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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配良缘之陌香第一章 慕容舒清

暖暖的风吹过湖面,泛起一阵涟漪,连天的荷叶摇曳生姿,几朵晚开的桃花像是在与荷叶捉迷藏般忽隐忽现,淡淡的芳香沁人心脾。湖边软榻上半倚着一女子,头发不似时下女子一般绾成髻,只随意地编成长辫,几缕调皮的发丝随风起舞,女子也不以为意,眼睛只注视着手中的书。女子身上着了件白色衣衫,只在衣襟和袖口处绣着几片竹叶,便再无其他装饰。

女子身边坐着一绿衣女子,面貌清丽,手上缎面牡丹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白衣女子扇着,似乎无心欣赏这初夏美景,一双明眸大眼直盯着白衣女子看。

绿倚看着这个服侍了五年的小姐,心里的疑问总不能散去,自三年前小姐落湖被救起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以前小姐性格乖张,脾气暴躁,皮鞭从不离手,看谁不顺眼就挥过去,家中下人、城里百姓没有人不怕这位慕容小姐的。奇怪的是,小姐落湖醒来以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性子也变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她很怕在小姐身边伺候,总是战战兢兢的,可是现在她很喜欢待在小姐身边,还常常看小姐看得呆了,总被她唇边浅笑所惑,觉得如沐春风。

“小姐,小姐!他,他来了!”远远传来的女声打断了绿倚的沉思,回过神来,只见小姐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书,嘴角泛着一丝无奈的笑,看着匆匆跑来的红色身影。

慕容舒清递给满头大汗的小丫头一杯清茶,笑着说:“慢慢说,不急。”

红袖大口地灌了一杯茶,两眼放着光芒,兴奋地说:“小姐,轩辕公子来了!”

“轩辕公子?谁?”慕容舒清还不太明白这位是何方神圣,竟让小丫头兴奋成这样儿,但看着她那股牛饮的劲儿,那一杯上好的龙诞新茶怕是浪费了。

“就是您的心上人,未来的夫君啊!”小姐连轩辕公子都不记得了?

哦,原来是那个和她指腹为婚,却一而再再而三拖延婚期的男人。

“他来干什么?”慕容舒清拿着一杯清茶,看着满池摇曳的荷叶,漫不经心地问。

“呃,来,来退婚……”红袖低着头,偷偷地看小姐的脸色,硬着头皮小声地说出来。

“退婚?”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慕容舒清嘴角的笑变得戏谑。

“嗯,轩辕公子和老爷都在花厅,老爷正在发脾气呢!”红袖一脸的担忧,眉毛都快叠到一起了。

“看来我该去看看了!”毕竟是主角嘛,不出现怎么有戏唱呢?

“那我马上给您准备衣服去,穿什么颜色的呢?红色还是您中意的紫色?或者白色?今天梳飞云髻好了,高贵又大方,一定很适合小姐……”

“停!”这只小麻雀还真是闹心,“我说过要换衣服吗?”

“可是以前轩辕公子来的时候小姐都是要精心梳洗打扮的啊……”红袖越说越小声。小姐现在虽然都不带皮鞭也不打人了,可是只要小姐声音一低,她就会不自觉地心慌,比以前小姐常打人时更让人手足无措。

“那是以前。”慕容舒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去见一个男人,还是要来退婚的男人,需要梳洗打扮一番吗?是不是还要斋戒沐浴!女人啊,有时只是在自己为难自己,给自己难堪。“我记得有个订婚信物?”

“对啊,是南海明珠,差不多有拳头那么大呢。”红袖也只见过两次,真是光彩夺目。

“绿倚,去把它拿来,我们去花厅。”说完,慕容舒清迈开步子,朝花厅走去。

小姐真的要退婚啊?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多嘴。绿倚跑回随园,拿了明珠,连忙跟到花厅。

哐当!慕容舒清才走到院内,正好听见一只白玉茶碗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我不同意!三年前我就说过了,这是两家订好的婚事,哪里由得你说退就退!”低吼声中气十足,看来慕容老爹气得不轻。

“我只是来告诉您,我要退婚。”

慕容舒清嘴角轻扬。这声音颇有些磁性,低沉中带沙哑,而且霸气十足。声音不大,却给人很大的压迫感,真不愧是当朝最得势的将军。慕容舒清突然有点期待见到这位少年得志、名满天下的未婚夫了,一定会很有趣。带着浅笑,慕容舒清跨进了花厅的门。

“爹。”清润的嗓音让花厅里的三个男人同时一怔,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不少。

“清儿,你来得正好,这小子居然说要退婚!你放心,爹是不会同意的。”慕容祥看到宝贝女儿来了,连忙表明态度。

慕容舒清看向花厅里的两个男子,两人都出类拔萃、气宇轩昂。迎着两道完全不同的视线,不难猜出,一身青衫、面无表情的男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未婚夫了。剑眉星目,傲鼻薄唇,样貌俊逸自不必说,此人气势非凡,与普通武将的粗犷不同,身上带着一股沉静之气,却又时刻保持进攻姿态,这样一个男人,任何人都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他身旁,另一名灰衣男子满目笑意地看着她。那人举止进退得宜,颇有些温文尔雅的气质,只是那双带着兴味的眼让慕容舒清直觉地认为他决不像看起来这般简单。

收回视线,慕容舒清微笑着说道:“爹,既然轩辕公子执意退婚,定是有他的理由,我们也不好强求。”轻柔的低语徐徐道来,似乎为这初夏的燥热带来了一丝清爽。

“这是你娘生前和轩辕夫人订下的婚事,哪里由得他说了算?”慕容祥暗自好奇,女儿从小就喜欢这小子,还曾经为他寻死觅活的,今天怎么又同意退婚了?

