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十一快到了。08年五一黄金周取消，加上夏天不少单位因奥运会的举办而取消了休假，估计好多人都憋家里半年多，就等十一出来放风了。

和朋友们商量，盘算去什么地方才不会遭遇人满为患。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决定去革命老区——鄂豫皖交界的大别山。

29号一早我们一行五辆车十四人加两条狗从市内各地赶赴武黄高速入口附近集中后，打开对讲机，调整好频率，编好前后顺序，鱼贯驶上高速。我们的选择是很正确的！武黄高速上出行的车辆如过江之鲫，但驶过黄石大桥向湖北英山方向拐过去，马上就车辆稀少了！中午到达英山县城，吃完午饭后泡温泉。我们选的这家温泉酒店都是包间，狗们也可以随着主人进到房间里，大人泡澡，狗们睡觉。当晚宿英山宾馆，一个由原来的县政府招待所改建的挂牌三星酒店。那几年带狗旅行途中如果需要停留，我们会选择在县城过夜，而在县城里我们首选的就是这种由县政府招待所改建的宾馆，通常这里的条件是当地最好的，有安全的停车场，而且不拒绝带狗入住！

晚餐在县城边的农家乐吃，铁蛋和店家的田园犬扯上了皮。铁蛋下车发现了田园犬兄弟后，便溜达过去想和人家玩儿，但人家完全不领情，守着自家院子，冲铁蛋呲牙咧嘴地怒骂。那会儿的铁蛋除了与大熊见面就死掐外，对其他的狗都很友好，无论大小公母。有时一些小个的狗往他身上爬，他烦了也就抖抖身子走开了事，对松狮而言，这算是难得的好脾气。这不，才被那田园犬骂过，转个身又像没事狗一样，东一晃西一晃地凑过去嗅对方，结果自然又换来田园犬一阵尖声怒骂。

第二天近中午，我们一行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湖北英山的桃花冲林场，在一个度假村住下。度假村背靠山林，一条小溪在门前流过。客房部是呈“凹”字型的两层楼房，建筑比较新，收拾得也干净。

午饭后开始爬山。这儿不是很有特色，虽名为桃花冲，却不见半株桃树。好在山势平缓，植被茂密，很少的台阶，也适合狗行走。溯溪而上，一路观赏树影倒映的静潭，欢快跳跃的小瀑布，又或是溪流在石滩上激起的浪花。山中有水，这山就有灵气，穿行山间就不会感到乏味。溪流带来凉爽的山风，即便是在夏天，人在这样的山谷中行走也不会觉得炎热。

我们从度假村出发前打听的信息有误，当地人说在山谷中往返一趟大概需要五十分钟。估摸自己的腿脚没山里人利索，我们打算用一个半钟头走完，既锻炼了人和狗，又不会太累。结果走走停停单程就用了两个半小时才从山谷里出来，然后司机们返回山谷另一端的入口处取车，最后回到住的度假村已经三、四个小时过去了。

铁蛋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严酷的长途跋涉的考验！好样的！回到度假村，我们中午预定的土鸡汤已经炖好了，弄了一些鸡肉和汤好好慰劳铁蛋。尝过鲜的铁蛋在吃饭时一直守着我俩，哪怕他已经吃饱了。不过有一点，当我说出“最后一口了”或是“不准了”之后，铁蛋就会放弃守候，郁闷地垂下头，转身去一边趴着，还算守规矩。

当地稍显原始的山道有不少尖锐的石头，弄伤了铁蛋一只脚的肉垫，好在无大碍。城市里的宠物狗脚垫柔软，不像野生犬科动物的脚爪那么坚硬耐磨，可能会被尖锐的山岩伤到。如果是大型犬，在半路伤了脚，既不能行走，主人又抱不动，那可就有点进退两难了。取出随车携带的药物，给铁蛋处理好伤口，然后用弹力绷带包扎好。这种自粘弹力绷带既可以紧密地包扎好伤口，又不影响狗的活动能力。

经过半天的徒步，当晚人狗都睡得很香。铁蛋一回房间便躺倒，眨眼工夫就呼噜呼噜地打起了鼾。对他的鼾声，我们也早已适应，当作催眠曲了。

十月一号上午又去爬山，看山势有些陡，没让铁蛋去，他妈在停车场附近找了个地方陪着铁蛋休息。狗习惯于将四条腿落在同一平面上，因此会弓起脊背去攀爬对于他们而言过于狭窄的台阶，时间长了会导致脊椎受伤。

二号上午不紧不慢地早餐后，开始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这两天白天爬山，晚上喝酒睡觉，人的精神倒是养得挺好的。

原本要去岳西镇继续泡温泉的，可到地头一看大失所望，只找到两个半死不活的温泉度假村，大家没了兴致。于是一行人在老刘的带领下离开破败的度假村拐进了桃花溪，准备乘木筏漂流。

老刘，按照武汉人的话来描述，是个“陀螺屁股”（意即某人安定不下来，喜欢不停地动），平时闲不住，有时间就想开车往外溜。这次老刘俩口子也带着一只狗，一只在狗界而言绝对算得上是祖奶奶级的十六岁的串串狗。05年的时候，这只与《乱世佳人》中的女主角同名的狗和黑狮一起游湘西，在南长城上连蹦带跳，精神得和一只花季少女狗一样。可现在已老态十足：牙掉了不少，还总歪着小脑袋，舌头尖耷拉在嘴边。这次出行没让她爬山走远路。

两条木筏载着我们一行稳稳地顺流而下。铁蛋不像黑狮那么怕水，一路懒洋洋地趴在木筏上，下巴枕着筏子的边沿，时不时地抻出舌头尝尝溪水。木筏穿过浅滩时，浪花会从木筏的缝隙中涌上来，搔弄他的肚皮，不明就里的铁蛋就会“呼”地跳起来，莫名其妙地左右看看，然后重又把自己放倒。这只小懒狗，能坐着就不让自己站着，能躺着就绝对不会坐着！

看铁蛋的表情，这一路玩得不算很高兴，不过总好过每天早晚在家沿那几条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线路绕圈圈吧？

假期结束回到武汉，铁蛋又开始每天早晚两趟在小区里绕圈。不过作为一只两岁多心智成熟的狗，而且还是一只松狮狗，长主意只是迟早的事：他开始自己选择路线，早晚两趟遛弯不走重复路。不知道是旅行启发了他，还是因为松狮本身就是个主意比较多的狗，每次遛到岔路口，他会冲着要走的线路方向，然后回头看着你，很明确地表达自己的主张！这个主张有时会被我拒绝，于是铁蛋会郁郁地垂下头，走上我选择的线路。不过这种郁郁不欢持续不了两分钟，铁蛋就会重新开始细致地巡视，专心地嗅闻，严谨地撒尿。他撒尿前不时会表演一种“尿尿舞”，在选定的点前前后后地折转折腾，直到他认为找到了一个最佳角度，一泡下去可以把别的狗留下的所有味道全覆盖，才抬腿，然后“滋~~~~”。

转眼到了年底，朋友们又开始张罗放假去哪里玩儿。老刘想带大家再去大别山，理由是在湖北英山有一处山顶农场，老刘想让大家伙去考察考察，看有无可能几家众筹在那里修建一处休闲避暑的农庄共大家享乐。

2009年元月2号的早上，三辆车在武黄高速入口处老地方集合，便奔英山而去。在县城午饭后，2点多抵达要考察的山岭脚下，停好车后徒步上山。

一个下午考察下来的结论是：我们夫妻俩肯定没兴趣把钱投在这个项目上，倒是铁蛋会乐意——如果他有钱且会花钱的话。我们不喜欢的理由有四，其一：那座山离县城太远，要开一个半小时的山路，而且路况不佳；其二：从半山腰到山顶就没了车行的道路，需步行三十到四十分钟方能抵达，不方便运送物资，也就不具备休闲度假的便利条件，而自己修路花费不小；其三：山上多矮小树木和灌木，没有我们喜欢的那种大树成荫的景致，有些冬冷夏不凉的意思；其四：作为此地的一大亮点来宣传的水库远远不够规模，更像是山脚下的一个大水塘。怎么样，理由够充分的吧？而铁蛋喜欢此处的理由却简单的很，就一个：这里的羊羊好多啊！

上山途中一直被大家表扬说“憨厚”“省心”的铁蛋让我们经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惊吓。开始爬山时老刘说山上就一户看林人家，所以我们就没拴铁蛋。走不多久，路边草丛中就不时有羊群发出些响动，铁蛋三番五次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我们只看见他胖乎乎的一团滚下山坡，好在坡上灌木丛生，不至于让他滑落得太远。那些羊儿们也远比铁蛋灵巧，眨眼间跑得不见了踪影，铁蛋也就频频扑空。既然羊们没有危险，我们也就由他去折腾。沿着蜿蜒的山路眼看快到看林人的住处，走在前边的朋友们突然发现了路边的两只小羊羔，还没来得及示警，被随后转过山角的铁蛋发现了，再一次表现出他惊人的爆发力，“嗖”地扑上去，以我们始料不及的速度撵着两只羊羔从山路的一边窜到另一边，从草坡下撵到山岩上。这只看似体态臃肿的狗仿佛被精灵附体似的敏捷，上下左右地飞奔折转。估计两只小羊羔从羊妈妈肚子里出来就没遇到过这种事，惊慌失措间一只羊羔便落入了铁蛋的血盆大口！这还了得，我们一边怒喝，一边飞奔上去拽尾掐脖地逼铁蛋松口，这才算是救下了小羊羔一命。

这时老刘才告诉我们看林人那里还有一些羊，可我们下车时不知道这种状况，既没给他带项圈，也没带上牵引绳，咋办？没辙，我先走到看林人的房子那儿找了根绳子，一根粗得足以栓头牛的麻绳！在铁蛋脖子上打了个活结牵着，这下羊们安全了。

幸好有那根绳子，否则还不知铁蛋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惹出多少事端来：在看林人的房子周围他与另一只率先逃回家的小羊羔有过数次的面面相对；在下山的路上，转过一个弯遭遇几只近在咫尺的羊；在靠近山脚的一户农家院门口又碰到一对羊母子。铁蛋看到比自己还高大的羊妈妈，觉得不好惹，便拉扯着我想绕过母羊向小羊下口。勇敢的羊妈妈一直将小羊挡在身后，顽强地与铁蛋对峙。

最后我不得不使劲将同样顽强的张铁蛋连拉带拽地弄下山。

铁蛋的第一次“狩猎”就这么结束了。

我们明白，对于狗，尤其是对包括松狮在内的一些由北方狼驯化来的犬种而言，这样的举动纯属本能，也怪不得它们，只是我们所处的环境需要主人们对狗们的这种“狩猎”行为加以约束。毕竟它们与我们一起生活在人类社会中，也需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则。

元旦过后，小区组团里来了新的狗朋友，那是一只三个月大的公松狮，叫豆子，经常在大熊和我们家串门。由于豆子年纪小，大熊和铁蛋对豆子都很友好，但表现得不一样：大熊对豆子很容忍，甚至允许豆子吃他碗里的饭；而铁蛋则是在外面护着豆子，在家里偶尔会“欺负”一下，教给豆子狗界的规矩。我们观察发现，狗教狗比人教狗的效果好太多了，基本上一、两次就可以让豆子学会规矩了。

武汉的天气一天天地冷下来，慢慢进入到铁蛋最喜欢的冬季，那身厚厚的皮毛终于派上了用场。只是可怜了我们，寒夜里顶着北风，手脚冻得冰凉地陪他遛弯。

2009年的寒假快到了，年前的旅游淡季是出行的好机会，这段时间各个地方都是游客稀少。对于我们而言，铁蛋在冬天的活动能力增强，让我们对旅行目的地的选择容易了很多。

2007年策划的山东环海行让几家朋友玩得挺开心，这会儿又开始闹腾让我们拿个出行方案。我们一家本来就计划再去一次阳朔，但和以前带黑狮过去不同，行程会根据铁蛋的体格做些调整，舒缓成了这个旅行计划的主色调：不能长时间开车，要吃好喝好玩好住好；有风景可看，还不能登高爬低地把狗累着……。大家伙听了我们的旅行计划，好啊，有吃有喝，好玩又不太累，那就一起去吧！结果2009年的寒假旅行由我们原本计划的一家三口独行变成了四家人结伴出游：我们，老童，铁蛋的大舅一家，小美女美人佼一家。

元月19号的晚上，看着地板上收拾好的大堆行李，铁蛋虽然有点惴惴然，但完全没有妨碍他躺倒后立即鼾声雷动！

20号一大早，铁蛋妈单独带他出去遛早。出门前铁蛋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还是乖乖地跟着他妈出去了。我开始大包小包地往车上搬行李，铁蛋用的东西就让我搬了一整趟。

在家里吃完早餐后我俩牵着铁蛋一起出门，这小子终于安下了心，扭着肥屁股高兴得一路小跑着，屁颠屁颠地直接拖着我们奔车去了。

9点整与其他三辆车汇合，驰上了京珠高速，首站是广东韶关的丹霞山。我们的旅行计划是20号出发，经广东韶关、广西贺州抵达阳朔，在那里过完新年，预计29号阴历初四回武汉，前后十天左右时间。

丹霞地貌是一个地理名词，是红色砂岩经长期风化剥离和流水侵蚀，形成孤立的山峰和陡峭的奇岩怪石的总称。之前在做计划时，考虑到有朋友们同行，所以选择将丹霞山作为其中一站，让朋友们欣赏欣赏丹霞风光。而丹霞山海拔仅408米，垂直高度300米，带狗去那里旅行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美人佼的爸爸王老板长得心宽体胖，每当我们一起出游需要爬山时，他总会满脸愁苦一身疲惫地说一句：我在山下帮你们看行李吧！如果山上有台阶铁蛋爬不动，可以和这个胖叔叔做伴留山下看行李。

第一晚宿韶关武江边某挂牌三星酒店，费了番口舌才让铁蛋入住。第二天上午8点多钟，我们吃完早餐，驱车五十多公里到达丹霞山。丹霞山的风景集中在长老峰和阳元山两处，游玩长老峰一线需要两、三个小时。看看时间，估计转完正好是吃中饭时间，于是先游长老峰，吃午饭时顺便看看景区里边有没有合适的农家乐可以住。

山上几乎没有游客，只是天空阴沉沉的，空气湿度不小，感觉有些闷热。丹霞山海拔虽然不高，但仍然有大段还算平缓的台阶。走一段抱一段地带铁蛋前行，看他逐渐哈嗤哈嗤地喘得厉害起来，紫蓝色的舌头也开始变成紫红色，我们一家便停了下来。

这一条观光线路中锦石岩一带给人的感觉不错：大块赭红色的山岩陡立着，而锦岩寺则镶嵌在岩壁中，与武当山的南岩宫很类似，只是这里整块巨大的红色砂岩看着给人更大的震撼。另外阴元石也是一处大自然的奇观：酷似女性生殖器，与阳元山上的阳元石遥相呼应。小小的丹霞山中有这样两块奇异的岩石，不能不让人惊叹。更神奇的是，据村民讲，阳元山下的村子里几乎都生的男孩！

虽然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奇迹，于铁蛋却感觉一般：山上气味太少。一路就见铁蛋垂头丧气地边走边喘，几乎没怎么嗅闻、撒尿。为了照顾大家，铁蛋你就做一回牺牲吧。

中午在阳元山景区门前的断石村享用了顿农家饭后，一行人准备登阳元山。这片游览区看着线路不长，但异常陡峭难行，绝对不适合狗攀爬。从山上下来的几个广东小伙说他们用了三个钟头上下，于是大家纷纷打起了退堂鼓。正好！铁蛋和其他人找处地方休息，我和老童不死心，往山上爬去。

山路确实非常陡峭！台阶是依山而凿，砂岩容易风化，在几十度的山坡上不少台阶都破损了，使得攀爬更加困难。爬到半山，四顾望去，雾霾严重，灰蒙蒙的一片。抬头看看更陡峭的后半段，感觉上去也没啥意思，于是抓着护栏，侧着身子，更加艰难地一步步往山下折返。

在景区里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农家乐，位于阳元山下的锦江边，还蛮干净的。农舍后面有很大一个院子，紧靠锦江，风景很好，而且农家菜做得很好吃！只是铁蛋开始拉肚子了。这两天在车上他妈喂他零食，在车下朋友们喂他些人吃的七七八八的东西。出门在外拉肚子最麻烦，只能边喂药边控制饮食，如果不见好就得禁食了。

清晨的锦江更加宁静、漂亮，虽然天空仍然是阴沉沉的。我俩早早地起床带铁蛋沿锦江散步。撵走了几只貌似想靠近滋事的田园犬，铁蛋跟着我们来到锦江边。水面平静，倒影清晰，只是赭红的山岩继续被雾霾蒙着，灰扑扑的缺少颜色，如果是晴天，这儿一定非常漂亮！正轻松地沿着锦江溜达着，原本一路默默地沿江边走边嗅的张铁蛋，突然翻身倒在水边的一个烂草堆里，起劲地打起滚来！赶紧冲上去把铁蛋提溜起来，可是这臭小子没走两步，又一侧身，利落地躺倒在另一个烂草堆里滚上了，这下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臭”小子！出门在外又不方便给铁蛋洗澡，可怜我们俩就这么关在车里被臭蛋一路熏回到武汉。不过铁蛋对自己身上的新味道似乎很满意，他偏转头嗅嗅自己的身体，那表情甚至有些洋洋自得。在狗界里，腐烂的水草味等同于人类世界里香奈儿的味道？！

离开韶关丹霞山奔下一站广西贺州。人算不如天算，走了一段盘山路后，遇到323国道连山段修路。我们这个小车队是一水儿的轿车，这天三百多公里的路程，晚上8点多才到达贺州县城。原来计划当天住温泉酒店，晚上泡温泉的，看时间不早了，只得住县城里。顺便找了家当地的旅行社帮我们订了第二天温泉酒店的住宿和景区门票，比自己订便宜，多少算找回点安慰。

晚上找食时在住的酒店附近发现一间餐馆，当地食客众多，连门外马路边都坐了人。我们也请店家在门口摆上张大桌子，这样我们吃饭铁蛋也不会受到什么限制了。在我们等菜的当口，铁蛋妈发现张铁蛋鬼鬼祟祟地趴在一边，好像嘴里正吧唧着什么，把他揪过来一看，果然在偷吃！一定是在地上捡的！“不准！”他妈一声怒喝伴随着一个大嘴巴，铁蛋连忙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面对他妈再次扬起的巴掌，耳朵紧张地扯向脑后，眼睛拼命眨巴着，尾巴也开始往下耷拉。

同伴们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他妈“下黑手”。看着铁蛋紧张害怕的可怜样，他妈的第二个巴掌也打不下去了。面对同伴的“指责”，铁蛋妈坚定地回击道：这个习惯不灭下来，将来会送命的！的确，老童同事家的狗在单位门前的地上捡食了一块东西，估计是三步倒之类的毒狗药，结果吃下去不一会就咽了气。

铁蛋这方面从小养成的习惯还是不错的，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边都没捡食过，也从没翻过家里的垃圾桶。茶几上放的吃食他是够得着的，但除非是我们喂给他，否则他就只会坐在一边流着哈喇子看着，绝不会偷食。这次一定是禁食饿坏了！看他知道错了，他妈摸着他的大脑袋，轻声细语教育他：不准在外边捡东西吃！会被毒死的，那样你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过了一会儿，铁蛋才算放松下来，可怜巴巴地趴在一边。这晚还是没给他吃。

