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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锦摄影之力刻露

郎静山,也是很想于照片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当他看到西洋人雷兰德的集锦摄影后,据说,他觉得与谢赫“六法”之“经营位置”“传移摹写”类似,之后便自成一体。

忘记具体是哪一年了,常州地方画院进京办画展,我也一同去往帮忙布置展览。我被分配与常州日报社的摄影记者唐锡勇老先生同住一室。熄了灯,躺在床上和这位老先生闲聊。他说他是吴中行的弟子,讲了些许吴中行的一些故旧的事体,并且说起吴中行与郎静山之间的交往。我立刻开灯坐起来问:“那您晓得郎静山的集锦摄影是怎样制作的吗?”他说:“先生对我讲过,郎静山的集锦,就是把所拍的一些素材照片,剪下来,拼贴在一张白纸上构成画面,然后翻拍,又不断在暗房修去粘贴时的痕迹,如此翻拍多次,痕迹直到全无。”

郎静山确实“作用”猛烈,企图以照片构架一座通往古人幽隐情怀的桥梁,后来他的确也做到了,并且声名远扬。今天来看,郎静山于摄影倒是独一份的图式。不过若用数字技术来做集锦摄影,却要便宜许多。

“作用”一词,出自米芾评看颜真卿书法的一段跋:“颜真卿学褚遂良既成,自以挑踢名家,作用太多,无平淡天成之趣……”“作用太多”,是“平淡”的对立面,其意为造作,力刻露。

力刻露,是中国摄影差不多一百年的通病,直到目下仍延续着。我的意思是,中国的摄影人,创作“用力过猛”,但这一用语粗鄙,应用“力刻露”一词替代。

在光社火热之前,黄炎培做教育考察,走访各地,邀约摄影记者随行,一路拍摄。他的照片,或者不是他拍摄的,或者是他参与拍摄的(或许他在取景框里校准构图?),不过每张照片上,都有他的题字说明,题字也好看,窃以为好过郎静山等人。这些照片看不出“作用”(据说,仅为他的考察报告配图),平淡天成,现藏于上海图书馆内。

罗兰·巴特曾说:“摄影的所思很简单平凡,毫无深度,只是此曾在。”

倘若照片“作用”力刻露,便会干扰观看时捕捉影像细节的可能,干扰“此曾在”的发生或者消亡。也因此,早年那些来到中国拍摄的洋人们,恰好拍的就是“没有用”的照片,仅仅还原了那一刻的“此曾在”。

我甚是欢喜法国人路易·李阁郎(Louis Legrand)拍摄的那些行将衰败的上海花园的照片,还有保罗—埃米尔·比朗格(Paul-Emile Berranger)的一张拍摄河岸边注视着法国炮舰的中国人的照片。英国人威廉·托马斯·桑德斯(William Thomas Saunders)所摆拍的中国南方和北方的各行业各阶层之组合的照片,类似戏剧表演的叙述,亦令我着迷。此时香港有一家“芳华”照相馆老板阿芳,也曾摆拍了不少各行业人物,其手法均为西洋人视角,且没有桑德斯的照片那么有魅力,却是照相馆趣味。该照相馆拍摄的数量倒是很多。

另外,有一位都柏林人D. K. 格里菲斯,曾是一个画家。他的一张记录1894年香港鼠疫的照片——《尸体经大汽船运往沙湾掩埋》,画面悲哀苍凉。 sjp0x2l/0MyAeSGBAWuDxNlKEpTy+SmGjkkGPDV2qyP35OKsoXkX34aNBrFIW6z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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