“想来两家长辈订下这门亲事也是希望我们幸福,既然现在轩辕公子不愿意,要是强行履行婚约,又何来幸福可言?相信娘地下有知,也定会谅解的。”慕容舒清嘴角笑意更深,双眼直视着慕容祥,让他看见她眼底的坚决。

“可是你外公那里……”

“外公那里爹就不用担心了,我自会说明。”

慕容祥知道多说无益,这三年来她执意要做的事,没有不成功的,但是身为人父的他还是说道:“你已经十九了,要是退婚——”

“爹,女儿还想多服侍您几年,而且有女儿在身边,相信您会过得更舒心。”

这话让慕容祥脸色微变。是啊,这三年来家中生意都不用他操劳,还越做越大。要是女儿嫁出去了,那这一切不是又成为他的担子了?她要退婚就退吧,想必她也是早有安排,自己何必多虑。“随你们了,退就退吧。”说完慕容祥拂袖而去。

慕容舒清一直都知道有两道视线从她走进花厅以来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她也不以为意,转身对上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睛,轻笑道:“既然婚约已经解除,这订婚信物自当归还了。绿倚,给公子送上。”

“是。”绿倚将那名贵的南海明珠送到轩辕逸面前。轩辕逸看也没看,双眼仍然盯着慕容舒清不放。

慕容舒清脸上笑意不变,任由他看,也不闪避。东西她是还了,要不要是他的事。她现在是生意人,总不能失了礼数。

“二位公子既然已经到了花都,不如住上几日,欣赏一下美景,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那我们就打扰了。”回答的是那灰衣男子。慕容舒清看到轩辕逸明显皱了一下眉,可是灰衣男子手持折扇,满脸笑意地轻摇着,对轩辕逸的皱眉视而不见。

这个男人貌似对她很感兴趣呢。无所谓,多两个客人也无妨,她也想看看这名扬天下的大将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绿倚,带两位公子到听风轩,别怠慢了贵客,我就失陪了。”说完稍一点头,白色身影翩然而去。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傲慢无理、乖张任性的慕容小姐?”裴彻慢条斯理地喝着今年新采摘的春茶,暗叹慕容家还真是有钱,这茶可是千金难求的。

“不是。”轩辕逸看着窗外挺立的青松,吐出两个字。想不到慕容家还有这般景致,以前因为烦厌慕容舒清,从来不在慕容家多待,竟不知这听风轩的景色如此令人震撼。两层小楼四周被青松环绕,院门口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听风轩,在房里就能清晰地听到风吹过松林的声音,果然不负听风之名。

“不是?你是说刚才那个不是慕容舒清?”裴彻促狭地笑道。

“是慕容舒清,但脾性完全不像。”轩辕逸深沉的眼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欲擒故纵?”裴彻来到轩辕逸身边,递给他一杯茶,顺便也欣赏欣赏这偌大的松林。

“不可能。”他认识的慕容舒清不可能有这样的气质和神韵。当她进来的那一刻,他的心神恍惚了一下。素净的脸上挂着淡雅的笑,随意的姿态中却透露着自信,那刻的她让他移不开眼,这样的风华怎么可能装得出来!

“是啊,确实不像欲擒故纵。而且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老爷子的态度,好像不仅仅是疼宠这么简单,似乎……还有点畏惧,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再则慕容家这三年来动作很大,现在可是东隅国数一数二的大户啊,你不好奇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吗?”裴彻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缓缓地说着,眉宇间兴味更浓了。

“这就是你执意要留下来的原因?”轩辕逸是有些好奇,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不赞成留下来的。

“反正也要参加了易兄的婚礼再走的,住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看,风景多美。”他也陶醉在这松林里了。

“二位公子休息了吗?”绿倚站在门边小声地询问。

“没有,绿倚姑娘快请进。”裴彻扬起笑脸,把绿倚迎了进来。

“二位公子看看可还缺些什么,绿倚去准备。”

“很好,不缺什么了,不劳烦姑娘。”

“公子客气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绿倚微笑着作答,“小姐今晚在落云苑安排了家宴,为二位公子洗尘。”

“慕容小姐客气了。听说贵府还有个小少爷?”听轩辕提过几次,那孩子聪明又倔犟,或许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

“公子说的是星魂少爷吧?少爷现在还在星和园读书,家宴上公子就可以见到少爷了。”

“在家读书?为什么不去书院?”这位小公子是已经过世的姨娘所生,传闻姨娘还曾与青梅竹马的情人出逃过,最后非但没逃掉,肚子里的孩子也被慕容祥怀疑并非亲生骨肉。这样一个没有母亲庇护,从不受宠的孩子,怎么会专门请夫子授课?

“主子的安排,绿倚不清楚。”这位公子到底想知道什么?还是少说为好。“绿倚不妨碍二位公子休息了。”绿倚说完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好个进退得宜、玲珑剔透的丫头。“慕容舒清身边的丫鬟都特别有味道。”裴彻才说完,即刻就被赏了个白眼。

轩辕逸和裴彻走进落云苑时,慕容家的人已坐了一桌了。慕容祥身边坐着两个妇人,一个四十岁左右,依然美丽,端庄贤淑;另一个二十来岁的样子,凤眼樱唇,风情万种。他们对面一个少年面无表情地坐着,小小年纪已是气质不凡。

裴彻朗声笑道:“我们好像来迟了!”落云苑这名字起得好,厅门正对西方,吃饭时还可以观赏到夕阳西下流光溢彩的绚烂美景,慕容府还真是处处景观。

听到声音,那少年站了起来,笑着说:“轩辕大哥,你来了!这边坐!”说着把轩辕逸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轩辕逸拍拍少年的肩,三年不见,这孩子长高了不少,身上环绕的冷傲不改,但怨恨阴沉却少了很多。

“今晚有月儿爱吃的腿腿吗?”

“有,月儿好乖,今晚给你吃两个!”

“好耶,把小肚子吃得圆圆的。”

“好!”

童稚的对话伴着轻笑声,一袭白衫的慕容舒清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说笑着走进落云苑。小女孩穿着粉色的短衫,扎着两个小辫子,红扑扑的脸蛋挂着甜甜的笑,好个粉雕玉琢的娃。

“大家都到了,上菜吧。”慕容舒清抱着小女孩坐上身边的椅子,随口对身后的绿倚说。

这看似随意的吩咐却让裴彻一怔——这种大户人家向来重视饭桌上的规矩,一般只有家中主事者才可以吩咐开席,老爷子虽然坐在主位,开席却是慕容舒清说的。裴彻与轩辕逸对视一眼,在他眼中也同样看到疑惑,两人皆不动声色。很快,满满一桌子菜就上齐了。

“轩辕,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上次同桌,你还是个小孩子,一晃竟过去了十来年。”慕容祥还是很欣赏这孩子的,有勇有谋,偏偏看不上他的宝贝女儿!真是可惜!