由于昨天走烂路耽误了时间，23号贺州的旅行计划调整成上午去参观客家围屋，下午游览玉石林后就住附近的温泉酒店，晚上泡免费温泉。面对这个调整，大家纷纷表示我这个“野导”还算称职，头天带领大家走了烂路的“过失”，就既往不咎了。其实吧，设计这条线路主要还是因为这一路地势平缓，比较适合铁蛋游玩！那帮家伙的要求和感受么，都只是附带考虑的，附带考虑！

客家围屋始建于清乾隆年，由一个江姓家族兴建。围屋的建筑保持完好，现在还有不少江氏后人居住，只是围屋里的老玩意儿都搬到两公里外的一处博物馆去了。虽没什么古董可看，但是这里祖祖辈辈生活着“原住民”，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是我们的菜，也让铁蛋兴趣盎然。

我们一行进入围屋不久，铁蛋就吸引了一大帮孩子的围观。这下好，也不知道是谁参观谁了。面对孩子们的围观，铁蛋感觉有点不知所措，两只耳朵略微紧张地向脑后扯着。当叽叽喳喳的孩子们靠得太近，便抬起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们：咱快走吧，这些小屁孩有点闹！

我们旅行在外，习惯于尽量找当地的东西吃，这也是一种旅行体验。看看到中午的饭点了，可踅摸半天也没发现围屋里有餐厅之类的地方。这围屋不小，在里面转悠像走迷宫，而有可能引导我们去找吃食的张铁蛋的注意力完全被围屋里猫狗的味道所吸引。一个同伴在很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块“欢迎就餐”的牌子，顺着路牌上的指示方向走进某间屋里一打听，真有饭吃！太好了！点好餐，等上菜的功夫，大伙聊天的聊天，打扑克斗地主的斗地主，铁蛋呢，一直在门口转悠想溜出去玩。怕他出去碰到居民家的猫狗惹出事，于是严令禁止外出。铁蛋杵在门口，侧身冲着门外，回头用期盼的眼神盯着我们好一会儿，发现实在是不会有别的结果，最后只得趴在门口，下巴贴着地面，本就凹进去的眼睛就更加看不见了。不过从他不时耸动的眉头和转动的耳朵可以感觉到他仍不死心地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菜上来了，味道不错！尤其是茨菇和豆腐酿——用炸过的豆腐泡填上香菇、肉末和芋头泥做成的一道佳肴。鸡汤味道也很鲜，是田间的走地鸡，只是鸡肉烧得不太烂。我们胡乱揣测是不是烧的时间太短，还是这鸡老在地上跑所以肌肉结实炖不烂？后来到阳朔才发现，原来当地就这种做法，烧烂了就没人喜欢吃了。

看到昨晚铁蛋饿的可怜样，今天所有人均不顾我们的反对，纷纷给铁蛋投喂鸡肉。鸡肉烧得烂还是不烂，铁蛋同学倒是完全不介意，肉送到嘴边，只“呼”地一探头，肉就没啦，几乎没见张嘴，当然就更见不到他嚼啦。吃完一块便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家伙的眼睛根本就是可大可小），用充满柔情与无辜的眼神看着喂他的人。如果等了一会儿还没下文，便转到下一位身边蹲着，继续用那种眼神抬头看着。此时他似乎知道人多，我们不会真对他下手管教，所以对我们的呵斥装聋作哑。看他这会儿舒坦满足的小样儿，刚才没让他去抓猫撵狗的一丝丝郁闷似乎已彻底烟消云散了。

同为松狮，铁蛋和黑狮在吃上面反差极大：黑狮不会吃外人喂的东西，有时经我们转一下手，他会勉强吃掉；而且他几乎只在该他吃饭的时候，吃他自己碗里的，不会守在饭桌边。铁蛋在吃的方面表现得不像一只松狮，从馒头包子到大鱼大肉，来者不拒。我觉得除了两只狗个性的差别外，可能还和他们从小养成的饮食习惯有关。黑狮从小的主食是猪肝加精瘦肉，和一些米饭和蔬菜，而铁蛋是吃干狗豆长大的。对于这样的狼种犬而言，肝、心等内脏是食物中的上品，所以黑狮对猪肉牛肉是不待见的，净羊肉会吃一些，否则，请在肉中加入猪肝。所以以前我们带黑狮出行时总要费不小的劲来给他找吃的。

很明显，对黑狮的喂食方法是非常错误的。对狗而言，吃惯了新鲜食物，肯定是不会再喜欢吃干狗粮的。肝脏对狗而言几乎是无法拒绝的极品美味，可是肝脏中富含维生素A，过多的食用会影响到狗对其他维生素的吸收，甚至引起维生素A中毒。何况肝脏是解毒的器官，动物体内一些有毒物质会残留在肝脏中。我们觉得黑狮在八岁时因为肝炎诱发身体其他疾病而离世，和我们这种错误的喂食习惯很有关系。

所以家长们如果不想在喂食上花太多心思，也为了狗的健康，那么就狠下心坚持定时定量地喂食狗粮，这样会省不少心，尤其对带狗旅行而言更是如此。

吃饱喝足，上车奔玉石林。不同于昆明石林，贺州石林是一片汉白玉质地的石林，故被冠以“玉石林”的美称。整个山坡上只见奇峰突兀，怪石峥嵘，占地规模虽不及昆明石林，但奇、险处绝不逊色，还是很值得一看的。亿万年的风吹雨淋，岩石表面变成黑色，只在山岩的峰尖刃口上显露出一点汉白玉的本色。石林中一处被称为“南国雪原”的地方，岩石通体雪白晶莹，估计表面清洗过。

在停车场就没见有车辆，进到景区更发现若大片石林几乎不见其他游人。一行人沿着步道溜溜达达地蜿蜒而上，游玩间美人佼小朋友在一处天然石阶前没站稳险些滑倒，引来大家的几声惊呼。跟在后面的铁蛋见到此景，便认定这个地段危险，死活不愿迈步向前！没办法，只好带着他绕道而行。

怕铁蛋累着，我们一家三口登到半山的“三远亭”就此止步。其实主要原因还是这里少有气味，对铁蛋而言有些乏味，便在亭子里歇息。等到大家伙重新兴致勃勃聚集时，阴沉沉的天空更暗了。现在正好去泡温泉，舒活略微疲惫的身体。

入住的温泉宾馆坐落在温泉旅游区的半山，宾馆紧挨着温泉，住店客人泡温泉是免费的。房间和露台之间是落地玻璃门窗，对面的山谷景色秀丽。温泉区不便带狗，铁蛋被留在房间看风景。

这儿的温泉规模不大，仅两片露天汤池，总面积还不及一个标准短泳池，设施也简陋，更衣室没暖气，不提供饮水和干浴巾，不过胜在天然和自然：温泉不是烧的锅炉水，泡在汤池里便可欣赏四周的山景……不过，这天气，唉，出汤池就得瑟缩着赶紧奔更衣室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泡完温泉吃罢晚饭，夜已深沉，在细细的冬雨里，借着酒店路灯射出的昏黄灯光，牵着铁蛋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上散步。

回到房间，在铁蛋鼾声的催眠下很快就进入梦乡。

24号清晨8点，退房后先返回贺州县城吃了当地有名的螺蛳粉，然后沿贺州到桂林的高速行驶数十公里，在昭平黄姚出口下，再开数十公里的国道县道就抵达黄姚古镇了。古镇的入口处大门敞开却没见有人售票检票。我们一帮人在门口踅摸半晌，才有工作人员看到我们过来售票。交过钱每人手臂上帖上一个“福”字胶贴，算是购买过门票了。美人佼在铁蛋毛茸茸的大脑门上也帖上了一个。进了古镇后听居民说快过年了，这两天不收门票。算啦，就当我们为当地旅游事业做贡献了。

小镇始建于宋代，按八卦方位布设。镇子里青石板铺路，古朴的建筑保存还算完好，一条溪水从镇中穿过，放眼四顾则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一座座翠绿的馒头状山峰环抱着小镇。

镇口有两株参天的大树，盘根虬枝，叶茂枝繁。本打算请一位导游带着我们游览古镇，可这会儿临近年关，别说是导游，就算是村民都难见到一个，一伙人只好看着导览路标在镇里瞎转一气。好在我们这帮人中有对摄影感兴趣的，有对带着狗瞎转悠感兴趣的，还有对跟着大伙凑热闹感兴趣的，就是没有对历史感兴趣的。于是，无所谓人文，无所谓考证，随便走走，随便看看，说些不着二五的玩笑话，和以前一家三口独自旅行倒是另有一番不同的趣味。正晃悠着，从身后闪过一个说广东普通话的小伙，自我介绍来自佛山，就住在镇上，准备待到大年初三，那时镇上才真正开始过年，当地会有热闹的大集市。小伙子显然很高兴看到我们这群人，随我们一起走了会儿，介绍了镇上几处有意思的地方，在我们不经意间消失在古镇的小巷中。

随着深入小镇的中心，街上开始出现狗了。起初碰到的几只田园犬远远地看着我们一行，都不太敢靠近铁蛋，而铁蛋却没发现这些狗，很迟钝地自顾埋头四处乱嗅，到处撒尿。转过一个街角，迎面走过来一只体格雄健的大狗，长着宽宽的下颌——这是只善咬的狗！那只狗首先是冲我们这群陌生人一通吼，是那种边吼边往上迎的架势！我发现情况不妙，紧赶两步挡在铁蛋前面。经过这一段路的“跋涉”，铁蛋已显疲惫，垂着头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完全没有了松狮的霸气。果然，那狗发现了铁蛋，面对我的做势驱赶，并没有退让的意思，于是我只好进一步逼近那狗。在我的进逼下那条狗终于还是屈服了，犹豫了一下后，侧过身体，沿着小溪，似乎急急地赶着要去干嘛，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按说遇到危险时，应该是狗冲在前面保护主人，可是看看我们家张铁蛋，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讲了。

根据广东小伙的介绍，我们慢慢在古镇中游览。逛到一处酒坊，我们中的几个好酒之徒迫不及待地溜了进去，一番品尝之后，买了一斤黄精酒，一斤青梅酒。就是这两斤酒，在后来年三十的饭桌上放倒了几个人！这青梅酒比我们在超市中买的日、韩生产的梅子酒要好喝，酒味纯，梅子味也浓，价格便宜就更不用说了。

跨过一座小石桥，沿着小溪又溜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吃午饭的地方。一行人在阴冷的古镇里逛了半天，此时挤坐在农家狭小的房间里，吃着热呼呼的农家饭菜，感觉无比的满足。如果这时有人问：“你们幸福吗？”我们肯定会异口同声：“很幸福！”作为内心的一种感受，幸福有时真的来得很简单，寒风中的一杯热水，饥饿时的一个馒头，都会让人觉得幸福。少些欲望，便会多些幸福感，我想，这也许是狗们过得比人快乐的原因。

边吃边聊了一阵，抬腕看看手表，该动身去阳朔了。一行人出了农家向停车场方向信步而行。走着走着，穿镇而过的小溪截断道路横亘在我们面前，一长串露出水面尺许的石墩延伸到对岸，每块石墩半尺多见方，间隔跨度不到一尺。人在上面行走没问题，对铁蛋是个麻烦！他那臃肿的身材，肥厚的脚板，要想连续跨过这二、三十块石墩，我们觉得对他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原路折返则要绕很远的路。无法，只得抱起铁蛋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墩过小溪。同行的那帮家伙都已到对岸，此刻端好了相机，不怀好意地笑着喊着铁蛋的名字，指望铁蛋听到喊声一转身或一扭头，让我失去重心，他们就可以抓拍我和铁蛋落水的画面了。中间两次真还险些失去重心，好在铁蛋一直没搭理他们，在我怀里一动不动，终于安全过河！那些黑良心的家伙们终究没有得逞！

阳朔离黄姚不远，一路人车稀少，几辆车顺利到达。我们将在漓江边度过除夕和新年，这也是生平第一次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过新年。

漓江边有间不大的三层楼酒店，开店老板的父母是印尼华侨，我们计划在这儿住上三天。第一次来阳朔是在2006年的春节前夕，那时还是黑狮陪着我们，也住在这家小酒店。店老板的母亲姓李，看上去六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这个年龄的人传统意识浓厚，当时她在酒店前台招呼客人，看到黑狮直夸“漂亮”，念叨了好几次“狗来富”，很欢迎我们带黑狮入住。我们住的那几天里，黑狮安静、讲卫生的好习惯让他更受李阿姨的喜爱。这次过来，自然还是电话李阿姨订好这间酒店。

06年那次旅行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当地人对狗友善，当地地理环境对狗也很友善：地势平缓，老街上、田园间有狗们喜欢的丰富味道。当年还有一个小插曲：我们遇到中央2台一档求职的节目（好像叫“绝对挑战”）在阳朔录外景，我们一家三口受邀参与其中。于是，继武汉电视台后，黑狮的身影又出现在中央电视台上。

清静！年三十早上7点多起床后的第一感受。我们在西街上找吃的，却发现店子基本都关着门。昨天开车进来时阳朔街上还是有些游客的，估计这会儿都还在睡懒觉。我们沿空荡荡的叠翠路向城中心不紧不慢地游荡，铁蛋则不停地嗅着、抬腿圈地。昨晚下了阵雨，此时的空气冰凉凉的很清爽。路两边张灯结彩，年的气氛很浓。

找到间开始营业的街边小店，边吃早餐边打电话去兴坪订游漓江的船。今天是除夕，不预订担心到时找不着船。

漓江的水量比06年那阵小很多，而岸边等着揽客的游船却比那时多不少。这次不是一家三口静静地品味，而是一行十“人”在游船上看山看水，有说有笑，别有一番趣味。在同伴们的眼中，铁蛋也算一个小“人”。

一路山水如画。虽然是包船，但一条船活动空间只这么点大，铁蛋兴趣索然地趴在一边，不时翻眼偷偷观察我们的动静，心里肯定打着溜上岸的小算盘。

船在“九马画山”对面的河滩停下来，我们一行鱼贯离船登岸。小屁狗的脚刚踏上河滩就发现了歇在竹竿上招徕游客的鸬鹚，探头探脑地想靠近，大脑袋瓜里不知打着什么歪主意。那还了得！这一只鸬鹚不仅贵，还是人家吃饭的家什。好在河滩不小，将铁蛋赶到另一边远离鸬鹚，结果没跑几步又给他发现河滩上小吃店的一只小狗，无聊好一阵的铁蛋径直冲了过去，小狗吓得一边吱哇乱叫一边拼命往自家店里缩。不过店主倒是不以为意，笑眯眯地看着铁蛋撵着自家小狗屁股后面嗅，一个劲儿夸铁蛋漂亮。

游玩一阵，让船家将我们摆渡到漓江对岸，我们准备沿漓江徒步返回。冷冷的江风穿过一丛丛的凤尾竹，扬起田野间残留的牲畜和狗的味道，铁蛋沿着土路边跑边嗅，肥肥的屁股一扭一扭的，翻卷的尾巴在背上轻快地跳动。我们紧两步慢两步地跟着，确保铁蛋在我们控制的距离内。此时的漓江虽然不是寒冬，却也不至让穿着一身厚重皮袄的铁蛋觉得热。这确实是个很适合铁蛋的季节和地方。

下午2点多返回酒店，准备中午吃年饭，晚上去泡酒吧。我们这一行，各车都有分工：我负责带路、安排游玩计划和联系酒店住宿。铁蛋的表姐，一位英文系大一的姑娘，担任“财务总监”，所有公共开支付账都由她负责。还别说，这位在家极少干活的娇小姐，被委以重任后，每天认真记账、算账，干得很称职。还有负责点菜的——这活我最不愿干，交给了美人佼的爸爸。这位装修公司的老板，07年为和我们一起去山东旅行，给一个缠着要他承接装修工程的客户撂下话说：要么等我回来要么另找他人，结果那客户愣是等了他半个月。还有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出现纠纷他去处理——这活由喜欢摄影的老童来干，这方面他是行家。

叠翠路和西街上都有吃年饭的地方，我们在一间店前询问时，那老板娘（后来发现其实是老板娘的亲家）操着四川话说道：我看见你们昨天晚上吃的*三姐家的，今天吃我这里试试看嘛，比一哈索。铁蛋妈是重庆人，听着乡音本就感到亲切，看她自信的表情，年饭就她家吃了！铁蛋也摇摇摆摆地一起进了店。

大家伙坐定，拎着的几瓶酒也摆上了桌，商议这年饭桌上的酒要以家庭为单位平分，人多的就占便宜，人少的就自己扛着。我说不公平，因为铁蛋妈几乎滴酒不沾，同伴们一脸严肃地指着一旁馋涎直滴的张铁蛋说：我们允许你把铁蛋也算上！靠！不仅想要我的命，还想要我们家狗的命，良心太坏了！

老板娘听我们说话的口音，知道了我们是哪儿的人，便让厨房把味道调整了一下。不一会儿，一盘盘的菜端上来了，麻溜！尝了尝，很合我们的口味，真不错！尤其是用“竹鱼”做的啤酒鱼，确实比*三姐家的好吃。

一瓶52度的白酒干完了，再开第二瓶。这时另两家的女主人开始发飙，频频举杯敬酒，而且是酒到杯干！不一会儿第二瓶白酒也完了，兴致正浓的他们便打开在黄姚买的两斤黄精酒和梅子酒，也是连杯干！不多久这两瓶酒又没啦，再上啤酒，接着连杯干！哇~~~当场就有人吐了……

铁蛋被我们俩夹在中间。由于一直闹肚子，这一路没怎么给他吃。此时满桌好吃的，肉香四溢。铁蛋盘着后腿坐在两张椅子间，仰着头，一双泪眼睁得溜溜圆，吧嗒着嘴巴，不时焦急地哼哼几声，提示我们不要忽略他的存在。今天是年夜饭，不忍让他这么馋着，让老板娘倒来一碗温开水，把肉放水里反复洗涮几下，再喂给急不可待的铁蛋。

吃完饭一行人晃晃悠悠回到酒店，纷纷倒头睡觉。睡到天擦黑，我的酒醒得差不多了，于是起来巡视一番，发现好几个酒还没醒，躺床上呐！

牵着铁蛋出去胡乱找了几口吃的，返回酒店时天完全黑下来了。拉上几个酒醒了的同伴，将事先准备的鞭炮和焰火抱到漓江边。江边有些人正在放焰火，铁蛋有些害怕。于是他妈把他远远地牵开，蹲下来用双手捂住他的耳朵。铁蛋把大脑袋埋在他妈怀里，哈哧哈哧地喘着，一副饱受惊吓、奄奄待毙的模样。如果是在家里，窗外多大的响动他都可以安稳地睡他的大头觉，可到了室外，一星半点的鞭炮声就能给吓得掉头就跑。记得08年春节的某天晚上带铁蛋在小区外边遛弯，半道上有几个小孩在前面放起了鞭炮，尽管距离还远，可眼见得铁蛋卷在背上的尾巴开始耷拉下来，然后掉头便往回走。哪曾想回头路的转角又有几个小孩出来，也点燃了烟花，距离还有好几十米，而那噼噼啪啪的烟花棒燃烧的声音确实不算大，可铁蛋一下就呆了，尾巴也彻底垂了下来。此时的铁蛋做了个让我们忍俊不住的举动：经过张皇地前后张望后，铁蛋果断地拉着我要穿过马路——马路对面没有放鞭炮烟火的小孩。至于能不能从马路那边走回家，那就不管了。

