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 击退恶龙的希腊英雄
“毒药”这个词,总是强烈牵引着罪犯以及浪漫主义犯罪小说爱好者的心。人们认为它拥有某种魔幻而魅惑的余韵。
记得中学一年级时,一位英语老师曾借王尔德的著作来说明“押韵”的意思。她告诉我们有一篇名为“Pen, Pencil and Poison”的作品 ,标题就以“P”为“头韵”。如人所知,这篇王尔德所写的评传以“绿色研究”为副标题,主人公既是纤弱的艺术爱好者,又是恐怖的毒杀惯犯。该人物在历史上真实存在过,名为“威恩莱特”(Wainewright)。
威恩莱特在自己精美的戒指中藏入印度产的马钱子(nux vomica),利用这种晶体状毒药在庭园和城堡中杀害了自己的舅父、岳母,又为了1.8万英镑的保险金杀害了妻妹和养父。犯下如此多罪行的威恩莱特,是个货真价实的毒杀狂魔。
当然,少年时代的我对王尔德的作品尚不熟悉,但从英语老师口中倾泻而出的那个带有魔法般音韵的标题——“Pen, Pencil and Poison”,确实决定了我日后的趣味和美学,种下了一颗无限延伸的梦幻之核。
其实就算暂且不提我的个人经验,“毒药”这个词也从古代开始就和魔法、巫术关系密切。听说女巫就热衷使用天仙子( Hyoscyamus niger )、颠茄( Atropa belladonna )、曼德拉草 [1] 、乌头( Aconitum )、金莲花草( Trollius hondoensis )等植物。在科学的死因鉴别方法尚未确立的时代,某人的离奇死亡经常被认为和恶魔、巫术有关,因而被视作巫师的男女常常要为这类死亡事件负责。
其实,此类事件离我们并不遥远。能够证明我们人类精神中寄生的迷信力量是何等根深蒂固的事件,近来也时有发生。1958年10月,德国北部发生了农民毒杀自己女儿的案件,其理由竟是“早产的女婴会成为女巫”这样的迷信思维……
人们普遍认为投毒者以女性居多。这也是统计学上难以改变的事实。法国著名作家莫里亚克(Mauriac)的小说《苔蕾丝·德斯盖鲁》( Thérèse Desqueyroux )中有这样一幕:女主人公苔蕾丝在旅馆房间里拿起针,对准照片中男子的心脏,猛地扎出了一个洞。这一幕展示了古往今来的女性投毒者共有的眩晕心理,直截了当地证明了“毒杀”就处在古老咒术的延长线上。
据《利特雷辞典》 [2] 中的条目,“毒”是指“可以通过皮肤、呼吸系统、消化系统进入动物体内,损害器官组织,甚至危及生命,造成突然死亡的物质的总称”。
这个定义当然有讨论的余地,不能说在科学上绝对正确。从希腊的迪奥斯科里德斯 及古罗马的普林尼 至今,不同时代的毒药研究者,留下了从各自角度出发的毒物定义。
投毒的方法,也随着时代和地点的不同而具有各自的奇异特征。将粉末状毒药藏在戒指的宝石部分,趁对方不注意撒入饮品中;将液体状毒药涂在针尖上,趁握手时刺入对方的皮肤;在对方会接触到的卡片、钥匙上,事先涂抹毒药等一系列巧妙的方法,在混乱的文艺复兴时期甚至被当作权谋术数的艺术而普遍存在。
手套、长靴、衬衫,甚至书籍都可以染毒。传说查理五世的儿子——奥地利的唐·胡安(Don Juan de Austria)就因染在内衣上的毒药而死。
蒸气也经常被用于投毒,阿维尼翁教廷的克雷芒七世,就因为吸入火把中的砷散发出的毒气而死。
德意志皇帝 亨利七世,以及路易十三的谋士——黎塞留枢机主教 ,均因弥撒时食用了有毒的圣餐面包而死。或许这些会被视作罕见的事例,但事实并非如此,著名的波吉亚家族的僭主和拜占庭帝国的女皇可都把这种渎神行为当作家常便饭。
甚至还有把毒药藏进灌肠器里的做法,那不勒斯国王康拉德和路易十三就是这样被杀的。他们的直肠黏膜上残留着砷毒 。萨德的《恶德的荣光》 [3] 中就写到一位痴迷灌肠的那不勒斯国王,这想必是从历史事件中获得的灵感吧。
根据19世纪的毒药研究者弗朗丹(Flandin)的说法,古代埃及法老会将体内涂了毒药的女性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敌人。这些女性因为长期食用微量毒药,已经拥有免疫力。她们和完全不知情的敌人接吻后,对方便必死无疑。亚历山大大帝就曾从印度的统治者那里收到过一位人工培养出有毒体质的美女。