轩辕逸对慕容家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只是长辈举杯,他也只好举杯,却不接慕容祥的话。轩辕逸并不热络,场面颇为尴尬,慕容祥的脸色渐黑。裴彻暗笑,轩辕逸这脾气,还真不怕得罪人。

一同举杯,裴彻笑道:“老爷子太客气了,应该是我们这些晚辈敬您才是。”

裴彻及时打了个圆场,慕容祥也顺势回道:“好好,一起干一杯。”

“月儿,想吃什么啊?”他们三人寒暄虚应着,从头到尾,慕容舒清都在照顾身边的小丫头吃饭,连正眼也没有看过轩辕逸一眼。外人是看不出来,裴彻却明显感觉到身边这位“将军”今晚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嗯……要那个。”慕容星月很小声地说,身体直往慕容舒清怀里钻。她小小的头一直低着,她好怕爹爹,她觉得爹爹不喜欢她,而且今天人好多。

“好。”慕容舒清把丫鬟夹过来的鸡腿放到慕容星月的碗里,“好香哦,快吃吧。”

慕容舒清看着小丫头费力地用筷子夹鸡腿,碗筷碰撞得哐当直响,不禁笑了,“月儿,用手拿着吃。”听到鼓励,小丫头开心地放下让她苦恼的筷子,抬手就朝鸡腿伸去。

“连用餐的礼仪都不会,怎么进得了大雅之堂?别让客人看笑话了!”一道带着轻嗤的女声让小手如遭电击般收了回来。

慕容星月掰着手,低头蜷在慕容舒清怀里。这孩子一向敏感,或许是从小没有母亲,父亲也不闻不问,让她很没有安全感。这也是让慕容舒清最心疼的,她拿起鸡腿放到慕容星月手里,笑着拍拍她的头,“用手拿着吃的腿腿最好吃了,月儿忘了吗?”

在鼓励的眼神中,慕容星月才小口地咬起鸡腿来,毕竟是小孩子,很快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鸡腿上了。

“赵姨娘说得有理,看来儿时家教定是森严。”慕容舒清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赵玲珑顿时脸色煞白,她自小家境贫寒,娘亲过世早,只留下终日酗酒的爹爹和三个弟妹。她十岁就被卖进青楼,只因长得标致,耍了些小手段,才嫁进慕容家做妾。今天慕容舒清这话,说得她无地自容,只能郁积在心,纵使牙都快咬断了,嘴上却不敢再多言。

轩辕逸有些困惑了,这个始终带笑、言语却犀利的女子是谁?她绝不是那个整天缠着自己撒娇讨好的慕容舒清,也绝不是那个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那么她是谁?

“两位公子既然来到花都,可不能错过了一年一度的祈莲节。星魂,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招待两位公子吧。”

“我会的,姐姐。”他一直敬重轩辕大哥,这次他能住在家里,慕容星魂实在太高兴了。

慕容舒清准备把我们这两个“包袱”丢给慕容星魂了?轩辕逸心想。我留下来是因为要解开她这个谜团,怎么能让她这么容易逃脱?“我以为是清儿你亲自招待我们呢。”

低沉的嗓音很是诱惑人,慕容舒清却只能苦笑,清儿?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听说他从来不给慕容舒清好脸色看的,更别说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叫她清儿了,轩辕逸不会也对她感兴趣了吧?罢了,她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藏自己。

“二位公子难得来花都,自然要好好游览一番,星魂正好可以给二位做向导,我身体一向孱弱,怕是坏了二位的兴致,就失陪了。”语气温和,礼数得宜,她倒是很会推托,只可惜他轩辕逸没这么好打发,“清儿身体有恙那更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别老闷在家里才是。”

“多谢轩辕公子关心。”轩辕逸跟她杠上了,今天她要是不答应,他是不会罢休的。好吧,她也想看看这个刚退婚的未婚夫想怎样,有时候太多的神秘感反而会激起男人探究的欲望,这可不是她想要的,“有机会出去游山玩水也是件雅事,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慕容小姐作陪,那真是太好了。”裴彻脸上浮现着促狭的笑。轩辕逸已经受到这位与传说完全不符的慕容小姐的影响,却还不自知。一顿饭吃下来虽说不上宾主尽欢,但至少看上去是其乐融融。晚饭后,众人便各自散去了。

夜晚的听风轩较之白天更显魅力,层层叠叠的树影交错,如群山围绕,因看得不真切,让人更想一窥全貌。风声透过松林,徐徐送来,新月很美,却不明亮,只隐约照见小楼前的石凳上坐着的三个人。

慕容星魂有些焦急地问道:“轩辕大哥,你真的和姐姐退婚了?”在他看来,现在的姐姐和轩辕大哥很般配,他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

“嗯,你姐姐自己也同意了。”关于这一点,他也认为似乎太顺利了。

“她是巴不得,当然同意了。”慕容星魂虽然很小声地嘀咕着,两人却一字不漏地全听进去了。轩辕逸一怔,眉头轻皱,裴彻感兴趣得很,凑过去问:“为什么?慕容姑娘不是很喜欢轩辕吗?”

“三年前,姐姐因为一次意外落水差点丧命,醒来以后性情大变,很多事也都不记得了。这三年来,姐姐从未提过这门婚事,有一次我问起,她只说不会有婚约,所以我觉得姐姐早有退婚的打算。”

一开始轩辕逸只希望尽快解决掉婚约这件事,但这么顺利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来慕容舒清也有退婚的意思,但为什么呢?因为她曾失忆?既然早想退婚,又为什么要等这三年?难道是……“慕容舒清知道我也有退婚的打算,所以她不急,让我来做这个背信弃义之人?”

“我想是这样的。”看到轩辕逸眉头都快打成结,慕容星魂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要是我一直不来退婚,她就打算嫁给我了?”

“不,我猜姐姐总是会有办法让你来退婚的,就算你不来,这婚也是要退的。”说到这里,慕容星魂脸上写满了骄傲。这让轩辕逸感到很疑惑,这两姐弟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而且可以看出,慕容星魂甚至很崇拜慕容舒清,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慕容舒清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了?”裴彻也听出了慕容星魂语气中的崇拜,这女子还真不简单。

“不,姐姐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没有姐姐,就没有今天的我。”回想这三年的生活,慕容星魂知道,要是没有姐姐,他和慕容星月这样不受重视的孩子,注定是要沦落的。

轩辕逸看着这个早熟的孩子,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和三年前的确不可同日而语了,瘦高的身材不算健硕却很结实,隐约可以看出身体里的真气在流动,不稳定,但已生成,应该是有名家指点,经常习武才会有的。卓越的气质从坚定的眼中可窥见一二,这些都是因为慕容舒清吗?