西街初一的早上，嗯，是“慵懒”的。大清早原本街上的人就不多，经过昨儿通宵的HAPPY，人们就更“懒”了。如果不是铁蛋在我们床头哼唧，也许我们也一样懒在床上。

走在清静的西街上，铁蛋项下的铃铛声更显清脆悦耳。地上残留着大片红色的鞭炮屑，应和着屋檐下串串红灯笼，清静地渲染出年味来。

天上下着小雨，给铁蛋穿了件雨衣。想到这次旅行要跨年，出门前专门给他准备了件橙红色雨衣。随便找了点东西充做早餐，便带着铁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晃。

这些年来，外出旅行越来越看心情了，无所谓风景，无所谓过程，只要对自己的心情，感觉就好。不再浮躁，只是让心放松下来，自在地飘，连原来喜欢的摄影也懒得弄了，要不是为给铁蛋拍旅游照，没准相机都会懒得带。这样挺好的。旅行让心在放松中去自然地体会。也许没什么体会，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铁蛋此时的心情也是轻松愉快的，街道上还残留着同类们的气味，却没见一只狗，有味道好闻又不必和别的同类遭遇而紧张对峙。

初二老天终于露出了好脸色，我们调整了一下计划，一起去游遇龙河。开车来到工农桥，找个停车场将车停好。其他人各自租了自行车，我俩为照顾铁蛋便徒步逆流而上，走累了可以租条筏子漂下来，这样铁蛋不会走得太辛苦。第一次来阳朔也游过遇龙河，我们俩骑车从西街出发，黑狮一路小跑地跟着，来回三、四个钟头。铁蛋嘛，自是没那个体力。

遇龙河畔原来的乡间土路修成了柏油路，这倒是让骑行和徒步都轻松了很多。走走歇歇，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一家三口到了遇龙桥码头，铁蛋的舌头颜色开始变紫红了，该让他歇着了。租了条竹筏顺流而下，船工是个年轻的小伙，以前干过导游。我们过来就是遛狗的，对他介绍的各个风景点的典故没什么兴趣，既然小伙子喜欢说，我便岔开话题，和他聊起他们的生活。小伙说以前撑自己的船，赚得多些，后来这条线路给旅游公司承包了，他们就只能给人打工，像这样撑一趟个人只能赚到二十多块钱。哦，这一趟下来可是要一个多小时，其间还有九处河坝子要翻过，碰到稍高的坝子，游客得下船，船工一个人要将竹筏搬过坝子去，每到这时我便会帮把手。竹筏虽然不大，只能坐两个人，可确实有些分量，尤其是把筏子从水里拎起来的时候，更见沉重。不过小伙很快活，本来家里有房，屋后有地，撑船能多增加点收入，并没觉得有什么苦，他一路很开心地和我们聊着，不时还唱只山歌。

遇龙河比漓江更漂亮，虽然同样俊美的山同样清冽的水同样翠绿的凤尾竹，但小巧的它更像邻家清秀可人的小妹，和你完全没有距离感。遇龙河河面不宽，铁蛋站在船头，翕动着鼻头，不住地冲左右田间张望。又惦记着牛羊了？就算有，难不成张铁蛋你有本事游过去抓么？

我们的筏子冲过一个浅坝子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铁蛋的腿和肚子，铁蛋开始感到有些害怕。这不是铁蛋第一次坐筏子漂流，或许是因为竹筏比较窄小，令铁蛋感到不安全？每当他觉得不安全或感到紧张时，他就会把大脑袋往我们怀里钻。铁蛋妈心疼地把铁蛋抱起，铁蛋马上就靠在他妈身上，一脸的可怜。哪像一只男狗哟！

船到工农桥码头，我们牵着铁蛋上了岸。想着大过年的人家要出来撑船，我们付给小船工二十块的小费。看着他们的乐观开朗，更觉得我们自己真的是没有什么理由让自己烦闷。是啊，我们大家伙都应该，而且都可以过得很快乐！

初三上午吃好早餐，和李阿姨告别动身返汉。

回到武汉的铁蛋可能感觉更快乐了：虽然早晚走着熟悉老套的线路，但是不再拉肚子了，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又宠着他，铁蛋终于又可以到处混肉吃了！

寒假太短了。出去了十天，回来再走走亲戚串串门，就该收拾心情准备开学了。豆子的爸妈有事要回安徽老家几天，于是将小豆子放我们家托管。

在此之前豆子常来我家串门，但从没过过夜，这次寄养让我们观察到狗兄弟之间很多有趣的事情。铁蛋已经两岁多了，而豆子还只几个月大，动物世界的强弱等级是分得很清楚的。每天当我俩或其中一个回家开门时，豆子是不可以跑在前面迎接的，否则就会被铁蛋粗暴对待。吃饭时，第一碗先给铁蛋，第二碗再给豆子，铁蛋没吃完时豆子是不可以靠近的，否则后果很严重。对铁蛋喜欢的人，豆子不可以冲人家吼叫；碰到不寻常的动静或是遇到对头狗，豆子不可以率先吼叫，更不可以上去帮铁蛋打架！不然就会被铁蛋用牙齿教训或大骂一通。短短几天，在铁蛋的调教下，豆子学会了不少规矩。

我们观察到的关于打架帮忙这一点让我们很惊诧。当时在小区里还有只比铁蛋小半岁的黑色拉布拉多，叫刘MOMO，和铁蛋是一对好“基友”。一天晚上出门碰到，便一起遛弯。走在半道上意外遭遇大熊，看见铁蛋怒火万丈地和大熊叫板约架，没拴牵引绳的狗兄弟刘MOMO便义不容辞地冲上去要从侧边包夹大熊。没想到铁蛋居然掉头冲MOMO大吼，并在MOMO跑回他身旁时张嘴试图咬MOMO！那意思很明显：老大的事，轮不到你管！

这个现象我觉得可能是品种的原因造成的。虽然有说法认为松狮起源于中国南方，但考虑到其体貌特征，我更倾向于松狮是北方狼驯化而来这种说法。狼群或狼种犬具有强烈的等级意识，而作为劳伦兹眼中“狼性最强”的犬种，松狮保留了狼的独立和自我，却似乎遗忘了集体作战的本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打架讲单挑的现象。我们带狗旅行时常遇到田园犬，极少遭遇抵抗。但是如果田园犬要开战，通常会展开群殴。黑狮在江西瑶里遭遇过一群很有战术修养的田园犬：最壮的头犬正面与他对峙，地位稍低的犬们则从后面包抄偷袭。

对于自己的狗朋友在外面打架，铁蛋会区别对待。我们分别和刘MOMO家和豆子家外出郊游过，有数次刘MOMO和铁蛋一起在田间游荡时遭遇到当地田园犬，不知道那些田园犬是怎么判断的，认定铁蛋不好惹，所以也不会来招惹徬着铁蛋的刘MOMO。而一旦刘MOMO落单，田园犬们便会群起而攻之。此时铁蛋不管有没有被牵引绳拴着，都会埋头自顾自地嗅自己的，绝不会上去帮忙。好在刘MOMO身手矫捷，土狗们追不上。如果是豆子遭遇这种状况，铁蛋的反应则完全相反！

09年的清明假期，我们和豆子家及其他几家朋友开车去大别山赏春。那地方叫龟峰山，是赏杜鹃的好去处，海拔1300多米，很凉爽。当晚住在山上，等着吃晚饭时豆子和酒店里的两只黑色田园犬干起架来。那时豆子已经七个月大，体格差不多成型了，性情却正是毛糙的时候。初次上战场，面对两只土狗的夹攻，豆子不知所措地节节败退。在另一边埋头嗅着什么的铁蛋发现这个情况，猛扑过去，即刻间扭转了战局。黑狗们嗷嗷叫着往后面厨房逃去，铁蛋一路紧追不舍。眼看就要发生流血事件，我赶紧冲上去把铁蛋揪住，拴上牵引绳。牵他回来时铁蛋那小样子很有些趾高气昂：摇摇摆摆地小跑着，挺着胸，大脑袋左顾右盼地环视着，那意思是：敢欺负我小弟？！还有谁？！同样是狗朋友打架，或许铁蛋觉得MOMO成年了，该自己搞定自己的事，而豆子还小，需要做大哥的照顾？

09年里铁蛋和豆子的关系日渐密切。春季的某天，豆子不知怎么和大熊干了一架，年少的豆子吃了亏，便像当初的铁蛋一样，见到大熊就一副不依不饶要拼命的架势，可是对铁蛋，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班小弟模样。难道是因为铁蛋在外边常罩着豆子让豆子心存感激，还是因为经常处于铁蛋的威压之下不敢反抗？

一天早上，铁蛋妈带铁蛋到小区后面的开发区遛弯，那里人少，有大片尚未开发的空地，还有一个不算小的池塘。水边草地上有人扔了一些死的小鱼，已经有些发臭。在没啥人的地方铁蛋会被放开自由行动，反正他没什么耐力，跑不远。路过那一小堆烂鱼时，铁蛋嗅了嗅，突然躺倒在上面，反弓起身体，起劲地扭着蹭着。这下把他妈给气坏了！拎起颈圈就是两巴掌，然后拴上牵引绳就往回拽。正琢磨着送铁蛋去哪洗洗，迎面碰到豆子妈带豆子出来散步。豆子远远地闻到铁蛋身上的味道便凑过来，鼻子贴着铁蛋的毛，使劲地嗅，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抬头看着铁蛋，满眼的崇拜。铁蛋骄傲地站立着，昂着头一动不动地任由豆子嗅，享受着豆子的崇拜。通常，低等级的狗是无权嗅高等级的狗的。这又让我们想起寒假那次在丹霞山下的锦江边，铁蛋躺烂草堆里打滚后的表情。我猜想，这种举动是不是源于狼祖先，通过这种方式让自然界的味道掩盖本身的体味，更便于接近猎物？以前的黑狮也好几次有过这种举动。我们还注意到洗完澡后，黑狮和铁蛋都喜欢马上跑到花园里，躺草地上使劲蹭。只是对于豆子的那份崇拜有些想不明白，那种味道还意味着别的什么？

转眼又到五一。取消“五一”黄金周绝对是个错误。三天的假期，弄得人出行不是，不出行也不是，内需的推动力少了好大一块。

去什么地方呢？四家朋友凑一起讨论，看着地图，用二、三百公里的半径在图上画一个圈。武汉周边短距离的地方都去过了，最后老刘把目的地选在鄂豫交界的桐柏山淮河源一带。

可惜天公不作美，1号到达随州时下起了雨。不仅如此，当我们到达目的地——随州枣阳的白竹寺国家森林公园时，恰逢当地为拉动内需举办旅游节，一个不大的园子里雨伞攒动，实在让人难以提起游兴。

带着铁蛋勉强在游人稍少一些的竹林中转了一圈。一只大胖狗游园本就够让人瞩目的，何况这狗还穿着一件雨衣，还是耀眼的橙色！铁蛋引来不少当地人笑哈哈地围观。那件橙色的雨衣上印着“RESCUE DOG（救护犬）”，你看他那胖乎乎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傻样，再大的脑洞也无法做出这样的联想。私底下我嘲笑道：制造商少印了一个“D”，应该是“RESCUED DOG（被救护的狗）”，这样穿在铁蛋身上比较合适。难道不是吗？连上车都得靠我抱，唉！还好当地人不认识，或者没注意这几个英文单词，否则，真不知道铁蛋会不会给人嘲笑得难为情。

狗肯定知晓人对它们的嘲笑。记得黑狮半大不小时，有一次和我在家里玩，他咬着一个布娃娃和我拔河，鼻子里攒劲地哼哼着，那声音便如一个小孩子使劲时鼻子里哼出的声音。配合着黑狮撑着四条腿、边攒劲边翻着白眼珠盯着我的表情，当时一下就把我笑翻了。这时黑狮表情有些讪讪的，松了玩具走开了。从此再和我玩拔河，绝对只埋头使劲，除了呼吸声，不发出半点声响。铁蛋面对我们的嘲笑有另外一种反应形式：打哈欠！当他感到被嘲笑或觉着尴尬时，他会装模作样地打哈欠，以此来掩饰。

游完园出来把铁蛋抱上车，拿出条干净的大毛巾，擦干净铁蛋的肚子和四条泥腿，顺手把铺在后排座的牛皮垫子擦一把。这时候皮垫子易打理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5月2号天气转晴，大家的心情也随之好起来。通往淮河源景区的山路不太好走，因山体松动，本就狭窄的水泥路面从中间开裂向悬崖一侧倾斜，时间长了会是不小的隐患。路边不时可以看到一丛丛盛开的野生杜鹃，也有几处平缓的、类似高山草甸的地方，人和狗便下车休息，徜徉其间，极目远望。

景区包括水帘寺、太白顶和桃花洞三大块。由于刚下过雨，水帘寺后的瀑布水势很大，水色漂亮。一条条青条石铺成的台阶蜿蜒向上，隐没在浓密的树林里。看介绍徒步登顶后可以从石头滑道溜下来，以前在河南石人山抱着黑狮坐过那种滑道，黑狮玩得挺嗨的。可是这里的台阶很长，怕伤到铁蛋，于是放弃登山，铁蛋也就无法体验坐滑道的乐趣了。

太白顶海拔1100余米，是桐柏山脉的主峰。从山下驱车到太白顶的停车场，往返不过三十多分钟。只是到达这里已11点多了，天气有些炎热，铁蛋妈带着铁蛋在停车场边的树荫下休息，我们一行拾级而上。登顶才发现山上仅一座正在修建的寺庙。临近中午，太阳将林间的水气蒸发起来，远处的山岭雾蒙蒙的看不真切。这一切都在预料中。登山，只是想洗洗肺出身汗。

在这里发生个小插曲：我刚向上攀登了一小截，看见只松狮下山，脸相和铁蛋很像，毛色略浅。问清是只公的，赶紧掏出电话打给铁蛋妈让她拴好铁蛋。果然，下山后他妈告诉我在停车场铁蛋一发现那是只公松狮，马上翻牙要咬，好在拴着他，才没打起来。

那么陡的山，主人居然夸耀说他们的狗自己爬上山顶了！真为这只松狮担心。

离开淮河源返汉途中顺路去附件的南湾湖水库转了转。虽然可以带狗上船，为求清省，我们一行还是包了条游船，这样带着铁蛋便不必与其他游客发生接触。

为配合旅游开发，库区引进了不少旅游项目，并且在库区的几个小岛分别设立了不同的游览主题：有猴岛，鸟岛，魔术岛……猴岛和鸟岛上的动物都是散养的，没让铁蛋上去，怕惊吓到野生动物。整个库区景色一般，以前也到过这类水深百米的大型水库，没什么特别有趣好玩的。

游玩结束船靠码头时闹出惊险一幕！当时一行人在船上有说有笑，铁蛋也没拴，自己趴在一边吹风。这天玩得不爽，待在船上又吵又没得玩，所以一见到船靠岸，铁蛋就“噌”地爬起来要上岸。铁蛋两只前脚刚踏上码头趸船，游船与趸船船帮一撞之下又回弹荡向湖心，铁蛋妈惊呼一声，铁蛋眼看就要掉下水！这时这条看似笨拙的松狮又爆发出潜藏的力量：前腿用力一撑，铁蛋又弹回到游船上。吓得我把他妈好一顿埋怨。我们在长江边长大，知道趸船底部吸力巨大，能在长江中激浪的好手都有葬身趸船底的。

五一过后的近两个月便没了假期，只能间或带着铁蛋出去度个周末。随着气温的升高，在武汉周围寻找适合度周末的地方变成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们一家都开始盼着暑假的来临，我也要着手制定旅行计划了。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一段时间来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详细的贵州旅游信息，大致地规划了几条路线，可是在出发前几天，贵州发出了橙色高温预警：未来一周我们要去的黔东南一带有35度以上的高温！这种温度出行游玩，人受罪不说，那可是会要了铁蛋的小命的。

于是紧急变线，由南下改为掉头北上，目标——内蒙草原、大兴安岭。07年开始便在收集这方面的信息，所以现在临时改变计划也还来得及。仅用了三天时间便做出了比较详细的计划书，这次依然是三家朋友和我们一起出行，所以不得不制定一个行程表。朋友们对我最近几次策划的旅行表示满意，于是早早就要求我做好暑期计划。在这趟旅行中我加入了露营的环节：漫天星辰下的大草原必须以这种方式来亲近，而且我肯定铁蛋会喜欢。

2009年7月16号8点，武汉到黄石的高速入口附近四辆车集结完毕。重新检查了一下各家带的露营装备和对讲机后，依次驶上高速。下午5点在河北永年县住下时，我们很轻松地跑了900公里。

第2天的行程中先后遭遇高速未通和国道修路的状况，最后不得不绕道山西灵丘停留一晚。根据当地人的介绍我们来到一家商务酒店，挂牌三星，很新很干净。比较有意思的是，订房时我告诉前台领班我们带着条狗，小丫头睁大眼睛有些犹豫，我赶紧告诉她我家狗住店的好习惯，小丫头就没再多说。我掏出钱包拿身份证做住宿登记时，顺手把铁蛋的照片给她看，这下那小丫头漂亮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松狮？！呀！好漂亮！我可以看看吗？”呵呵！我们要带铁蛋经过大堂的，你们当然可以看到。于是当铁蛋盘着猫步晃晃悠悠地小跑进大堂时，服务台后的几个丫头都掏出手机围了过来。最后那领班丫头还亲自拎着行李把我们送到房间。张铁蛋魅力无穷啊！

18号从山西又拐回河北在蔚县重新上了张石高速，中午时出了张北。午饭在G207路边的一个餐馆吃莜面，那是家专做莜面的餐馆，生意很好，各种做法的莜面味道也不错，很有特色。

吃完午饭继续北上。路两边开始出现草原—2009之夏草原之旅就此拉开序幕。

还依稀记得1996年夏到塞罕坝旅行时，一望无际的草原翠绿翠绿的像被颜料染过一般，可此时路两边的草场却是稀疏地露着土，泛着黄褐色，与印象中的草原很不一样。不过车外的空气已经变凉，可以关了空调打开车窗吹吹风了。铁蛋照例把大头伸出窗外，眯着眼咧着嘴，哈哧哈哧地喘着气，不时抽动鼻头嗅着空气中传来的各种味道。凭他自己的经验，这里是可以“大街街”的好地方。

临近太仆寺旗，路两边不时出现度假村，用铁丝网围着的草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蒙古包。4点过了，本打算在一处离开公路两、三百米的度假村住下，住蒙古包也行，自己搭帐篷也行。奈何同伴们兴致不高，这种地方他们基本没住过，对他们而言可能艰苦了点。那就继续前进，去镇上住旅馆吧。可到了镇上，大家伙又觉得这些酒店太平常，没“牧家乐”有趣，要继续往前再找找。根据我的经验，这种度假村会更多地分布在从北京北上进镇的路边，这是自驾必经之路，也就成了度假村选址的首选，错过前面这个村，后面可能就没这个店了。