生殖器也是传播毒药的通路。一则有名的传说称,活跃于布匿战争时期的罗马大将卡尔普尔尼乌斯(Calpurnius)就用沾了毒药的指尖爱抚阴蒂,利用妻子杀死了数人。教宗英诺森十世的御医、意大利人保罗·扎克基亚(Paolo Zacchia)的《法医学诸问题》( Quaestiones medico-legales ,1660)中记载,那不勒斯国王拉迪斯劳(Ladislao)遭仇家设计,“生殖器感染情妇体内的毒药”而惨死。
哪怕只是概览一番欧洲的宫廷历史,也会发现上述这类怪异、猎奇、隐秘的毒药使用法。
法国药学界的鼻祖雷内·法布尔(René Fabre)教授所著《毒药学研究序说》中对投毒者的犯罪动机进行了分类。这个分类很有意思:
家庭纷争 43%
复仇 9%
母亲亲手毒杀幼童 24%
谋财 9%
通奸 10%
恋爱受阻 5%
法布尔教授还补充道,投毒者中有70%为女性,犯罪地点一般为乡村。当然,这套分类不包括意外事故和自杀。
毒杀者中有70%为女性,这一重要事实足够引起我们的关注。男性一般不会被这样的杀人方法吸引,甚至在面对敌人时还会避免使用毒杀。从历史上来看,有名的毒杀者也几乎都是女性。中毒后的死亡相对来说比较缓慢,使用毒药的女性经常出身贵族、容貌姣好、举止优雅,而且,她们还拥有才智,因此就给男性带来了更大的恐惧和战栗。
针对女性毒杀者的制裁案例不胜枚举,然而其中很多在犯罪史上留下了让人焦躁的谜团。根据19世纪末的毒药研究者布鲁阿代尔(Brouardel)的调查结果,虽然毒杀的主要动机大致可以归类为情杀和遗产纠纷,但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案件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动机,以至于完全无法分类说明。
这类犯罪如果不联系到施虐性的快感,或者一时兴起的“犯罪艺术”,就无法解释。满嘴谎言、虚荣心强烈的性冷淡女性所特有的那种冷静、精巧的预谋和病态的残忍,也必然伴随着这样的犯罪。
生活在17世纪,在法官面前自白称“我为名誉而杀人”的布兰维利耶侯爵夫人(Marquise de Brinvilliers)就是一个典型。19世纪时为了快感杀死二十八人的埃莱娜·热加多(Hélène Jégado)案,以及为了一点微薄的保险金就给一百多人投砷毒的范·德·林登(van der Linden)案,皆是人们无法相信由女性所犯的异常案件。(案件详情将在后文展开。)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对毒药怀有特别兴趣以致犯下杀人罪的女性们,反过来又都极力否认一些毒杀之外的小罪,比如诈骗、勒索、盗窃。这大概是虚荣心作祟吧。另外,为了博取同情,她们一般会主张自己受到了迫害,无奈之下才犯下罪行,试图掩盖自己是偏执杀人狂这一事实。她们会在法庭上装作突然激动而不省人事,或者被神经症折磨,以求给法官留下一个无罪的印象。
当然,她们中确实有真正的歇斯底里症患者,以蒙特斯庞夫人(Madame de Montespan)和范·德·林登等为例;也有一时冲动而犯罪的情况,以埃及艳后为例。但毋庸置疑的是,她们中的大部分人确实有精神变态的倾向,诱发了感觉和情绪的错乱:有的完全没有悔恨之意,以小阿格里皮娜(Julia Vipsania Agrippina)和凯瑟琳·德·美第奇(Catherine de Médicis)为例;或者完全不关心判决,以拉·瓦森(La Voisin)和安娜·玛利亚·茨旺齐格(Anna Maria Zwanziger)为例。
确实,让犯罪得以成功的坚强意志和冷静规划,在她们那些优秀的男性合作者身上也可以看到,以尼禄、罗伯特·达图瓦(Robert d'Artois)、钟表匠佩尔(Pel)为例。但即便如此,女性投毒者还是有其独特之处,比如无法抑制说谎癖(mythomania)之类的冲动,以埃莱娜·热加多为例;对撰写回忆录和匿名信件抱有奇妙的热情,以布兰维利耶夫人、拉法热(Lafarge)夫人为例。另外,值得特别说明一番的是,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是从偷盗这项小罪踏上犯罪之路的,以拉谢尔·杜邦 和奥拉明德(Orlamünde)伯爵夫人为例。