“听说她给你找了夫子在家中教授,为什么不上书院呢?你不怕她有什么阴谋?”裴彻总觉得慕容舒清变化太快,一定有问题。

“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不是不去上课就是在夫子面前捣乱,但是姐姐和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在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是别人无法从你身上抢走的,那就是——智慧。’要是我想打败敌人或者憎恨的人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慕容星魂明朗的脸上带上了笑容,拿起桌上的新茶,轻抿了一口。

之前轩辕逸和裴彻对慕容舒清只是好奇,现在就更疑惑了。轩辕逸虽然一直不喜欢慕容舒清的娇蛮任性,但两家是世交,可以说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一向不喜欢读书,怎么可能说出这番话,就因为所谓的失忆?实在太可疑。

裴彻试探性地问道:“慕容小姐果然见识过人,这么说外界传闻慕容家的主事其实是慕容舒清的事是真的了?”

“当然,现在慕容家的生意都是姐姐在打理,老头子很早就不理事了。”不理事也好,不然慕容家早晚会被他败光。“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轩辕大哥、裴大哥,我明天再过来找你们,带你们到处逛逛。”说完,慕容星魂大步出了听风轩。

“我们好像应该重新认识这位慕容小姐了,她可再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慕容舒清了。”原以为这次陪轩辕来慕容家是件非常无聊的事情,今日看来,却是来对了。

不理会裴彻的笑语,轩辕逸跟着慕容星魂的脚步,也出了听风轩。他没有跟着慕容星魂,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慕容府很大,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灯笼,不是很明亮,却足够照明。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一座大湖前,淡淡的荷香随着清风飘来,若有似无,让人顿时神清气爽,也把轩辕逸混沌的思绪拉回。

虽然是新月,朗朗星空没有云雾遮挡,月光还算明亮,这让他看清了湖畔那抹白影。是她?脑子还在思索着她的种种异常,脚却不由自主地向那抹白影走去。

三年了,她差点忘了自己的本名叫白依凡,以前的生活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轻抚着腕间的镯子,思绪又陷入了那个炎夏的午后。她小的时候,爸爸的生意刚刚起步,大哥又要上小学,小哥也还需要照顾,妈妈根本忙过来,她一直跟着爷爷生活,读初中了才回家住。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都很疼爱她,但是她还是更喜欢和爷爷待在一起,爷爷是考古学教授,她喜欢看他专注做研究的样子,喜欢那些饱经风霜和岁月的洗礼,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千年古物,那种锋芒尽敛,内蕴天成的光辉,是现代多么精美的物件都无法比拟的。爷爷也喜欢拿那些古董和她一起评鉴,那日他兴致勃勃的拿出一个镯子⋯⋯

“丫头,给你看一样好东西。”爷爷端着一个黑绒托盘,神秘兮兮的递到她面前。镯子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的绽放着温润的光芒,细看之下,可以看出玉镯纹理间透着淡紫的萤光,仿佛会隐隐流动。

“我可以摸它吗?”她的心像被什么动作扎了一下,眼睛离不来它。她想触摸它,看看是否如看上去这般温润。

“当然可以,它是冯教授从楼兰带回来的,让我鉴定一下是什么年代的珍品,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有结论。”这也是他把宝贝孙女叫回来的原因,这孩子从小待在自己身边也学了不少,而且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其他的孩子闹着出去完的时候,她总是安静的待在家里,她可以练字练一天也不动一下,可以盯着一块美玉几个小时也不厌烦,有时候他也很奇怪,这孩子安静得离谱,在她身边仿佛就能感受到平静宁和的气息。

拿起那镯子,她马上能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围绕在指尖。对着阳光看,镯子透光性很好,在阳光下,紫色更明显,使它环绕在淡淡的紫雾之中。

“哪个年代很难界定,看镯子的光泽程度,不想新打磨的,但也不像经历过长远年代侵蚀过的古董。还有,镯身一点刮痕都没有,还明显感觉到凉气,看来质地应该也不是玉。”那会是什么呢?把玩着镯子,她更疑惑了。

“确实不是玉,我找人来鉴定过了,具体是什么成分报告还没有出来,初步看是一种带有磁性的矿石,对身体无害。”他也很苦恼,但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她走出阳台,在阳光更充足的室外,镯子散发出的凉气更深,让人浑身舒爽,阳光显得也没有那么炙热了。当时她看的入神,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包围在一团紫雾之中。原本稳稳的阳台忽然崩塌,脚下一空,她跌了下去,迎接她的只有一片黑暗。

醒来之后,她已是慕容家的小姐慕容舒清了。更奇怪的是,这位慕容小姐手腕上正戴着一只紫色的镯子,据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自小就带着。

这只镯子是否就是爷爷给她看的那只?是它将她带到这里的吗?为什么选她?带她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它还会将她带回去吗?这些疑问,她思索了整整三年,仍是毫无头绪。

一双黑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慕容舒清身后。她以为他不会过来呢,她还是低估了人类的好奇心。慕容舒清不会武功,对这些高手神出鬼没的行踪也很无奈,不过她有很敏锐的嗅觉,对人的气息很敏感,一般有人靠近她十米以内,她就会发现。所以,不用看也知道,她身后站着一个人,就是那位卓尔不凡的轩辕大将军。

既然人家不说话,那她就当不知道好了,说不定别人也只不过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而已。

随性地坐在湖边,两条白玉般的纤腿在水面上轻晃,在月光柔和的笼罩下,她如玉般剔透,清风与黑发嬉戏着。月下的她看起来很恬静,轩辕逸却感觉到自己一向平静的心如湖水般荡起涟漪,不自觉地低喃,“你——是谁?”

“今晚的月色好美。”回答他的是带着轻笑的温润女声,只可惜内容风马牛不相及。

“你是谁?”

