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二节
绘画

本节所要介绍的绘画,主要是佛教题材之外的绘画,包括墓室出土的画像砖、木板漆画、壁画,等等。对佛教壁画,则留待第三节中另作介绍。

魏晋南北朝佛教题材之外的绘画,从内容到形式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对汉代礼教绘画的沿袭,多描绘庄园劳动、神仙孝子等题材,画风粗犷奔放;另一类就是所谓的前文人画,多描绘高人隐士、山水风景等题材,画风精细文静。

下面,让我们进行具体的考察。

一、嘉峪关画像砖

嘉峪关画像砖(图3-1)于1972年出土于甘肃省嘉峪关和酒泉市之间的魏晋墓葬中。其内容多描绘劳动人民在地主庄园中进行各种生产活动的场面,有狩猎的、宰猪的、耙地的、牧马的,还有井饮、牧畜、牛车、坞,以及屯垦、屯营、牵驼、宰牛、采桑,猎鹿,等等。这与汉代画像砖的题材,显然有共同的地方,反映了当时人生死一体化的观念,希望在阴间继续拥有他生前所拥有的一切物质生活享受,但在客观上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在绘画技巧上,线描飞动,多用圆弧线,以用笔的快慢、轻重、顿挫来表现不同对象的不同质感,粗细的变化很大。有的地方不用墨线,直接以彩色抹出。形象的处理,注意大幅度的动势,而忽略细节。如人物的手指几乎都不是一一刻画出来,而是简略地一圈带过;五官的位置也几乎不合比例。但是,手舞足蹈的大幅度动作十分传神。此外如动物的描绘,无论憨厚的老牛、四蹄腾骧的骏马、中箭奔逃的野鹿,还是绝望的肥猪,无不穷神极态,惟妙惟肖。

图3-1-1 魏晋 嘉峪关画像砖

图3-1-2 魏晋 嘉峪关画像砖

二、《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画像砖

出土于江苏西善桥、胡桥和建山墓的《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画像砖(图3-2),无论思想内容还是艺术作风,都与嘉峪关画像砖判然异趣,足以代表前文人画对于汉画观念形态的一个反拨。

我们知道,在汉代绘画中,描绘历史上和现实中投身于社会群体功利事业之中的各种忠臣、烈士、孝子、侠客等题材,占有很大的比重,以此作为儒学礼教的形象教育。然而,在魏晋南北朝的前文人画中,这类题材的比重明显地下降了。根据文献记载,当时的画家特别关注的题材,是历史上和现实中那些超越于社会群体功利事业之外、不为礼法所拘的高人隐士,尤其以竹林七贤和荣启期的形象最受欢迎。由此足以窥见文人士大夫由“达则兼济天下”转向“穷则独善其身”的价值观念的转变。遗憾的是,文献记载中那些著名画家以高人隐士为母题的作品,都已经湮灭无存。但是,《竹林七贤和荣启期》画像砖的连续出土,也足以与文献的记载相为印证,说明当时画坛的风气所趋。

图3-2 魏晋 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画像砖

“竹林七贤”,指西晋时期的阮籍、嵇康、刘伶、向秀、阮咸、山涛、王戎,他们不满于西晋的政治,栖隐于竹林之中,好玄学清谈,纵酒任诞,生活放荡,不拘礼法,是所谓“魏晋风度”的代表人物;荣启期则为春秋期的高士,为当时的士大夫所共同景仰。由于画像砖分布在南北两壁,人物布局需要对称,所以,于七贤之外,把荣启期也画了进去。

画面上,嵇康头梳双髻,赤足坐于豹皮缛上,正在银杏和青松树下怡然弹奏《广陵散》,眼神傲慢,这与他“非汤武而薄周孔”的强烈的反礼教精神是相吻合的。阮籍侧身而坐于青松和阔叶竹下,突然用口作长啸的姿态,这也与他“嗜酒能啸”“任性不羁”的性格是相合拍的。此外如山涛的好饮、王戎的好作如意舞、向秀的闭目沉思、刘伶的以酒为命、阮咸的拨弄琵琶、荣启期的鼓琴而歌,无不潇然出尘、各具神韵。在艺术表现手法上,由于是模印砖,而不是直接用毛笔勾画而成,所以有稚拙之感。但是,线条的纤细、流畅,与汉代画像砖的粗放形体判然而异,一种文静的氛围,成功地烘托出人物事外有远致的内心世界。