萨德在《恶德的荣光》中就描绘了这样一位女主人公——朱莉埃特:
我在口袋中放着装有毒药的小盒,还精细地变了装。我从公共步行广场出发,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在抵达卖春屋之前,悠闲地经过了好多地方。我将那不祥的夹心糖果,不加区别地分给了所有的人。尤其是小孩子选中时,我那邪恶的心绪最为激动。借此,我试着确认自己所犯的重大罪行。前几日,不幸落入我残酷陷阱的一家,门口横放着棺材。欢喜的火焰简直在我的血管中奔流……我不禁觉得自然之神因为需要我,才让我体会到了如此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端喜悦。
留下大量毒药相关文字的作家,除了萨德(《冈日侯爵夫人》)、大仲马(《基督山伯爵》)以及福楼拜(《包法利夫人》)以外,还有英国的莎士比亚。有很多评论称他精通16世纪的药学。他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就详细描写了售卖毒药的药铺;《哈姆雷特》中登场的父亲亡灵言及那“诅咒人的蛇毒”;《麦克白》里女巫的大锅中盛有“蝾螈之目青蛙趾”这些在作者的时代很是珍贵的药物;在《李尔王》和《亨利四世》中都曾准确描写过老鼠药的毒性。
据说最早的毒杀事件,是建造尼尼微城的亚述王尼诺斯(Ninus)被妻子塞弥拉弥斯(Semiramis)谋杀的故事(公元前2世纪)。塞弥拉弥斯是一位强势的女王,生性奢侈,兴建了巴比伦的“空中花园”。
《圣经》对于毒药的记录很少。或许是因为游牧的犹太民族对毒药缺乏兴趣吧。在《旧约·申命记》中,有“怕你们中间有恶根生出毒草和茵陈” 这样的表达;《新约·启示录》第8章记载:“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河的三分之一和众水的泉源上。这星名叫‘茵陈’。众水的三分之一变为茵陈,因水变苦,就死了许多人。”由此可见,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苦味的植物就是毒药了。
有一则传说,称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突然发疯奔向荒野,四肢着地前行,像牛一样吃草。或许,这就是吃了茵陈的根部而中毒的后果。
相反,波斯一直都有在料理中下毒的故事。根据古希腊历史学家克特西亚斯(Ctesias)的说法,波斯国王阿尔塔薛西斯二世(Artaxerxes II)的母亲帕瑞萨娣丝(Parysatis)想杀死可恨的儿媳斯妲特拉(Stateira),便将一只鸡分为两份,自己吃掉一份,让儿媳吃掉另一份,成功将其毒杀。她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仅在菜刀的一侧涂上毒药。
中近东诸国中,毒药学最发达的当属炼金术的发祥地古埃及。有说法称,图坦卡蒙(Tutankhamun)之所以会不到二十岁就死去,就是因为对他崇拜阿蒙神感到不满的僧侣和军人相互勾结,毒杀了这位法老。如果结合第十八王朝崩溃前的无政府状态,这样的说法也并非毫无根据。
确实,托特神的祭司们掌握着王国内的隐秘势力,也知道通过蒸馏法从水果的果核中提炼“氰化氢”的方法,似乎经常会以此对付暴君或与僧侣阶层意志相悖的君主。上流阶层又很习惯进行催吐或灌肠,很容易被下毒。
图2 身穿豹皮的埃及神官
在“梅特涅石碑”(Metternich Stela)和“都灵魔法莎草纸”(Turin Magical Papyrus)这样的埃及相关古文献中,都记载有可以将毒从体内逼出的咒文、诗句,由此我们也可以体会古代埃及人经常被蝎子或毒蛇咬伤的强烈恐惧了。
