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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床棉被

资料显示,中央红军从苏区突围前,每人发放了一套新军装,经过近三个月转战多已磨损。占领遵义后,中央红军休整近半月,被服厂日夜开工,为每人补充了一两套新军装。此后部队持续行军九个月,无法统一补充服装,到达陕北时多数已衣衫褴褛。

1935年 6月中央红军过雪山前,在荒凉的地区根本找不到多少能够御寒的棉衣,只好找来少量白酒和大量辣椒让指战员取暖。当时部队还穿着单衣,只好把背包中的被子打开披在身上,嚼着辣椒,在高昂的口号声中开始爬山。

1934 年 11 月,是个极不寻常的月份。

那段时间,我总感觉心里发慌,古话讲“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我两边眼皮都跳,一直在跳,用了好多土办法都止不住。

我一直在担心有大灾大难要来,整天心慌慌的。

果然,没过多久大事就来了——共产党和国民党在我家门口打了起来!

一个流落红军讲,他们从江西、福建出发,突破老蒋的第三道封锁线后,25 号开始,由湖南和广西交界的永安关、雷口关进入我们灌阳县,在文市、水车(村)架设桥梁,准备横渡灌江后赶往湘江。还没过江呢,老蒋的人就噼噼啪啪打过来了。

早在红军到来前,李军(桂北人对桂军的称呼,意思是李宗仁的军队)为了堵截红军,已在桂北一带实行空室清野。他们在调集民团,征派民工赶筑工事、修碉堡、埋毒竹扦、设路障的同时,要求当地人把粮食、财物全部藏起来,叫老百姓赶快到山上躲“红匪”。

那两天,因为有风声说水车要过兵,村里好些人都去外面投奔亲戚了,剩下的,也都赶紧拖家带口往山上躲。我跟着人群走到半路,因刚满两岁的奶崽(桂北方言,意思是男孩)发高烧哭闹不止,只好趁着夜色返回家中。

夜里,有个穿灰色衣服的年轻人路过我家门口,听见孩子在哭,就进屋查看。

我很害怕,抱起奶崽想从后门离开。

他上前几步,抓住我的手腕说:“老表,你不要怕,我是红军,路过你们文市,不会害你的。”

我紧紧护着孩子,不敢作声。

“这是怎么了?”他问。

我还是没讲话。奶崽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就这样了,我火炉的(桂北方言,意思是妻子)讲过,肯定是昨晚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唉,这个调皮鬼,大半夜的,非闹着要到屋外屙尿,肯定就是那个时候,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要找个人给他收惊才行,可是,眼下附近几个村的人全躲上山了,懂收惊的花娘婆(桂北方言,意思是神婆)肯定也不会在家等着我……

红军用过的“美最时”牌马灯。由铁和玻璃组合而成,保存完整,马灯外由三道铁箍及一道提梁组成,内为玻璃制灯罩,设计独特,能防风防雨,便于携带。“美最时”马灯是当年德国制造商在我国青岛制造的,民国时期普遍配备于军队,当时这种制造精美的马灯,售价相当于一个劳动力一个月的收入。

“细伢子滚烫啊,”他摸了摸奶崽的额头说,“老表,不要着急,我去帮你找个医生,你等我回来。”

没等我答话,他就转身跑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非常害怕,偷偷瞄了一眼门后的柴刀,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祸躲不过,大不了拿自己这一百多斤和他拼了。

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实农民,哪里见过扛枪的兵?但有什么办法呢?黑灯瞎火,有个年幼生病的孩子在身边,想再出去躲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干着急,听着屋外呜呜嚎叫的北风,心里在打鼓,既希望他能帮找个医生来,又希望他不要再回来。

哪个不怕啊!

鬼晓得他是不是要带人来抢东西呢?

