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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去母留子

许星阁躺在产床上被一波又一波的阵痛折磨的死去活来,每一波次的阵痛都把她推向生不如死的撕裂中,就像几十根骨头同时被折断,真恨不得痛晕过去,一了百了。但每当阵痛卷土重来时,许星阁又强打起精神冲锋陷阵。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只有体会过生产之痛,才会明白为什么孩子会在母亲心中如此重要!那真的是母亲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换来的。

尽管许星阁痛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她并没声嘶力竭的哭喊大叫。她知道生孩子最怕的就是力竭,因为孩子不可能自己钻出来,要靠母体用力挤压把孩子像牙膏一样挤出来。哭和喊都是对体力的无效消耗,对孩子没有任何好处。明明痛得浑身发抖,青筋布满了额头脖颈,甚至仪器显示此时阵痛级别已接近高值,但许星阁只是闭上眼睛,紧紧抿住唇角。助产师看得于心不忍,柔声劝道:“殿下,其实您可以适当喊出来,释放一下痛感。您现在还没有完全打开宫口,等到宫口合适时,我们会用按摩帮助您用力,不存在喊没了力气,生不出来的情况。”

说来奇怪,许星阁此时的痛感已经在逐渐减弱,现在的她不是忍住不喊,是渐弱的痛感让她没有喊出来的需要。许星阁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她抓住助产师,问道:“我怎么感觉没那么痛了!是不是孩子不动了。”

助产师和医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胎心监护仪,孩子一切正常,而且数据显示此时许星阁的宫缩指数非常高,她的痛感应该是峰值,不该会出现这种感觉。医生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立刻让护士接上心电监护仪,准备手术室。许星阁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脑子里的影像开始混乱,一会儿在思狄园,一会儿在中国,一会儿又在她工作过的航空公司。眼前的医生突然变成了母亲的样子,无法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她伸手去够母亲,哭喊道:“妈妈,我好想你,妈妈,你去哪里了,怎么才来啊!妈妈!我要回家!”

仪器开始报警,血氧指数和血压骤然降低,凝血指数也在极速下降,加上幻觉和寒战,这是典型的羊水栓塞三联症。羊水栓塞是产妇第一杀手,当羊水被挤入破损的微血管进入母体血液循环后,羊水会引起机械性阻碍,母体会出现一系列应急反应导致衰竭。羊水栓塞无法预防,会无差别的突然出现在健康产妇身上,一旦出现,就被死神掐住了脖子,没有特效药,没有绝对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对症下药,而能不能救回来完全是尽人事,看天意。

这一刻,无论是助产师还是医师都有些慌张,这可是王妃和小王子三条命啊。必须立刻做决断,是立即剖腹取出孩子,避免孩子在母体的应激反应下缺氧?还是立即开展循环治疗和液体复苏,防止母体出现多器官衰竭。说白了这就是做一个选择,保大还是保小?因为凝血功能障碍,剖腹取孩子时母体必会大出血。但不及时取出孩子,孩子必会窒息而死。

乔家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面对这样的选择,脑袋好像被锁住,拒绝去思考该怎么选择!时间就是生命,多等一秒钟就可能一尸三命,医生忍不住催促道:“殿下,您必须立刻告诉我该怎么做?”

乔家罗痛苦的闭上眼睛问道:“如果先保王妃,孩子有几分把握?”

医生简单明了的回答:“先保王妃的话,就要放弃孩子,而且因为凝血功能障碍,我们要切除王妃的子宫避免大出血。”言下之意,就算救回了大人,也永远不会再有孩子了。何况大人能不能救回来,谁也没把握。

乔家罗猛然睁开血红的眼珠,阴狠的表情像是要吃人,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先手术保孩子!”

医生领命离开,乔家罗侧头吩咐道:“封锁消息,把多余的人全部撤出这一层。”

乔家罗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向门玻璃,他筹谋了那么久,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眼看胜券在握,却一步之差败给了命运。不,他没有败,他的初心就是孩子,他做得一切就是为了孩子,有了孩子,他才能成为王储,才能成为九五至尊,才能得到渴望的一切。

许星阁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孕育孩子,为了让连力凯心甘情愿的奉上精子,造就一个拥有乔治亚家族血脉的孩子。如果放弃孩子,就算救回了许星阁,没有了子宫的许星阁还有什么用呢,他要一个不能生育的王妃又有什么用呢?他没错,他做的这个决定是这辈子最正确不过的决定。哪怕失去了许星阁,只要孩子还在,以连力凯重情重义的脾性,一定会谨守承诺,甘心为孩子保持沉默,全心全意的服从他的安排。所以,一切都还在沿着计划进行,命运只是拿走了本就是计划外的许星阁,他还是赢家。

