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暖暖的,穿过白纱朦朦胧胧地透进来,清风也带来了竹林特有的清雅芬芳,和着泥土的湿气,为这盛夏的早晨带来一丝清爽。
“小姐,您这么早就起来了啊!”红袖抱着一叠衣服,小心地进到内室,看见慕容舒清已经起床了,正在随意地拨弄着窗前的白纱。
“嗯。”慕容舒清懒懒地回答着红袖,清晨的景色她也很少有机会看,只因她爱睡懒觉的习惯,这些丫头也都见惯不怪了,早起倒是让她们惊讶了。
祈莲节回来的第二天,轩辕逸就回京城了,没有来辞行,她也没有去送他,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那枝青莲还陪伴在她身边。
放下手中的衣服,红袖走到窗边,利落地圈起轻纱,让阳光照进竹屋中。绿倚拉着慕容舒清到桌前坐下,把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和茶水送上。
“小姐,今天要穿什么?这件红的不错,很喜庆;金色的也很好,华贵;还是这件您最喜欢的浅绿罗裙?”拿起衣服,红袖左右比划着,每一件都很好看,还真难选择。
慕容舒清擦完脸,瞟了一眼红袖手中的衣服,无所谓地说道:“别忙了,随便挑一件就可以了。”
抱着一堆衣服,红袖手忙脚乱地叫道:“这怎么可以,您要去的是傅家,今天多少商家店主、达官贵人都会出席,一定要打扮得艳压群芳才可以。”
红袖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身上挂满的各种颜色的衣服都快把她淹没了,看着她狼狈又滑稽的样子,慕容舒清和绿倚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外在的东西再华美也只是表象,这些表象或许可以换来赞美、讨好、惊慕的眼光,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只意味着麻烦。这丫头情绪激扬,大有她不选一套,就哭给她看的架势,慕容舒清只得顺势说道:“好,你说得有理,紫色那件吧。”
“是!”红袖高兴地找出衣服,为慕容舒清穿戴整齐。
绿倚也为慕容舒清梳了个简单却精致的流云髻,插好翡翠玲珑碧玉簪,还想再别上紫玉黄金钗,却被慕容舒清拦下了。梳个这样高耸的发髻已经很重了,再插上一堆头饰,她的脖子非断了不可。
绿倚也不勉强,小姐平时都是用木簪绾个发髻就好了,今天这样打扮已经是正式了。她捧着准备好的首饰,来到慕容舒清面前,等她挑选。
慕容舒清头痛地看着眼前珠光宝气的一大盘子饰品,她知道这些都是珍宝斋里的精品,价值连城,但是手上已经戴着拿也拿不下来的紫镯,脖子上是轩辕逸送的白玉新荷项链,她可不想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慕容舒清挥挥手,对绿倚说道:“这些就不戴了。”
绿倚笑着点头,收起饰品。她就知道,小姐不会戴的。
“小姐,马车准备好了!”紫鸳进来禀报,却被眼前的慕容舒清怔得晃了心神。淡紫襦裙,衬得她白皙的皮肤莹润得耀眼,仿佛会发光般,头上仅有一支碧玉簪,简单而雅致。一直知道小姐的长相算不得美,没有唐小姐的娇俏、甜美,也没有宛如小姐的婉约、美貌,可是慵懒清雅、温润平和的小姐,却总能抓住人的视线。
慕容舒清拍了拍傻傻的紫鸳,笑着说:“走吧!”
今天的傅府,花团锦簇,古董字画琳琅满目,异常华美。一些早到的商贾纷纷向今天的寿星傅博文示好、攀谈,毕竟傅家在这花都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慕容舒清一出现,马上成为众人的焦点。和慕容家有生意来往的自不必说,急忙上前见礼;没有和慕容家扯上关系的,虽只当她是慕容家的小姐,但凭着慕容家在商界的权势,也要上前示好。
傅博文看到慕容舒清,锐利的眼中精光一闪,笑着上前,朗声道:“慕容小姐,欢迎欢迎啊!”
慕容舒清还礼,笑道:“傅老爷客气了,祝您老松柏常青!”
“呵呵,谢谢!”傅博文一脸慈祥地拍拍身边的妙龄少女,笑道,“明霜,来,见过慕容小姐!”
傅明霜小心地细细打量着慕容舒清,平凡的长相、清瘦的身材、普通的打扮,这就是爹爹常挂在嘴边了不得的慕容舒清?也没什么特别的。傅明霜心里腹诽了一番,才微微俯身见礼道:“慕容姐姐,一直听爹爹提起你,今天才有机会见到!”