约莫过了半餐饭时间,当兵的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盏马灯,身后跟着一个 50 岁左右的老红军,一身灰色衣服,消瘦的脸庞,眼窝深陷,看起来很疲倦的模样。他衣服很旧很脏,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补丁,有的地方,发黄的棉絮已经从破洞里跑出来。

“老表,”红军兵进门后说道,“医生来了,快让他看看细伢子。”

看着这两个当兵的,我紧张地搓着双手。年幼的奶崽突然病得厉害,加上马上要打仗,村里就剩我们一家人,我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

“老表,老表?”医官见我在发蒙,抬高嗓门喊道。

我赶忙给医官让座。

医官冲我摇摇手,麻直(桂北方言,径直的意思)朝躺在火塘边的奶崽走去。

我在火塘边铺了一摞稻草,奶崽蜷缩在稻草上,此时已经不再哭闹,只是脸颊通红,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我知道,崽是哭累了。医官来之前,我烧了个红薯,但一口也没喂进去。奶崽已经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医官蹲下,俯身,用右手背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然后抬头看看我,没说话。

我站在一旁,使劲地搓着双手。

“细伢子是咽喉发炎引起发烧,脓点有点大,不过没有关系,”医官用手电筒照了照奶崽的喉咙,这才抬头说道,“吃点药就好了。”

见我没说话,医官接着说:“给你拿两颗药。上午一颗,下午一颗,用温水送服。”说完,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丸递给我。然后让我找来一块布,用冷水泡过后敷在孩子额头。

简直不敢相信,当兵的真会主动给穷人看病!

我双手接过药,还在发愣。

“我们要走了,你记得喂药。”医官说罢,示意年轻兵提上马灯,俩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去。

“老表,老表,你不知道,这药珍贵着呢,一定要记得喂啊!”年轻兵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又快速缩进屋,用右手指着孩子,大声地朝我喊。这时我才看清,他的鼻子、脸颊和那只向前伸出的手,已经冻得通红。

见我使劲儿点了点头,他这才转身,大步追出门去。

屋外,寒风吹着河柳哗哗作响,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将脖子使劲儿往衣领里缩了缩。

我突然想起,火塘里还烧着几个红薯,忙扒出来,追出门去。俩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村口,一束昏暗的亮光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里。我这才想起,天寒地冻的,他们竟一口热茶都没得喝,火也没来得及烤一下,就这样急匆匆地走了。我感觉好内疚。

第二天一大早,医官又来了,一个人来的。见孩子好了蛮多,叫我跟他回兵营拿药。

我指了指破败的屋子,对他说:“不瞒你讲,我家里穷得饭都吃不上了,哪里有钱买药哦。”

医官朝四周扫了一眼,微笑着说:“老表,不要钱,红军为老百姓治病不要钱,你随我去就是。”他笑的时候,露出两排黝黑的牙齿,我想那一定是烟熏的吧。他清瘦的脸上,满是皱纹,笑容收起后,脸上才略微平整一点。

下午,我见奶崽不再哭闹,就学着医官的模样,用手去摸他额头。

哎呀,总算退烧了!

家里要钱没钱,要米没米,该怎么感谢人家呢?这让我犯了愁。

好在我火炉的有办法,她搜出家中仅有的6个鸭蛋、8个柑子,用篮子装好,让我拿去送给红军医官。医官见到我手里的东西,连连摇手,一边后退一边说:“老表,这可不行!我们是红军,红军是穷人的队伍,帮自家人治病,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呢?快拿回去。”

我放下东西,拔腿就跑。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很多红军扛着木料匆匆往灌江赶,一打听,原来是要架浮桥。

我急忙跑回去把家里的大桌子、门板扛来交给红军。江边的风像刀子一样削得脸生疼。大家原本就衣着单薄,那是真冷啊!江中的水又深又急,桥桩还没种下去就被冲走了,根本固定不了。有几个红军战士急了,扑通扑通带头跳进水里。我也顾不得冷,甩掉衣服,走到江心,帮他们一起打桩。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又是白霜天,江水冰冷刺骨,大家在齐胸深的水里咬牙坚持不了多久就要爬上岸休息一下,就这样,一直干了几个钟头,终于把桥墩固定好了。大冬天的,冷得他们够呛。