果然，向北穿过太仆寺旗后，路两边的度假村一下全没了踪影！开出镇子二十多分钟，才见到一个丁字路口立着块“生态农庄”的指示牌，大家在对讲机中一通大呼小叫，小车队赶紧转了过去。

农庄不大，算上厕所和厨房大概有十二、三间房，孤零零地卧在一个小山包脚下。农庄里有他们自己种的新鲜蔬菜和养的走地鸡，当然还有新鲜的牛羊肉。也是有缘，这一天，7月18日，我们一行四家人中除了我们，另三家都各有一人过生日！大家起哄说张铁蛋的生日就改在7月18号算了！

农庄有干净的标间，但因为是新装修的，有气味，于是决定自己搭帐篷。点好菜，一伙人爬上农庄背后的小山头，边看风景边观察寻找适合扎营的地方。6点多，几个男人在渐渐西沉的落日中把帐篷搭了起来。

太阳落山了，隆重的生日晚宴开始了。农庄就我们这一拨客人，这会儿可以不受干扰地尽情欢乐了。手把肉，烤羊腿，干锅鸡……味道不错，推杯换盏间干掉了两瓶白酒。有羊肉自然少不了铁蛋的，一块羊肉进到嘴里，滋溜一声就没了，然后就开始围着桌子，挨个找人卖萌，找人讨要。美人佼小朋友跟铁蛋弟弟最要好，明里暗里给个不少“关照”。但有了上次去广西时的教训，这次就没敢让他们多喂。

酒足饭饱，我们出了农庄向营地走去。夜色笼住了四野，草原的风干爽清凉。初上草原的铁蛋显得比平时要兴奋，草地上可能残留着放牧过的牛羊的气味，诱惑着他不住地想往草原深处去探究。

一行人在草原上高一脚低一脚地溜达了一大圈走回帐篷边时，天完全黑下来了。一抬头，竟是久违的繁密清澈的星空！此情此景一下把人拉回到孩提时代，那时在盛夏酷热的武汉，我们每天晚上都在外“露营”：一到傍晚各家各户都会在大街小巷中摆上竹床，或是在水泥台上铺开草席。那时的夜空很干净，没有城市灯光的污染，也是这般满天繁星，不时有流星划过，于是小孩们就唧唧喳喳叫着：流星！流星！如今又见这没有污染的星空，真舒服！

清早5点就醒了。铁蛋和他妈仍然在帐篷中呼呼大睡，于是我独自钻出帐篷，在晨曦中漫无目的地向草原深处走去。昨晚喝了不少白酒，浑身燥热地只穿了件短袖衫就去了营地，这时草原上掠来的风刺得我哆嗦着抱紧膀子。山岭田野间笼着层薄薄的晨雾，碧绿的杨树一片片地散布在草原上，远山的草坡依然贫瘠地显露着黄褐色。从远处看不太清的树林中传来牛的哞哞声和清脆的牛铃声，更早起的牧民正将牛群赶去草原。东边天际的云层中红霞隐现。

转回到帐篷，喊起铁蛋。臭小子钻出帐篷，一屁股坐下，呼吸着草原上凉爽的空气，耸着鼻子嗅了嗅，回头看看他妈还没起来，睡眼惺忪地一倒头又瘫在草地上。这懒狗！

铁蛋妈起来收拾停当，于是再次喊起铁蛋，一家人向草原深处走去。有两只离群的牛出现在远处的草地上，哞哞两声被铁蛋听到耳朵里，倦懒一下消失了，高昂起头看到了那两只牛，突地没任何征兆地撒腿冲了出去！“铁蛋！不准！”我大喝一声，他冲出十来步，停住了，我想他自己盘算了一下，估计自己跑不了那么远，还是算了。

遛了一圈回到营地，铁蛋妈带着铁蛋往农庄走去，我则开始收拾帐篷。过了会儿美人佼小朋友跑过来冲我嚷：“铁蛋在那边碰到只藏獒啦！”我跳起来就跑，过去一看：铁蛋妈牵着铁蛋，与一只高大的黑狗间隔十几米对峙着，俩狗都不吭不哈地盯着对方。看样子是只蒙古草原獒，不是藏獒，我盯着看了看那狗的眼神，并不凶悍。果然，作势驱赶，那狗马上掉头跑开了。铁蛋呢，一下来了劲，吭吭地吼着，拉扯着牵引绳，作势要追上去。这个举动好像是叫做“狗仗人势”吧？

进了农庄一问老板，原来昨晚我们去营地后又来了一拨人，这狗是那拨客人带过来的。怎么就这么散放在外面？主人也不见！早些时候回农庄的铁蛋的大舅妈告诉我，她碰到这大狗被吓得躲车里半个多小时不敢出来。再一细打听，原来这狗已经凶了我们这一行中的好几个人。明明停车场已经停了好几辆外地牌照的车，知道附近有游客还这么放狗，这个主人真是够呛！

在农庄吃完早餐我们动身了。今天将经过浑善达克沙地，前往锡林浩特。G207路况很好，行车距离也短，约270公里。

公路两边开始出现沙地，稀拉拉的几丛绿色植物散落在沙地中，稍远的沙坡上是连片的固沙工程，也开始泛出零星的绿。一两处土黄色的房屋散落在沙坡下，希望那些房子主人的生存环境能逐渐变好些。

风逐渐变大，侧风吹得车头有些发飘。小车队经过一处风力发电站，阴沉的天空下是森林般密集的风力发电机组，似乎比乌鲁木齐那儿的风力发电站更有规模。下车简单地拍了几张照片，继续前进。驶出去不多远，路左侧出现一块石碑：平顶山。我在对讲机中呼叫大家一声，然后依次把车在路边停好准备看个究竟。惊讶地发现，熄了火的车竟被风吹得轻微摆动！一推车门，纹丝不动！使劲，开了！

风真大！铁蛋跟着我们下了车。拼命前倾着身体挨到了石碑处，铁蛋那矮墩墩的身体竟然被风吹得跑！铁蛋努力刹住，呆立了一会儿后，竟然开始把身体横过来像螃蟹那样走！样子虽然好笑，但至少不会被风推着跑。聪明的松狮！

据研究表明，浑善达克沙地是北京沙尘暴的主要策源地，可这儿原来该是草场的。

中午两点抵达锡林浩特，找到间酒店住下来。可能感觉到外面阳光强烈，6点我们出去晚餐时铁蛋赖在酒店的空调房里不愿出门，那么就把他留房间里好了。我们原来一直担心狗独自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会紧张害怕，可当我们吃完急忙返回酒店，发现铁蛋很放松地躺在床脚边的垫子上。这也让我们此后带狗旅行多了种方便的选择：遇到天气太热或游玩的地方不适合带铁蛋时，我们就会把他留在酒店休息。

晚餐在酒店斜对面的肥牛城吃的，很好很新鲜的牛羊肉！清涮了几块羊肉，带回酒店慰劳铁蛋。这以后也成为一种习惯，外出吃饭回来时都会给留守酒店的铁蛋带回一点肉，算是对他的补偿。

20号离开锡林浩特继续我们的旅程，驱车前往两百多公里外的东乌珠穆沁旗。沙地已经退去，草原重新出现，只是仍然稀疏发黄。公路两边也开始出现我们这帮中原人渴望看到的蒙古包和羊群。遇到一个稍大的羊群，在对讲机中招呼大家把车停靠在路边。下车后大家纷纷端起相机。铁蛋看到羊群，喉咙里着急地发出咕唧声，四只脚不住地使劲踩踏着椅面。我堵住车门先把铁蛋拴好，刚一侧身把牵引绳交到他妈手上，铁蛋便“嗖”地窜下车，四脚一落地，拽着他妈就往前冲！没让铁蛋靠羊群太近。虽然没有牧民看着，可也不能由着铁蛋把人家的羊撵惊撵散了。现在正是一年中羊儿长膘的时节，受了惊吓羊会掉膘的。于是当我们要上车时，这小子就梗着脖子犟在那儿，四条粗腿倔强地撑在草地上，一副不让捉羊就不走的架势。

铁蛋发犟当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不想耽搁大家的时间，我上去直接把他往胳肢窝里一夹，给扔回车里。小车队继续前行，逐渐进入锡林郭勒草原的深处。

走走停停，中午溜达到西乌珠穆沁旗。简单地在路边摊吃了顿牛肉面，继续上路。路边草场中出现一大群羊，小车队再次停下来。一下车便迫不及待拽着他妈往前猛冲的张铁蛋将羊群吓得退往草原深处。不对！有几只羊折回了头！细看发现，那是七、八只头上长着长长犄角的公羊，它们一字排开向铁蛋逼过来，隔着十来米远齐齐站定：铁蛋逼上来它们就慢慢后撤，我们拽着铁蛋一撤，它们又齐刷刷地逼过来，一副齐心协力保护家小的样子。看到近在咫尺的羊，铁蛋急得哼哼着直转圈！就这么对峙了几回合，不知什么刺激了羊群，突然呼的一下都掉头向草原深处散去了。

见羊群跑远了，铁蛋抬腿撒了泡尿，然后咬着牙皱着鼻头，四条腿发狠地蹬刨着地面，沙土四溅。

下午4点多，我们到达东乌珠穆沁旗，在当地最好的酒店前停下车。酒店给我们四间房，两间在五楼，两间在二楼。哪知我们牵着铁蛋到二楼一看：房间狭小，厕所还有股很强的异味，排风扇也是坏的！就这个房间还380块？！二楼的另一间是铁蛋的大舅家住，也是这种情况。于是我们两家退了房，决定出镇露营，并与另两家商量好明早在去阿尔山的S101路边某处集合。

在镇上花了点时间找到间大点的超市，买了一打啤酒，还有一些食物，便沿S101往镇外开去。我们在镇口给车加油的当口，老童打来电话，说他们现在在乌里雅斯太山下，那边有蒙古大餐，还有蒙古包住，也可以露营。原来他们两家住下后，想乘着时间还早去周围转转。好！加好油我们赶过去汇合。

乌里雅斯太山，在东乌旗镇北二十余公里处，是“有杨树的山”的意思，海拔1050米，但四周不见一棵杨树，小山的垂直高度也仅百余米。不过茫茫草原之中突兀起这么一座石峰，也算奇特。

乘还在准备晚餐之际，我和老童背了相机朝不同方向走去。我独自翻过石粱，四顾望去，一下呆住了，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黄土高坡？还是内蒙草原？恍惚逡巡间一只土褐色带白点的某种野禽被我无意间从石隙中惊起，扑噜噜奔到梁下的另一堆乱石中。抱歉，打搅了。

当我折回时，铁蛋妈她们已经将晚上的住宿谈好了：两人一个蒙古包，200元，干净，宽敞。也好，这儿夜里气温比太仆寺旗低不少，我们俩带的帐篷睡袋是足够保暖的，担心铁蛋大舅的睡袋抗不住寒。

慢慢的大家都聚到蒙古包餐厅里，晚餐也一盘盘地端上来了，好丰盛的蒙古大餐！手扒肉，灌血肠，蒙古大包（其实和我们内地的小笼包差不多大），羊肉汤，奶茶……哥仨喝完一瓶白酒，又将我们刚从镇上买的为露营准备的啤酒都干掉了。低矮的长条餐桌边张铁蛋主动地给自己占了个座。羊肉可是铁蛋的最爱，不过他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再香的肉放桌上，没我们的允许是不会去碰的。铁蛋坐在桌边，看着满桌的肉，闻着浓浓的羊肉香，不住地舔着嘴巴，平时深凹着的迷茫的小眼睛，此刻也神采奕奕地瞪得溜圆，不错眼珠地盯着你拿着肉往嘴里送的手。看你吃下去没他的份儿，便故技重施，熟练地来个“眼神杀”，让你心生愧疚。血肠是好东西，铁蛋头一回吃，爱得不行，不过没敢多喂。手扒肉味淡，便不时切一小块喂给他，让铁蛋也跟我们一样享受丰富多彩的旅行乐趣。就这样东一口西一口，一顿下来，自然又混到不少。

酒足饭饱，那两家仍开车回镇上，本就不多的游客也早已散尽。我们打着电筒，撒开铁蛋在度假村里转了一圈。溜达完回到蒙古包，女人们收拾收拾先睡了，我和铁蛋的大舅俩爷们靠着蒙古包，看着满天的星星，讨论着银河和宇宙的话题。铁蛋不肯进包睡觉，宁愿趴在我腿边假寐。机会难得，多多享受这草原上的自由自在吧！

21号早上8点，在东乌镇的镇东口重新集合好队伍，向本次旅行最重要的目的地阿尔山进发。转上S303，道路变得很狭窄，错车时右侧轮要上路肩。用对讲机呼叫大家小心驾驶，注意错车，同时也担心颠着铁蛋，我减慢了车速。

道路两边的草场是翠绿的，而且开始茂密起来。不时有草原鼠穿过马路：褐色的身体十来公分长，拖着毛绒绒的尾巴。笨笨的家伙原本在安全的马路边，可看到汽车驰过来却抢着穿过马路逃命，反而因此送了命；这一路上不时看到路面被碾死的鼠。每当发现小鼠穿过马路，他妈便指给铁蛋看。或许是草原鼠太小，铁蛋努力张望却没发现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动着大脑袋。

开始出现马群。我们在一个吃草的马群边停下车。通过与羊群的几次较量，铁蛋的自信心得到极大的提升，他开始要向马儿叫板！这就更加不能松开他了，若惊着马群，或不幸给马儿撩上一蹶子那就麻烦大了。或许是因为铁蛋的体型，还有身上散发出的猎食动物的味道，马群对铁蛋始终保持着相当的警惕，也就与我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可能始终感觉着不安全，马群最终向草原深处走去。看看马群翻过了草梁子，这才敢松开铁蛋。

赶不了马群羊群，便教铁蛋找鼠洞。找到一个鼠洞，他妈便教他用爪刨，只两次，这小子立刻学会了！于是一路上把发散不了的精力都用来刨鼠洞，一旦嗅到有新鲜味道的洞口，就兴奋异常，一边用力地刨，一边努力地要把自己的大脑袋塞进洞里。不过终究是只笨松狮，刨了无数个洞，就是没撵出一只鼠，更别说逮住了！有了鼠洞的吸引，铁蛋下车后就更是赖着不愿回车上了。

一路就这么走走停停，看到羊群马群水泡子就下来玩一会儿，拍几张照片。正行进间，远远见到离公路不远一处很大的水泡子，比98年我们在坝上见到的将军泡子大很多，泡子旁边还散落着一群马。担心又惊了马群，于是我们沿公路开出去一段，再下车步行绕过去。

我们停车的地方离马群还远，所以下车时暂时没拴铁蛋，可还没等我们把相机、牵引绳收拾妥当，Maria阿姨就怂恿着铁蛋去追马。终于给他逮着机会了，一扭头，铁蛋冲下了路基。

看着朝马群猛扑过去的铁蛋，铁蛋妈急得一边追一边在后面喊。马群发现奔过来的人和狗，一部分跑向远处的草梁子，另一部分躲到泡子里。贼心不死的张铁蛋跟踪着摸到水边。以前铁蛋没下过水，此时面对马群的诱惑，他毫不犹豫地踏了下去，蹚着水直到水面没胸，才意识到这是在水里，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下来，然后就这么盯着水中的马群，一动不动地潜伏在水草丛中。

感觉到威胁的马群只得泼擦擦奔腾而出，远远地跑到山梁的那一边去了。

这次还没开始便遭遇失败的伏击似乎让张铁蛋很有挫折感，他沿着泡子边缘稀里哗啦蹚着水，一直绕到最靠近公路的一端，才离开泡子，垂头丧气地上了岸。这次上车倒挺自觉，不需要我强制。

靠近阿尔山了。山坡变得更绿，草地变得更密，一路都有盛开的成片的野花，但依然能看到农垦的痕迹，一垄垄油菜花地在草原上划出一道道美丽的伤痕。一旦油菜收获后，裸露的薄土层很容易出现水土流失的现象，草原就会逐渐沙化。

路况开始变差，不时出现碎石路、破损路甚至弹坑路面，直到下午6点多，我们距离阿尔山还有三十公里。夏季的草原气候多变，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刮被打到最快一档，疯狂地在前风挡玻璃上扫动，可视野依然模糊。为安全起见，我们在白狼镇停了下来。事后来看，这个决定很英明。

白狼镇的晚餐让我们第一次真正知道啥是东北菜。根据一路形成的习惯，晚餐时我们依然按人头的数量点了八道菜，结果八盘菜端上来时，我们全都傻了眼：他们盛菜用的不是盘子吧，怎么看都是面盆！不用吃，仅是看看就把我们看饱了！

清晨6点不到醒了，起床伫立窗前，一带薄雾在翠绿的山林间缭绕，阳光穿过通透的空气，让林子更显清净。

铁蛋听到我弄出的响动，半梦半醒地欠起上半身看看我，叹口气，似乎对我在这么凉爽的清晨不好好享受睡眠而表示难以理解，然后倒头接着睡。

收拾妥当，我独自带上相机，离开酒店。

太早了，当地村民估计大多还没起床。穿过宁静的村子，有几缕炊烟从用原木搭建的房子的烟囱中飘出，偶尔的从某个小木屋的后边传来几声狗叫。逆着朝阳看去，林子、小屋、炊烟……整个白狼镇笼着圈柔和的光。爬上村子对面的山坡，几匹马沐浴着干净的阳光在山坡上悠闲地吃着草。潮湿、泥土、青草、马粪、野花香……各种味道混在一起，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大兴安岭的味道？

刚回到酒店门口，铁蛋妈牵了铁蛋下来，于是我们一家三口沿着山坡下的溪水信步。昨夜的暴雨冲走了地面上动物留下的气味，铁蛋有些趣味索然。

带着狗来这边走走一直是我们的一个心愿。据传东北一带是松狮的起源地，原本计划在07年夏天带黑狮来这边的，让黑狮看看他的祖先生活过的地方，感受一下林海草原的原始气息，可惜黑狮没等到这一天。现在带铁蛋过来，也算是了了这个心愿。

7点半从白狼镇出发，三十公里柏油路，很快到达了阿尔山市。盘算着先找地方住下来，一打听：一家著名的温泉酒店标间折扣价一千出头，还不接纳狗。私人别墅酒店四、五百一间，房间还很紧俏，需要赶快订！庆幸昨晚没有冒雨赶过来，否则急切间很难找到合适的酒店。最后，我们四家人分别住在三家别墅酒店里。安顿好后已是9点多了，按计划今天先沿着S203一线走走看看，第二天一早进阿尔山森林公园。

玫瑰峰是这天游玩的第一站。与乌里雅斯太山相仿，玫瑰峰是草原中突兀起的红色砂岩质的小石峰。一大早，蓝天白云下，大群的燕子绕着石壁中的巢飞翔盘旋，准备离家觅食。

我们还在入口处磨蹭着买票时，铁蛋妈已经被铁蛋引导着从侧面一条隐蔽的土路绕了上去。当我们准备检票登山时，他们娘儿俩已经从坡上转下来了。铁蛋在6月初的时候从书房的窗台跳下时弄伤了右前腿，他妈担心前面那一长溜看似平缓的台阶会把他的腿伤弄复发了，觉得还是让铁蛋在下面休息比较好。