托勒密王朝还利用罪犯进行毒药实验。他们收集各种毒药,研究哪些方法既能致死又少有痛苦、迅速奏效。然而讽刺的是,被追杀的埃及艳后利用毒蛇是为了自杀。埃及艳后藏在无花果笼底偷运来的是名为“aspis”的剧毒蛇,身长有两码多。
根据伊泽凡人氏的研究,“aspis”这个词“虽然可以用来形容多种毒蛇,但在狭义上专指生活在南欧的 Vipera aspis (毒蝰)。这种蛇头部相当扁平,鼻子成尖角,多出没在法国,也分布于地中海附近的黑森林、瑞士以及蒂罗尔(Tirol)地区,栖息在石灰岩山地,冬季会移动到平原”。
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在埃及被称为“aspis”的毒蛇。埃及有耍蛇人,可以用毒蛇来游戏。埃及艳后用来自杀的蛇,一般被认为是栖息在北非地区的horned viper(角蝰)。它的学名为“ Cerastes cornutus ”,喜欢沙漠。它会将自己的眼睛、富有特征的角、鼻孔留在外面,其余全部藏于沙中。角蝰含有剧毒,身长一般为30英寸。(摘自伊泽凡人的科学随笔《毒》)
埃及艳后让蛇咬了自己的乳房后,穿着女王的法老礼服死在了金色的宝座上。还有一种说法称,她有一只插入头发的中空饰品是毒药容器,可用于非常时期。(纽伦堡审判的战犯赫尔曼·戈林缝在腹部皮肤下的玻璃胶囊或许就是类似的物件。)
图3 女巫喀耳刻和奥德修斯的伙伴们
在古希腊和罗马文学作品中,动物变身的奇谈非常多。在荷马的《奥德赛》中出场的女巫喀耳刻,或许也可以视为投毒者。在喀耳刻的宅邸旁,围绕着被魔药变为狼和狮子的恋人们。(这里和镜花的《高野圣僧》也有几分相似。)奥德修斯的伙伴们也被施了魔药、灌了酒,变成了猪。
但是智慧之神赫尔墨斯以美丽少年的身姿显现,告诉了奥德修斯对付女巫的方法,“从地上拔起黑色草根乳白色花朵的植物‘Mōly’,它可以解除魔法”。但这个所谓的“Mōly”,究竟是什么植物呢?是毛茛属中被认为对精神错乱很有效果的嚏根草( Helleborus ) 吗?还是采摘时会发出宛如人类惨叫般声音的曼德拉草呢?还是说,它和伊阿宋为了让守护金羊毛的科尔基斯神龙昏睡而使用的草药猪笼草( Nepenthes )一样呢?……
我们还从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和索福克勒斯的《特拉基斯少女》这类呈现惨烈毒杀的悲剧中了解到,希腊人不仅在神话中接触毒药,在现实生活中也具备各种毒药和魔药知识。
图4 赫尔墨斯递给荷马草药 。
选自13世纪草药书
事实上,当时根本就是江湖医生和药物横行的时代,所以著名的《希波克拉底誓词》中才会给出如下警告:
我不得将有害的药品给予他人,也不指导他人服用有害药品,更不答应他人使用有害药物的请求。尤其不施与妇女堕胎的栓剂。
喜欢享乐的希腊人,应该也知道鸦片的存在。公元前2世纪的语法学家尼坎德(Nicander)在他的作品《毒兽、毒蛇等咬伤治疗法》( Theriaca )及《解毒法》( Alexipharmaca )中提到过两种毒药。他在其中写道:
喝下混有罂粟汁的饮料,会陷入深沉的睡眠。手脚会逐渐变冷,眼皮滞重,全身发汗。同时,脸色苍白,嘴唇肿胀,下颚韧带松弛,指甲失去血色。眼眶凹陷如同行将就木之人。见到此番情状,不用惊慌。让病人喝下蜂蜜与酒精混合而成的温热饮料,并剧烈摇晃其身体,病人转眼间就会将毒药吐出。
古希腊人也已经知道毒参( Conium maculatum )的效果。因为它有引起痉挛和麻醉两种效果,能让人在平静的状态下赴死,所以经常用于自杀或执行死刑。雅典演说家德摩斯梯尼(Demosthenes)所使用的,和苏格拉底从狱卒手中接过的,都是毒参。毒参大量生长在沼泽边,也很容易研磨,所以经常被城邦政府用来执行死刑。
这场“哲学家之死”,经由柏拉图的笔流传了下来:
他走着走着,后来他说腿重了,就脸朝天躺下,因为陪侍着他的人叫他这样躺的。掌管他毒药的那人双手按着他,过一会儿又观察他的脚和腿,然后又使劲捏他的脚,问有没有感觉;他说“没有”;然后又捏他的大腿,一路捏上去,让我们知道他正渐渐僵冷。那人再又摸摸他,说冷到心脏,他就去了。
毒参对人体施加的缓慢效果,真的被上述文字正确而富有戏剧性地记录下来了吗?