好强的压迫感!这个男人果然容不得一丝敷衍和忽视,可是她是谁?要怎么说?难道说她是来自异世的人?慕容舒清发现轩辕逸出现以后,她最多的表情就是无奈和苦笑,例如现在。

慕容舒清并没有回头,脚下微凉的湖水让她觉得很舒服。她轻拂身边的荷叶,勾起唇角,懒懒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许我只是一抹孤魂寄居在这个身体里罢了。”这样不算骗他吧,要怎么理解随他了。

“孤魂吗?你真让人疑惑!”听到这样的回答,轩辕逸居然觉得比她说自己就是慕容舒清更让他信服和自在。他撩起长袍,在她身边席地而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

看着随意坐在身边的轩辕逸,慕容舒清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这样随性的姿态也没有让他看起来平凡些,反而更加摄人心魂,月光下刚毅的脸庞更显俊逸。

“只是过客罢了,何须疑惑。”慕容舒清慢慢起身,也不在意湿漉漉的双腿濡湿了裙摆,赤脚站在柔软的草地上,轻拍掉身上和发梢的草屑,拎起绣鞋,转身踏着草地翩然而去。

过客吗?直到白影消失在眼前,轩辕逸才收回了视线,只是唇角的弧度不降反增,看着摇曳的新荷,眼中光芒更盛。 YwOuYhGUrTTH8riwmXLW9bKAuoKymFuLLRwPK9mJyQBkPK7A0Cwd5l7inM/vNrEC



天配良缘之陌香第二章 随园访客

“昨晚干什么去了?”一大早,裴彻调笑地问斜倚在窗边凝望松林的轩辕逸。

“赏荷!”

茶水哽在喉间,裴彻差点呛着,“赏荷?原来你还有这种雅兴!”放下手中的茶杯,裴彻一双促狭的眼直盯着轩辕逸,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可惜他那张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轩辕大哥早,裴大哥早。”慕容星魂跨进听风轩时,看见的就是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早啊!很漂亮的兰花,你一大早抱一盆兰花要去干什么?”裴彻一回头,看见的就是一身紫衫、手捧兰花站在门边的慕容星魂。

“很好看吧,我种的。”慕容星魂将花放在桌子上,手拂刚开的兰花,一脸骄傲地说。

“你还自己种花啊,嗯,开得挺好的。”裴彻看到慕容星魂得意的样子,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虽然少年老成,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姐姐说我们慕容家最大的生意是粮油、茶叶和绢丝,我总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吧,让我学着养些花草,陶冶一下性情。姐姐还答应我,这次我要是种出兰花,她就送我一匹小马驹,让风师傅教我骑马!”慕容星魂说完,抱着兰花准备出门,“我打算先去姐姐那里,顺道过来看看你们醒了没有。我现在过去,待会儿再来找你们,今天我带你们去看紫云峰。”

“等等,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做,和你一起过去吧,也谢谢慕容小姐昨晚的款待。”裴彻说着就跟着慕容星魂一起往外走。轩辕逸若有所思,最后也跟在二人身后,出了听风轩。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一扇竹门前,门半开着,隐约可以窥见门内一片苍翠的劲竹。门楣上的匾额用青漆狂草写着两个字——随园,不同于听风轩那块巨石上的苍劲字体,这随园两字透露的只是随性和飘逸。

“清儿不是住在凤曦苑吗?”经过昨晚,他发现叫她清儿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姐姐早不住那儿了,三年前姐姐把院落改建,也换了名字,以前的凤曦苑现在改叫藏雪阁,专门给来访的女眷住。”说着慕容星魂推开竹门,映入眼帘的景致让裴彻和轩辕逸都眼前一亮。在门外窥见的翠竹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放眼望去是不见尽头的翠绿,层层叠叠,让人置身于竹海之中。竹林环绕的是座小湖,湖水清澈,湖的中心是一座三层竹屋,因为纷飞的白纱阻隔视线,看不清小楼里的摆设。

又是三年前?时间太巧合了,那次落水,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的慕容舒清就像一个谜团,让人急于揭开,又怕太急而错过了什么。

随着慕容星魂,两人走过竹桥来到竹屋前的小平台。绿倚站在门边,看见他们行来,上前福身行礼,“星魂少爷,轩辕公子,裴公子。”

“绿倚姐姐,姐姐起身了吗?”慕容星魂捧着兰花,讨好地问道。

看着慕容星魂嬉皮笑脸的样子,绿倚轻笑,“起了,星月小姐一大早就来了,现在就在里边呢,你们随我来吧。”

“小姐,星魂少爷和两位公子来了。”绿倚轻掀白纱,柔声向里面说道。

“进来吧。”房里传来清朗的女声。

走进室内,摆设并不奢华,绕过进门处的绢丝翠竹屏风,就是圆桌、椅子和案台。若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环绕整个书房的书架了,上面摆满了书籍,使整个书房充满了书和墨砚的味道。正对案台的是一扇巨大的窗户,几乎占了整面墙,放眼望去,竹海碧湖尽收眼底。案台后是一幅字,写得非常潦草,隐约看出是个“随”字。

几缕晨光透过白纱照进竹屋内,带着朦胧的光环。慕容舒清今天没有将头发编成辫子,只是随意地绾了个小髻,用碧玉簪别着,透着慵懒的风情。她把慕容星月抱在怀里,手上拿着一块桂花糕,喂着两只小手忙着搅弄她发丝的小丫头,脸上带着宠溺的笑。轩辕逸进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温馨的美景,一瞬间几乎愣在那里。

“姐姐,你看,我种的兰花开花了!”慕容星魂的话打破了这魔咒,轩辕逸才回过神来。

“看见了,不错,这个品种很难存活,你是花了不少心思吧。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马驹,明天你就去找起轩吧,让他教你。”慕容舒清一边喂着慕容星月,一边对他说。

“太好了,谢谢姐姐!”终于可以学骑马了,慕容星魂兴奋不已。

“二位公子坐啊,用过早饭了吗?”看着两个如门神般站在那里的俊男,慕容舒清不由得好笑,一大早她这里还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啊!

“还没呢,我们看见星魂过来,也就顺道跟来了,这段日子叨扰了。”裴彻一脸笑意地寒暄着,眼睛却不离暗潮汹涌的轩辕逸和慕容舒清二人。

“绿倚,叫厨房多备些早饭送过来。”

顶着两位俊男“炙热”的视线,慕容舒清还真是有些吃不消,一个一副看好戏的促狭眼神,一个一副要将她看出个窟窿的“深情”探究。她就真的那么吸引人吗?她心里暗暗叫苦,嘴上还是要说些无聊的漂亮话,“二位公子客气了,你们难得来花都,我们理当好好招待,说叨扰就太见外了。”

“既然这样,那你也别公子公子地叫我了,就叫我裴大哥,或者裴彻就可以了。”原来他就不是那种喜欢客套的人,整天被公子公子地叫也很别扭,但看到轩辕逸突然皱起的眉头,心情大好,更是坐到慕容舒清身边,等着她叫他的名字。

慕容舒清依然微笑着,她不是没有看见裴彻眼中的捉弄和轩辕逸突然严肃的表情,但是大哥她是万万叫不出口的,她应该和他们年纪相仿吧,而且“裴大哥”这样的称呼会让她起鸡皮疙瘩,那只有勉为其难地叫名字了。

“好吧,裴彻。”

“那我可以叫你清儿吗?”显然有人不知道适可而止的意思。

清儿?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名字这么受欢迎了?没等慕容舒清拒绝,一道冷硬的男声说道:“你们没有那么熟!”