此时已10点多了，太阳亮晃晃地挂在天上有些刺眼。无遮无掩地伫立在太阳下，裸露的皮肤不久便觉得热燎燎的。铁蛋从半山坡摇摇摆摆地走下来，做了个让大家都瞠目的举动：径直走到售票处的门口，没任何犹疑，一头扎了进去，“扑通”趴地上，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坦然。草原上只要是背阴的地方就很凉快，这次草原之行才进行了几天，铁蛋自己就弄明白了这一点。算他有脑子！

好在售票处的俩小丫头很喜欢这个不请自来的大胖狗，走过来蹲下，用手指轻轻挠着他的大脑袋，于是铁蛋妈也跟着蹭进售票处休息。

一行人从玫瑰峰下来时，铁蛋已经呼吸均匀地侧躺在售票处的地上酣睡。叫起铁蛋，开车返回阿尔山市内吃饭休息，准备下午晚一点去哈拉哈河漂流。

哈拉哈河起源于阿尔山的松叶湖，向西流入蒙古后，又折返回中国注入呼伦湖，有相当长的河段在国境线上蜿蜒。到达漂流码头时已是下午5点，码头上只有我们这一拨游客。原本以为铁蛋不能坐橡皮艇，可那些工作人员不仅不介意，还极力怂恿我们带铁蛋漂流。这儿的丫头小伙都很喜欢铁蛋，其中一个小船工也叫“铁蛋”！

看着我们穿救生衣抬橡皮艇，铁蛋很是疑惑地在码头上来回逡巡，显出一丝焦虑。我们以家庭为单位纷纷登上了小艇，看着随波起伏的橡皮艇，站在码头上的铁蛋有些害怕，不住往后退缩。让船工拉紧船缆，铁蛋妈先坐上去，我再抱起铁蛋，放上小艇，我最后坐了上去。五条艇先后离开了码头。哈拉哈河两岸长满灌木，茂盛葱荣。这时的斜阳已经不再灼人，投下金灿灿的光芒，铁蛋一身红棕色毛发便像团火焰在河面随波跳动。

一开始操桨不熟，橡皮艇被水流冲得打转。担心铁蛋紧张，我不时用力扳上几桨，努力保持船头正对河心，不一会儿，橡皮艇便改出打转，平稳而快速地顺流而下，将所有的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转过几道河湾，我们的橡皮艇前后已经不见人踪了。铁蛋安静地趴着，抬起大脑袋观察着两岸的动静。

这条开放漂流的河段长约八公里，有几处河滩水流有些湍急，泛着一片白花花的浪头。橡皮筏冲过这些河滩时上下颠簸，铁蛋又有些紧张了，把个大脑袋往他妈怀里钻。他妈赶紧抱着铁蛋安抚他。随着我操舟渐趋熟练，橡皮艇漂得越来越平稳，到平缓的河段，便收了双桨，随波逐流。夕阳渐沉，远处山林的树梢带上一抹红，天空更现湛蓝，黛色的哈拉哈河无声无息地流淌，两岸的灌木叶也因这河水的滋润在阳光下泛着油亮亮的绿。铁蛋完全放松下来，懒懒地趴着，不时昂头翕动一下鼻子捕捉着风中飘过来的某种味道。偶有水鸟掠过河面，吸引到无聊的铁蛋的目光。

渐渐的我们俩杂乱琐碎的思绪也随着哈拉哈河无声地流走，意识有些飘忽，眼神开始迷离，人的精神和肉体在现实和虚幻间恍惚地游走，而河道却在悄悄发生变化，分叉逐渐多了起来。

努力收回思绪，让自己重新回到现实。按照平时开车选择路线的方式，我把橡皮艇一直保持在最宽的河道上，但几个分叉河口水流很急，将橡皮筏子往旁边的水道吸过去。眼见得那些支流转得两个湾便隐没在树丛中，如果给冲到岔道上，带着铁蛋想登上长满灌木的河岸可有些麻烦。赶紧扳桨，让橡皮艇保持在河道中心，这样一来船速又快了不少，估计与后面的船距离更远了。

紧一阵慢一阵地漂了个把小时，突然看见前面河岸上插了面小蓝旗，上书：离终点100米。可又冲过两道河汊，拐过两个河湾，咋还没见终点呢？不止100米呀！不会是漂错了道，误入哪条支流了吧？这可是界河，别等漂到岸边爬起来一看：蒙古！眼见得筏子在一处河汊口又要转向，心里有些惶急，于是将筏子划向近岸的一处小石滩，抓住根树枝。先等等看，后边的同伴会出现吗？

就在等待同伴的时候，蚊子向我们发起了进攻。太阳落山，这可是蚊虫出动的时机！何况我们现在停在水边的树丛里，那不是送肉上砧板吗？而且这儿的蚊子属于“重型轰炸机”，与东北人盛菜的盘一样，个儿大！不仅个儿大，咬出的包更大！一口下去，肿蚕豆大个包！不仅咬的包大，它们还和咱东北人一样，实诚，你在那儿摇头晃脑地表示拒绝亲近，人家压根就不介意，照样热情地扑向你，不讲任何客套，上来就是一口！所以一旦发现蚊子落下，就算你立马一巴掌拍下去，也是血花四溅，然后皮肤上就像吹气球般地隆起一个大包。面对铁蛋浑身的长毛，蚊子没法儿下口，于是专门冲人来了。

正煎熬着和母蚊子较劲之间，后面的船追上来了。问领航的小船工，他一抬手：前面就是终点。于是提口气，力灌双臂，劲达桨背，使劲一撑，筏子逆水前进了一尺，再一撑，又是一尺，三两下就将筏子逆着水流撑回到河心。铁蛋自始自终安静地趴在船头，看来只要老爸老妈在身边，他完全不介意漂向何方。

转过面前的河湾就看到了终点的水泥码头！还没上岸呢，和船工坐一条艇的美人佼就冲我们嚷着：我爸爸妈妈的船漂到一条小河里去了，他们去救他们了。

啊？！

一行人上岸等了一阵，佼佼的爸爸妈妈被船工“营救”回来了。原来沿分汊道漂出不远，佼佼爸觉得不对，试试河汊的水不深，便果断地跳船将橡皮艇拉到岸边。然后和赶来营救的船工一起把艇拖上河岸，钻过树丛由陆路抵达终点码头。

一辆面包车开过来把我们接回到出发点，各自开上自家的车返回阿尔山市。晚上大家胃口都很好，又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铁蛋跟着混了不少羊肉吃，心满意足地回酒店就“呼呼”了。

23号清早，车队集合后向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进发。

铁蛋这个名字在东北真是太普遍，小车队经过依尔施镇时，在路两边发现好几个挂着铁蛋名字的商铺：什么铁蛋山货店、铁蛋商店、铁蛋铁匠铺……朋友们在对讲机中哇啦哇啦叫开了：你们家铁蛋真是低调啊，啥时候把生意都做到东北来啦？不过铁蛋同学对“自己”的这些商铺很是不以为然，或许觉得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当他妈指着要他看时，甚至都不瞅一眼的，只关心着那些在商铺前面晃荡着的田园犬。

通往森林公园的道路狭窄，路两边浓密的树冠给道路搭起了一个长长的天然遮阳顶棚，稍不注意垂落伸展的枝条便会哗啦啦划过车顶车门。

没让铁蛋把头伸出窗外，可是他很清楚这是好玩儿的地方，空气中弥散着很多有趣的味道，于是开始激动得哼哼着不停地在后排打转转。看看到公园还有段距离，便通过对讲让各车自由行驶，注意安全，相约在大门口碰头。看到宽阔的草地葱郁的白桦林，我们便把车拐下公路，带铁蛋下车走走，不然担心他真会急出毛病来。

瓦蓝的天，青翠的草，挺拔的白桦，空气中散布着阳光蒸发起的青草味，还夹杂着其它大自然的味道，一家三口漫步林间，我们欣赏美景，铁蛋欣赏美“味”。看他埋着头把鼻子贴着地面，扭着肥屁股一路欢跑，翻卷的浅黄色尾毛一颠一颠地跳动，便如草原里盛开的一大朵花，随风摇曳着。

身宽体胖的铁蛋在陌生的环境中几乎不会离开我们的视野。说“几乎”，那是指没有铁蛋喜欢的其它动物在附近出现。不过就算有，通常我们会先于他发现，而他自己也会判断一下距离，掂量掂量有没有能力跑过去。野起来没边的黑狮则完全不同。精力充沛的黑狮一旦发现目标，会不顾一切地追出去，完全不理会你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呼喝。他曾经消失在庐山茫茫林海雪原里半个多小时，也曾冲进湖北九宫山原始森林中去捕猎，在湖北大洪山莽莽林区里企图去追捕一小群半大野猪……印象最深的一次是05年寒假，我们和老刘一家各自带着自己的狗去湘西。那天住在武陵源景区里面，晚饭后我们沿金鞭溪散步。春节前的这个时段是旅游淡季，连景区的工作人员都早早下班回家了，附近空无一人，我们便松开黑狮的牵引绳让他自由活动。暮色中黑狮在溪边一下站住了，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对岸的树林。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他，平时怕水的黑狮突然不要命地跃起，冲过金鞭溪，窜进黑黢黢的森林。我们只能听见树枝被踩踏的噼啪声和动物叽叽的尖叫声，从这叫声里判断出对岸模糊不清的树林里有野生猴群！可任我们喊破喉咙也得不到黑狮的任何回应。可能过了有十多分钟，我担心黑狮被野生猴群伤到了，正准备脱鞋涉水过去查看时，听到对岸传来一些响动，然后就是稀里哗啦蹚水的声音。紧揪着的心一下放松下来，等黑狮蹚过溪水，也顾不得教训他，连忙借着不远处微弱的路灯光抚摸查看黑狮有没有受伤。要知道对岸林木茂密，猴群可以轻易地上树躲开黑狮的攻击，也可以轻易地从树上向下展开反击。野生猴群的攻击性是很强的，尤其是当猴群中的幼猴遇到威胁时。还好，在黑狮身上一番摸索，没发现受伤的迹象。

比较起来，带铁蛋出游要轻松好多。铁蛋身上的野性少，而且胆子也比黑狮要小，再加上他那胖乎乎缺少耐力的小身板和比较有自知之明的大脑袋，让我们在适当的环境中可以很放心地让他自由活动，不像带着黑狮得时刻保持对周边环境的警戒。

走走停停玩玩，几辆车陆续抵达阿尔山森林公园大门口。购好票后，重新编队驶入公园。小车队在不冻河边停了下来，从森林里流淌出来的不冻河沿河谷蜿蜒而出，又蜿蜒隐没。几头奶牛悠然自得地在河滩上饮水、吃草。铁蛋站在高高的河岸上贪婪地俯瞰着牛们，估计他已经掂量过那高度和距离，决定看看就好。

这里风景如画，我们一家三口都想停留下来，同伴们却想往前赶路。在河边休息一阵后再次集合出发。天池，三潭峡，一路游下来，不时见到林间树立着“小心防蜱”的牌子，也就没敢放开铁蛋的牵引绳，只允许他沿着游客步道行走。这让时刻想钻进树林草丛的铁蛋有些不满和着急，遇到气味浓烈的地方便摆出一副打死也不从的样子，不过最终都会在我的大声呵斥和他妈轻言细语的教导下放弃坚持。虽然被蜱虫咬到后感染森林脑炎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但也得小心。走了这么多地方，总体感觉是北方蜱虫要比南方多，分布范围也广。

临近正午，车队经过仙鹤湖时看到路边竖着一块指示牌：仙鹤湖3KM鱼宴 烧鸡 野菜。看得人不禁食指大动！小车队沿勉强通过一辆车的泥泞土路拐了下去。在土路的尽头我们停下车，放眼望去，天空浓密的云层低矮地压在湖水四周的山岗上，云隙间露着几小块蓝天。湖边一处原木搭建的小房子歪斜着，两条轮胎印蜿蜒向远处的仙鹤湖。画面很有些俄罗斯巡回画派的风格。

这间农家乐有一间厨房和放了四张台的一间饭堂，每张台实际是个烧柴的大火灶，有趣！大家一致决定在这家吃午饭。我们觉得张铁蛋也会选择在这家吃，有笨鸡呢！

点了道“三道鳞”——那是从湖中打起的一种鲤鱼；一盘小鸡炖蘑菇，看那些鸡似乎是在湖边散养的“笨鸡”（当地人称这种走地鸡为“笨鸡”，而蒙古四眼狗呢，也被称为“笨狗”）；另加两样炒青菜。菜上来了！大锅盛着“三道鳞”在台子中间的火灶上“咕嘟咕嘟”地煮着，锅底配上了几样野菜。由于湖水水温低，“三道鳞”生长缓慢，所以肉质非常鲜嫩！青菜也很好吃！只是那小鸡，嗯，估计真就是“小”鸡，可能还是半只。从不多的鸡肉中拣了两块鸡颈鸡脯留给铁蛋。

饭后，小车队顺利抵达兴安，看看天色，决定先在这儿住下。很想找间有火炕的农家院，可惜都给人家订了。只得住宾馆标间了，不过是农家小旅店的档次，正规宾馆的价格！

在这里大家对后续行程安排出现了分歧：另三家都想赶路，我们一家想按原计划在阿尔山待三天。商量的结果，其他人当天下午乘天还亮着赶去前面几个景点游玩。我们一家三口停下休息，明天再慢慢晃悠，约好后天25号重新在呼伦贝尔集合。其实，如果完全依着我们的性情，还会再多呆上几天的，去钻钻没开发的山沟和不太有名的林场，或者就呆在某个蒙古包、农家小院里睡睡觉，吃吃零食发发呆。

7月24号，早餐后和同伴们分了手，我们一家三口留在阿尔山继续悠哉游哉地享受这儿清新凉爽的空气。

杜鹃湖是个不错的火山堰塞湖，也是阿尔山的七个火山湖中最漂亮的。送走同伴们后，我们一家三口便开车去游览杜鹃湖。车刚停好，在我们收拾相机饮水背包时，张铁蛋溜到停车场的一角，在那边的火山岩上跳上跳下地找寻什么，一不小心扭伤了左前腿。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跑回来，我一肚子火，又不好骂这小子，要不他妈心疼狗儿子会跟我急。带着铁蛋慢慢向湖区走，他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一路埋着头不哼不哈地走着。勉强走了几十米，看他瘸得似乎有些厉害，铁蛋妈便掉头带他慢慢折回停车场休息，我独自前行。

通往湖边的路两旁长满从火山熔岩缝隙中顽强钻出来的松树，不时能发现三两只小松鼠在树下蹦蹦哒哒。恍然大悟：很可能是松鼠吸引铁蛋跑进火山岩石堆里以致扭伤了脚。时值盛夏，湖边的杜鹃早就谢掉了。湖面漂浮着一小片一小片的浮萍，清风拂过，波光荡漾，浮萍飘摇。如果小屁狗的脚没有扭伤，此情此景心情一定很舒畅。

离开杜鹃湖，继续向前来到骆驼峰，这里已经靠近阿尔山森林公园的北大门了。把车开进停车场，发现上到天池的台阶不多，也还平缓，但铁蛋刚扭伤了脚，担心这时行走会加重伤势。看看气温不高，天上云量也很多，于是半降下后车窗，让铁蛋待车上养伤，我们夫妻俩去爬山。离开前摸着他受伤的腿，告诉他你不听话受了伤，要待车里休息。铁蛋又摆出一付小可怜的样子。

看着铁蛋的可怜相，让我想起黑狮有一次也是伤了条前腿，为此他在那几天得到了很多额外的照顾，于是他得出结论：原来受伤是可以换来同情的。某天下午我俩要出门时，修养了几天本已走路不瘸的黑狮一屁股坐在我们面前，可怜地看着我们，高高抬起他的伤腿：上臂举起，下臂和爪子虚弱地耷拉着，那意思：我受伤了，很可怜的，带我一起去吧！看着他心虚躲闪的眼神，我们哈哈笑了。黑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小伎俩被识破了，尴尬地放下腿，扭头趴一边去了。

现在铁蛋也用眼神表达着同样的意思，我摸着他的伤腿：谁让你自己把腿弄伤了，老实待着！他叹口气，无望地趴下。

因为惦着车里的铁蛋，我们在山上待了一小会儿便匆匆下山返回停车场。这后面一路经过的需要登高爬低的地方一概免了，直接回到天池镇，在不冻河边的一处蒙古包度假村住了下来。我从车里翻出药盒，给铁蛋上了点膏药，又喂了一片三七。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

下午睡起来，发现铁蛋的脚似乎不瘸了，心情转好，带他四处慢慢走走。刚溜达到度假村的门口，便有几辆路过的越野车，“呼”地刹停在我们面前，车门一开下来一大拨人，老中青都有，直奔铁蛋就过来了：哇！好漂亮的狗！一行人围着铁蛋拍照，然后和我们聊，问了不少关于铁蛋和带铁蛋旅行的问题，足有半个钟头这拨人才恋恋不舍地上车离开。

这一路我们听到最多的赞扬都是送给张铁蛋的：唉呀！这狗，老漂亮啦！东北这边的人大都很喜欢狗，尤其喜欢这种长毛狗。但阿尔山这边的人几乎没人认识松狮，当听说这种狗就是起源于东北这“旮瘩”时，都会惊讶得眼睛睁得老大。

逛到镇上的小杂货店，铁蛋妈买了些瓜子、小香瓜和一种叫“菇娘”的野果子，再慢悠悠地返回。我们再次经过各色店铺，以及店铺前那些因为铁蛋而激动起来的人们和狗们。

回到我们的蒙古包住地，已是下午5点多，太阳完全失去了它的热力，在小饭堂前面投下一长溜懒洋洋的影子。我们坐在影子里，也是懒洋洋的。铁蛋妈磕着瓜子，铁蛋趴在她脚边，半梦半醒。我点着一只烟，看着远处的青山，什么也不想。偶尔，有车经过，下来的游客把我们当成店老板，上来询问住宿，我们便大声喊出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老板娘。又或者有人被铁蛋吸引过来，于是又开始一番“答记者问”。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坐着，让连日来奔波不已的身体停下来，让兴奋和紧张的大脑也放松下来，真舒服！

今天度假村里正好杀了只羊，上午在大锅里“呼”好了，晚餐时我们要了一斤烤羊排，价格是45元，这个价是按“呼”熟后的重量算的。“呼”，就是放大锅里煮熬。这边的烤羊肉习惯做法是先“呼”熟，然后再刷上佐料用柴火烤，出来的肉内嫩外焦还很入味，尤其适合我这种牙口不太好的人。另给铁蛋要了份羊肝——人家受了伤，得补补。

烤羊排端上来了，份量超出我们的预想，佐料调制得很合我们的口味，香！再叫份青菜，开一瓶二锅头。单独给铁蛋要的羊肝，嘱咐老板娘只用清水煮熟。这时浓浓的羊肝味道混着烤羊排的香味，让铁蛋激动得在我们俩之间不停地踩着碎步，焦灼的眼神在我俩的脸上扫来扫去，不知道该先向谁讨要。把羊肝弄成小碎块，拌上米饭和狗豆，一边拌着一边用嘴吹凉了，放在铁蛋面前。狂风卷落叶，此时铁蛋吃饭的样子就是对这个表述最好的注解。