三、顾恺之

顾恺之(348—409),字长康,小名虎头,晋陵(江苏无锡)人。他出身为官僚贵族,但对政治不感兴趣,而是沉浸于文学艺术的创作之中,有才绝、痴绝、画绝的“三绝”之称。所谓“才绝”,是就他的博学多艺、才华横溢而言;所谓“痴绝”,是指他以真率的性情超越于世俗功利之外的生活态度;“三绝”之中以“画绝”最负盛名,这当然是指他“苍生以来,未之有也”的绘画成就。

事实上,顾恺之不仅是一位卓越的画家,而且还是一位优秀的绘画理论家。传世的著作有《论画》《魏晋胜流画赞》《画云台山记》三篇,是中国绘画史上最早的绘画理论著作,在其中提出了不少具有深远影响的理论观点;此外,从当时其他一些文献记载中,也可以看到他的画论观点。

在顾恺之的画论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传神”的观点。其具体的途径则是“以形写神”和“迁想妙得”,也就是通过严格忠实于对象的客观描写来传达对象的神采,同时还必须融入画家主观的感情。为了“传神”,他特别注重细节的描写,曾提出:“写自颈以上……若长短、刚软、深浅、广狭与点睛之节,上下、大小、浓薄有一毫小失,则神气与之俱变矣。”因此,他为人画像,往往数年不点睛目,别人问他原因,他就回答说:“四体妍媸,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意思是说,四肢画得好一点或差一点都无所谓,传神写照的成功与否,主要通过点睛才能表现出来。这些观点,与上一章中我们介绍过的汉代绘画注重整体动势、忽略细节描绘的理论和实践,正好形成鲜明的反差。根据文献记载,“古画皆略,至协始精”。这里所说的“古画”’,主要是指汉画;而“协”则为顾恺之的老师、西晋著名画家卫协。汉画的简略作风,从大量传世遗存中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卫协的精细作风,虽然已经无法验证,但从顾恺之的理论和实践,正可以得到间接的说明。

顾恺之的画风,据文献记载,“笔意如春云浮空,流水行地,皆出自然”,线描则用“高古游丝描”,“紧劲联绵,循环超忽,调格逸易”。传世《女史箴图》卷、《洛神赋图》卷等,虽然不是顾恺之的真迹,而是出于后人的临摹,但其画风,与文献记载还是相吻合的。

图3-3 东晋 顾恺之 女史箴图

《女史箴图》卷(图3-3)是根据西晋张华所写的《女史箴》一文创作而成的。其内容是教育宫廷贵族妇女如何做人的道德和经验,同时也列举了一些历史上的妇女的事迹,作为借鉴的榜样。画幅采用长卷形式,根据文章的内容分段描绘,并在画面上题写箴文,成为文学与美术相结合的艺术形式。对镜梳妆一段,旁边的文字题记:“人咸知修其容,莫知饰其性,性之不饰或愆礼正,斧之藻之,克念作圣。”大意是说,一般的妇女都知道修饰自己的仪表容颜,却很少知道修饰自己品行德行,然而,如果不好好地修饰自己的品德,即使把仪表修饰得再美丽,也不符合妇女的做人标准。画面上,两位妇女一位席地而坐,正在对镜涂脂抹粉;另一位也席地而坐,面对镜子,由侍女为她梳理头发。画法以精细的线描勾勒而成,就是所谓的“高古游丝描”,对于表现人物服装轻软、细腻的丝绸质地,有着良好的效果。这种画风,与《竹林七贤和荣启期》画像砖完全一致,而与汉画的粗犷奔放迥然而异。人物的神情,也刻画得相当充分。那位对镜抹粉的妇女,其沾沾自喜的神态通过镜子反映出来,可谓别具匠心。而那位让侍女梳发的妇人,矜持的态度也完全合乎她的身份。由此可见顾恺之“以形写神”和“传神写照”的艺术特点。

《洛神赋图》卷(图3-4)是根据汉末曹植《洛神赋》一文创作而成的。相传曹植十分爱慕甄逸的女儿,后来为他的哥哥曹丕夺去。不久甄氏郁郁死去,在曹植的心灵上投下了一大阴影。有一次,曹植渡过洛水,追想宋玉所说高唐神女的故事,夜梦甄氏已被封为洛水之神,前来约他相会。醒来后便写下叙事赋一篇,名为《感甄赋》,后来被改名为《洛神赋》,借以发泄自己的相思之苦。

