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掉了玛喇勒头上的黑布,它眼前一亮,怔怔地看着倒在雪地上的公狼。公狼四周的积雪变成了红雪。玛喇勒目光转向泥房子,门口瘫倒着母狼。玛喇勒收回目光,雪地上遍布着鲜红的血迹,是那么醒目与刺眼。玛喇勒大头高高地举了起来,不敢看眼前的惨象。
娜布其喉咙里发出轻快的吼叫,摇头摆尾,一跛一跛走到玛喇勒面前,伸出大舌头舔它的嘴巴。玛喇勒回过神,目光再次扫向雪地,表现得异常沉着与冷静。
尼玛拄着马棒走了过来,亲昵地拍着玛喇勒的犄角:“好样的,玛喇勒!”
尼玛清理掉雪地上的鲜血,把两条大狼深埋起来。否则,用不了多久,狼群就会循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来到山坳。
尼玛刚把母狼的尸体拖到雪丘下面。雪丘上就“骨碌碌”滚下一团黑影。黑影太快了,身后荡起一条长长的雪雾。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狼臊味。尼玛还没有反应过来,黑影已到了近前。黑影挨地,“腾”,身子打开。黑影没有扑向尼玛,而是扑向了母狼,大头准确无误地插进母狼尚没有冻硬的腹部,紧接着传来“呼噜呼噜”狼吞虎咽的声音。
突然出现的是一条老狼。
娜布其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扑向老狼。老狼身子不动,大头猛地抬起,嘴巴血糊糊的,迎战娜布其。娜布其一愣,只好跳开。老狼不看娜布其,再次把头埋进母狼的身子里,“呼噜呼噜”,风卷残云。
尼玛惊出一身冷汗,两条大狼刚刚死去,又有狼出现了。他顾不得眼前的老狼,拎着马棒向山坳外走去,可他又回来了。即使山坳外出现狼群,他又能怎么样呢?眼下最迫切的任务就是尽快消灭这条老狼。
娜布其再次扑向老狼。老狼饥肠辘辘,根本无心与娜布其恋战。现在,老狼的首要任务是填饱肚子。填饱肚子之后,才有体力与娜布其周旋,能打则打,打不过就跑。不能让老狼跑了!还是那句话,老狼跑了,就等于向狼群通风报信,那麻烦就大了。尼玛想到这儿,挥舞着马棒冲了上去。
玛喇勒一直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它一会儿看看娜布其,一会儿看看尼玛。尼玛奔向老狼,玛喇勒也跟在后面。它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老狼,目光里透着不安。
老狼抬起头,乜斜着玛喇勒。玛喇勒突然加快速度。老狼一看玛喇勒到了近前,跳起来扑向玛喇勒。玛喇勒既没有后退也没有躲。老狼一愣,猛地发现玛喇勒犄角上的两把蒙古弯刀。蒙古弯刀被阳光一照,咄咄逼人。老狼赶紧撤身。玛喇勒照直抵了过去。
玛喇勒的大头擦着老狼的身子飞了过去。老狼一缩脖,弯腰塌背,从玛喇勒身下逃了过去。玛喇勒反身去追老狼,老狼迅速逃离。老狼是饿死鬼投胎,即使逃跑,也不忘趁机掠一口同伴的尸体。
玛喇勒紧紧跟在老狼身后,老狼转圈,它也转圈;老狼去咬母狼的尸体,它也把头伸向母狼。“哗”,母狼的尸体被玛喇勒挑了起来。玛喇勒一甩头,母狼的尸体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老狼头上。
老狼就势一甩头,嘴巴再次插进母狼的尸体。好嘛,老狼不愧是饿死鬼投胎,此时此刻,一心想着的还是食物。
娜布其不干了,怒吼一声,冲了上来。老狼一甩头,身子后退。娜布其只顾得老狼,万万没有想到老狼也学会了这一招。娜布其扑了个空。玛喇勒看准了老狼,大头抵了过来。老狼一退,玛喇勒偏离目标,与对面的娜布其碰了个照面,蒙古弯刀擦着娜布其的头顶飞了过去。玛喇勒和老牧羊犬娜布其都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
尼玛吓得头发根都立了起来,脸上汗津津的。
老狼抓住机会吞噬着雪地上的肉末碎块。
玛喇勒冲向老狼,娜布其也冲了过去。老狼一看,一犬一羊冲向自己,便连连后退,直到雪丘挡住了它的去路。玛喇勒一看老狼不退了,低头就顶。老狼赶紧躲,娜布其则纵身扑了上去。老狼有些惊慌,左有明晃晃的蒙古弯刀晃得它眼晕,右有娜布其张着血盆大口。眨眼间,老狼被困在狭窄的空间里。它既不能向外冲,又无处藏身,最后它反身向雪丘上爬去。
尼玛头“嗡”的一下,想到老狼已酒足饭饱,很有可能爬上雪丘逃之夭夭,万一……尼玛不敢往下想了,对娜布其大吼一声:“拦住它!”