第二天一早起床，照例先带铁蛋出去遛弯。炊烟混着雾气弥散在这个不冻河边的小村子里，阳光从漫着薄雾的山岭上射过来，被高大的树木撕成一缕缕的。附近人家的狗和牲畜留下的味道散布在四周，铁蛋一路嗅得兴趣盎然，腿也完全不瘸了。游荡了大半个小时，把铁蛋拉回度假村，然后早餐、收拾行李、出发，目标：中国最美的草原——呼伦贝尔！

从阿尔山出来沿S203向北，然后右拐上S202，便慢慢深入呼伦贝尔腹地。在路上远远看见前面有一户不知是转场还是搬家的牧民，开着拖拉机，拖拉机的拖斗里放着他全副家当。一只黑白花的狗颠颠地跟着拖拉机跑着，不是传说中的草原獒，更像一只普通的田园犬。我们快追上时，拖拉机却拐下公路，向草原深处驶去。铁蛋出神地看着那只在草原里逐渐远去的狗，是羡慕？还是同情这个显然活得比他辛苦的同类？不知道。依照我们对铁蛋的了解，这只宠物狗时刻都需要我们的照顾，吃饭，喝水，遛弯……如果我们能陪着他，而且保证每天有一顿羊肉或羊肝拌狗豆，我想他会非常乐意在这里流浪！

呼伦贝尔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草原中不时出现一道道规整的深褐色的土壤，那是翻耕过的农田。不难想象这块地若干年后的模样。当我们靠近红花尔基国家森林保护区时，路边的草原中已经出现了一块块的沙地和沙丘，远远地看到一些人开着越野车在那里玩冲沙。

铁蛋也不喜欢沙地。停车休息时，铁蛋走在沙地上有些不想落脚，我用手摸了摸，接近正午的阳光晒得沙地有些发烫，而且沙地里也没有好闻的味道。

离开红花尔基后，路边的草地上开始出现大片的羊群，这也是我们进入草原近十天来见到的真正的羊群，阳光下一只只的羊白得耀眼，用天上的繁星散落在草原做比喻是很恰当的。只是青草稀疏短浅，连羊蹄子都没不住，就不要指望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了。

铁蛋依旧嚷嚷着要下去抓羊，我们照样不给他抓。最多拣个没羊的地方停下车，让铁蛋在草原上闻闻羊的味道，刨刨鼠洞，算是安慰一下。

抵达海拉尔与同伴们碰头时已经是下午了。休息一晚便离开海拉尔，一路向西直奔满洲里。不知是气候原因还是地势原因，比阿尔山更靠北的呼伦贝尔草原却没有阿尔山凉爽，甚至可以用炎热来形容，上午9、10点钟的气温已经不适合铁蛋在户外活动了。我们没在满洲里停留，而是从S202又转道驶上S203去呼伦湖。也许能在湖边又找回凉爽。

呼伦湖在当地被称为达赉湖，黄昏时我们拐进呼伦湖边的黄金海岸度假区，去感受一下这个“海一样的湖”。此时的太阳已失去了热度，风也变凉了。我们停好车溜达到湖边，宽阔的湖面真如大海一样一眼望不到头，湖水湛蓝清冽。对眼前美景铁蛋全不以为意，只顾低头四处找寻有趣的味道。这里是度假区，湖边的沙地布满游客的脚印，羊群马群自是不见，就连鼠洞都很稀少，铁蛋皱着眉头又摆出那副典型的愁苦表情，凹陷的小眼睛里透着一丝不高兴。一旦兴奋起来，他的耳朵会向后扯，凹陷的眼睛也会完全露出来，大大的，高兴了还会咧开嘴笑。

湖边长着一些稀疏的青草，不经意间走过去，脚一落入草地，突然如踩在灰堆里“嘭”地弥漫起一团团的“粉尘”。不对，是蚊子！所有人见到如此情景赶紧后退远离湖岸，并一致决定撤退到新巴尔虎右旗歇脚。这蚊子，到晚上会把人抬起来的。

当晚我们到新巴尔虎右旗一家叫“银色毡房”的餐馆吃饭，这也是我们向酒店前台服务员打探到的当地最地道的蒙餐馆。奶皮、酸奶酪、奶茶，烤羊排、烤羊腿、卤羊肠、卤羊脑……真是一场盛宴。我们将吃不完的羊前腿带了两只回酒店，这只又馋又笨的小狗，对着面前一整只前腿，鼓着眼睛，不停地用舌头舔着羊腿，竟然不知从何下口！试了几次后，他抬起头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求援地看着我们。如果面前真是只活羊，他能怎么着？

很奇怪，我们家前后养的两只松狮对大块的骨头都有些无从下口。黑狮小时候还会用爪子抱着骨头美滋滋地啃，长大后却变了。他会趴在骨头前，两条前腿大大地分开，然后用门齿咬起骨头上的肉，轻轻地甩动，试图用这种方式把肉扯下来，决不会用前掌按住骨头去撕咬。铁蛋也是这副德行，不知道都是跟谁学的。难不成是因为每次遛弯回家我们都会给他们清洁爪爪，以致养成了他们爱干净的习惯，怕肉骨头弄脏自己的爪子？没法子，只得蹲下来，握紧一条腿送到小笨狗的嘴边。笨小子歪着脑袋用犬齿咬住羊腿上的皮肉，使劲地撕扯，然后匆匆嚼两下咽吧下去，马上咬下一口，生怕谁来抢了他的。吃完了，满意地躺下来，咧着嘴，开心地笑着。

7月27日一早，我们离开新巴尔虎右旗，踏上返程的路途。中午再次经过阿尔山，在玫瑰峰附近午餐后继续南下。汽车一路飞驰，草原、白桦林不断被我们抛到身后。心中涌起一阵阵的怅然：就这么走了？！留恋这儿的山水，还有这儿的风，这儿的云。这里还是黑狮和铁蛋的故乡；对这里的一切，我们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可这几年来它一直就在我们眼前，这样的景象一再出现在我们脑海里：带着我们的狗，在蓝天下的草地上、白桦林间自由自在地徜徉……再见了，阿尔山！

回程是紧张而枯燥的赶路，能逗大家伙开心的自然还是张铁蛋。在路途的最后一天中午，小车队停在河南段高速公路的一处加油站休息时，铁蛋屁颠颠地跟在他妈后面，到卫生间门口，大家告诉铁蛋他是男孩子，不许进女厕所，于是铁蛋就乖乖地守候在卫生间门外。铁蛋妈出来后，叫上铁蛋，直奔我们的车过来。满以为她的乖儿子会跟在后面，哪知走出一段后，铁蛋妈往身后一瞧：咦，狗呢？四下一望，发现几步之外有间餐厅，顿时明白了：臭小子准是去蹭空调了！铁蛋妈掀开厚重的门帘进去一看，果然，那小子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厅中央，一屋子的加油站员工端着饭盒，都冲着他乐呢！他妈上去拽他，不动，惹来一阵哄堂大笑，他妈急了：我让你爸来收拾你！不知是听懂了怕被我收拾还是看他妈真有点生气，小懒狗不情愿地爬起身跟了出来。

我们总结这次旅行发现，铁蛋学到了两样本事：一个是刨鼠洞，一路上自娱自乐地刨洞无数；另一个是自个找凉快地儿。在河南段高速休息站蹭空调的情景在这次旅途中出现了至少四、五次，有一次把景区的简易厕所当纳凉的好地方了，要不是他妈在旁边看着，一准钻进去躺下了！到底该说他是聪明蛋呢还是笨蛋呢？

从凉爽的北方草原回到武汉，正赶上一浪高温来袭，人和狗都感觉反差太大，于是将还未散开的行李拎了两件，带铁蛋上了湖北九宫山。

武汉到九宫山近200公里，开车过去很方便。山上居住、活动的区域集中在云中湖一带，不算宽敞，但是海拔有1200多米，盛夏时节很凉爽。这是我们第三次上山，住了三晚。朋友们对我们一家三口能在山上待三整天感到诧异。为什么不能呢？早上起来带铁蛋在附近平缓的地方转悠一、两个小时，虽然活动的地盘不是很大，但凉爽的天气加上小动物的味道，总能令铁蛋兴趣盎然。中饭和晚饭后也会在镇上转一会，和在家时一样。我们自己带着书和笔记本电脑，每天都会工作一段时间，再看看电视，铁蛋则会把自己放倒在房间里最通风的地方。就这样，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铁蛋现在三岁多了，我们盘算着今后几年趁他年轻力壮，带他多做几次长途旅行。再往后，铁蛋开始步入老年，我们旅行的节奏和方式会做出调整。其实我俩本就喜欢随性、舒缓的旅行方式，所以我们觉得即便铁蛋衰老了，活动能力差了，一家三口也会合着同样的节奏旅行。

大型犬一般七岁左右开始出现老态，比如上唇的毛开始变白，走路跑步没以前轻快，再后来连趴下起立也变得动作迟缓……只是由于我们天天和狗相处，有可能忽略他们身体上的这些变化。有专家建议出去旅行前给狗做个身体检查，可以做到心中有数。其实我们认为如果当地有条件，就算不去旅行，每年给狗做一次全面的体检也是有必要的。狗只在身体极度不适时才会有所表现，那时疾病很可能已加重了。狗的一年相当于人类的七年，这也意味着病变在狗的体内发生的速度会很快。

熬过9月份，天气还是不见凉爽。记忆中孩提时代，9月开学后天气就逐渐转凉，虽然有时会有“秋老虎”，但早晚还是很舒服的，不像现在这种气候，整天都是潮湿闷热。

这种天气下制订“十一黄金周”的旅行线路又成了件难事。老刘选择了安徽凤阳、寿县一代，曰：那里地势平缓，不热，还有好吃的豆腐。现在朋友们也都知道在选择出游目的地时考虑铁蛋的需要。好吧，既然他这么说，我们就跟他们一起去吧。

10月1号熟门熟路地在湖北英山县城找好酒店过夜，2号下午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安徽寿县，便是那著名的淝水之战的古战场。寿州宾馆，一个挂牌三星的酒店，迎来了一波特殊的客人，十个大人带着三个小孩外加三条狗：三个月大的京叭串阿特，四个多月大的金毛罗迪（大家叫他小罗），还有张铁蛋。

都说寿县的豆腐有名，可是当天的晚餐并没给我们留下什么印象，至少没给我们两口子留下啥印象，铁蛋就更没印象了。或许是我们没找对地方？晚饭后我们带着铁蛋去城墙根下散步。这儿的气温和武汉相仿，晚上穿着短袖只能觉出些许凉快，也就没带铁蛋走太长时间。

寿县县城并不大，整修过的城墙周长约七公里。3号早上8点多钟我们这一行特别的游客浩浩荡荡地去游“古”城。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可以感觉到气温在迅速地攀升。为节省铁蛋的体力，租了一辆人力三轮，铁蛋由他妈陪着坐三轮车去东门，我则跟着步行。这也是铁蛋第一次坐三轮车。

三轮车停在东城门下，其他同伴都已经到了。三只旅行狗的到来吸引了为数不多的游客的注意，铁蛋再次沦为别人摄影的道具。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想着这些和铁蛋合影的人会把这种信息带回给他们的朋友，也算是为这种人犬关系以及这种生活方式做了一次宣传，于是安抚铁蛋坐下。小屁狗对照相已经很熟悉了，听到“咔嚓”的快门声响起后，便要起身离开。可是要求和铁蛋合影的游客排起了队，只得命令他“坐！”，再补充一道命令：“等着！”

好容易等人拍完了，我们一行终于登上了城楼。从东门到北门约有1.5公里距离，在27、8度的气温中，顶着太阳在无遮无掩的城墙上绕圈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对铁蛋而言。小罗迪还能一路撒欢，铁蛋走不多远就开始垂头丧气了。勉强走过一小段后，铁蛋一个劲地想溜下城墙去找远处的树荫避暑。没法，只得把他丢上肩膀扛着走了。

铁蛋妈从我身后抓拍了几张铁蛋趴我肩头的样子，从照片上看，小屁狗一付开心的表情，得意地看着跟在后边的小罗迪：嘿，小子！快点跟上啊。

3号中午在寿县终于吃到一顿又好吃又便宜的午饭，有鸡有鱼，十三个人才花了128块。于是大家觉得“吃在寿县”的说法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小车队离开寿县县城，下午4点多抵达第二站——凤阳小岗村。有着“改革开放第一村”之誉的小岗村是做政工的老刘的心之所向，其他人都兴趣不大，只是多少有些好奇。一路沿着平坦的水泥路来到干净整洁的村口，初步印象还不赖，于是大家伙开始盘算着在村里找个农家住下来，好好体验一下改革开放带来的农村新气象。令人失望的是，村里当时没有一家做民宿接待的。一行人只得折回凤阳县城。

这天正好是阴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晚餐在凤阳县城吃。这顿晚餐，唉，糟蹋了老刘带来的好酒。这凤阳的菜咋那么难吃啊！

第二天一早从我们住的凤阳宾馆出来，一行人带着三只狗穿过一条脏兮兮的步行街去著名的花鼓楼打完卡，便向我们此行的最后一个点——一处叫做“狼巷谜谷”的森林公园出发。中午到了目的地，发现景区旁边的林间有一个山庄，有独立的小“别墅”可供游客住宿，太好了！当即定好房间。对于我们一家而言，能够住在山林里，不用再去住那些县城，就很满足了。虽然我们旅行时常住县城，但只是路途中歇息，要玩的好还是要“下基层”，哪怕艰苦点。

在山庄吃午饭的时候，两只小狗开始闹腾起来了。刚出来时，无论是个头还是年岁都最小的阿特对于两个哥哥都是十分敬畏的，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他发现小罗哥哥的脾气特别好，好到可以让他欺负，于是一有机会他就爬到小罗迪的身上，摆出一付强势的样子，不光那小肥屁股耸个不停，嘴里还呼呼有声地威胁小罗迪。单纯的小罗迪只当阿特在跟自己闹着玩呢，那个高兴呀，上窜下跳的，结果倒不是阿特被吓到，而是阿特妈，一看幼子有被踩扁的危险，立马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我们一众人看得开心，只有张铁蛋，一付不屑的样子，远远地躺在一边，头都懒得抬一下。铁蛋和其他狗正常玩耍的热情很少能超过三分钟的，多半是见面时冲对方摇两下尾巴，嗅一嗅，算是打个招呼，然后转头玩自个的。

吃罢午饭，看着外面的骄阳，我们决定先去游韭山洞，溶洞里凉快。很多地方的溶洞是拒绝狗的，但这里游人稀少，所以我们带着狗可以畅通无阻。印象中这是铁蛋唯一一次进洞穴，之前带黑狮去过一次类似的地方。洞里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凉快，但比外面好很多，空气湿润，感觉还是蛮舒服的。阿特太小，怕在光线昏暗的地面出危险，便被他妈放专用犬背包里一路背着。小罗迪和铁蛋则一路跟随，表现都很好。不过对于他们，这样的地方没有有趣的气味，一点都不好玩，全程大概走了一个小时，铁蛋连尿都没撒一泡。

回到山庄已是下午3点多钟，太阳仍高高地悬在头顶，大家要接着逛“狼巷谜谷”。看铁蛋一付没精打采的样子，我俩决定留下来休息，明天一早再去。小罗迪被爹妈留下来交给我们看管。进到我们的1号小屋，铁蛋一头扎进去，躺倒在地。小罗迪依然兴奋不已地跳来跳去，结果一个不小心，踩到铁蛋了。正在燥热之中的铁蛋一下毛了，扭头一声怒吼，把小罗迪吓得，当即就尿了一地！之后我们睡觉的时候，小罗迪就可怜兮兮地远远缩在床脚。一觉醒来，看见小罗迪一直缩在床角边，于是我们把铁蛋喊到小罗迪跟前，让他和弟弟和解。小罗迪爬起来，伏低上半身，拼命摇着尾巴，一付诚惶诚恐的样子，与此同时屁股下面又是一汪泉水……看来小罗迪被吓得不轻。

傍晚，游客和景区的工作人员都走了，好清净。罗迪爹拿出钓竿在小河沟里垂钓，结果钓了快一个小时，就钓起一条猫鱼。幸好晚餐没做他的指望。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晚的夜空没有一丝云彩。吃完晚饭，一行人带着狗们在月光下散步。八点多，月亮升得高了，其他人也都回了屋。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披着月光。远处黑黢黢的森林中透出一点灯火，神秘地闪烁着，那里住着户什么样的人家？

5号早上快8点，大家伙在度假山庄对面一个叫“蛋旦饭庄”的餐馆吃早饭。朋友们坏笑着向我们打听：这又是你们家铁蛋开的分店吧？

回程路上一伙人又顺道去三河古镇歇了一晚，不过是为了把假期用足。

这是我们第一次带着三只狗做长徒旅行，一路上虽然偶而有些小摩擦，但总的来说他们的表现都很好，听话，不吵不闹，还不晕车，值得表扬！活泼的小罗迪被爸爸妈妈不停地教导要“淡定”，而铁蛋更是被大家一致推举为随遇而安的“淡定”楷模：走路不疾不徐；我们停他便趴一边，随时可以扯起鼾来；遇到别的狗也是既不紧张也不激动……这“淡定”二字也就成了我们一路上用的最多的一个词。狗狗要学会“淡定”，小朋友也要学，当然最该学的是我们这些个大人们。

秋去冬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北风吹落一地梧桐叶，松狮们最喜欢的季节到来了。如果再下几场雪，狮子们会更高兴。这个时候看着铁蛋，很容易让我们想起黑狮：寒冷的冬夜里，凛冽的北风扬起他肩颈上垂下的长长毛发，黑狮的眸子兴奋地闪着光，耳朵耸动着，机警地搜寻着暗夜中一切可疑的动静。而铁蛋只会缠着人要上街，出了门便乐呵呵地摇摇摆摆一路小跑，然后就是赖在外面不想回家。

虽不算北方城市，但武汉偶尔也会下雪，不过那些冰天雪地的印象大都是孩提时代留下的，现在越来越难得见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了。

2010年元月5号，新年刚过，武汉便下了场不小的雪。傍晚马路上密密麻麻的汽车慢慢蠕动着，我足足用了比平日多三倍的时间才“爬”回家。

晚饭后带铁蛋出去遛弯。终于盼到雪的铁蛋一出门就表现出高昂的兴致。

拐出小区，铁蛋看了一眼右边的路，再回头看着我们：老爹老妈，下雪了，咱遛大圈吧？

好吧，小子！难得武汉下这么大的雪，让你玩多会儿。右拐的路通向尚未开发完成的工业园，此刻早已了无人迹。松开铁蛋的牵引绳，臭小子立刻蹦跳着在深夜寂静的雪地里撒起欢来。

跟在铁蛋后面，厚厚的雪踩在脚下咯吱作响。我们聊一阵各自手头的活计，又开始商量寒假的旅行计划。铁蛋扭着屁股在前面小跑着，粗短的四条腿蹚开厚厚的积雪，不时将大脑袋埋进雪里嗅着什么。

雪地上四行脚印，两道浅沟，蜿蜒着，交叉着，延伸开去。

遛完回到家，我去到花园里燃着根烟。刚才的一遛大弯催动了晚饭下肚的烤羊肉和二锅头，身上暖烘烘的。站在大伞下，看雪花在灯光中飘落，听得见它们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忽地想起李健吾的《雨中登泰山》来：有雨趣而无淋漓之苦。