裴彻挑眉,“有什么关系,现在不是熟了吗?再说还要在府上住一段日子,老叫慕容小姐不是太见外了?!”好久没有看见轩辕逸变脸了,他要再接再厉才行。

“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裴彻明显是在逗轩辕逸,而轩辕逸之所以会不开心,慕容舒清还没有自恋到以为那是因为她。只不过是因为觉得原来属于自己的“玩具”被别人分享了,心中不快而已,既然他们喜欢玩就随他们好了。

“小姐,早饭来了!”绿倚进来时正好看见轩辕公子面无表情,裴公子一脸得意,而小姐却满脸无奈的怪异景象。

各色糕点、小吃陆续上桌,无不精巧细致,光看就叫人垂涎三尺。丫头们放下糕点散去后,一女子才悄然走到竹屋内。这女子一身淡紫罗裙,面貌秀丽,身材高挑,虽然眼眉中带着笑意,但眼底却透着倔犟和不妥协,举手投足间颇具气质。

“小姐,冯管事求见,是关于鸿河一带洪水泛滥,梓城难民哄抢米铺的事。”紫鸳立在慕容舒清身后小声地说着。

看着怀中昏昏欲睡的小丫头,要是一动肯定又醒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在这里说吧,“让他进来。”

随着紫鸳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宽大的藏青袍子,双目炯炯有神,额头饱满,一身硬朗,那人走至慕容舒清面前,抱拳行礼。

“什么事?”慕容舒清手端刚沏好的新茶,没有多余的话。

“鸿河上游暴雨数月,引发洪水,今年的粮食颗粒无收。洪水暴发太猛,官府粮仓多数被毁,朝廷调派的粮食又多日未到,饥饿难耐下,少数难民开始抢劫一些小米铺,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威胁慕容家的粮仓和米铺。”冯毅恭敬地汇报着梓城的情况,站在一旁等着慕容舒清的命令。

“黎靖嘉呢?”这个一向蔑视商人的父母官,她倒想看看他怎么处理。

“黎大人已经将剩下的粮食分发给难民,并将家中存粮一并用于赈灾,灾民被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可是难民人数众多,粮食不够,朝廷调派的粮食又迟迟未到,难民已经不相信朝廷,人心浮动。”

“朝廷调派粮食为何迟迟不到?”官确实是好官,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次调派的粮食大多从运城一带送过来,运城到梓城水路较快,但因为水患,不得不改走陆路,所以费时颇多。”

“还要多久可到?”慕容舒清皱眉。

“据探子报,快则二十日,慢则一月。”

“联系其他粮仓米铺老板,让他们放自己库存两成粮食,不够慕容家补足。告诉黎靖嘉,我慕容家开粮仓赈灾,让他调派官兵协助,维持秩序。至于难民,要多派人安抚,告诉他们,我们有充足的粮食,别再出现抢劫粮食的事。另外派人接应朝廷调派的粮食,二十日内必定要送至梓城。”思索片刻,慕容舒清缓缓地吩咐冯毅。

“是,属下立刻去办!”说完,藏青色人影已消失在竹屋之内。

竹屋内安静了下来,众人各有所思。轩辕逸本就严肃的脸更见深沉,虽然他经常在外打仗,对朝廷中事并不完全掌握,可也知道早在五年前一场洪水使东隅半数受灾以后,皇上就命专人治水,五年过去怎会因为几场大雨就导致河水泛滥,让整个梓城受灾严重?!

裴彻则一脸深思地看着离去的藏青人影,沉稳内敛的内息,形如闪电的敏捷速度,那个冯管事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武功决不在他之下。这样的人居然肯居于人下,而且还是个不满双十的女人,看他恭敬的态度,应该是真心诚服。再把视线调向慕容舒清,只见她轻拍着陷入梦乡的小女孩,脸上带着柔软的微笑,哪里还有刚才发号施令的果决?

“姐姐,这次赈灾我们可能要损失梓城粮仓三成库存。”慕容星魂粗略地算了下这次水患的损失,不禁担忧起来。

“嗯。”慕容舒清点头应了一声,看小女孩睡熟了,才交给旁边的绿倚,让她抱进内室休息,然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才继续说,“即便是这样,也要放粮,不然受苦的还是灾民。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除非治水取得成功,不然以后这样的情况还是会不定时地发生。”

“朝廷早已派人治水,竟然没有成效!”轩辕逸深锁的眉头依然没有解开。

慕容舒清轻笑一声,回道:“有,薛赴的荷包胀了很多。”

轩辕逸没有再说话,脸色却越发阴沉。

“我们这次放粮赈灾,看那个黎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慕容星魂早就听说姓黎的老是和他们过不去,这次要不是慕容家肯放粮,他的乌纱怕是要不保了。

“黎靖嘉可以说是个尽职的好官,只是迂腐地认为商人重利,赚的都是投机的钱,所以才会处处为难我们。这次也是个好机会,让他对慕容家有所改观,我们是做生意的,和官府搞好关系大有益处,至少其他商家在这以后也会以慕容家马首是瞻。毕竟比起抢粮毁铺,三成粮食不算什么,在民众间更是树起了乐善好施的美名,日后粮食的买卖首先想到的将会是我们慕容家。”慕容舒清清茶在手,讲得云淡风轻,听的人却是张口结舌。

难怪慕容家在短短三年内崛起,放粮本该是受损失的一件事,在她的操控下反而成了一举多得的益事。裴彻第一次严肃地审视起了慕容舒清,阳光下素白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张顶多只算得上清秀的脸,一身淡绿轻衫,一头及地青丝,却有着说不尽的飘逸、自在。

轩辕逸原本还暗沉的脸忽然扬起一抹怪异的笑,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一双眼紧锁着那个依然不动如山、浅笑倩兮的女子。

轩辕逸笑得诡异,刚才还乌云密布的脸,现在却阳光灿烂起来。慕容舒清给他那似乎承载着“温柔”的眼看得心里直冒苦水,他是太闲了,想拿她当猎物吗?