这傅明霜确实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谈吐大方,仪态万端,也生得花容月貌,只可惜太年轻了,还不懂得收敛气势,控制情绪。慕容舒清淡笑着还礼,“傅小姐客气了!”
“荣大人到!”
两人正寒暄着,响亮的通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慕容舒清也趁机向边上移了移,避开一群好奇讨好的人。
慕容舒清已经后退了好几步,但是仍然让荣德仁看到了,他走到慕容舒清面前,笑问:“舒清也来了,好久没见到你了。”
荣德仁原是祁丞相的得意门生,当年祁家小姐祁月,风华绝代,名满京城,是多少王孙贵族、富家公子倾慕的对象,最后却匆匆下嫁一商贾,他还为此惋惜。两年前到花都上任,也是因为慕容舒清是祁月的女儿,才对她多了几分关注,谁承想,这女子却真是让他长见识了。一介女子,才情横溢,聪颖明慧,管理偌大的慕容家,不但没有出什么差错,还越来越强盛。
然而最让他惊叹和欣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浑然天成的气韵,自信而从容。她才多大,不满双十吧,却已懂得收敛锋芒,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或者说是明白却做不到。
因为荣德仁的话,慕容舒清又成为众人的焦点,只好笑道:“是,最近身体不太好。”
荣德仁暗自摇头,什么身体不好,是懒得应酬吧。不过看着眼前清瘦的女子,荣德仁还是说道:“那要多休息,别太累了。”
慕容舒清轻点了一下头,便不再说话了。
一旁的傅博文上前见礼,迎着荣德仁坐上主位,众人也赶紧上前见礼寒暄。
慕容舒清却把视线定在了一直站在荣德仁身旁,五十多岁的老者身上,那人中等身材,普通相貌,脸上深深浅浅地刻着岁月的痕迹,身着布衣,腰板却挺得很直,眼神锐利。而荣德仁虽然坐着和众人搭话,却常时不时地看向他,他的身份倒是可以猜出几分。
正看着,却与他的视线撞上了,慕容舒清也没有避开,礼貌地点头示意。老者没有回应,打量了她片刻,便移开视线。慕容舒清不以为意,也笑着看向别处。
回廊上,家丁带进来两个男子,一个白衣长衫,邪魅懒散,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一个折扇轻摇,风流潇洒。
是他?!慕容舒清看着闲庭信步慢慢踱进来的二人,低头笑叹,今天还真是热闹。
显然,傅博文也看到了他们,拱手作揖道:“安大公子,多年不见,依然风神俊朗啊!”想不到,离开五年的安家长子安沁宣会回来,还应约而来。
安沁宣朗声笑道:“傅老爷子你也依然硬朗!”
安沁宣向荣德仁见礼后,自发走到慕容舒清身边的矮桌前,坐到她身旁。今天的她一身紫衣,飘逸出尘,高耸的发髻让她看起来高贵迷人。他拿起她散落在身后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轻抚,小声说道:“你今天很美!”
他以为他在干什么?!虽然是在桌下,没有人看见,慕容舒清还是抽回发丝。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慕容舒清很想笑,这是怎么了?她今年走桃花运了吗?先是轩辕逸,现在是安沁宣。对着这个随时随地都散发着邪魅气息,美艳得让人不能直视的人,慕容舒清所有的无奈最后只得化作一声苦笑。
看起来如绸缎般的发丝,触感果然比想象中的更好,不过安沁宣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皱眉苦笑。据他对女人的了解,对容貌的赞扬,没有不喜欢的,就算没有欣喜若狂,也应该欣然接受。她的反应还真是特别,不过很好,更有趣了。
看他们低声交谈,傅博文已显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请他们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相谈甚欢的。不过仅一瞬,他便扬起和蔼的笑,举杯大声说道:“今日老夫六十大寿,承蒙各位赏脸,老夫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应和,一直站在傅博文身后的傅明霜,袅袅走到宴席中央,盈盈一拜,娇声道:“明霜今日献上一舞,祝爹爹福寿安康,长命百岁。”风情万种,甜美的声音让人沉醉。
荣德仁听到傅明霜说要跳舞,也高兴地笑道:“早就听说傅家小姐才貌双全,舞艺超群。”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让荣大人见笑了!”傅博文虽说是在谦让,可脸上的骄傲是遮也遮不住的。
