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二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娘亲。在孩子最需要母爱的时候,她没能陪在身边。
所以在被腓腓要求:“娘,你笑一个。”或是“娘,你哭一个”的时候,她都会不遗余力的配合。
连十九将孩子教的很好,丁点大的连小兽,已经可以奶声奶气的背三字经给她听了。
只是除去这些,连大人还教会了腓腓如何享受生活。
每当看见父子两斜靠在雕花小榻上,品着君山银针,刮着碗盖子的场景时,她总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连十九无疑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禄鼎香炉,撒兰香饼,那翘着二郎腿的四九城公子哥的做派,连小兽学了个十成十。
尽管她颇为隐晦的提点,穷养儿子富养女,但是孩子他爹一脸,孩子是我的,我愿意宠的模样,你能奈他何?
冬雪后的第一个晴天,宁初二旷工了。
因为她答应腓腓,要和他爹一起带着他去汝阳春水吃饭。
这处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肆,楼中大厨做的一手地道的汝阳菜。
平日光顾的朝中官员也是不少,尽管宁初二有些担忧,仍旧禁不住小家伙祈盼的眼神。
“娘,隔壁的小孩都能跟爹娘一起出去吃饭,小兽也想这样。”
腓腓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初二心酸。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能说出拒绝的话,她自己都会感觉特别不是人。
轻纱覆面,罗裙加身,一句“娘,你真好看。”说的宁家小二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大春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满戳心窝的说。
“上次奶娘给小少爷买,糖葫芦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宁初二就是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烫贴。
宁初二和连十九的关系,依旧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尤其当宁初二看见那床锦被之后,越发沉默寡言。
若是他有了“新人”……
腓腓提出要一起吃饭时,两人都有些尴尬。只是碍于孩子,不好多说什么。
对于这事,两人似乎有些心照不宣的想法。那就是,在孩子面前,做一对正常的爹娘。
汝阳春水三楼雅间内。
“娘,这个点心好好吃哦。”
连小兽咬着碗边,大眼睛直直盯着盘里的糯米果子。
“可是你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下去肚子就会变得很大,就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汝阳春水的点心做的极其精致,口感香甜,是饭前必备的一道甜点,但是小孩子吃多了会不容易消化。宁初二虽是慈母,也不能什么都依着孩子的性子来。
“那爹爹为什么能吃?”
小家伙撇撇嘴,可怜兮兮的指着正吃的香甜的某大人。
“爹爹等下也不吃了。”
宁初二不满的瞪了连十九一眼。
好歹也给孩子做个榜样吧。
然而连大人却照旧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
这几天为了照顾腓腓,她连饭都不好好做了,且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昨儿晚上,更是直接端了碗面条上来,一脸不耐烦的对他说:快吃,腓腓还在等我讲故事呢。
连大人琢磨着,自己到底多久没这么不受待见了。懒洋洋的伸手,又夹了一个果子放在嘴里。
“娘,你不能只对爹好哦。小兽想吃你就不给吃,爹爹吃你便允了。”
她那是拿他没辙!!
宁初二瞅着自己儿子委屈的小样,实在没办法,索性拿着筷子将剩下的几个点心全吃了。
这下父子两谁也不用争了。
哪里知晓。
“娘,不是说点心吃多了肚子会变大吗?隔壁家小孩的娘肚子也大了,他说那里面是他的妹妹。娘等下肚子里会不会有一个妹妹?”
连小兽说着,竟然还趴在宁初二的肚子上听了听。
“可是儿子想要个哥哥,娘生个哥哥出来吧。”
哥哥……她真生不出来。这东西,哪个娘都生不出来。
宁家小二揉着发疼的额角,觉得糊弄孩子这种事,真是比糊弄大人费脑子多了。
无耐之下只得求助的看向连十九,却见连小爷不知何时放下了筷子,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还有,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爹吗?
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楼里的伙计推开门上菜。
精致的小炒,再加上一碗香香的桂圆莲子汤,总算将宁初二拉出了“水深火热”之中。
期间,连小兽想吃鱼,她便帮忙挑鱼刺。不想,连十九也默默递过来一个盘子。
宁初二好笑的看他,他却轻咳一声转了头。
“爷,张思中张大人想请您去隔壁吃上一杯。”
正吃的香甜时,招财隔着帘子请了个示下。
宁初二看见连十九几不可闻的蹙了下眉。
他是极不喜欢应酬的人,但在朝为官,总要顾及着各中关系。
这个张思中是右相薛易的幕僚,再如何也不好拂了丞相大人的面子。
“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吃。”
留下这句话,连十九便自去了。像往常许多次应酬一样,温润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宁初二乖顺的点头。
“少喝些。”
换来连小兽挤眉弄眼的窃笑。
“娘,你跟爹的感情可真好。”
不像隔壁的王大人,总是搂着其他的女子,对王夫人颐指气使。
宁初二不知这话该怎样解释,只是讪笑着夹了一筷子菜喂给孩子。
连十九不喜杯中物,酒量却不差。再回来时,身上不意外的沾着酒气,却是有些喝的多了。
马车到了连府时,连小兽已经睡着了。
宁初二安顿了孩子,便回了内室。
刚一打开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桃花酿味。
连十九神色倦怠的侧卧在黄花梨镂空雕花的罗汉床内,方几上的解酒茶还没动过。宁初二拿手触了触碗边,都已经凉透了。
“再去给你熬一碗吧。”
她伸手去端,却被他一把握住。
“略歪一歪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连十九的手心热得惊人。宁初二看着被他攥在掌心的手指,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床锦被。
她每日都会来连府,却从来没有看到有年轻女子出入,也不知,是不是夜间才来。
“孩子歇在你屋里了,盖的是你的被子。”
“嗯。”
他闭着眼应了一声,手却并没有松开。
宁初二看着他那副散漫样子,莫名有些恼意,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你晚间也歇在那儿吧?”
“嗯。”
“孩子在那儿,会不会不方便,要不我直接……”
“你想问什么?”
连十九突然睁开眼,勾起的唇角伴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想知道那被子是给谁用的,还是,我有没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