厨房中隐隐地传出响动，是铁蛋妈在弄铁蛋的消夜。想象得到铁蛋正蹲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盯着他妈，似乎能听见馋小子在咕嘟咕嘟地咽着口水。

摁灭烟头，进到客厅，靠着窗户，看着他妈一块一块地掰开热腾腾的鸡蛋杂粮馒头，用嘴吹凉了，喂给早已急不可待的铁蛋。

吃完消夜，心满意足的馋小子一口叼起朋友送给他的玩具小雁子，蹦到客房的沙发床上，然后用两只肥爪抱着，咬得哔哔乱响。

伸个懒腰，舒服地窝在落地窗前的圈椅里，继续欣赏着窗外的雪夜。铁蛋还没真正玩过雪，或许今年寒假带铁蛋去附近一个有雪的地方呆几天，庐山？或者神农架？

紧张地忙碌完期末前的这段时间，终于在元月下旬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寒假。这段时间真是忙，可越是忙，就越想出门旅行。呆在家里吧，脑子和手都停不下来，只有出去，才能把一切都抛开，彻底放松。可是天公却不作美，中央电视台的天气趋势预报表明，南方大部分地区在春节前几乎都会下雨，武汉更是被一大片雨区包围着。由于有朋自远方来，这次出行需要推迟两天，这样一算旅行的时间就剩一周了，跑不出这个雨区呀！有点头疼！

盘算来盘算去最后还是倾向于上神农架。给木鱼镇的几家星级酒店打了几通电话，只有一家有人接听，我被告知他们酒店冬季停业，不过倒是可以帮忙订对面一家酒店，八十元一间，分体空调。听上去不咋地！又问了问天气和路况，说是正在下雪，到木鱼镇的路可以走，再往上去红坪就难说了。

不管那么多，就这么着了，去神农架看看雪景滑滑雪，挺好的。撂下电话便开始收拾行李，得带上防滑链。

2月2号本是很高兴的一天，我们推迟出行便是要见一位远道而来的北京博友。这位博友给自己起了一个藏族网名，叫“洛桑丹曲”，早几年就开车游走在祖国大好河山，自驾到过珠峰大本营。

2008年为纪念黑狮，也为记录铁蛋的旅行和日常生活，我们开了一个博客。几年写下来，通过网络结识了一群爱狗爱旅行的博友，在长期的交流中，其中一些人从网络走进我们的现实生活，成为我们现实中的朋友。洛桑丹曲大哥是与我们交流最频密的博友之一，有着一颗爱自然、爱自由的心和北方人的爽直，让我们感觉很是“臭味相投”。前两天他们一家从北京出发，去香格里拉过年，2号到武汉。我们兄弟俩要好好喝一顿！可是一早铁蛋就没精打采的，也不想出去“街街”。喊他起来，右前腿走着似乎有些瘸，不知是不是这几天阴雨，去年夏天受的腿伤复发了？还是因为下雨没心情？铁蛋不喜欢雨天，遇到下雨有时候宁愿不出门。洛桑电话中说了，一定要见见铁蛋。希望他见到洛桑伯伯就阳光灿烂了。

晚上带着铁蛋一起去见洛桑。网上神交这么久，现实中我们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这位同为60后的大哥说话做事显得不紧不慢的，有着北京人特有的风趣，用他自己的话说，“咱就一胡同串子”。虽是一神人，可是决不把自己当神，平和的心态，睿智的谈吐，显得很“文气”。我们兄弟俩喝了一瓶湖北当地的白酒，想着洛桑大哥第二天还要赶路，便在10点就收了。这年暑假再次北上的时候，在北京又和洛桑大哥把盏，才知道这次在武汉喝酒人家是很“悠着”的。

还别说，铁蛋见过他洛桑伯伯真就灿烂了！和洛桑大哥话别回到家已经晚上11点了，一下车小屁狗就欢蹦乱跳的，精神头十足，腿也不见瘸了。看来我们可以按计划出发了。

4号一早，我们一家三口从武汉西高速入口进入沪渝高速，目的地神农架。以前夏天带黑狮来过，这次换成冬季，幻想着神农架那漂亮的林海雪原，满心期待。

单独出行的好处就是不用太在意行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停下来就停下来。车到宜昌，天气转晴，不想赶路了。拐下高速，向峡口风景区驶去。

我们沿江而上，来到三游洞。看这儿山清水秀的，便在断江河口的一处尚在营业的农家乐门前停下，今晚就住这儿了。农家乐不大，我们要了唯一的一间套房，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清清的断江河。农家乐的饮食简单，但是很鲜的小野鱼和香喷喷的腊猪肉还是令我们食欲大开。吃罢中饭后去一桥之隔的三游洞转转，顺带消消食。没游人，清静，很好！只是中午江面水雾蒸腾，能见度不高，也就欣赏不到“西陵山水天下佳”的美景了。

铁蛋对三游洞是没啥兴趣的，这儿味道不多，但总好过在这“凉快”天气里呆在房间里睡觉吧。转悠了一个多小时，铁蛋还是有些不情愿地被我们带回了农家乐。

午睡起来，舒服地窝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吃吃零食看看书。现在这个时间既不是吃饭的点也不是遛弯的点，铁蛋安心地趴地上继续打着呼噜。

天渐渐黑了下来。农家乐里只有我们一家游客，晚餐随便吃点，也好让店家早点歇了。吃完了天也完全黑了，小镇上的人家纷纷关门闭户休息了，街上人踪全无。我们一家三口打着电筒，在漆黑的沿河小路上遛弯。风从河谷中掠上来，刺着脸颊，钻进脖子。我俩掖紧围巾，耸起肩膀，抱紧双臂，努力抵抗无孔不入的寒风，而铁蛋依旧不紧不慢地踱着步边走边嗅。

5号一早遛完铁蛋，吃了两碗面，动身前往木鱼镇。S312路况不错，也没出现冰雪路面。只是原本计划一路走走玩玩的，因年前游客稀少，沿线可以停留游玩的地方几乎都关门了。遇到路边有宽敞的河滩、树林，我们便停一会儿让铁蛋下去“放风”。

快2点了，我们距木鱼镇还有十八公里。路边出现一处停车场，入口处大大的指示牌上写着“神农洞”。减慢车速，观察到一长溜的台阶蜿蜒进密林中，这可不太适合狗玩。正待加速，突然狗影一晃，是条英国斗牛犬，极像我们在天津一位博友家的爱犬！脑袋一转，没可能！是哪位游客带来的吧，这可要会会。

拐进停车场，打开车门，铁蛋“咚”地一声跳到地上。和博友的爱犬一样，这条英牛也是位千金，叫阿福，是景区工作人员自己养的。俩狗见面熟；也许见对方是个年貌体格相当的女狗，铁蛋居然与阿福玩开了。

玩了一阵，准备继续前进。铁蛋妈想起要拿几条给铁蛋准备的小鱼干喂阿福，就这当口，杯具了！我们的车打不着了！启动机“咔咔咔”地空转着就是不着车，电瓶和启动机都是好的，那该是油路的问题了。询问神农洞景区的工作人员有没有附近修理厂的电话，回曰：没！

没法儿，上路拦车吧！一会儿拦住一辆驶往木鱼镇方向的金杯，车身上喷着一家旅行社的LOGO，挂的还是武汉牌照。司机挺热心的，张嘴问道：么样，车坏了？哈哈，武汉人！他掀开引擎盖，帮我检查了一下点火电路，确定是油路问题，可能是油泵坏了。

只能拖到木鱼镇了。我从车后拿出牵引绳，在金杯上挂好了，打开双蹦被拖着慢慢往镇上爬去。

这儿是山路，上下坡多。一到下坡我的车就直往前溜。到一个稍大的下坡处，车溜得更快了！眼看要贴上金杯的屁股了，赶紧拎一下手刹。虽然自己感觉动作很轻，但其实速度降得还是有些大，牵引绳重新绷紧，金杯在前面一个顿挫，“嘣”的一声，钢丝绳断了！赶紧下车检查，还好只是挂钩处的绳头部位脱了。接好后继续开。开不远又一大下坡，一拉手刹，“嘣”的又是一下再次拉脱。

金杯的司机下来了，挠着头，不温不火地说：这可不行啊，你来拖吧，我开你车。原来这被拖的车跟着是有讲究的，上坡好说，下坡要挂档减速。金杯司机把拖车绳又调整了一下位置，碰到下坡时他可以将车向外面摆，尽量让拖车绳保持紧绷的状态。

汗！！！

上了金杯，挂一档，给油，金杯用极慢的速度动了。感觉到钢丝绳上传来的顿挫感，再给重一点油，金杯抖动着又被轻扯了一把后，终于感觉到那股踏实的拖曳力。加上二档，就这么走。可在一大下坡处，看着后车速度快上来，赶紧一给油，油门踩重了！“嘣”！钢丝绳又脱了。

重新挂好绳子，再慢慢起步。这次学乖了，一只眼看着前面的路，一只眼看着后视镜，好在车很少。碰到下坡，一发现钢丝绳有松弛的迹象就赶紧给点油，车轻耸一下，绳子绷紧，即刻感觉到那一股稳稳的拉力。

十八公里路开了两个小时！

铁蛋一直待在我们自己的车上。两辆车调换司机时，铁蛋看我的眼神有些惶急。把车拖到木鱼镇一家酒店的停车场，我回到车边打开车门，铁蛋看见我们，尾巴不住地摇，感觉到他的一颗小心脏终于落回到胸腔里了。

掏了100块给金杯司机，那兄弟笑眯眯地摆着手：哪要那多，50足够了。有些感动！

这时铁蛋妈抬头看到酒店的名字才发现，这正是我们订的酒店，而和她通电话的就是这个司机本人（其实也是旅行社兼酒店的经理），姓周。听我们一说，周经理直晃脑袋：缘分，缘分！

镇上的修理厂将我的高尔夫拖了过去。果然是汽油泵坏了。换好油泵在镇上转了两圈试试车，没啥问题便开回酒店停车场。

6号早上天空阴沉沉的，山林间弥漫着雾气，却不见一点雪。这天气不好滑雪，那就去大九湖湿地看看。了解到这一路基本都是冰雪混合路面。虽说05年春节带黑狮上庐山看雪时开过这种路，但车刚这么故障了一下，心里有些没底。于是接受周经理的建议，租辆熟悉路况的当地车。

9点整，我们上了租来的小面包。开出去好几公里，路面只是有些湿，但没冰没雪。心里正犯嘀咕，转过一道弯，透过不太浓的雾，看到迎面的山坡上布满积雪！一辆卡车停在弯道处。定睛一看，原来是在上防滑链。我们的司机也下车准备上链条。我拉开车门，脚刚一落地就是一出溜：原来那看着湿湿的路面其实是层冰！当地人称之为“牛皮凌（冰）”，油光光的，光线不好时看着就像是被雨水淋湿的路面。那年在庐山上就碰到过这种路面，绑上防滑链都要小心开。

绑好防滑链，小面包继续前进。转过一道弯，见到对面一辆当地小车，没上防滑链，可能过弯没控制好车速，一头栽路边排水沟里了。还好是栽向靠山岩这一边。

从鸭子口景区大门进去，便是漫山的冰雪和浓雾。快到神农顶时，对面下来一辆车，那司机告诉我们板壁岩附件的一个下坡处一辆卡车坏那儿了，路给堵死了，过不去。没法，只能在神农顶掉头。

山上雪很厚，公路边的护栏顶部差不多与积雪平齐了。雾越来越浓，车停在海拔2900多米的神农顶了望塔下，放铁蛋下来玩玩雪。刚一下车，山风裹着浓雾扑面而来。不对！这浓雾扑上来打得人脸颊生疼，原来“浓雾”都是细小的冰凌，只一两分钟，人的眉毛睫毛都白了，身上的冲锋衣也结了一层冰，滑溜溜硬邦邦的。

可铁蛋却来劲了！这儿天寒地冻，地势平缓，雪地上有很多蹄印，有些蹄印很小，不像是牛羊的，可能是狍子的。风太大，天太冷，只几分钟就感觉脚板冰凉。我们有些受不了啦，收紧冲锋衣的领口、袖口和帽口，背对着风瑟缩着。这个时候铁蛋却觉得非常舒服，一边嗅着一边不时抬头搜寻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铺着厚厚积雪的草甸上四处乱窜，一不留神一脚踩进雪窝里，积雪便直没过胸口，不一会儿大脑袋上也结了一层白霜。我俩硬挨了好一阵，实在冻得受不了啦，便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甸上追着他屁股把他撵上车。上车第一件事便是赶紧脱了鞋子倒雪——没想到神农架有这么深的雪，穿的登山靴是浅帮的。

掉头返回的路上，看到地势稍平缓的地方就停下车，一家三口下去玩一阵。

中午时分回到镇上，在酒店附近找到家还在营业的小饭馆，房中间有个小火炉，屋里暖烘烘的，就在这儿吃了！那火炉很有趣，是用小半截倒扣的油桶做的，上面搁一镂空的铁架就当饭桌了。点两个小菜，要一杯当地人自酿的荞麦酒，浑身的寒气即刻被驱散，不仅人暖和，搁在铁架上面的菜也一直是热呼呼的，吃到一半，把外套都脱了。铁蛋怕热，远远地趴在门边，扭头边喘边看着我们，盼着我们中的谁能分给他块肉。

回到酒店，身上暖洋洋的，和着酒精的作用，躺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冬游神农架，一定要去滑滑雪的。请周经理帮我们订好7号上午去滑雪的票。从2010年开始，在神农架滑雪必须得坐当地旅行社的专用巴士，私家车不让上去，这也是为安全着想。原本不让带狗的，年前游人少，周经理帮着交涉，旅游公司也让带了。

天仍然是阴沉沉的，算上我们一共七、八个人上了大巴，往山上开去。大巴头一次接送铁蛋这么位“客人”，我们在座位上铺上条自带的浴巾，铁蛋也就可以人模狗样地占个座了。大巴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抵达滑雪场，天也放晴了。办好滑雪证，还领了份附送的快餐。前面一拨滑雪的人不少，那咱们就先吃饭吧，此时也11点多了。

简单地吃完中饭，便去前台领滑雪用具。铁蛋摇摇摆摆地跟着我们，毛茸茸的大脑袋，萌哒哒的眼神，片刻间便俘获了一帮小教练的心。看着铁蛋，那几个小丫头喜欢得不行。

当我们穿着厚重的雪鞋，扛着滑雪板拎着滑雪杖下到滑雪场时，已经了了的没几个滑雪的游客了。铁蛋一步三摇地跟着我们，只是滑雪场里没有什么有趣的味道，铁蛋嗅了嗅，便自顾自地向雪道边的树林溜达过去。也好，雪道上虽然人不多，可基本都是控制不住滑雪板的初学者，铁蛋待一边会更安全。

请了个滑雪教练指导我们。先活动活动关节，然后教练在一片平缓的雪地上教我们滑雪的要领：走步、平滑、刹车，还行。铁蛋远远地待在雪道边看着我们，似乎有些不太安心。学习了滑雪的基本技巧后，我俩便轮流跟着教练练习，另一个到边上陪着铁蛋玩。

这儿看似冰天雪地，可在这正午的太阳下晒着还是有些热，铁蛋玩了一阵便开始微微喘息起来。他自顾自地走到雪道边造雪机的阴影里一屁股坐下来，似乎感觉“凉爽”了不少。

还滑雪用具时，已经没什么游客了，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放下手头的活计围住了铁蛋，包括经理。铁蛋的憨态很逗人喜欢，那位经理说了：下次再来，免费！

下午近4点，带着疲乏的身体回到酒店，洗个热水澡，先钻被窝里睡一觉，那叫一个美！铁蛋也睡得呼呼的。

如果这滑雪场附近有酒店就好了，那样我们可以在此小住几天，上午滑雪，然后午睡，傍晚在夕阳下带着铁蛋在林间雪原里散步。我们一直觉得神农架有着很好的天然资源，很适合度假休闲以及野外探险，应该想法儿把客人留下来，别走观光旅游的路子。

8号天气仍然很好，瓦蓝瓦蓝的天。想去燕天景区看云海，可又一想这几十公里的山路，昨儿晴了一天，积雪融化后经过一晚上的寒风吹，路面的冰该更多了，还是作罢。

没事可干，那就瞎晃呗，好在我们家三口都还比较擅长于此道。木鱼镇不大，也就两、三条街，这季节除了早上8、9点和下午4、5点街上有些车辆往来，其它时间基本没什么车。加上当地人不怕狗，铁蛋在这里也就获得了充分的自由，早中晚都可以自由自在地满大街晃悠。几天下来，镇上很多人都知道这只肥头大耳、长的像狮子的狗叫铁蛋，走在街上也常听见人唤他的名字。铁蛋耍大牌，一般不带搭理的。

瞎溜达中打听到山里的羊不错，是在山上吃草长大的。快过年了，盘算着踅摸一只杀了带回去。我们往镇子的边缘逛去，希望能从老乡那儿买到只羊。

转到半山一处种茶园的农家，主人不在。我们也不见外，自个搬来两把椅子坐在屋前的坝子上晒太阳。从这里可以俯瞰沐浴在晨曦和薄雾中的木鱼镇，逆着光望去，近处的茶树叶子一片片地透着清亮。铁蛋绕着农家的房子和坝子仔仔细细嗅了个遍。

晃荡了一上午，没见到一只羊。人走得有些乏了，便找到一处避风向阳的亭子，靠在长椅上，脱了鞋晒晒太阳，暖洋洋的不觉就打起盹了。铁蛋走得也有些乏了，安静地趴在我们身边眯上了眼睛。

中午回酒店请周经理帮忙打听一下。他电话打给山上一个养羊大户，人家回曰：早没了！国庆节开始，陆陆续续都被游客吃光了！

没法子，退而求其次，只能采购些山货带回家。周经理推荐的镇上的一家山货店里有真正从林子里的原木上采摘下来的黑木耳和香菇。我们进店买东西的时候，铁蛋皱着眉头，无聊地蹲在门口。这下没人进来打搅我们购物了。

在神农架的这几日感觉很舒服，尤其喜欢小镇入夜后的那份清净。吃了晚饭，很多店家邀约三两朋友关了门打麻将，走在街上不时听见某扇门里传出“哗啦啦”清脆的洗牌声。偶有小孩零零星星地放着鞭炮。有时找晚饭吃随手推开一间虚掩着的小饭馆的门，主人便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去，端来茶水。可到厨房一看，菜品不多呀，想走，又不好意思。主人家倒不介意：没关系，没关系，就算不吃饭，没事进来坐一坐，喝喝茶烤烤火暖暖；然后顺嘴把铁蛋夸奖一番。这些年没断了在外面跑，曾经的淳朴在短短数年间变质变味的例子多了去了。神农架这地方也在发生变化，不过这儿的人基本没变。这样的地方还可以再来。

忙过春节就开学了，本该平静的日子却被铁蛋打破。3月2号早上铁蛋妈带着铁蛋溜了一大圈，买了菜，就快到家了，碰到刘Momo的奶奶，跟她聊起了Momo的近况。站在她身后的铁蛋突然挣脱牵引绳冲向街对面，铁蛋妈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有猫！可等转过身一看：天啦，是大熊！这时两狗已经咬在一起了，更准确地说，是大熊咬住了铁蛋的一只耳朵！铁蛋妈几步跨过去，把绳子拽到手，这当口，铁蛋已经摆脱开了，正冲大熊的咽喉扑过去。一把将他扯住，还好，没被这小子咬上！