“你们不是要出去?”慕容舒清看向外面灿烂的阳光,提醒他们该出门了。

“对噢,我们今天去紫云峰,姐姐一起去吗?”

“不了,昨晚受了点凉,一大早月儿就过来了,现在有些累,想休息会儿。你们去吧,好好招呼两位公子。”希望轩辕逸不要再像昨晚一样找她麻烦。

出乎意料,轩辕逸对于慕容舒清的不愿陪同并没有多说,只是含笑地看着她。慕容舒清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任由他看,不去理会他。

“好,那我们走了。”说着,三人离开圆桌,准备离去。轩辕逸的俊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再看一眼倚在书架旁的慕容舒清,忽然大笑出声,率先踏出竹屋。这笑把裴彻和慕容星魂笑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嗯。”轻轻应了一声,没再看向他们。眼睛虽然看着书,但慕容舒清的心神却被那笑声震得恍惚了。看得出来,轩辕逸对她极感兴趣,而要对这样器宇轩昂、俊朗非凡的男子动心怕是十分容易的事,但她不是真的慕容舒清,不知什么时候,这镯子又有变故,若不能确定会永远地留在这里,动心、动情,只能是害人害己。即使永远留在这里,她也不可能接受三妻四妾的婚姻,到时芳心已许,才发现所托非人,那又情何以堪?

外面阳光灿烂,湖水清澈,凉风吹得手中书页沙沙作响,慕容舒清靠在窗边,任清风拂面,看着如绿海般广阔的竹林,不禁莞尔。罢了,感情的事情,随缘吧。她淡漠惯了,真若爱上什么人,怕也不会干柴烈火、惊天动地吧。既然如此,又何须太过在意,爱情不过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而已。

依然挂着浅笑,只是这次慕容舒清合上书,接过紫鸳递过来的账本,心思都陷进了账目中。

紫鸳将渐凉的茶倒了,重新沏了杯新茶放在桌上,才小声地对案桌前计算账目慕容舒清说道:“小姐,傅老爷来了,现在正在观雨楼等着。”

久久,慕容舒清才从账本中回过神来,“他来干什么?”

“说是来送帖子的。”紫鸳把慕容舒清递过来的书放到书架上,把新泡好的茶奉上。

“送帖子用得着他亲自来?”接过茶,慕容舒清在心里叹道,到这里三年,这些丫头们把她服侍得太好了,刚开始还不习惯,现在倒是很享受,人果然都是好逸恶劳的。

“以前派人送过几次,您都让管事去了,这次怕是要您卖他面子,就亲自来了。”

东隅国的经济,北边主导者是以马匹起家的霍家,西边与苍月国接壤,本没有什么经济发展,但近两年来在边界上出现了个缥缈山庄做两国的边贸生意,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东隅人还是苍月人,但是在两国也有着相当的影响力。而东边和南边以前是慕容家、安家、傅家三分天下,后来因为慕容祥没有经商手腕,慕容家渐渐衰败,安家势头渐长,傅老爷子虽然也算经商有道,只可惜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傅家也面临危机。这三年,慕容家日渐强大,与安家已经是不分上下,更有凌驾之势,傅家明显略逊一筹。

今天傅博文亲自上门送帖,多半是因为一向只产棉和丝这些原材料的慕容家,这两年来也开始从事布匹生意,难怪以布匹生意为主的傅家要着急了。

“好吧,去看看。”慕容舒清伸了伸懒腰,疲倦地合上账本,当年她迫于爸爸的压力,读了金融,其实她个人还是喜欢随着爷爷研究考古,毕业后进爸爸公司工作了一年,实在不喜欢整天纠结在投资回报率,融资风险,商务应酬之中,在老妈和哥哥们的游说下,爸爸终于同意她跟着爷爷学考古,本以为终于可以脱离苦海,谁知绕了一个圈子,她还是脱离不了商界,这次还是她自愿跳进来了,人生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一路上悠闲漫步,紫鸳跟在慕容舒清身后,猜测着傅博文的来意,若有所思。

“傅老爷真是稀客啊!”踏着悠闲的步子,清亮的嗓音在跨进观雨楼后响起。

傅博文听见声音,抬首看向刚进门的慕容舒清,一袭淡绿轻衫却难掩其风华,举手投足无不自信、随意。若是从前,他决不屑于和个无理取闹的千金小姐多费唇舌,只是三年前慕容舒清接手慕容家后一改原来的作风,自己就是太过自大,三年来吃了不少亏,当时还讥笑慕容家无人,现在可不敢小看这总是带着浅笑、一脸无害的女子了。

“呵呵,老夫今天来是特意给慕容小姐送帖子的。”收起眼中的精光,傅博文笑着将烫金的帖子递给站在一旁的紫鸳。

“傅老爷太客气了,叫人传个话就好了,烦您跑这一趟。”看着紫鸳递过来的帖子,慕容舒清点了下头,并没有接过,只是浅笑地寒暄着。

看慕容舒清没有接帖子,傅博文干脆直接道明来意,“不烦,不烦,这月十八是老夫六十大寿,慕容小姐到时一定要赏脸啊!”

“原来是傅老爷寿辰,如此当然是一定要到的。”六十大寿?这场鸿门宴是避不掉了。

“好!好!”拿起桌上的清茶,傅博文状似无意闲聊地问道,“慕容家布坊这两年来做得有声有色,去年没有参加御用锦缎的角逐,真是可惜啊!不知今年可有兴致加入?”

明明就希望他们不参与,背后做了不知多少小动作,现在还要故作惋惜,慕容舒清暗笑在心,只是依然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慕容家从事布匹生意时间尚短,技艺也不成熟,这御用之物定是要精美卓绝,万里挑一才好,我慕容家并无角逐之意。只是荣大人一再要求我们参加,现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傅博文才暗松了口气,却因为后面的话忽地眼神一暗。

“慕容小姐客气了,素霓裳所出之品也非俗物。有慕容家参与,这次御锦之争必定大有看头。”傅博文知道自己所说的并非只是奉承的话,素霓裳虽然是这两年才开始做布匹生意,但因为慕容家原料自产,成本低,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当年“天下第一针”罗云娘的两个徒弟,一个擅长染布,色泽鲜艳,长久不褪;一个擅长刺绣,所绣之物皆犹如活物一般。