不一会儿,音乐响起,柔柔的丝竹之声,在偌大的宴请厅里飘荡,吸引住了大家的视线。几个红衣女子轻纱掩面,只露出明媚灵动的大眼,迎合着节拍,扭动着曼妙的腰肢。一个鼓点重重地响起,红衣少女们轻轻地扑倒在地,一直被她们挡住的人儿亭亭玉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时间,一片惊慕的抽气声在四周响起,慕容舒清也觉得眼前一亮。换了一身红衣的傅明霜,美艳华贵,而这件红衣也是大家惊叹的原因之一。色泽鲜润的大红锦缎,绣上富贵高雅的各色牡丹,颜色搭配得恰到好处,每一朵花都如同生在这锦缎中一般。傅明霜的舞艺确实精湛,配合着时强时弱的鼓点,或旋转,或跳跃,或下腰,都如行云流水般,婉转妖娆。红衣衬得美人人比花娇,美人也为红衣带来了灵气,真是相得益彰。
傅博文不时打量上位中荣德仁的表情,还有他身后的那个布衣老者,纵横商界几十年,他能看出那老者绝不是仆人。看二人都满意的眼光,傅博文满心欣喜,他这步棋是走对了。
再看向安沁宣、安沁宇两兄弟,一个斜靠在矮桌旁,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在桌上轻敲着节奏,嘴角始终噙着邪气的笑容,另一个依然轻摇纸扇,温文尔雅地笑看表演。
这两兄弟不管谁,要是看上了明霜,对他来说都是一样,虽然他并不想招惹安家,不过必要时,这是一个最好的靠山。
从傅明霜一上台慕容舒清就看出了傅博文的意图,一石二鸟之计虽然不错,但先不说主位上的那两人作何感想,就身边这两位会乖乖中这美人计吗?可惜了这样一位美人,这么多年的宠爱,原来也只是为了今日的利用。
慕容舒清拿起手中的清茶轻抿,茶很香,不过却不是她喜欢的龙诞,可惜了……
随着一声重槌,舞蹈结束。
“果然名不虚传。”荣德仁最先称赞,众人也跟着争相叫好。
一头薄汗,却更显娇俏的傅明霜微微行礼,答道:“谢大人夸奖!”说完转身退下时,傅明霜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安沁宣,笑颜如花,盈盈离去。
荣德仁笑道:“这件衣服华美夺目,想必是彩云坊所出吧。”
傅博文赶紧笑着回道:“正是。这件衣服由十二位顶级绣师,耗时三个月,倾力打造而成,所用丝线有九十九色之多。”为这件衣服他费尽心思,今天就是要先声夺人。
看了一眼身后的林航,荣德仁点头叹道:“怪不得这样精致耀眼。”
林航今天会来参加这个寿宴,完全是因为荣德仁非要拉他来不可,说是这五年的御用锦缎都是傅家所出,可以来查看查看。厌倦了阿谀奉承,他只是布衣前来,不愿意透露身份。
他还看过慕容家的素霓裳为荣夫人绣的一些手帕、香囊,确实绣工精湛,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他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令荣德仁称赞不已的慕容家主。
刚进门时就见到这位干净温和的女子,寿宴之上,哪个不是争奇斗妍、衣香艳影,她却只是素颜浅笑地站在那里,如同一缕清香,沁入人心。后来听他们的对话,才知她便是慕容家主,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更加关注她。
傅家这件百朵牡丹坠地长裙,确实华贵绚丽,绣工考究,只是由于是多人共同完成,风格不尽统一,不免有些杂乱。一幅好的绣品,不仅讲究的是绣功,更重要的是意境,故这幅作品美则美矣,只是冗杂拖沓,失了些许灵气!
相较之下,慕容舒清身上所穿的淡紫襦裙更得他欢心,只有袖口、衣襟处绣有金边流云图案,着墨不多,却已显示出尊贵典雅。再则,让他惊艳的是衣服右肩处绣着半朵纯白芙蓉,似乎已经完全盛开却未能观其全貌,纯白的丝线只依靠粗细不同的变化,就让这朵芙蓉清雅灵动,和慕容舒清淡雅的气质交相辉映。
荣德仁再看了一眼林航,看他一副沉思的样子,也就不再理他,朗声说道:“今日诸位都在,我也就顺道再提醒各位,今年太后大寿,朝廷对这批锦缎绣品非常慎重,会由京城而来的御用织造总管林大人亲自筛选。三日后便是交样品的最后期限了,请各位慎重。”
宴请厅里,因为荣德仁的话引起了一阵小骚动,众人低声议论着,在傅博文和慕容舒清两人身上来回揣测。傅博文已经连续五年制造御用锦缎,该是最有希望的,可是慕容家也不容小觑,素霓裳所出皆精美独特,更是名门望族、王孙千金争夺之物。傅博文一脸和蔼,慕容舒清浅笑品茶,从二人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只能等待一月后结果揭晓了!
“舒清,素霓裳何时交样品来啊?”这丫头今年又不打算参加吗?