图3-4 晋 顾恺之 洛神赋图

《洛神赋图》卷有多种摹本传世。画面从曹植在洛水边见到洛神开始,到洛神飘然离去为止,“遗情想象,顾望怀愁”,交织着如怨如慕、如梦如幻的欢乐与惆怅、向往与失落、憧憬与怀念。全卷构图相连,山水起伏,林木掩映,人物随着赋意的铺陈重复出现,将时间和空间打成一片,体现了传统绘画时空合一的重要特征。人物的形象和衣纹的描绘,与《女史箴图》完全一致,但却不如《女史箴图》自然生动,可见同样作为摹本,水平也有高下之分。树木的造型与《竹林七贤和荣启期》画像砖一脉相承,人大于山,水不容泛……凡此种种,都体现了山水作为人物背景的稚拙状态。再如卷末曹植离开洛水的情景,匆匆疾行的马匹,带着人物依依不舍的恋情驰向画外,真可谓“画有尽而意无穷”。特别是人物回首反顾的一瞥,更把依恋之情刻画得淋漓尽致,所谓“揽 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四、陆探微和张僧繇

陆探微和张僧繇,在中国绘画史上是与顾恺之齐名的,合称“六朝三大家”。当时的评论认为:顾恺之的绘画能得对象之神;陆探微的绘画能得对象之骨;张僧繇的绘画能得对象之肉。遗憾的是,陆、张二人都没有画迹,甚至没有后人的摹本流传下来。但是,根据文献记载,我们还是可以领略到他们二人重骨和重肉的不同艺术特色。例如,陆探微的画注重用笔的骨力,造型清瘦,所谓“秀骨清像”;而张僧繇则吸收了西域的画法,注重色彩的凹凸渲染,被称为“没骨法”。

“六朝三大家”再加上唐代的吴道子,又合称“画家四祖”。四祖中,顾恺之、陆探微均以用线精细、紧密著称,号称“密体”;而张僧繇、吴道子则以用笔奔放、疏落见长,号称“疏体”。无论“密体”还是“疏体”,从技法性质上说,都是属于正规的画工画的规范,与“归去来”的高逸化心境并不是融洽无间的。这种心境超前于表现,即“迹不逮意”的前文人画特征,从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和《洛神赋图》可以看得很清楚,所谓“前文人画”,也正是从这种心境超前于表现的角度加以立论的。

五、宗炳和王微

作为文人美术的初兴,在题材内容上,山水画的兴起是一个值得注重的文化现象。在汉代之前,山水、树木基本上是作为人物画的背景,如各种《山海经图》,等等;有的则是作为地图的性质,并不具备独立的艺术欣赏价值。而从技法上来看,也相当幼稚,人大于山,水不容泛,树木则如伸臂布指。这从《洛神赋图》中可以略窥一斑。

进入魏晋南北朝,随着礼教的崩溃,人文意识的觉醒,文人士大夫们越来越发现了大自然的清新之美,一种超越于世俗功利之外的、天人合一的清新之美。所以,当时的山水文学蔚然勃兴,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无数隽永的篇章。在绘画领域,士大夫们当然也不会忘记给山水之美留下一席之地。而在这方面,特别值得一提的便是宗炳和王微两位画家。

宗炳(375—443),字少文,河南南阳人,活动于刘宋年间。他无意于从政,而是性好玄理琴书,曾遍游各地的名山大川,并长期栖隐衡山,从大自然的生化天机中体悟到人生的真谛。老年后因体弱多病,无法旅游,于是将曾游历过的山水胜景,用画笔描绘下来,挂在四周的墙壁上,每天坐于其下,对着山水画“澄怀观道”,也就是所谓“卧游”;又常常面对着山水画抚奏古琴,欲令众山皆响,标志着向永恒的宇宙自然发出内在生命意识的真诚呼唤。因此,他把自己从事山水画创作和欣赏的目的,归结为“畅神”二字,也就是要求达到内心世界的平淡与和谐、天然,这正是陶渊明“归去来”的精神境界。可惜的是,宗炳的画迹一件也没有保存下来,但却留下了中国最早的一篇山水画论《画山水序》。上面提到的一些观点,基本上都是出于这篇著作。

王微,字景元,山东临沂人。他也是一位宗炳式的隐逸之士,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之中,“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由此而体悟到人生的丰足和欢乐。他的山水画迹,也没有流传下来,但却留下了《叙画》一文,与《画山水序》同为早期的山水画论专著。

六、谢赫

谢赫(479—502),活动于南齐年间。他是一位优秀的画家,更是一位杰出的绘画理论家。他所撰写的一篇绘画批评专著《古画品录》,以“六法”为标准,对28位古今画家的艺术成就作了总体上的评价。所谓“六法”就是: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