娜布其向老狼追去。娜布其身有残疾,又酣战了半天,体力明显不支。老狼已填饱了肚子,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是最佳状态,老狼四爪紧紧抓着积雪,扭动着腰身向上攀爬。
雪丘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积雪下面是一层光滑的冰层。老狼手忙脚乱,积雪大面积滑落。紧跟在老狼身后的娜布其却遭了殃,大面积的积雪带动着娜布其向下滑去。娜布其四肢,不,三肢紧紧抓住地面,但无济于事。“哗”,它随着积雪滑落到雪丘下。
尼玛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狼逃走。
突然,玛喇勒冲向雪丘。玛喇勒没有尾随老狼而去,而是绕过老狼,选择了坡度较小的地方冲上了雪丘。羊有着其他动物没法比的攀爬功夫。它们的四蹄能紧紧抓住地面,在接近七八十度的坡面上来去自如。
玛喇勒晃动着四肢,双肩一高一低,一低一高,后胯甩动,左一下,右一下,眨眼之间,冲上了雪丘。它直奔老狼逃跑的方向。此时,老狼也即将爬上雪丘。老狼一抬头,猛然看见近在咫尺的玛喇勒。老狼忘了玛喇勒头上的蒙古弯刀,或许是因为身处绝境、置生死于度外,老狼龇牙咧嘴,嗥声如雷,一条前肢紧紧扒住雪丘,伸出另一条前肢扫向玛喇勒。玛喇勒向前一探头,老狼的爪子扫在蒙古弯刀上。顿时,老狼的爪子血肉模糊。老狼即使受伤了,也没有退下去,三条腿仍牢牢地抓住雪丘。
玛喇勒身子没有动,大头就势向前一顶,头上的蒙古弯刀直向老狼的胸口窝扎下去。老狼惨叫一声,滚落雪丘。
娜布其刚从雪堆里钻出来,一个白乎乎的雪球到了近前。娜布其往后一闪身,躲过雪球。“铿”的一声,雪球发出沉闷的一声。再看,老狼摔了个四脚朝天。娜布其纵身跳起,直扑老狼。“骨碌”,老狼翻身爬起,又向雪丘上爬去。
老狼很快又爬上了雪丘,刚一探头,玛喇勒就出现了。原来,玛喇勒冲上雪丘,一直关注着老狼。玛喇勒以逸待劳,当头拦下老狼,挥头就顶,老狼不敢与玛喇勒硬碰硬,伺机而逃,无奈爪下既光滑,又不稳。玛喇勒居高临下,挥动着大头,左一下右一下。老狼疲于应付,大头也跟着甩动,三甩两甩,四肢不稳,再次滚下雪丘。
雪丘下,娜布其守株待兔。老狼还没有爬起来,娜布其就到了近前,老狼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形势对老狼越来越不利,它的思维也越来越糊涂,大脑中似乎只有一条逃生之路——翻越雪丘逃离。其实,这也怪不得老狼。老狼也想从其他方向逃跑,可雪丘下有严阵以待的娜布其,还有虎视眈眈、手握马棒的尼玛。老狼反应稍慢些,就有倒下的可能。只有雪丘才是逃离的唯一出路,可雪丘上有威风凛凛的玛喇勒。每次,老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雪丘,玛喇勒却不费吹灰之力,大头一甩,就把它赶下雪丘。老狼落下雪丘,迎接它的不是娜布其的尖牙,就是尼玛结结实实的马棒。
老狼第四次被玛喇勒赶下雪丘后,再也没有力气爬上雪丘了。老狼卧倒在雪堆里,身子软得如面团。娜布其抓住机会,纵身跳起,扑向老狼。老狼抬起大头,只是象征性地应付了一下,回天乏术。娜布其一口锁喉,老狼应声倒地。
老狼因为贪欲,最终丢掉了性命。
尼玛不敢掉以轻心,匆匆掩埋了老狼和母狼的尸体,处理掉雪地上的血迹,把玛喇勒和娜布其召回泥房子。尼玛没忘了奖给玛喇勒两捆上好的草料。尼玛闩死门,塞好门缝和窗缝,准备迎接下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