“还在准备。”素霓裳她全权交给那两人管理,他们到现在都没拿出绣品,她也没有办法。
“好,可别让我失望。”
慕容舒清起身,淡笑道:“舒清尽力而为!”
林航暗叹,好一个淡定从容的女子,宠辱不惊,似乎无论何时,她皆能保持自身的气度和修养。他现在很期待素霓裳的样品了。
宴席正式开始,觥筹交错。
进行到一半,荣德仁就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了。荣德仁走后不久,慕容舒清也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提前离席,倒是安家兄弟,一直到最后才离开。临走时,傅博文携傅明霜,一直送至门口。
相互告别后,两人策马而去。
行出一段,安沁宇微拉缰绳,说道:“傅家的意思很明显了,你怎么看?”
安沁宣挑眉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没有必要理他。”
“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们只需在背后操控就可以了,慕容家现在势头很猛,傅家若是能重创慕容家当然最好,不能也可以给她一些打击!”虽然现在在生意上还没有发生正面冲突,但是慕容家已经成为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迟早是要对上的。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安沁宇调侃地笑问道:“难不成你看上慕容舒清了?”很有可能,大哥今天一直和慕容舒清低声交谈,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耐心过。
安沁宣似笑非笑地轻抚身下马儿的鬃毛,狭长的凤眼微眯着。月光洒在他身上,慵懒的风情弥漫在这宁静的夏夜里。他低沉的声音懒懒地响起,“她长得不够美,又不娇媚热情,用来暖床实在是不合适,那个傅明霜倒是很不错。”
慕容舒清更适合做他的对手,他想亲手打破她脸上淡定的笑容,从容的姿态,看看她惊惶失措的样子。
小妹说得真没错,大哥果然是妖精,男人看到都会心跳加速,女子更没有人逃得过他邪魅的诱惑。安沁宇摇头笑问:“那你的意思是?”
安沁宣坐直身子,说道:“你以为慕容家凭什么在三年内大翻身,那是因为慕容舒清不仅有脑子,有胆识,她还抓住了生意场上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两点,人脉和信息。她手下的人你也交过几次手了,该知道,那都是些厉害角色。再则,今天你也看见了,她与朝廷、官员都维持着良好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她有着自己敏锐的信息网,和这样的人交手,没有万全的把握,注定会失败。”
安沁宣的表情变得严肃,安沁宇也收起玩闹的心思,思索片刻,才说道:“那我们现在只有静观其变了。”
严肃不到一刻,安沁宣又恢复到那邪气的样子,“傅老头不会是慕容舒清的对手,他也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利益,我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再说,我也不希望慕容舒清这么容易输!”
“为什么?”安沁宇好奇!
“她,只能输在我手上!”
走下马车,慕容舒清伸了伸腰,她果然不适合从商,和爷爷待在一起整天面对的都是古物,清静惯了,也因此常被爸爸念叨,说她这清淡安静的性子,就像个五十岁的老太婆。她每每只能苦笑,不是她不喜欢与别人交流,实在是这种表面上觥筹交错,实际上钩心斗角的的商业应酬真的很累人。
看到慕容舒清回来,早就等在前院的绿倚迎了上去,“小姐,姑爷来了。”
“姑爷?”慕容舒清错愕,哪里又冒出个姑爷来?
慕容舒清一脸茫然。绿倚笑着解释,“是宛如小姐的夫君。”
李仲文?才半月他就出现了,李东明这老匹夫很快就要有求于慕容家了。慕容舒清缓步走向随园,问道:“人在哪里?”
绿倚跟在身后,答道:“我告诉他宛如小姐陪二夫人烧香祈福去了,他不肯走,说是要等宛如小姐回来,已经安排他在后院离出云阁最远的幽宁居里住下了。”
“宛如知道吗?”这事最终做决定的还是慕容宛如。
“已经差人去说了!”
“去请宛如到随园来!”
“是!”
慕容宛如紧紧地拽着手中的丝绢,心里忐忑不安,听说李仲文来接她的时候,她有点惊讶、有点开心、有点不安,而最多的却是恐惧。听着母亲在身边的劝慰,隐隐中透着对李家来接人的庆幸,她很害怕,她又要回到那个牢笼中去了吗?她该怎么办?