从柏拉图的描写来看,苏格拉底几乎没有承受肉体的痛苦。最后他还与克力同搭话,在克力同回话之后,他就没有回应了。死的瞬间只被描述为“过一会儿他动了一下,陪侍他的人揭开他脸上盖的东西,他的眼睛已经定了”。
最后,我想介绍古希腊人用动物腐坏的血做毒药的例子。
如果我们相信普鲁塔克的说法,那么萨拉米斯战役的胜利者地米斯托克利(Themistocles)就是饮牛血自杀的。若结合后世在化学上的发现——有机体中的生物碱在腐烂后会形成尸毒——那么这位希腊英雄的死法就未必只是个传说了。
[1] 此处日文“マンドラゴラ”直接对应的是茄参属( Mandragora ),但通常特指其下一种叫曼德拉草的植物,其学名为毒茄参( Mandragora officinarum ),又译作风茄。本书中均翻译为曼德拉草。
[2] 利特雷辞典,指法国哲学家、语言学家、词典编纂家埃米尔·利特雷(Émile Littré,1801—1881)的巨著《法兰西语大辞典》( Dictionnaire de la langue française )。此处沿用本书作者的称呼。
[3] 本书的法文原书名为 Histoire de Juliette, ou les Prospérités du vice ,日文版最早由本书作者翻译,取名“ジュリエット物語あるいは悪徳の栄え”。此处沿用本书作者行文中使用的日语译名。
图5 植物采集图。
选自15世纪手抄本
从东方、古埃及以及西欧传到古罗马宫廷的毒药,第一次找到了自己可以大为活跃的绝佳舞台。不只是宫廷,在罗马城的广场和十字路口,也随处可见售卖可疑媚药的香料师、商人、江湖医生,还有色萨利的占梦师。他们似乎觉得可以来此诓骗罗马城里深陷迷信的民众,便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
传说中,古罗马的第一位君主(公元前8世纪)是罗慕路斯。根据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的记载,他制定的第一部律法中规定“丈夫有权力逐出投毒、暗中交换子女、伪造钥匙、通奸的妻子”。要说这部法律还真是温吞,毕竟无论是多好的丈夫,都不可能和投毒的妻子继续生活吧。
在这之后,古罗马又出台了《十二铜表法》(公元前454),其中规定染指毒药、巫术者将判处重罚。到了公元前82年,当时的执政官苏拉(Sulla)制定了《科尔内利法》( Lex Cornelia ),其中追加的法条规定“对使用毒参、蝾螈、乌头、曼德拉草、斑蝥(cantharis)粉末者,将处以流放和没收财产的惩罚”。一直以来,毒药都可以通过医生自由买卖,所以自杀者和杀人者经常会去麻烦他们。
如果读了大名鼎鼎的西塞罗在苏拉的法律出台后不久写成的那篇《为克伦提乌辩护》(公元前66),就可以对古罗马社会阴暗的家庭关系以及黑心医师在其中扮演的危险角色了如指掌。因为这起事件作为一桩发生在古代的刑事诉讼案非常有趣,我想在下文略加介绍。
故事是说,在第一桩婚姻中诞下一女一子后成为寡妇的莎昔娅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女婿,将他从自己女儿手中夺走,并最终结婚。但就在这个当口,这个欲火中烧的妇人又变了心,与有前科的奥庇安尼库有染,教唆他毒杀了她当时的丈夫,也就是之前的女婿。于是,这位莎昔娅迎来了自己的第三次婚姻。此时,新一任丈夫奥庇安尼库的家人成了这桩婚姻的阻碍,她塞钱给两个江湖医生,将其一家人也都杀了。被害的有奥庇安尼库两个年幼的儿子、岳母、两位内弟,以及尚在怀孕中的弟妹,共六人。
回过头来我们还记得,莎昔娅在第一桩婚姻中拥有一个儿子。这就是克伦提乌。他目睹了母亲如此淫乱疯狂的生活后,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被杀掉,于是将收受金钱的黑心医师与母亲一同告上了法庭。后来,继父奥庇安尼库因为前科被判处流放,惊慌的莎昔娅居然又买通一位药剂师去毒杀流放中的恋人。这是她栽赃儿子的计谋。毒害未成,奥庇安尼库的儿子小奥庇安尼库就认定凶手是克伦提乌,将他告上了法庭。这正中莎昔娅下怀。西塞罗为证明克伦提乌的清白而担任了辩护人。依靠西塞罗堂堂正正的辩护,克伦提乌最终胜诉……
这是多么令人伤感又恐怖的故事啊。它也证明了即使是在《科尔内利法》颁布之后,罗马城内使用毒药的风气依然没有停息。所以,恺撒在之后颁布的《尤利亚法》( Lex Julia )中,不得不规定对投毒犯判处比一般杀人犯更重的刑罚。注重实用性的罗马人,会在执法时越度。
