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胶矾

中国绘画的色彩，鲜艳明快，历久不变，是经过画家们不断的劳动创造的结果。一方面是选择原料，加工炼制；一方面是利用胶矾，使它固着不剥不落。尽管是不溶解于水的原料，只要它色彩鲜明，历久不变，也可以把它固着在画面上，这就是胶和矾的功用。今分述如后：

一、黄明胶 又叫广胶，产广东、广西。是用牛马皮、筋、骨、角制成的（牛马等皮、筋、骨、角中的硬蛋白质加水加热分解而生成的新物质）。黄色透明，成方条状，无臭味。加水用微火融化，只用上层清轻的兑入颜色，下面浑浊的不用。

二、阿胶 又叫傅致胶。也是用牛马等兽类的皮、筋、骨、角制成的。出山东阳谷县东北六十里的阿井。胶有三种：清薄透明，色淡黄的，选作兑颜料用；另一种清而厚的，或黑如漆的入药用；其余浑浊不透明的，只可以黏器物用。画家用时，也加清水微火融化，只用上面的清水。

三、瓶胶水 这是一般的玻璃瓶胶水。用它兑用颜料，第一不妨碍颜料固有的色彩；第二它的本身不发光泽；第三它有防腐剂在内，夏日不臭不腐；第四凝集力和附着力不弱于黄明胶和阿胶。著者用它已过十年，并未发现颜色剥落的毛病，而且用它也特别简便洁净，只是价钱贵些。近日有兑入甘油的瓶胶水，却不宜采用。

四、明矾 又叫白矾，味涩，是由矾石煎炼而成的。半透明，仿佛水晶。主要的产地是安徽庐江。中国画中除了水墨画和着色的大写意画外，差不多都要利用矾水来固定颜色。如果是上几层颜色的画，每隔一二层就要涂上一些淡矾水，尤其是底层的颜色。这是为了防止颜色再上时，底下的颜料动摇。比如：先上一层朱砂——无论是用多么浓的胶，若不上矾水，再用胭脂色去染深浅时，朱砂就会动摇起来，和胭脂相混。上了矾，朱砂就固着不动了，无论怎样罩染都可以。

还有，把生纸（如“六吉料半”“六吉棉连”——生纸名）制成熟纸，也必须用胶矾水刷在生纸上。因为生纸用墨着色要晕渗，刷上胶矾，不晕不渗，就叫它熟纸。生绢制成熟绢——又叫绘绢，也用此法。

我们用绘绢进行绘画，有时若将绢地污损，或是画上去的某一部分感觉不甚妥当，或是写上去的字句发现错误时，可以用胶把它们去掉，变成原来的白绢。方法是：用黄明胶或阿胶，熬成浓稠的胶液，把它向预备去掉的部分倾注上去，等自然干燥后，按着绢上经纬线斜着用力一绷，整个的胶片，就纷纷地崩裂下来，所欲去掉的部分，也随着胶片崩下来，出现了洁白的绢地。这方法，只要不是油污，不曾透过背面的墨和色，全有效。所倾注上的胶液，必须使它自然干透，不可火烘，不可日晒，也不可把绢的四周压平，越有皱纹，越易绷掉。

注释

［注一］ 六法 南齐谢赫所著《古画品录》序文上说：“虽画有六法，罕能尽该，而自古及今，各善一节。六法者何？一气韵（一本作运）生动是也，二骨法用笔是也，三应物象（一本作写）形是也，四随类赋（一本作敷，一本作傅）彩是也，五经营位置是也，六传移模（一本作摸）写（一本作传移摹写）是也。惟陆探微、卫协备该之矣。”

六法是中国古代著名的绘画理论。但是，流传下来的版本不同（如明刊本，丛书和各家引用刊本），字句不同（见前），解释不同（如唐张彦远著《历代名画记》的解释，宋郭若虚著《图画见闻志》的解释，以及后来的解释等），在今日对它应该作如何的看法？这是研究中国画的值得研究的课题。作者为了便利研究，特从各本加以校勘。前面所引的一段，是根据《说郛》版本、《百川学海》版本录出的。不同的字句，则是对照《明刊历代名画记》《王氏画苑》《津逮秘书》《佩文斋书画谱》《芥子园画传》《古今图书集成》《百川学海》《砚北偶钞》《美术丛书》《中国绘画史》各本，分别用括号加在字句下边，用来作为研究六法的一种参考资料。

［注二］ 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齐纨吴练，冰素雾绡，精润密致，机杼之妙也（这是说绘画用的绢帛）。武陵（湖南常德）水井之丹，磨嵯（福建建阳）之沙，越嶲（西康西昌）之空青，蔚（山西）之曾青，武昌之扁青（原注：上品石绿），蜀郡之铅华（原注：黄丹也），始兴（广东曲江）之解锡（原注：胡粉），研炼澄汰，深浅轻重精粗。林邑、昆仑之黄，南海（广东）之蚁 （原注：紫 也，造粉胭脂），云中（山西）之鹿胶，吴中（江苏）之鳔胶，东阿（山东）之牛胶，漆姑（草名，又叫蜀羊泉，入中国药）汁炼煎，并为重采，郁而用之（原注：古画皆用漆姑汁，若炼煎，谓之郁色，于绿色上重用之）。古画不用头绿大青，取其精华，接而用之。百年傅致之胶（阿胶用陈的，不用新的），千载不剥（以上是说颜料和用胶）；绝仞食竹之毫，一划如剑（此句说笔）……”这是远在公元847年前，对于民族绘画的用绢帛、用颜色、用胶、用笔的一篇最早、最具体、最详细的记述。它所说颜色的产地，是包括土产和外来的。 8Q0hD6m3AAdH9xkAZpYylpJAxjOCnoCJR06f7cqUdUEhOmbHq1VXjS5O+2iblUF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