慕容舒清找她,是要和她说什么呢?会让她回去?还是会留下她?种种的疑惑、恐惧让慕容宛如在随园门口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敢踏进去。直到沏茶回来的绿倚唤她,她才慢慢地走进随园。
慕容宛如是第一次进随园,斑驳的竹影黑压压的一大片,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风吹过的沙沙声。通往湖心竹屋的竹桥边上坐着一个人,消瘦的背影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下,更显单薄,墨黑的长发散落在她身边,看不清长相。
慕容舒清听到脚步声,回头浅笑地对慕容宛如招手,笑道:“来了,过来坐。”
看清是慕容舒清,慕容宛如才慢慢地走过去,走到慕容舒清身边时,才发现她是光着脚的,两条腿在水下轻晃,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在外裸露脚踝?慕容宛如错愕地盯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了,傻傻地站在那里。
慕容宛如直盯着她的脚看,一抹狡黠从慕容舒清的眼底闪过,慕容舒清笑着拉她坐下,轻问道:“湖水很凉快,你不想试试?”
慕容宛如被拉着坐在慕容舒清身边,对方淡雅宜人的笑容、低低浅浅的声音,还有那自由畅快的双腿,这一切都在诱惑着她。慕容宛如用手拨弄着水面,湖水凉爽而柔滑地穿过她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回水中,她从来都没有放纵过自己,在家时要做个好女儿,嫁了人要做个好妻子,她……也想做自己。在慕容舒清鼓励的眼神下,慕容宛如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脱了鞋袜,把脚泡在水里。
把慕容宛如的紧张、兴奋、开心看在眼里,慕容舒清拿起身边的清茶,为慕容宛如倒了一杯,递到她手中,“这是绿倚精心泡制的茉莉花茶,你尝尝看!”
“嗯。”慕容宛如接过茶,轻抿了一口,果然芳香清雅,如甜美的茉莉在口中盛开一样。
微凉的湖水,漫过了慕容宛如的脚,也沁进了她的心,看着身边品茗赏月、闲适安然的慕容舒清,她有一种想要抓住她的冲动,她好像随时都可以离去,什么都可以放下一般。而慕容宛如也真的这么做了,她拉着慕容舒清的手,喊出了她心中的声音,“我不想回去!”
转过头,看进慕容宛如的眼睛,里面透着焦急而坚定的光芒,慕容舒清轻问道:“你想明白你要什么了?”这是她第一次表达自己的愿望,慕容舒清想知道她的决定,这毕竟是她的人生。
“我……我不知道。”迎视着慕容舒清清冽的眼神,慕容宛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明白了吗?她自己也不能回答。这半个月来,到花都附近的地方看了一圈,她才知道,原来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是这样的,山原来可以这么高,天可以这么蓝。但是,她想要什么呢?
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再回到那个恐怖的牢笼中去,可是那里是她的归属。多么的无奈和可悲。或许在这个家里,只有慕容舒清可以帮她。拉着慕容舒清的手,慕容宛如激动地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现在不想……好吧,虽然她还没有决定自己未来的路怎么走,起码她知道了自己现在想要什么,敢于说出来,那么她就会帮她实现。拍拍慕容宛如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的手,慕容舒清依然用那低低浅浅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放心,我会处理的。”
“谢谢!”在这个家中,也只有慕容舒清可以帮她吧!就连自己的母亲,也只是在她受委屈的时候陪她一起哭而已。
“舒清……”
“嗯?”
“一个女人真的可以没有丈夫吗?”
“你自己觉得呢?”这个问题问得好。
“我……”可以吗?从小的教育、世俗的观念告诉她,不可以!可是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可以的……但是真的可以吗?
慕容舒清从不会告诉别人该怎么做,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意志,她会为慕容宛如提供另外一种生活方式,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而最终要过怎样的生活,做怎样的决定,该由她自己去思考。
不过看她快把丝绢绞断的手和茫然期盼的眼睛,慕容舒清只得笑着问她:“你觉得是佩姨房里的蔓藤漂亮,还是藏雪阁里的木棉美丽?”
慕容宛如想了想,答道:“各有千秋!”
“是啊,各有各的美。不同的是蔓藤依附在一棵好的大树上,可以妖娆美丽,一旦这棵树死了,蔓藤就会很快枯死。木棉依靠自己的力量,笔直地生长着,不管是狂风暴雨,它都能开出热烈、艳丽的满树红花!女人可以是蔓藤,也可以是木棉。”她只说这么多,怎么理解就看慕容宛如自己了。
蔓藤?木棉?那么她该是那棵快要枯死的蔓藤吧。慕容宛如在心里哀叹,原来她一直是要靠依附别人而生活的,那么她可以让自己变成木棉吗?
慕容宛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太久了,慕容舒清轻拍一下她的脸颊,温和地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别担心,一切有我!”这事也急不得,毕竟是与她多年所受的教育和世俗观念有太大的分歧,慢慢来吧!
