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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 |
人生愁恨何能免?
销魂独我情何限 。
故国梦重归 ,
觉来双泪垂 。
高楼谁与上 ?
长记秋晴望 。
往事已成空,
还如一梦中 。
此词调名,又作《子夜》《菩萨蛮》。
《子夜歌》又名《菩萨蛮》《重叠金》《花间意》《梅花句》《花溪碧》《晚云烘日》《巫山一片云》,双调,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该调始见于李白词。词分上下两片,共8句44字。
这是李煜在南唐国破、入宋后抒发亡国哀思的作品。
宋马令《南唐书·后主书第五》注云:“后主乐府词云‘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又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皆思故国者也。”
李煜入宋后,抚今追昔,痛悔昔日行径,追忆往事,愁恨满怀。而面对囚居生活,预想未来前程,更感到悲哀和绝望,遂有空虚梦幻之感,心绪沉闷,此词即是表达他的这种心情处境。
词的上片抒写词人亡国的愁情和故国难回的悲痛。
起始二句词人以直白的方式抒发自己的满怀愁绪。
“人生愁恨何能免”,是词人对普遍人生景况的概括,也是为了表达自己特殊的人生感受做铺垫和映衬。写普遍的人生多忧多艰,是为了突出表达自己的人生悲剧。对一个历经繁华而终成阶下囚的亡国之君来说,他的人生经历和心绪变化自然与普通人不同,他的愁和恨更大,更具有特殊的意义和内涵。不仅有他自己经历的生活变迁,有他个人命运的悲剧,更含有国家命运的悲剧。
融合着对往昔的痛悔,对现实的哀怨,对前途的绝望等极为复杂的思想情绪,“销魂独我情何限”,正是词人特殊心态心绪的表达。
三、四句“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由直抒胸臆转为具体情境的描绘。词人因思念故国而成梦,梦中重游故国,醒来更加思念故国因而双目垂泪,这是思国思乡心绪流程的情与态的具体表现。
透过词人感思成梦、故国重游及梦醒垂泪的情态表现,人们可以更具体也更深刻地体会词人与众不同的“愁恨”。这情况既是失国之君的故国之思引发的,也是词人现实中没有自由的处境造成的,这种描写暗含着今昔的强烈对比,包含有对梦境不长久的叹惋,对梦境未成现实的伤感,表现出词人故国难归的悲恨。
词的下片描绘词人对往事的回忆,表达词人世事空幻的人生感触。
“高楼谁与上”一句虽为问句,却写出了词人现实处境的孤独与寂寞,语气中也透露出难言的怨愤。这种处境自然是与亡国失位的政治变迁联系着的,是其政治悲剧的一个结果。这现实的孤独悲苦与往日“秋晴望”的闲适平静形成了今昔比照,而“长记”正是词人内心活动的记述,是词人对往昔美好生活的回忆。
现时处境的孤独凄冷,更激起他对往昔宫廷享乐生活的回忆。词人选取往昔秋高气爽、登高远望的场面指代旧日帝王的宫廷享乐生活情景,描绘既朴素简括,而又含蕴复杂丰富,给人以联想的余地。
词人主观上对往昔生活的长记难忘与现时客观处境的冷酷严峻构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词人无法改变现实,无法达成主观愿望,因此,词人面对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有寻求精神上的解脱。
“往事已成空”,说明词人已经意识到形势不可逆转,一切都已过去,往事只堪回忆,并不会再重现。往事已空,回忆往事也只是空想,以回忆往事度日的生活也自然如同处于梦幻之中。
“还如一梦中”继“往事已成空”的感触之后,真实传达出词人的人生若梦的心态处境。这里的“梦”与“故国梦重归”中的“梦”有所不同。“梦重归”的“梦”描绘了具体的梦境,借以表达词人怀念故国的愁情;而此处的“梦”是一种比喻,是借梦的“幻”来说明往事的“空”,表达词人的人生感触和认识,实际传达的是词人的人生哲理。
词的下片由词人现时处境的描绘引出对往事的回忆,又从对过去世事人生的总结,导出人生如梦的认识。其中可以体会出词人极度悲凉绝望的心绪及其消极的人生态度。
全词将普遍的人生情形与词人特殊的心绪经历相比照,将词人现时的处境与往昔的生活相对比,又使虚幻的梦境与冷酷的现实相反衬,不仅真实地表达了作为亡国之君的词人极为复杂的心绪和极度悲凉的心境,而且也表现了词人深切的人生感触和对人生的认识。不仅有情,而且有理;不仅令人感动,也令人深思,因此具有很强的艺术概括力。
此词表达的情调是消极低沉的,但作为一个亡国之君的内心情态的真实抒写与剖析,又蕴含相当的现实内容,因此具有一定的认识价值,这是这首词为后人重视的一个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