恺撒之后,世风更加颓废,历代皇帝都将毒药作为政治武器之一来使用。当时,杀手简直成为罗马城的“名产”。从平民区苏布拉(Suburra)到台伯河入海口奥斯蒂亚城(Ostia),甚至连库柏勒神庙内都仿佛游动着杀手们不祥的黑色身影。在古罗马七大山丘之一的埃斯奎利诺山(Esquilinus)的墓地,则每晚举行杀手同行的秘密集会。
当时有传言说,名为康迪娅和萨加娜的女巫姐妹经常出现在这个墓地,她们会偷走儿童的骸骨,将骨髓当作媚药的原料。这主要是因为两人懂得使用尸毒的方法。贺拉斯在《长短句集》( Epode )第五篇中写道:
康迪娅先用小蝰蛇缠好她的头发
和未梳过的脑袋,然后下令,从坟头拔起野生的无花果树以及
用于葬礼的柏树,还要
鸡蛋(抹上恶心蟾蜍的血)和来自
夜晚猫头鹰的一些羽毛,
此外还有从伊奥科斯和盛产毒药的
伊贝利亚运来的花草,
从饿狗嘴里抢来的骨头,全部交托
科尔基斯的火焰焚烧。
由此可见,在当时的罗马城,女巫恐怖而不祥的各声是多么地广为人知。
接下来,我会介绍一位绝对可称为“古代毒药研究第一人”的神奇人物。那就是能载入史册、与古罗马对战过的本都(Pontus,位于黑海南岸的国家)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Mithridates Ⅵ Eupator)。
这位国王在宫廷的阴谋漩涡中长大成人后,召集巴比伦和斯基泰的医学家,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毒药研究中,终于成为这一领域的权威。甚至如今他的名字“Mithridates”已经成为一个表示“解毒剂”的普通名词。
帕加马等小亚细亚王国的君主们从很早以前就配备了试毒的奴隶,对方尝过饭菜后安然无恙,自己才会享用。米特拉达梯六世的侧近,当然也会安排这样的奴隶。这位更为残暴的国王还会用死刑犯来做毒药实验,自己也会做防毒练习。长此以往,便拥有了免疫性体质。据说,当他败给古罗马的庞培,失去城邦而不得不自杀时,服用毒药完全无效,最后只能让身边的奴隶将自己杀死。
根据博物学家普林尼的记载,米特拉达梯六世“会将本都地区鸭子的血混入解毒剂”,这样做是因为“鸭子经常吃有毒的鱼类和虫类”。这恐怕是历史上最早的血清疗法,从学术上来说也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
从米特拉达梯六世的遗物中发现的解毒剂秘方,由庞培带回了古罗马,被语法学家勒纽斯(Leneus)翻译成拉丁文,又被尼禄的御医达莫克拉底(Damocrates)等人不断改良。这一解毒剂配方一直流传到中世纪,可以说是解毒药物的源头。
大仲马《基督山伯爵》的“毒药学”一章中,就有检察长维尔福的夫人长期少量饮毒当作免疫练习的桥段。也就是练习哪怕和敌人一起服毒,毒药也对自己无效的能力。这个剧情插曲应该是从米特拉达梯六世那里得到的灵感吧。
下面,让视线再次回到古罗马宫廷。
我们无法确认,靠庞培传到古罗马的“米特拉达梯解药”秘方,与围绕尤里乌斯家族发生的一系列阴险的连续杀人案之间,究竟有没有直接关系。但至少可以对事情的经过略加陈述。
罗马帝国的第二代皇帝提比略刚一获得权力就开始计划除掉侄子日耳曼尼库斯(Germanicus)。根据历史学家苏维托尼乌斯(Suetonius)的记载,日耳曼尼库斯在亚美尼亚和卡帕多西亚立下赫赫战功后,于三十四岁壮年死在了安条克的军队里,“死因是疑似中毒的衰弱死”。根据另一位历史学家塔西佗的记载,是叙利亚总督皮索(Gnaeus Calpurnius Piso)奉提比略之命,向日耳曼尼库斯下了慢性毒药。
皮索本来就很嫉妒日耳曼尼库斯的名望,他不放心毒药的威力,便使用了向地狱之神祈愿的古老巫术道具“诅咒板”(defixionum tabellae),和贪婪的妻子普朗奇娜(Plancina)一起将对方的名字刻在了长方形的铅板上。
塔西佗还写道,人们在皮索的家中“找到了从墓地挖出的满是血污的碎尸,还有刻着日耳曼尼库斯名字的铅板、符咒、魔法文书”。(《编年史》)
而另一方,苏维托尼乌斯对日耳曼尼库斯之死的记载如下:“他口中吐出白沫,尸体泛着乌黑的斑点。尤其是火葬时人们发现他的心脏竟是完好的。当时的人们普遍相信,被毒药侵蚀的心脏可以抵挡大火。”(《罗马十二帝王传》)
听说在侄子的葬礼上,提比略表情淡然,甚至如同一直期待着这样的结果一般。之后又有一则传言,称日耳曼尼库斯的儿子卡利古拉为了替父报仇,向提比略投了慢性毒药,但后来等不及毒发,就在皇帝引退卡普里岛的时候用被褥将其捂死了。