微凉的手,让慕容宛如回过神来。听了慕容舒清的话,她点点头,进来时不安的一颗心已经平静。她缓缓起身,穿好鞋袜,踏着来时的月光,走出随园。
绿倚把早就准备好的棉锦拿在手上,却没有走过去,只在远处等着。慕容舒清坐在竹桥上,没有起身,依然浅笑的脸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小姐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气质,在她身边,就觉得安全。小姐常说,我们把她照顾得太好了,其实,是她把我们保护得很好。只是这样的小姐,谁能来保护她呢?
午后,盛夏的阳光格外刺眼,透过白纱,仍然逼得人睁不开眼。竹林里,蝉叫的声音,如燥热的空气一般,似乎无孔不入,吵得人不得安宁。慕容舒清倒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捧着书,看得入迷。只是在翻页的时候,嘱咐身边的绿倚不用给她扇扇子了,这么热的天,不动都要出一身汗了,何况是她还要不停地扇。
绿倚也是每次都笑着说好,等她看书的时候,她又会在身边轻轻地扇,怎么说也不听。
红袖风风火火地进屋后,拿起桌上的冰镇菊花茶,猛灌了一大杯,才兴奋地说道:“小姐,那个李仲文嚷了两天,也没有见到宛如小姐,昨个夜里气急败坏地走了!”
绿倚听红袖说话这么没有遮拦,连忙拉起她的手,轻声呵斥,“红袖,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规矩?”
红袖撅着嘴,瞪大眼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规矩?就凭他,根本不配做我们家姑爷。还和他讲什么规矩!”
她怎么会不知道李仲文可恶,也恨不得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小姐对她们很好,从来没有当她们是奴才,可是正因为这样,就更不能恃宠而骄。绿倚轻叹了一口气,拍拍红袖的手,小声劝道:“话是这么说,毕竟他是主子,我们是……”
慕容舒清无奈地放下书,打断绿倚的话,“绿倚,我说过不许再提什么主子奴才的,你又忘了,红袖说得也没什么错,别再说她了。”
几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尊卑的观念老是放不下,红袖年纪最小,又活泼好动,说得多了,倒是听进去了一点。绿倚就让她头疼了,别看她平时温柔听话,可在这一点上,就是那么拗。
“是!”绿倚笑着点头,放开红袖的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红袖这口没遮拦的毛病,就是小姐给惯出来的。
看小姐站在她这边,红袖就更得意了,举起拳头嚷嚷,“哼,亏他走得快,不然有他好看的。”
慕容舒清也不是不知道,府里的这些人,没少让李仲文受罪。故意拿些剩菜剩饭给他吃,就连送热水,晃晃悠悠到幽宁居也变凉了,还美其名曰慕容府太大了。齐心协力变着法子不让他好受,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个纨绔子弟,也该受点教训。
只是这样只能解心头之气,却不能真正帮到慕容宛如,也不算教训了李家。慕容宛如受伤,需要付出代价的决不仅仅只是李仲文而已。慕容舒清含着笑,接过绿倚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别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红袖恼火,“什么?他还敢来?”
紫鸳快步踏进屋来,欣喜地说道:“小姐,素霓裳那边过来传话,这次锦缎之争的样品已经完成了!”为这事,她这几天都担心得睡都睡不着,小姐倒好,不急也不催。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还好赶得及。
“那过去看看吧。”她还以为他们打算晚上才交出来呢。
素霓裳是慕容家两年前新开的产业,位于花都东边,不是开在繁华的闹市区,而是偏向城郊,店面非常大,装饰却极为简单,和它的名字一样,给人素净的感觉。里面的东西,都是价格不菲,只是这样倒更让那些名门千金、王孙贵族趋之若鹜,只为了彰显财富和身份。
人心有时是很可笑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越是昂贵的,越是珍贵。可惜的是,拥有并不一定懂得。
踏进素霓裳,一紫衣女子正背对着慕容舒清在清点布的数量,纤细的身材,在一堆布匹中更显单薄,动作却很麻利。
慕容舒清四处打量了一番,笑着问女子:“秋昱呢?”