这六条标准,千百年来被当作中国传统绘画创作的金科玉律,以致使“六法”二字,也成了中国画的代名词。

六法的内涵,经过后人不断地补充阐释,包涵了极其丰富的绘画美学思想。所谓“气韵生动”,大体上是指一幅绘画创作完成之后的总体氛围,要有一种生气勃勃的生命律动洋溢其中。所谓“骨法用笔”,大体上是指用笔要见功力、线条要见骨气而言,应该像顾恺之、陆探微那样,像写书法那样干脆利落,而不能描描画画、涂涂改改。“用笔”再加上五代以后荆浩提出的“用墨”,合称“笔墨”,成为中国传统绘画基本的技法形式和美学特征。所谓“应物象形”,也就是顾恺之“以形写神”的观点;而“随类赋彩”,则特别指出了如何在色彩方面达到“应物象形”的问题。所谓“经营位置”,也就是画面的布局和章法。所谓“传移模写”,则指将稿本复制到正式创作的绢素或壁面上去的技巧问题,包括如何学习、模仿前人优秀图式的修养问题。

需要指出,以“六法”为中心的传统绘画理论的建立,包括顾恺之、宗炳、王微等的一些论著的出现,具有多方面的社会历史原因。首先,这当然是文人美术初兴的一个必然成果,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绘画文化品位的提高。在汉代之前,绘画仅仅是社会下层民间画工的专业,当然不可能把实践提高到理论的层次。其次,这也是当时整个文艺批评的活跃使然,如文学批评中的《文心雕龙》、诗歌批评中的《诗品》等等,都是在同一时期涌现出来的美学名著。

此外,也与南朝统治者对绘画批评的热衷密切相关,当时的一些帝王,都非常爱好文艺,并在宫廷中收藏了大量古今名画,按照艺术的优劣分成不同的等级。凡此种种,促进了中国画理论系统化、体系化的水到渠成,同时又反过来促进了创作实践的变革。

七、司马金龙墓木板漆画

司马金龙墓木板漆画(图3-5)出土于山西大同,墓主司马金龙是北魏的一位官僚。木板漆画共有五块,是根据汉代刘向所撰《列女传》创作而成的。描绘娥皇、女英、周太似、太任、太姜、春姜母女、班婕妤等古代妇女的事迹,作为封建道德的说教,显然是沿袭了汉代绘画“成教化,助人伦”的功能。但是,在艺术的处理上却吸收了顾恺之精细工整的作风,与汉画的粗放形体大相径庭。衣纹用游丝描,以形写神,色彩艳丽。当时,政治上虽然南北分裂,但是由于北方少数民族统治者大力提倡并推行汉化政策,所以,艺术上也呈现出南北交流的倾向。这件作品,正可以作为南北画风交流的一个实证。

图3-5 北魏 司马金龙墓木板漆画

八、其他画家和作品

魏晋南北朝时期,著名的画家还有不少,传世的画迹主要是墓葬绘画,数量也很多。下面,让我们选择其中比较重要者略作介绍。

曹不兴,他是三国时吴国的著名画家,擅画人物、佛像和龙。

戴逵,东晋画家、雕塑家,擅画佛像。

杨子华,北齐画家,擅画人物、龙马。

曹仲达,北齐画家,本为中亚曹国人,所画人物、佛像多衣纹紧贴身上,被称为“曹衣出水”,与吴道子的“吴带当风”恰成映照,西域犍陀罗的作风相当明显。遗憾的是,所有这些画家,都没有作品流传下来。

这一时期的墓葬绘画在近几十年中也出土了不少。其中,河南邓州市学庄墓的人马仪仗模印像砖较有特色,人物的造型清瘦,与陆探微的秀骨清像相一致。

此外,十六国北凉时期甘肃酒泉丁家闸墓壁画,描绘乐舞百戏、大树人物、农耕、双马,均有汉画遗风。

北齐时期山东的崔芬墓壁画,描绘车马出行。山西太原的娄睿墓壁画,描绘车马仪仗、胡角横吹,线描飞扬,神态活现,与文献记载中杨子华的作风相吻合。

吉林集安的高句丽墓壁画,描绘歌舞,进食、狩猎、出猎、角抵、攻城甲骑、伏羲女娲,内容丰富,有汉画的题材特点;但人物形象却以当地本民族为模特儿,形象地反映了当时民族文化交流、交融的情况。 r3JCTJxawvsF/ax5TRF54tjzeII6MFk6q4uThhOMdisX8LOBJhdzD9MrMeVrV7sf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