不过,这位卡利古拉最后的命运,也是被妻子卡桑尼娅喂了媚药而丢了半条命后被侍卫杀死的。
卡利古拉憎恨角斗士阶层。有一次,当一位名叫“哥伦巴斯”(意为“鸽子”)的人赢得了胜利却轻微受伤,卡利古拉给了他致命的毒药去疗伤,后来角斗士就死了。为了纪念此一事件,他还将这种毒药命名为“鸽药”。
接替这位残暴皇帝的,是禁卫军拥护的愚君克劳狄。他被自己两个好色的妻子以及谄媚的医师玩弄,是个懦弱的皇帝,医师们还让他整天都带着睡帽。这位充当可悲傀儡的老人,最终也只是一个阴谋的牺牲品。
原本按照顺序,应该由皇帝的第一任皇后美撒里娜(Messalina)所生的儿子不列塔尼库斯(Britannicus)继承王位,但最后尼禄却成了新一任罗马皇帝。尼禄的母亲、克劳狄的第二任妻子小阿格里皮娜,在著名的女毒药师洛库斯塔(Locusta)的帮助下杀死了克劳狄。
二十岁时胡须茂密的青年时期(不列塔尼库斯尚未出生)
发福的中年时期(五十九岁剃掉了胡须)
晚年时期(眼神空洞)
图6 三幅尼禄像
克劳狄非常喜欢吃蘑菇,于是小阿格里皮娜为他准备了蘑菇菜肴。但另一个说法称,平时为皇帝试毒的奴隶哈洛图斯(Halotus)在卡比托利欧山(Capitolium)举行的野外宴会上,将采摘的蘑菇混入了皇帝的菜肴。
根据塔西佗的《编年史》,皇后小阿格里皮娜的情人、出生在科斯岛的医生色诺芬(Xenophon)也加入了这一阴谋。 当皇帝已经中毒而气闷胸痛时,这位医生以催吐为借口,将沾着烈性毒药的羽毛管插入了他的喉咙。
尼禄得偿所愿,在他的登基仪式上留下了“蘑菇是神的食物”这句流传后世的名言。
那么,下一个牺牲者是谁呢?尼禄忌惮自己贪婪的母亲,又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列塔尼库斯燃起嫉妒之心,并最终痛下杀手。
好不容易长到十五岁的不列塔尼库斯一直被癫痫所困,时不时会失去意识。所以就算他被毒杀,人们也会联想到是旧疾发作。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著名的女毒药师洛库斯塔在其中扮演了藏于暗处的角色。她平时被关押在亲卫队队长看守的牢房里,但一旦有阴谋策动,她就能获得自由之身参与密谈。这次的事件,就是在她的指导下,利用山羊羔、野猪崽以及奴隶,经过多次试验调制出了犹如电击一般的烈性毒药。最后将成果放入那死亡之杯的,则是一个叫纳尔奇苏斯(Narcissus)的人。
这个兄弟相残的故事后来被法国古典剧作家拉辛精彩地改编。 该剧在“文学座”剧团 也上演过,所以知道的人应该不少吧。
根据塔西佗的记载,汤在奴隶试毒之后被端给了不列塔尼库斯,但他因为嫌太烫而暂且退给了奴隶。毒药就是在这个间隙撒进去的。这种烈性毒药让不列塔尼库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就在一瞬间闷声死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随后开始观察尼禄的反应。而尼禄则面无表情地说:“是癫痫发作吧。这家伙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啊,但是以前都会自己好起来。”
而另一方面,虽然小阿格里皮娜努力想保持镇定,但脸上的恐惧和茫然证明了她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也就是一瞬而已,宴会又恢复了热闹。
这一晚,不列塔尼库斯就这样死了。因为葬礼已经提前准备好,所以就算是下暴雨,也还是将他匆忙埋葬了。这是场犯罪,对世人来说也就明明白白了。
尼禄身边和这起事件有关的宠臣们,简直像沾染上了不祥一般,都在不久后相继迎来了死亡。
尼禄的意志在那之后越发堕落。纳尔奇苏斯、帕拉斯、多律弗路斯(Doryphoros)、布路斯(Burrus)都死在了他的手上。最后,就连帮尼禄推翻了皮索派,助他登上王位的哲学家塞内加都被赐死,饮下了毒参。
图7 手握百金花( Centaurium ,龙胆科的一属)的半人马。选自13世纪草药书
只剩毒妇小阿格里皮娜一人了。尼禄面对母亲的辅佐倍感焦躁,只要有机会就想将其杀掉。但若像杀害不列塔尼库斯那样也使用毒药,恐怕很容易被对方识破,到时候会很棘手。于是计划让她乘坐的小船被风浪卷走,可惜失败了。
小阿格里皮娜最后是被尼禄派来的百夫长刺死的。听说在被杀的关头,她还冲着杀手喊:“刺吧,刺向我的肚子吧。”或许,在人生即将结束的瞬间,她希望惩罚自己这生出残暴君主的肚子吧……