女子头也没有回,无奈耸肩,叹道:“睡觉去了。”
慕容舒清皱眉,“老这样对身体不好!”秋昱只要全心开始刺绣后,身边任何事都打扰不了他,完全与外界隔绝,常常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完成之后,就狠狠地睡三天三夜。
秦茯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对慕容舒清笑道:“你有本事你去劝。”
要是能劝,早就劝了,她这个师弟平常都很好说话,就是刺绣这件事上,他是分毫不让,连师傅都管不了他,她就更没有办法了。
看着眼前无可奈何的秦茯,慕容舒清也只能淡笑作罢。说来也真是奇怪,他们这对师姐弟,和别人还真是不一样,看起来娇滴滴的大美人,染起布来,在大染池里,配色、搅拌、下料、染布,一气呵成,游刃有余。而秋昱这么个大男人,却把那细如发丝的绣花针使得出神入化,让多少闺阁少女汗颜。
终于清点完了,把挽到手臂上的衣袖放下来,秦茯拉起慕容舒清的手,往内室走去。“跟我来。”
身后的绿倚没有跟进去,只悄悄把内室的门掩上,站在一旁等候。
良久,慕容舒清和秦茯才走出来,只是慕容舒清一副苦恼的样子,笑骂道:“你们这是在害我吗?好了,待会差人送去吧。”
秦茯一脸得意地调侃道:“这是在帮你!对了,听说傅家把子槐树籽都买光了?”
慕容舒清笑道:“基本上买完了。”
围着慕容舒清打了个圈,秦茯靠在门边上,笑道:“看你的样子,是想好对策了。”
慕容舒清笑得无辜,像她一般,也斜靠在门边上,淡淡地说:“他肯出两倍的价钱来买,我怎么好意思说不卖?”
秦茯看慕容舒清轻颦浅笑的样子,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傅家要倒霉了。
当年她和秋昱就是看慕容舒清一副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样子,才会答应和她打赌。她说他们可以用最鲜艳的布,绣最美丽的花,而她,只画一张水墨牡丹,要是谁的花吸引的蜜蜂、蝴蝶比较多,谁就赢。要是他们赢了,慕容舒清就送他们一间绣艺作坊;要是他们输了,就要为她所用五年。
当时他们才刚刚下山,年少无知,又心高气傲,认为自己的技艺无人能及,就答应了,结果,居然输了。好吧,愿赌服输,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后来因为好奇而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居然还是那样一副淡然无辜的样子,说在墨里加点当地花农专门用来吸引蜜蜂、蝴蝶的琼浆就可以了。
他们差点没气晕过去,但输了就是输了。他们还是留在她身边。这两年看来,她的风度、她的才华、她的魅力,都让人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虽然是这样,但她同样也是奸诈狡猾的女人!
看着秦茯那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慕容舒清知道她一定又在心里腹诽自己了。两人闲聊斗着嘴,绿倚笑着上前,把刚才府里来人传的话,告诉慕容舒清,“小姐,亲家李老爷也来了,正等着见老爷。”
这么快?不过来得正好,慕容宛如的事,的确该解决了。慕容舒清回道:“差人告诉我爹,这事我会处理,让他不必出面了。”
“是。”绿倚乖巧地退了出去。
慕容舒清一边向后院的染坊走去,一边对身后的秦茯说:“带我去看看上次你说很特别的布吧。”
跟在她身后,秦茯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要回去?”哪里还有时间看布?
慕容舒清闲庭信步般地闲逛,回道:“让他们等够了再谈不迟。”
慕容舒清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落日西斜了。红袖看见慕容舒清,赶快迎上去,唧唧喳喳就说了起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李仲文又回来了,这回,还把他老爹也请来了。您待会儿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父子两个,为宛如小姐出气,让他们知道,我们慕容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说话都不用喘气的?慕容舒清拍拍这只小麻雀的脸,笑问:“我饿了,晚饭准备好了吗?你帮我去厨房看看。”
“哦!”虽然红袖很想跟小姐过去,看李家父子吃瘪,但是小姐肚子饿,这事更重要。走了两步,红袖还不忘回头说道:“小姐,您记得要教训他们!”
慕容舒清好笑地点头。红袖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要教训李家很简单,就算是让李东明丢官去职,李家贫困潦倒都不是难事,只是这样就能帮助宛如了吗?现在宛如只是不想回李家,却没有下定决心摆脱李家。毕竟在这样的时代,被休仍是极其屈辱、丢尽颜面的事,被男权主义压制,被女戒束缚多年的女子,不一定能够承受。若是最后,宛如选择屈服,那她现在为宛如所做的一切,反倒是害了她。那么……为她争取时间吧,在她做决定之前,让她思考,让她自由。
残阳把慕容舒清和绿倚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一个慢步前行,一个紧紧跟随!
“爹,您也看见了。慕容家也太过分了,居然让您等了一下午,简直欺人太甚!慕容宛如要留下,就让她待在这里好了,最好把她休了,让她一辈子别回去!”李仲文就是想不明白,爹这次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接慕容宛如回去,害他前两天在慕容家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你懂什么,总之今天一定要把慕容宛如接回去,待会儿别乱说话。”原来以为慕容宛如在慕容家毫无地位,没有用处,不过现在看来,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以慕容家在朝廷的人脉,只要有慕容家撑腰,他还怕什么王知府?
