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京城中的前明臣子们,在李自成进入京城后,死节之臣也同样不在少数。
时任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范景文在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崇祯皇帝,跑进宫中询问皇上何在。宫人说:“皇上已经出去。”又急速赶到朝房,贼寇已经堵塞道路。随从的人请他换下服装回家,范景文说:“皇上出去了,我怎么能回家呢?”就在双塔寺之中写下遗疏,又用大字写道:“身为国家大臣,不能够在战场建功立业,死有余恨。遂投于双塔寺古井之中自杀,以身殉国。
倪元璐。时任户部尚书,城陷之日,元璐整衣冠拜阙,大书几上曰:“以死谢国,乃分内之事。死后勿葬,必暴我尸于外,聊表内心之哀痛。”遂南向坐,取帛自缢而死。与他一同赴死的还有他一家十三口人。
时任左都御史李邦华,城陷后,知闯军攻入皇宫,皇帝不知所踪,于家中自缢而死。
凌义渠。时任大理寺卿,得知崇祯驾崩,他扶墙哀号,以头触柱,血流满面,后穿紫衣拜阙,作遗书辞别父母,然后悬梁自尽。
王家彦。时任兵部右侍郎,京城被攻陷后,王家彦跳下城楼,结果没有摔死,于是在百姓的房子里上吊自杀。
刘理顺。时任左中允,崇祯七年时的状元,甲申国难时与其妻万氏、妾李氏及儿子、奴仆婢女满门十八人一同赴国难。
……
这样的死节之臣还有很多。
大明养士两百年,虽不能挽大厦之将倾,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世受国恩,蒙皇恩浩荡,安得苟且偷生?当以死,报国恩。
死难之忠臣、勋戚,他们中的很多人,在过去受到了崇祯皇帝的种种诘难,有人多次被罢免官职,又被重新启用,曾经亦多次遭到崇祯皇帝的猜忌、辱骂,却依旧忠心于大明,愿意随着两百七十六年的大明而死节,他们是大明最后的气节,也是最后的脊梁。他们让这个两百余年的王朝在最后的时刻,依旧有着一丝光亮与气节尚存。
死节之臣,没有辜负大明,但是崇祯皇帝,辜负了他们。
……
太子朱慈烺与李自成一番对话后,被关押进入了皇宫中的某一间宫殿,被推搡着进入门内后,大门紧闭,屋外值守的闯军士兵对屋内呵斥道:“老实点,不然就饿着你们。”
踉跄几步走入昏暗的房间,朱慈烺扫视四周,昏昏暗暗的看不真切,一股霉味还扑鼻而来。
“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真的是你啊。”激动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朱慈烺便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穿着皇袍的太监王承恩。
“王公公,你怎么在这里!”朱慈烺惊呼道。
王承恩激动的走过来,扶着朱慈烺,看着朱慈烺没有受伤,老泪纵横的道:“老奴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就行了,怎么还让殿下你过来了,这闯贼真该死啊。”
“殿下,老奴之前与陛下一起,为了让陛下逃脱,我穿上了陛下的皇袍吸引了闯贼的注意力,被其抓到了这里。”
朱慈烺急忙问道:“我父皇逃出去了吗?”
“陛下肯定是逃出去了。大明还有希望。”王承恩对朱慈烺说道。
朱慈烺欣喜的道:“逃出去了就好,肯定逃出去了。父皇之前一直想要南下,此番定然是南下了,只要南下了,就有机会卷土重来。”
王承恩拉着朱慈烺坐下,叹气道:“殿下,是成国公把你交给李自成的吧?”
“满朝文武,皆是白眼狼。国难之时,才算看清了哪些人是忠心之辈,哪些人是乱臣贼子。可惜已经晚了。”朱慈烺无奈说道。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殿下,我们还有希望的。”王承恩说道。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王公公,你给我说说我父皇是怎么逃出去的。”朱慈烺道。
王承恩便将那日城破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朱慈烺。
“你说我父皇拿着的那武器,真有如此神勇吗?”朱慈烺听到了王承恩描述的ak47,惊讶问道。
“那武器与那汗血宝马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好似真如陛下说的天人所授,这段时间老奴我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或许真是上天垂帘陛下,赠神兵宝马。”王承恩说道。
朱慈烺显得非常激动,站起来,左右踱步,思虑片刻对王承恩道:“王公公,我们得想办法逃走。我父皇如果在南方起兵北伐,李自成必然会以我为要挟,我不能坐以待毙,等我父皇来救我,我也绝对不能成为闯贼用来威胁我父皇的工具,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闯贼以我的用来威胁、谈判。”
王承恩站起来道:“老奴愿意以死来帮助殿下逃离。”
“可是京城有闯贼重兵在此,又如何逃脱。”朱慈烺焦虑的道。
“殿下,请跟我来。”王承恩低声说道。
来到偏室,王承恩带着朱慈烺来到自己的睡觉的床边,一把将床铺掀开,再将木板摘下,床底下露出来一个足以容纳一人下去的洞口。
朱慈烺目瞪口呆的问道:“王公公,这是你挖出来的吗?”
