的徭役。这也造成大明两百多年里山东起义数量最多。
两艘海船继续南下，朱由检站在传遍望着西边的斜阳在连绵的海岸线时隐时现，现在海船行驶的水面，在两百多年后，将会是陆地。黄河还没有在山东境内改道，冲击出来的淤泥河沙也还没有形成陆地。
沧海桑田一瞬间，三百余年的时光倒流，让朱由检来到这个时代，面对日暮苍山的大明，再想到今日发生的这些，看到一个小吏便能贪污腐败数十万白银，巨大的压力感让朱由检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未来要面对的对手，是如今在整个东亚甚至整个世界最强大的军队，它拥有最强大的机动能力，拥有着无懈可击完美的组织力，让人绝望的是，这个从东北老林子钻出来渔牧族群的军队，其军事科技能力丝毫不弱于明军。
单单是这样一个对手就足以让人绝望了。
剩下来的对手，数千年的官场沉淀至今，集历朝历代贪腐腐败、渎职无能大成的官员们。这些官员深谙斗争，喜爱结党，更酷爱攻讦对手，上欺皇帝下辱百姓这一手玩的炉火纯青。他们是强大的官吏集团。
另外，还有如蝗虫掠地，走到哪里杀到哪里，杀自己人勇如猛虎，战对手菜如弱鸡的军队士兵以及众多的干啥啥不行，贪腐喝兵血抢劫杀百姓第一名的明军将领。
朱由检想到此处，很想就这样驾驶两艘海船，一路南下，不进长江口，然后过南海，就在南洋找个小岛苟且过一辈子算了。
刚来时候的豪情壮志，自诩肩负整个文明未来的朱由检，已经怂了。
“兄弟，看你脸色不好，怎么了？”崔战来到朱由检的身边，关切问道。
海风吹拂着脸庞，朱由检长呼了一口气，酝酿了一下对崔战问道：“问你个问题。”
“朱兄弟你说。”崔战说道。
犹豫再三，朱由检说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拯救大明，甚至拯救咱们汉人族群，还让咱们中国在未来数百年都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但是你要面对你现在完全想象不到的困难，随时都有丢命的危险，并且可能会持续数十年的呕心沥血，期间更是可能前功尽弃。你会不会去做？”
见到朱由检神色严肃，问的也是庄重，原本还想调侃轻松下的崔战不由也神色一凛，想了下这个问题，对朱由检问道：“这种困难，可以形容下吗？我觉得随时丢命这算不得什么困难。”
好吧，果然你崔战的困难不能用寻常来理解。
“这种困难，就好比让大明官员不再贪污腐败，个个清廉有能力。大明武将个个勇猛善战，体恤士兵，军民一家亲。”
崔战一拍船只栏杆，对朱由检道：“朱兄弟，这种困难就算给你一百次重来的机会，你都可能跨不过去。放弃吧。”
朱由检不由脸一黑，沉声道：“我还是去问问冯大人吧。”
崔战忙道：“朱兄弟，你不要生气。我来正经说说吧。”
“我是个粗人，不过有这样的机会，不管面前是什么困难，哪怕是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都会拼尽全力去试一试的。因为，我一路来，我看到了太多了，看到了民不聊生，易子相食，看到了路边尸首给野狗野狼啃食后，极度饥饿的人，如见到了美食一般趴在腐烂的尸体上继续啃食。”
“还看到过为了一个小小的饭团，丈夫将妻子送出去让人奸淫。也看到了年迈老人为了省一口吃食，让自己的家人多吃一口，自溺于水塘，种种人间惨剧，数不胜数。”
“朱兄弟，如果我有这个改变一切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会去试试。”
言罢，崔战眼眶通红，这些年的南征北战，让他见识到了诸多人间惨剧。他是这个黑暗乱世的见证者之一，见证了百姓悲惨，也见证了国家沦丧。
朱由检听罢良久无言。
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但却可以改变还没有发生的。人伦惨剧在未来比比皆是，翻开这段历史书，每一页都满是鲜血淋漓，仿若要从字里行间流淌出来。
两百年后，世界越来越小，西方列强敲开了中国的大门，让还在闭关锁国中的中国人受到了一记重锤，这一锤开启了百年的衰败沦丧，这期间又有多少百姓遭受苦难，而后的倭寇侵略，中国百姓又重复了一遍明末百姓的经历。
黑暗，两百余年的黑暗后，是更加让人恐惧的黑暗。所幸，终有那一丝红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慢慢绽放。
如果我能在这黑暗的前夕，在太阳即将落山前，让光明不灭，让黑暗消亡……或许不能，但总试试也无妨。
朱由检没有热血沸腾，他知道前路有多么的困难。给他打再多的鸡血也沸腾也不起来的。
终究还是应该试试，反正死了一次了。
“多谢你了，崔兄弟。”朱由检没有豁然开朗的阳光笑容，不过终究是释重，且多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决心。
要说突然豪气云升，诞生未来天下、汉人文明、华夏族群非我不可的心态，那纯属狗屁了。
自己有多大能力，能干多少事情。朱由检清楚的很，要不是有着系统这玩意给自己开挂，朱由检能立即跑去南洋躲小岛上当个岛主。
说实话，就算有系统成功的几率也不大，反而试试就逝世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恨老天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啊。这些年见得多了生死，开始只恨没有能力去改变，现在只想着带着兄弟们活下去了。改变，不可能改变的。这个乱世就好像是一个能吞噬一切的怪物，能把人心里的伦理、正义、豪情、义气一切一切吞噬的干干净净。最终只剩下一副躯壳和简简单单的求生欲。”
崔战叹着气说道，他对未来与朱由检一样，也非常的迷茫。
“崔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刚刚还说的如此悲壮，我还以为你迫切的想要改变这个时代，谁知道你也想要躺平啊。”朱由检说道。
崔战无奈道：“我也想改变啊，只是努力过，没有机会去改变。”
看来崔兄弟早已经被现实打败的遍体鳞伤，已经打算躺平放弃了。
“有机会的，我给你这个机会。”朱由检心中默默的说道。
崔战打了个哈欠：“休息去了。今日太过于疲劳，朱兄弟也早点睡。”
他在思考着去南京后该怎么办？
收到京城被攻破消息的南京，会遭受到极大的动乱吧？各种心思的人都有，自己表明身份进入南京，会不会有人不相信？或者选择不相信？从而要杀自己？这种局面恐怕会有的。
李自成又在山海关是怎么失败的，又会在多长时间败退。满清的军队，什么时候南下？在南京有多少时间准备防御鞑虏？
一切的一切，朱由检都感觉到一阵头大。
且不说这么远的，两艘海船，没有配备大炮的情况下，怎么通过于七的地盘？船只上的四十万两银子，能用来买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