慕容舒清走进幽宁居,就看见李仲文很不耐烦地来回走动,李东明倒是还能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其实李仲文也算长得一表人才,可惜纨绔之气、骄奢之风,让他看起来轻浮躁动。
进屋后,慕容舒清向李东明略微施礼,笑道:“爹爹察看茶园未回,怠慢之处,还请见谅。不知李老爷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这个应该就是慕容舒清了吧,传闻慕容舒清才是慕容家当家的,今日看来,确有可能,看她年纪不大,却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李东明不敢怠慢,笑着回道:“今日老夫前来,是为了陪这不孝子来接宛如的,这孩子归家多时,我和夫人也十分想念她。”
想念?慕容舒清轻笑,在主位上坐下,接过绿倚刚泡好的茶,一边吹着热茶,一边说道:“您今天来得实在是不巧,宛如陪姨娘上山祈福,还没有回来。”
这算什么,等了半天,就叫个女人来敷衍他们,李仲文想到前两天受到的待遇,再也忍不住叫道:“什么没有回来,我看明明就在府上,赶快把人给我交出来!”
慕容舒清依然微笑的眼微眯了一下,低头轻掀杯盖,慢慢地饮下一口清茶,无视他的叫嚣,淡淡地说道:“李公子这是在说我说谎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让我不肯把人交给你?”
“你……”慕容舒清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李仲文气得双拳紧握,好像立刻就要冲上前去一般。
慕容舒清不为所动,绿倚已经上前两步,站到慕容舒清身边,虽然她知道炎雨、苍素会在暗中保护小姐,可是她离小姐比较近,要是李仲文突然对小姐不利,她也可以挡在前面。
“仲文,不得无礼!慕容小姐别见怪才好。”李东明连忙呵斥李仲文,这个笨蛋,在别人府上,还如此嚣张,慕容家要是这么容易吃亏,又怎么能驰骋商界?
慕容舒清轻拍身边绿倚因紧张而握起的双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才冷冷地回道:“哪里哪里,贵公子的拳头很硬,这我知道。”
一下子,屋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而尴尬,李东明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宛如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毕竟她是我李家的媳妇,老留在娘家,怕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李老爷所说也有道理,只是,姨娘忆女成疾,为人子女,宛如也想在身边尽尽孝心。”
李仲文哼道:“她已经在慕容家待了半月了,也该尽尽为人妻子的责任。”
“妻子的责任?我看贵府上,可以尽妻子责任的不止一个吧!这次回来,宛如身体极弱,身上大大小小伤痕不断。”微微一停顿,看到李仲文瞬间尴尬、慌张的脸,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清茶,才淡笑道,“听说,那是因为府上老有石头绊她,为了宛如,我倒是不介意把府上那些顽石利器碾碎磨平。”
李东明握着茶的手晃了一下,这女子虽然仍然在笑,但瞬间迸发出的逼人气势,足以让人心神不宁。低沉淡雅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语调,却没有人会怀疑她所说的。
稍稍平定心神,李东明才似乎很惊讶地说道:“竟有此事?看来是老夫大意了,这些事,老夫一定会好好处理,就不敢劳烦慕容小姐了!不过,怎么说宛如也是我李家的人,又是在家里受伤的,我们更应该把她接回去好好照顾,慕容小姐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只要慕容宛如回到李家,慕容舒清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就不得不帮李家了。
“有李老爷这句话,我自然是放心了,不过,前些日子,我看宛如气色不好,特意给她请了大师相命。大师说,宛如命里带金,要是心情愉快,健康平顺,夫家自然跟着家宅平安;要是她郁闷难过,受伤流泪,只怕夫家也会家道中落,甚至还会有血光之灾。”
李仲文站了起来,喝道:“你胡说什么?”
“李公子是不信了?”
“哼,我才不相信这些,我今天就是要把慕容宛如带回去,看谁能把我怎么样!”慕容宛如是他的人,今天就是皇上来了,他也不怕,他要带走她,谁也管不着!
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东明,慕容舒清脸上笑意不变,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李老爷也是这么想的?”
“这……”李东明停顿了一下,慕容舒清分明是在告诉他,他执意接慕容宛如回去,若是让她再受伤,那么她就会让李家家破人亡。他是小看了慕容舒清,过两天就是王知府视察的日子,要是她从中作梗,他就很可能会丢官去职。慕容家,他招惹不起,思索片刻,李东明才慎重地说道:“既然是大师的指点,老夫也该顺应天意,还是让宛如在家多多休息。老夫就先告辞了!”说完,便匆匆起身。
“爹!”李仲文还想说下去,被李东明一个眼神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只得跟着离开!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