耳边突然传来轻笑声:“家罗,你准备好做爸爸了吗?”乔家罗觉得一阵眩晕,仿佛回到几个钟头前的婴儿房里,元气满满的许星阁正绘声绘色的向他描画着四口之家的温馨画面,怎么突然就生死两茫茫了呢?怎么突然就要阴阳相隔了呢?他准备好了,早就准备好了,要拼尽一生一世的努力来经营好他们的幸福之家,可是女主人不见了,四口之家撑不起来了。看着满手的鲜血,乔家罗感受不到一点点疼痛。这就是行尸走肉的感觉吧?没有痛感,也没有快乐,似乎对明天的欲望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乔家罗推开欲给他包扎伤口的护士,跌跌撞撞的走到手术室门前,他还来得及再见她一面吗?他还有脸再见她最后一面吗?乔家罗觉得脸庞有东西滑落,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泪珠。他哭了,他竟然哭了!这是鳄鱼的眼泪吗?相识以来的时光,如电影胶片般一帧帧播放,站在观众的角度上,他才意识到原来和她在一起时,自己是那样的轻松快乐,就连追求她时频频被拒,他也都是甘之如饴的。那时候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和花香。可从现在起,阳光消失了,乌云永远挡住了太阳,世界变成了黑白灰,花荼蘼,草萎矣,悲情成了挥不去的主色调。原来委地的尘泥,曾是昨日枝头喧闹的春意。而允诺白首的红颜,则成了触不到的回忆。

许久,乔家罗拿出电话,低声问道:“盖伊,你的克隆实验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殿下,目前三期结束。”

“三期?”

“是的,殿下,之前的技术只能做到将克隆胚胎放入母体重新孕育成长。这样除了周期长,还会因为孕育过程中的营养和环境不同造成不可避免的差异,如肤色、体脂甚至是毛发,骨骼长度。而三期结束,我们基本做到了1V1原体克隆,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差异躯体复制。”

“好极了,现在如果应急使用,你有几成把握克隆一个成人。”

“殿下,恕我直言,人之所以可以成为高等生物是因为人具有复杂的精神世界。克隆技术能够复制的只是身体和器官。思维、记忆、人格这些都还没有足够成熟的技术可以克隆,贸然使用会有太多未知风险,比如记忆在移植中可能会丢失,人格在传输中会分裂,思维能力也可能会错乱。就是上帝也复制不出思想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就算只有一成把握,我也要试一试。”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说道:“是,殿下,我全力以赴”。

挂上电话,乔家罗沉思了一会儿,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劳拉,冷冻一个失血后多器官衰竭的人,最长可以维持多长时间!”

“殿下,目前的冷冻技术对健康身体的低温保存是没有期限的,但是衰竭后的受损器官要保证复苏后的活力,我认为超不过十年。”

“十年?好的,我需要你立刻带团队过来。”

幽暗似鬼冥的眼底重新燃起了火光,乔家罗看向满手鲜血,唇角微微扬起。他可是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生物技术团队的水晶集团掌门人。没有什么可以夺走他的未来,他一定可以拼出四口之家的幸福快乐,他一定能找回相濡以沫的温馨甜蜜。

星阁,我没有放弃你,我只是选择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保住你和孩子。你说过我是个无所不能的男人,请你相信我对你的爱,它超越了生死,能人所不能。为了找回你,我愿意践踏道德伦理,我愿意挑战生命极限。我要穷尽所有可能让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我们一定可以一起去实现我们的梦想。相信我。

连力凯,现在应该叫莱格,目光如炬的守在通往医院的必经之路上。抑制不住的欣喜洋溢在他向来不苟言笑的面庞上。为了能够守护她,他不惜用香味引来大象攻击娑娜娃。为了替她报仇,他趁乱把导致气性坏疽的厌氧梭状芽孢杆菌涂抹在娑娜娃的伤口上。如今对她不利的人全部自顾不得,暂时分不出心来伤害她。他们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她可以无忧无虑的养好身体。他做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叮当说的对,爱不是纠缠,不是占有,有一种爱是放手,有一种深情叫做守护。上天终是待我不薄,兜兜转转间,我们还是拥有了血脉相连的骨肉,有了割舍不断的牵绊。星阁,对不起,当年我伤害了你,弄丢了你,以后不会了,只要为了你好,为了孩子好,就是让我剥皮抽筋,剔骨割肉我也愿意。我以我血为诺,誓死守护着你,永远!

婴儿们的啼哭声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震天撼地,不知道是为无法选择的命运,还是为注定艰难的人生。伴随着啼哭声,还有举国同庆的欢呼声,新一代的王室成员在夜幕中迎着着天狼星的出现闪亮登场。

在古中国,天狼星是主侵略之凶兆,但在古埃及天狼星意味着播种时节的希望。

苍白中泛着蓝光的天狼星似乎生来便与快乐和热情无关,它孤独的悬于地球外8.6光年的高处,吸引着追星者的仰望,俯视着众生的爱恨情仇,聚散离殇。但其实天狼星本身并不孤独,它是双星系统,身后还有一颗红色的天狼伴星。两颗星相依相伴,在守护神的庇佑下,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

无人不向往苦寒之后的春日盛景,无人不盼望着鸟语花香的春光常驻,可浮生流离,哪里会有不凋、不败、不去的永恒呢!老子说过:天地因无为而无所不为,它包容万事万物,无悲无喜,无爱无恨,任由万物在天地间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可笑的是人类却自认为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自诩为万物之主。但其实人类不过是被优胜劣汰的幸存者而已。

生命中所有的灿烂,都如冰岛的冰洞那般,一旦消失了就再也不会出现了,无法复刻,无法重现,消失了就是消失了,逝去即永恒。不是所有的深情都经得起辜负,不是所有的决定都可以道歉重来,种下的苦因,终究是要用痛和悔来偿还。但其实无论经历了什么,铭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最后的最后,战胜一切的,唯有真心真爱。爱,才是永恒永远的不二法门。 oFiStzicIVTgpRkdSgl8BhTCmSEWrTGPaVCUavJobWc9knXEe7gvDy9ozYHevB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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