王承恩摇头道:“殿下,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存在的。或许是过去某位被关押在此的人挖掘出来的密道,也或许是当初修建宫殿的匠人捣鼓出来的。”
“王公公,我父皇逃出去也是靠你知晓的密道。咱们这皇宫里也还有多少密道?”朱慈烺忍不住问道。
王承恩从小在宫中长大,从小太监一路官至司礼监秉笔太监,深得崇祯信任,宫里面的风吹草动,王承恩是都知道,密道口可能在何处,他也能猜的个七七八八。
“宫室之间通着的密道有不少,但是真正出宫的密道却只有一条。殿下就宽心吧。”王承恩说道。
密道多着的地方,基本分布在一些宫女和太监的住所。寂寞的宫人们,在寂寞的夜晚,在寂寞的时刻走过那互相连接着的密道或者干脆与那密道当中,用手指互相安抚着对方。这些都是宫廷里的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史了。
尤其是随着朝廷力衰,对后宫管制也松懈了下来。王承恩知晓的宫人的龌蹉事就不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去追究。
“陛下还想知道这些密道所在吗?”王承恩问了一句了。
朱慈烺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公公对宫中密道颇有研究。”
……
朱由检趴在船头,遥望着远方的陆地,淡水已经没有了,消耗的比想象中的快,这才从天津卫出海仅仅一天时间。
经历了救火的士卒们,需要大量的淡水补充身体的水分,不可能不让他们喝水的吧?
冯元飚的想法是再走远一点靠岸,现在距离天津卫太近,也不知道闯军有没有跟过来,说不定就在岸边等待着。
水不够喝,很多士卒都还渴着,只能忍一忍了。
“咱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有没有熟知地形的船工知晓,我怕今夜飘一夜,明日就到了于七的地盘了。”崔战担忧的说道。
询问船工,船工答道:“咱们从天津卫沿着近海走,一路南下经过了五个河流入海口,刚刚过的便是大清河的入海口,再往前走便是青州府地界了。”船工回答道。
“那靠岸是否有村镇集市?”崔战再询问道。
船工答道:“现在靠岸,到的就是铁门关了,那里可以换取物资。”
冯元飚闻言,脑子里关于铁门关的资料似乎一下子便涌上来了:“大清河出海口于此,来往船只贸易频繁,因为渤海盛产食盐,铁门关盐船来往更多,商贸繁荣。自今日,铁门关已经是繁荣的水旱码头、盐运要地和重要关津。船家,我听闻这铁门关尚且还保存着金代时期的龙王庙,可否是真的?”
船家点头道:“这位大人你所听闻的没错,那龙王庙非常的灵验,凡是进出大清河的船只,都要去那龙王庙祭拜,有不信邪之辈不去龙王庙拜码头,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船毁人亡的下场。”
朱由检倒是来了兴趣:“这么神奇?真的假的?”
船工笑着道:“怎么不是真的,我就亲眼见过一艘外地来的船只,不听当地人劝告去龙王庙祭拜,结果进了大清河第二日,船只就沉入了水底,可惜了那满船货物噢。”
朱由检笑了笑不说话,倒是冯元飚似乎是顾虑什么:“那咱们还是不要去这铁门关了,继续往南走,应该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补给的。”
“有是有,再往南下十里,有个叫做永阜的渔村,规模不小。过了永阜,咱们进入青州府境内,沿岸可都没有说得上名字的村子了,都是几家几户或者说十来户的渔村了,换不到什么物资。诸位大人可就要考虑清楚了。”船工说道。
冯元飚道:“那就去永阜。”
崔战却道:“大人,那铁门关为何去不得?难道还怕那龙王不成?”
“咱们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永阜恐怕也承担不起。再往南下,我们补给就非常困难了。铁门关此处码头,来往船只众多,正是我们补给的好地方。”崔战说道。
朱由检倒是明白冯元飚的疑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