精通毒药的洛库斯塔在尼禄的宫廷为所欲为,甚至召集弟子、传授秘术,但在伽尔巴(Galba)即位后被判处了死刑。她死后,上述那样的连续杀人事件突然绝迹。
古代的药学中经常显现神话传说的踪影,比如普林尼也会对建立在奇妙幻想之上的动物毒药学深信不疑,这很有趣。普林尼相信海里有一种名为“海兔”的珍奇动物,虽然雌海兔有毒,但雄海兔却是解药。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赫卡忒(Hecate,掌管生育和冥府的女神)和美狄亚(科尔基斯地区的魔女)使用的植物,原封不动地出现在欧利巴修斯(Oribasius,4世纪)和盖伦(Galenus,2世纪)等希腊医生的处方中。
不论是罗马还是希腊,水银的毒性都已经为人所知。迪奥斯科里德斯就曾为了避免矿工受水银挥发物的毒害,劝其使用专门的面罩。而矿物的毒性,就连领受德尔斐阿波罗神谕的巫女也一清二楚。
根据古代作家埃里亚努斯(Aelianus,3世纪)及奥维德等人的记载,斯基泰的士兵习惯于在弓箭上涂抹毒蛇的胆汁或血液。所谓“斯基泰”,是指欧洲东北部靠近亚洲的边境地区。
如此看来,除了较为近代的发现,自古代到19世纪中叶为止这一漫长的古典毒药时期所使用的药物,主要分为三类:动物、植物、矿物。
图8 蝎子与毒蛇之战,旁边的是紫草科植物。选自11世纪草药书
动物性毒药中最为人所知的,就是牛和蟾蜍的血形成的尸毒。其次则是蝮蛇、蝾螈,以及斑蝥粉末和吉丁虫粉末。其中,昆虫的粉末虽然伴有让人呕吐的刺激性恶臭,还会引起排尿时的剧痛,但同时也成为追求持续勃起和过度淫乐的人们屡屡使用的催情药。
根据普林尼的说法,小加图 在竞拍塞浦路斯的财产时,曾斥巨资拍下斑蝥,以至于得到了“毒药商人”的奇名。18世纪的萨德侯爵也曾给自己的妓女情妇使用斑蝥粉末。
植物性毒药的种类是最多的,但毒性一般不太猛烈。只有毒参、毛地黄 [1] ,以及某些蘑菇是例外。至于秋水仙( Colchicum autumnale )、大戟( Euphorbia pekinensis )、曼陀罗( Datura stramonium )、颠茄等,就算吃了也不至于丧命。
一般认为,这些有毒植物是作为矿物性毒药毒性的补充而使用的。
根据迪奥斯科里德斯的说法,火山地区产出的雄黄、雌黄 [2] 等矿物毒药,会对人体造成内脏腐蚀等严重的伤害。这两种毒药是自然形成的硫化砷,前者为红色,后者为黄色,一般会和铅、朱砂、水银、铅白等混合使用。
古代的毒药秘方,就算不说是完全保密,也会在流传中变得极为暧昧不明。所以,如今已经不可能知道“米特拉达梯解药”的正确配方,也不可能知道毒杀不列塔尼库斯的药物之真身了。
关于后者,19世纪末的卡巴内斯(Augustin Cabanès)博士推断是铅和水银的混合物,另一位19世纪末的植物学家爱德华-让·吉尔贝(Édouard-Jean Gilbert)推测是桃花煎煮后的物质。《利特雷辞典》则记载可能是氰化氢。
这些毒药全都可以在自然状态下大量产出,轻易能入手,买卖也毫无限制。
虽然在希腊,毒参的售卖由国家管理,但罗马的贵妇人可以暗中从隐秘的药店买到毒药的原料。她们毫不审慎,连一点法律上的顾虑都没有。这主要是因为当时没有法医学,无法对尸体进行解剖。毋宁说,受害者的家人看到尸体泛出瘆人的铅色斑点,还会更急切地将遗骸焚烧。
其实古代所知的解毒方法,直到很晚近的时候仍在施行。有钱人会将宝石磨成粉,混入上等的葡萄酒中,仿效智慧的米特拉达梯,饮用本都地区鸭子的血。如果没有如此奢侈的条件,那么可以遵从迪奥斯科里德斯、埃提乌斯(Aetius,5世纪的希腊医生)、尼坎德等人的建议——沐浴后喝下一杯蜂蜜酒。
总之,解药的制作手法,说起来也可称为“简陋”。将毒蛇的头尾砍掉,只煮蛇肉,再将面包屑和香料混进去,捣成粉末,加入克里特岛所产的酒,最后加入阿提卡产的蜂蜜,就算完成了。
尼禄的御医、希腊人安德罗马彻斯(Andromachus)发明的这套特效药配方,皇后小阿格里皮娜就很爱用。另一种说法称,它是盖伦专为马可·奥勒留制作的。
这套配方不仅对毒药有效,据说还能治疗性无能,对鼠疫等各种病症都有奇效,所以在中世纪非常流行,一直到19世纪中叶还在乡村地区流传着。
[1] 本书中的“毛地黄”(又称洋地黄)大多表示毛地黄属( Disitalis )的统称,不特指毛地黄( Distialis purpurea )这一种植物。
[2] 日文中将雄黄(As 4 S 4 )称作鸡冠石,将雌黄(As 2 S 3 )称作雄黄,本书中均翻译为中文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