为了表示感谢,红军临走前送给我一床棉被。红军自己其实也是缺衣少食的,给了我,他们自己可能就没有了。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就傻傻接在手里,连谢谢都忘记说。等我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远。

在那个穷得没得屁打(桂北方言,形容特别贫穷)的年头,尽管是床旧棉被,对于我们这种穷苦人家来讲,已经是最好的东西,是一家人最要紧的宝贝,珍贵得很啊!后来,即使用得发黑破旧了都舍不得丢弃。你想想,好多人家连旧的破的都没有啊,你还舍得丢?直到1977 年,我才把这床特别的棉被送给了县文化馆。

现在,这床棉被在灌阳县文物所展陈室,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旁边的纸条上写着:一九三四年十一月末,红军经过水车,翟顺修帮助红军架浮桥,分别时红军送给翟顺修的棉被。

口述人:翟顺修,灌阳县水车镇水车村村民。

历史回闪

就在“追剿军总部”根据蒋介石“湘水以西地区剿匪计划大纲”的战略意图,调整部署和紧急调动时,白崇禧却在自己的大本营优哉游哉。他知道,何键不过是在实施蒋介石的既定方针,而他是早有准备的。

红军渡过湘江,一路往西延方向奔去后,坐镇大本营的白崇禧并没有立刻下令尾随追击,而是在第一时间派副官与湘军刘建绪在兴安接洽,要湘军退出全州,全军返回湖南境内。

刘建绪二话不说,下令湘军退出广西境内,按照蒋介石的电令率军前往湖南新宁、城步、绥宁、武冈方向布防,堵截企图前往湘西与贺龙、萧克的红二、红六军团汇合的红军主力。白崇禧则令桂军黄国镇四十三师分兵进驻全州,防备湘军再次进入广西境内;又令夏威派出一师官兵,迅速布防雷口关一带,堵住中央军进入广西的通道。

了解到何键的最新部署后,白崇禧又及时做出调整:以第十五军副军长夏威为第一追击队指挥官,下辖黄国镇第四十三师、王赞斌第四十四师;以第七军军长廖磊为第二追击队指挥官,下辖周祖晃第十九师、覃连芳第二十四师。余下韦云淞第十五师,留驻后方。

两个追击队的具体分工是:十五军第四十四师留守兴安;夏威率领四十三师的三个团,以及四十四师的一三二团向西继续追击红军,迫使红军尽快离境;第七军军长廖磊率领十九师、二十四师进驻龙胜,在红军南面侧击,防止其经义宁、三江一线进入广西腹地,威胁柳州。另派四十五师由兴安开往灌阳驻守雷口关。

白崇禧布置完毕,松了一口气。

对于渡过湘江的红军,他并不担心。红军“西窜”,企图与盘踞在湘西的贺龙、萧克部汇合,已是人尽皆知。按照红军的“逃窜”速度,至明日就可以过西延出城步,进入湖南境内,闯进蒋委员长早已布下二十万大军的口袋阵,而他也已部署了夏威的部队,缓缓跟在红军后面,待红军出境,紧守西延,防止红军溃部“流窜”回广西境内。

回想这几天的大战,白崇禧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把中央红军挡在广西大门之外,忧的是虽然大败红军,但桂军也死伤无数,损失惨重。

“现如今,共军一旦进入湖南境内,我只要派人死守湘桂边界,不让其‘回窜’广西就是。至于剿不剿的,就让何键和薛岳去伤脑筋吧。”白崇禧倒了半杯法国红酒,缓步走到地图前,一边品酒,一边想着该怎么回复蒋委员长在电报里的质问。11月 28日那天晚上,蒋介石曾发电令,严责桂军放弃职守。 W5Q8ytv9Qwvgxo50lX49DB1P0zBIhkJM7KdxysNZcfKjdu9WwF6esAL6fixssc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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