现在傅家彩云坊生意已少了四五成,大家也是看在多年来御用锦缎都出自彩云坊,生意才能做下去,要是今年保不住这御用之名,只怕彩云坊就完了。

“哪里,只是尽力而已。”慕容舒清说完,拿起刚泡好的茶,闲散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不早了,老夫告辞了,慕容小姐到时要早点到啊!”傅博文纵横商场多年,岂会看不出慕容舒清已无意再谈下去,于是起身告辞。

“当然!紫鸳,送傅老爷。”

“是,傅老爷请。”

初夏,又是她喜欢的季节了,慕容舒清漫步在小径上,倒是怡然自得。夕阳西下,迎着余晖,闻着清风送来的荷香,心情舒畅。今年慕容星魂十二岁了,再过三年,就可以让他慢慢试着管理慕容家的生意,等到他年满十八岁就把慕容家交给他。反正自己也不是慕容舒清,到时找处清幽别院住下,与香茗美酒、青山绿水为伴,逍遥自在。

慕容舒清沉浸在快意山水的好心情中,不远处仓皇的两个人影闯进了她的视线,她微眯起眼打量,其中一人应该是慕容祥的二夫人云佩华,那另一个小丫头是谁?一身的狼狈,两人还慌慌张张的,伸了伸腰,反正也无聊,慕容舒清起身向二人走去。

“夫人,求求您,救救小姐吧。小姐真的好苦啊!”小蝉拉着云佩华的裙摆,一张脸哭得全皱在一起了,她这次偷跑出来求夫人,要是夫人也不救小姐,那小姐就完了啊!

“我何尝不想救宛儿,可是,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办法?”云佩华听了小蝉的话,心都要揪在一起了,可怜的孩子啊!

“您去求求老爷,好歹小姐也是老爷的骨肉。”小蝉哭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但这是救小姐的希望,她死命地抓住云佩华的裙角不放,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老爷几时听过我说的话,除了慕容舒清,他几时为其他儿女上过心?!”说完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慕容舒清倚在出云阁门边,看两人哭得昏天暗地,自己再不出声,她们非哭瞎不可。

“今天好热闹。”慵懒的声音才响起,里面的两人像见鬼似的跌坐在地上,小蝉更是吓得全身发抖。

慕容舒清走到二人面前,云佩华连忙起身,抹了脸上的泪,颤抖着说道:“舒清,你——你怎么来了?”云佩华握着手中的丝巾,心里怕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虽然这几年慕容舒清温和了许多,但受了多年的欺压,恐惧还是一直笼罩着她。

“这是谁的丫头?眼生得很。”慕容舒清看着地上都快蜷成一团的小丫头,只觉得无奈涌上心头,让她想起三年前所有人见了她像见鬼似的,没事就爱下跪,恨不得匍匐在地上。现在好容易好点了,又冒出个小丫头来。

“奴婢……奴婢小蝉,是服侍宛如小姐的。”小蝉哭得沙哑又抖得不像话的声音听得慕容舒清直皱眉。

“宛如?那你怎么在这里?”想了很久,她才想到慕容宛如,她是慕容祥的第一个女儿,四年前就嫁人了,因为以前慕容舒清娇蛮,硬要做大小姐,所以慕容宛如只能被称呼为宛如小姐。

云佩华赶在小蝉开口前就急忙说道:“她,她是回来给宛如拿东西的,马上就走。”

“拿东西?拿什么?”语调很舒缓,应该是令人如沐春风的,但一跪一站的两人顿时失了声音。嫁出去的女儿,还能回来拿什么东西,要是让老爷误会她经常拿慕容家的东西给宛如,那还了得?!

“你起来吧,回来是干什么的,应该很清楚,说实话吧。”慕容舒清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好一会儿,小蝉不但没有起来,反而跪着爬到慕容舒清面前,不敢扯她的裙角,只能在她面前不断地磕头,嘴里只喊着,“大小姐,救救小姐吧,求求您!”不断地重复,头都磕出血来了。

“好了,说清楚什么事,别再磕头了,起来说话!”慕容舒清把小蝉拉起来,只见额头已是血肉模糊一片,什么天大的事犯得着这样,她倒要听听。

小蝉不敢相信,大小姐愿意听她说话,不管怎样,有机会救小姐她就一定要试,“小姐刚嫁到李家的时候,李家对小姐还不错,但是嫁过去一年了小姐也未怀孕,李老爷就给姑爷纳了妾,是姑爷的表妹。自此之后,姑爷对小姐就冷淡了许多,两年前李老爷不知怎的,说小姐在慕容家什么都不是,根本帮不了他们李家,对小姐就越发差了。之后姑爷又娶了一青楼女子为妾,不久那女子有孕了,她借着姑爷的宠爱,冤枉小姐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姑爷一气之下便打了小姐,往后的日子稍有不合意,姑爷就对小姐拳脚相向。上月,小妾又冤枉小姐要加害小少爷,姑爷把小姐打得现在也起不得床,还不许叫大夫,说会丢李家的脸,小姐再不看大夫,怕是……怕是……”实在说不下去,小蝉跌坐在地上,抽泣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云佩华也抹着泪,她的儿啊——

慕容舒清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坐着,小蝉和云佩华也不敢吱声,顿时整个出云阁寂静得可怕。

“紫鸳!”不知什么时候,紫鸳已经站在了出云阁的门口,听到慕容舒清叫她,她快步走了进来。

“找个大夫给这丫头看看,明天和她去趟李家,把宛如接回来,就说老爷夫人思念女儿,接回来住几日。他们要是为难你,你就告诉李东明,下月王知府视察荣县,问他可准备好了?!他自然知道厉害,不敢不放人。”慕容舒清说完,起身离开了出云阁,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这个时期女子的悲哀,家庭暴力在现代是犯法的都时有发生,更何况是在这个时代。要是娘家不盛,就是被打死,也没有人敢管。

“是!星魂少爷和两位公子已经回来了,饭菜也准备好了。”

“我今天累了,饭菜送到随园吧。告诉星魂,明日开始,起轩教他骑马,让他用心学!”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出云阁院前的两人却还没有回过神来。久久,云佩华才低喃道:“宛如有救了,宛如有救了。”云佩华哭着拉起还傻傻愣着的小蝉,但这次是开心的眼泪。

小蝉还是不敢相信,大小姐居然同意救小姐,还答应接小姐回家。可是大小姐虽然很受宠,但都不用和老爷说就可以做主的吗?不管了,肯救小姐就好。 YwOuYhGUrTTH8riwmXLW9bKAuoKymFuLLRwPK9mJyQBkPK7A0Cwd5l7inM/vNr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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