气哼哼地把铁蛋拖回了家，赶紧找出处理伤口的东西：碘酒、纱布、棉签，还有抗感染药。铁蛋站在那里，几滴血滴落在地板上，他妈心痛的！

被咬住耳朵后的挣扎让铁蛋的耳朵扯开了一道长口子。大熊比铁蛋高，而且灵活，但体重要比铁蛋轻很多，只有四十斤，皮糙毛厚的铁蛋倒是不容易被咬成重伤。没办法，即便像铁蛋这样的“乖狗”，也难免有那么一两个死敌。或许对于他们的狗生而言，缺少打架斗殴这等释放荷尔蒙的快事，狗生就不完整了。

这场打斗的严重后果在两天后才显现出来！第三天早上，原本趴在地上的铁蛋准备起身时突然“嗷嗷”惨叫起来，而且下半身瘫在地板上起不来的样子。我们的心一下揪起来了，想抱他上沙发床，哪知刚抬起他的身体铁蛋便又疼得“嗷嗷”叫。硬着头皮尽量平稳地把铁蛋抱上车，带到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只是这里没有检查的设备，医生做诊断完全靠经验。

医生给铁蛋检查腹部，没问题；再摸腿，结果手刚触到髋部的毛，铁蛋就又“嗷嗷”大叫起来！“神经性关节炎”，医生判断道。为了确定，医生让我把铁蛋的头拽紧，又仔细做了一遍触诊，结论不变。接着就是打针、开药，打的三针中包括一针封闭。打针前，医生警告说有两针会很疼，让我抓紧铁蛋。可三针下去了，铁蛋楞是一声都没吭。好小子！不过也可以想象，以铁蛋对针药的耐受力，这次他一定是痛得很厉害了，否则不会那样惨叫。

回家后上网查了查，自己判断铁蛋很可能患的是髋关节炎，这是种遗传性疾病，在一部分大型犬中较常见。网上提供了北京地区调查结果，最易患此种病症的前五个犬种中就有松狮犬。很难想象，铁蛋才三岁多的年纪就患了这种病，他以后的日子都断不了要遭受病痛的折磨，太可怜了！

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铁蛋。先把这星期过了再说吧，等病症减轻一些，他不再那么疼了，再带他到更好的医院做检查。如果真是这病，以后要给他减体重（其实铁蛋目前的体重很标准），还可以给他买处方粮吃。还有呢？网上说有手术治疗，但没看到说国内有哪家可以做。可即便有医院能做，松狮不能上麻醉，除非是吸入式麻醉，否则……不敢冒这个险。

下午5点多，我下班回到家，铁蛋听到声音爬起来，没叫唤！心喜！我蹲下来，铁蛋摇着尾巴走过来，把头埋在我怀里好久好久……他妈告诉我上午铁蛋基本没睡，下午太累，有些扛不住，睡了几小觉，但每次起身就痛得“嗷嗷”叫。

药物的作用逐渐显现。过了两三天，铁蛋已经可以放松地侧躺了。吃完了医生开的药，铁蛋的举止似乎又都恢复了正常，但我们仍然不放心。周末带他去看了两家武汉当地有名的宠物医院。华中农业大学大名鼎鼎的丁教授看了X光片后给出的结论是：铁蛋的髋关节没有问题，但有一节腰椎间盘有点突出，不严重，基本属突发性质，不过有可能复发，叮嘱我们以后注意不要让铁蛋跳跃或爬台阶。还有，不能交配，不准打架！

看来铁蛋应该是和大熊打架伤到腰了，谢天谢地！这个结论让我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从那时开始，铁蛋上下车都被抱着，也不许跳窗台了。最重要的：严禁打斗！这是终生禁令。至于交配，铁蛋这方面基本处于未启蒙状态，干脆修炼童子功得了。

武汉3月份的天气依然阴冷，告别丁教授，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幼儿练习爬行用的泡沫拼板，把卫生间、凉台这几个铁蛋喜欢趴的地方铺上，这样铁蛋趴下时关节、脊椎会少受些震动和刺激。

调养了两、三周，铁蛋慢慢好利落了，看来可以计划出去踏青了。3月27号这天天气很好，不能亏待自己，约上朋友，带着铁蛋出去透透气。阿特爹老刘向我们介绍了一处纯天然的温泉，在江西修水县修木镇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有温泉的。

到了地头，三辆车在村口的一块空地上停好，穿过两、三百米的田间小道才能进村。村头有座颇有些年头的石桥，一条小河从村里蜿蜒而出，安静地从石桥下流过。放眼望去，田间地头既没发现羊也没看见狗，于是放心地松开了铁蛋。

油菜花一小垅一小垅地开着，有些田里已经灌上了水，准备犁了插秧。太阳灿灿地照得人胸前发热，心里嘀咕泡温泉会不会热。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水田间的几只鸭子正悠闲自得地迈着八字步找食，对鸡鸭本没啥兴趣的张铁蛋突然从近一米高的田埂一跃而下，在齐胸深的黑泥水田里一跃一跃地扑向那几只鸭子！鸭子们嘎嘎惊叫着本能地往小河中逃去，铁蛋也一路追了过去，消失在一片蒿草后面。我们一边呵斥着一边沿田埂奔过去，一看：咦？狗呐？下河了？不会啊，这小子虽然不怕水，可也不喜欢下水啊。

突然，透过灌木丛，看到了小河中一颗毛茸茸的棕色脑袋浮着，向岸边漂过来。这小子真下河了！小河岸也有半米高，正着急着绕过去施救，便听到铁蛋在河边的草丛中吭哧吭哧地使劲声，这小子自己爬上来了！只见他全身湿漉漉的，还挂着几根烂草，那副德行，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腰好像没出什么问题。

进了村，真想把这个小混球扔温泉里！好么，脏水，泥塘，连项圈中都是泥巴。但奇怪的是，铁蛋身上居然没臭味！闻了闻，居然有种平时刚洗完澡后的香味！泥波浴？还是因为地下冒出来的温泉水？

温泉浴是用从村民家的井里抽上来的真正的温泉水，不过水温比较高，得兑一些冷水才行。有十来家农户经营温泉浴，他们将自家的房子隔出几个小间，把温泉水用水泵抽到房顶水箱，然后通过管道放下来。每个小间放上一、二个浴缸，条件简陋，卫生状况也一般。老刘似乎对此很了解，事先准备了84消毒水，对浴缸进行清洗消毒。铁蛋跟我们在一个屋里，被热腾腾的蒸气笼罩着，有些郁闷。我们怕铁蛋热着，不敢泡久。

村里没地方住，等大家伙泡完澡，便慢悠悠地踱回村口，开着车溜溜达达到镇上找地方住下来。

28号一早，意犹未尽的同伴们还要去泡温泉。我俩兴趣不大，何况也不想把铁蛋闷在热气腾腾的小房间里，于是和同伴说好我们先走一步，在前面边玩边等他们。

开车翻过一道山梁重又进入湖北境内，看到路边有一个小村子，停下车，带铁蛋进去随意走走。村口一户农家晾着刚做好的豆油皮，半透明的，一张张搭竹竿上，在太阳下亮晶晶的闪着光。这一带是大别山余脉，丘陵起伏。村里田不多，不远处山包上长满竹子，山包脚下是几小片水田，田里已经灌上了水，也亮晶晶地反射着天光。或许田地的主人正从村里某间农舍里牵出牛，背着犁准备过来翻耕。

走到村头，没见准备犁地的农家，倒见到牵着三只山羊出去放牧的老汉。迟钝的铁蛋原本正埋头嗅着田埂间的味道，最后那只小羊的“咩咩”声一下惊醒了他，抬头看到那几只羊，立刻哑着嗓子“嗷嗷”地就想往上扑。当然不能给他得逞！眼见羊们走远，自己却被牵引绳牢牢拉住，气得铁蛋一抬腿在田埂上撒了老大一泡尿。

在村里溜达一圈，给铁蛋喂了些水，便慢慢折回村头的公路。快要出村时，从路旁的一处农家院里踱出两只鸡。我们已经忘了昨天铁蛋撵鸭子的事，仍习惯性地认为他对鸡鸭不会有兴趣。没任何征兆，张铁蛋突然向一只一米开外的鸡扑了过去！而主人家就在一边锄着地！咯咯咯~~~扑楞楞~~~鸡们惊慌逃窜，铁蛋妈手脚快，跨前两步，一把揪住了铁蛋的脖子。农家小伙直起身杵着锄头盯着铁蛋，年长的农妇连忙过去查看他们的鸡。“没咬到，没咬到，不好意思”，赶紧给人家赔小心。

这次出门张铁蛋太反常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能松了绳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妈出差不在家，平时白天没人陪他玩，给憋狠了？

对我们而言，2010年是人生很重要的一年，上海有所大学想把铁蛋妈引进过去，我们有可能要举家迁往上海。

对此铁蛋妈有些顾虑：一个是那儿的工作环境如何，学生的品性怎样？我们俩都是喜欢简单的人，不希望自己周围有复杂的人际关系，而铁蛋妈在做学术和教书上又是比较较真的，她不希望见到那儿的学生们思维活跃却不脚踏实地，眼界开阔而不愿低头看书。另外一个担心就是对狗的限制。于是铁蛋妈决定先到上海那所大学去看看，花一个月的时间给那儿的研究生开一门课，在了解学生状况的同时，也顺带考察上海的养犬环境。

一段时间下来，铁蛋妈对大学的环境和学生的情况基本满意，可上海的养狗环境却让她有些纠结：当时上海绝大部分公园不允许狗进入，这和绝大多数武汉的公园都可以带狗入园正好相反；在上海一些温和的大型犬被划入准养范围，这在中国的城市管理中算是非常科学的；上海市区比较拥挤，遛狗不太方便，但宠物服务业却比武汉这样的城市发达好多，既有高品质的宠物用品、食品，也有设施较完备的宠物医院。我俩商量的结果，还是倾向于迁往上海。

转眼临近暑假了。和常年一样，就算频繁地带着铁蛋出去度周末，总还是感觉不能让人彻底放松。对我们而言，至少一、两周的旅行时间才会让我们觉得舒服。

夏天旅行本该是选择余地很大的，天南海北都可以去，可是带着铁蛋旅行，气温超过30度的地方基本就算是禁区了。

摊开地图，目光在中原大地上搜寻，希望能在五、六百公里半径范围内找到合适的地方。最后，搜寻的目光落在了晋、豫交界处的太行山，那里夏季气候干燥凉爽，而且虽然是山区，我们计划停留的地方地势还算平缓。于是在地图上大致地圈了线路，简单规划了一下。既然只是我们一家出行，随性便会是主旋律。

7月21日上午，在滂沱大雨中我们开车驶上了京珠高速。由于这场大雨和京珠河南段修路，拖延了我们的在途时间，当晚只能在卫辉县城休息，22号中午才溜溜达达到了万仙山景区。担心郭亮村住宿人多，我们直接把车开到了南坪。

住下来发现，这里的农家乐有好多郑州过来的老人，都是在农家包月吃住的。看来河南人还是比较会搞旅游开发的，也比较会享受。这里夏季凉爽，连电扇都不需要，是度假避暑的好地方。我们住的农家乐原本也是包吃住的，只是有些吃不惯大锅饭，中午在附近的一家餐馆预定了一个笨鸡汤，铁蛋的晚餐也可以顺便解决了。我们从年轻时的背包客到现在的自驾一族一路走来，艰苦的条件我们能安然接受，不过如果能舒服一些，我们也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更何况还带着铁蛋。

23号早上7点多，开上车去郭亮村，见识见识著名的挂壁公路。这一带的挂壁公路有好几条，最长的一条在锡涯沟，郭亮村这段仅1.3公里长。开车穿行在这条从坚硬的岩石中一寸一尺掏出来的挂壁公路上，不能不令人既感且佩！

对人类而言，郭亮村的风景很不错：千仞绝壁，瀑布飞泻，怪石玲珑如巨型盆景。原本只是想在这里小住两天，躲避酷暑的，看到眼前的美景，感觉真是大大地赚到了。对铁蛋而言，村子里有不少猫猫狗狗的味道，而且无论是在影视基地还是崖上人家，平缓的地势也很适合他活动。

郭亮村里几乎家家都在做农家乐，少了些原始、质朴，多了些商业、便利，是利大还是弊大？好在民风还算淳朴，吃住都不贵。看了几家农家乐，选中一处，多预订了两天的住宿。

在郭亮村也有不少老人长住度假，看着真是心生羡慕。这些老人早上比我们起得还早，清晨或三三两两在石板路上散步，或东一群西一伙聚在某处开阔平坦的地头，用便携音响放着音乐，打拳、跳舞。早饭后开始三五一群地坐在路边树荫下聊天、打牌、下棋；午睡后出来接着聊接着玩。吃完晚饭也会散步、打太极、跳舞做操……虽然我们每年寒、暑两个长假已经很让别人羡慕了，可是看着这些悠然自得的老人，该我们羡慕人家了。大学老师不需要坐班，但教学科研的任务重，压力大。上班族们回到家就可以休息，大学教师却没有上下班的概念，熬夜工作是常态，而这些都是旁人看不见的。

或许有人会说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是，“围城”绝不仅指婚姻家庭，工作事业又何尝不是如此？说到这些就不得不羡慕铁蛋了，他能长久处在这样一种稳定的状态而不躁动：早晚外出散步巡视领地，了解自己的地头有哪些“兄弟姐妹”光顾过；每天一顿，不用山珍海味，如果能有点鲜肉拌狗粮就最好了；能常常陪在主人身边，享受主人的关爱……就是这么简单。朋友们说我们家铁蛋总是笑哈哈的，看他的这些追求，都是简单容易实现的，所以他才能这么快活。

四天后我们离开万仙山风景区，去太行大峡谷另一处名胜——王莽岭。到了景区前的广场，没做停留，沿公路继续前进直奔锡崖沟，在一处农家乐住了下来。避暑休闲是我们的目的，人造的景观，杜撰的传说，都与我们无关，铁蛋对这种地方也没兴趣。

非常巧，在锡崖沟的这处农家乐，前后脚的功夫住下三家度假的游客，分别来自北京、武汉、深圳，每家都带着自己的狗！北京的雪纳瑞“大力”来这儿也只是小住几日，而深圳来的金毛巡回犬“大顺”则要和他的妈妈爸爸在此住上大半个月！铁蛋不太搭理这俩狗兄弟，不知是嫌他俩太能闹，还是同性相斥，反正相处的两天都是昂首阔步目中无狗地进出，自己玩自己的，基本没和那俩狗打招呼。

锡崖沟比郭亮村更凉快，即便是正午，山风也是凉的。村前一条浅浅的小溪，溪水清冽，不甚喜水的铁蛋也乐意蹚着溪水玩会儿。我们确信天气不仅影响人的食欲，也影响狗的。在锡崖沟铁蛋的胃口大开，可以吃罐头拌狗豆，不用特别准备新鲜肉食了。

这一次的太行之旅唯一正儿八经进去游览的景区是青龙峡。原本以为一条峡谷嘛，不太需要蹬高爬低，结果进去后发现里边台阶不少，又不想退回去，于是一路上遇到台阶我就得抱起张铁蛋，权且充当他的专用人肉自动扶梯了。

出了峡谷，有电瓶车接游客返回谷口。张铁蛋第一次坐这种景区观光车，从此，只要在外边游览累了，看见这种车就径直上去趴下，等着人家开车送他回去。

走走玩玩从山里一出来就觉炎热，原来还想着在这一带还能再找到凉快地方，搜寻一圈无果，只得返回武汉。

回到武汉，酷热还未消退，铁蛋随时随地“哈嗤哈嗤”地猛喘，哪怕在室温只有23度的家里。不知确实是热还是在凉快地方待舒服了，回来不高兴，故意喘给我们看？其实就算是我们自己，也有些不适应。而且，这趟出门连头带尾才十天，仍觉意犹未尽。挠挠头皮想想，要不我们一家再去神农架？那里绝对凉快。正巧铁蛋的大舅听说我们回来，打来电话聊天，还幸灾乐祸地问：从凉快位置下来不习惯了罢？铁蛋妈笑眯眯地回答道：是的呀~~~，所以我们决定明天去神农架待几天！这下炸了锅，铁蛋大舅指责的电话刚撂下，得到信息的佼佼家也打来电话说我们不厚道，“谴责”我们只顾自己凉快不管他们，并坚持要我们晚一天出发，等他们准备准备一起去！没法，只能多等一天了。等待的这一天我重新规划了行程，然后打电话给神农架的那位周经理，请他帮我们安排住宿和门票。

就这样，车身上太行山的尘土还未洗去，8月3号一早，我们一家三口、铁蛋的大舅大舅妈和他们的点点——一只贵宾犬，还有美人佼一家三口，开车奔了神农架。

在点点还小的时候，铁蛋和他相处得还不错，直到有一次家庭聚会时，不知天高地厚的点点去抢吃铁蛋碗里的东西，这可是触碰到了张铁蛋的底线。虽然只是点到即止的教训，可体重上的巨大悬殊还是让小几号的点点见血了！从此，对铁蛋又恨又怕的点点见面就吵吵个不停，这种情况也让我们在计划行程时隐隐有些担忧，怕不安分的点点引起店家和住客的不满。不过，后来点点的表现大大出乎我们的预料。

傍晚三辆车停在了木鱼镇半山上订好的酒店前。木鱼镇海拔1200米，夏季早晚温度只有十几度，空气清新凉爽。另两家一打开车门，都发出舒爽的惊呼：哇，好凉快啊！同时发出喊声的还有点点，贵宾通常都是比较能闹腾的，点点也不例外：冲人嚷嚷，冲狗嚷嚷。好在点点比较怕铁蛋，嚷嚷的同时注意和铁蛋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这样我们也不用紧张铁蛋会被惹烦了。

大家梳洗完毕，浑身清爽地沿山路溜达去找吃晚饭的店。刚走出不远，便碰到一只松狮，很奇怪地穿着“鞋子”。向主人一打听，原来是个松狮妹妹，从宜昌过来的，在这儿玩了一个星期，两只前脚掌爬山时磨了，用布包了防止伤情加重。看来主人经验不足，可能让这个松狮妹妹爬了不短时间的山。狗的祖先狼有着坚硬如铁的脚掌，能在遍布岩石的山间健步如飞，而狗，尤其是生活在城市里的宠物狗，生理机能已经退化，柔软的脚垫不能适应在陡峭的山间或是坚硬地面上长时间行走。

铁蛋友好地上去打了个招呼。紧张的点点小心翼翼地绕到后面探着脑袋嗅嗅这只大个的美女狗，松狮妹妹一回头，点点便一边弓着腰后退，一边赶紧先冲人家嚷嚷一通，不知道是在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是在说：你别过来，我可是会咬的！我的感觉点点应该是在表达第二种意思。

吃晚饭时打听到大九湖在6号以后要封闭修路，于是我们改变原计划，第二天先去大九湖。

大九湖在木鱼镇西边，距离90余公里，是一片山岭环抱、海拔1700多米的亚高山湿地，面积有3万亩。从木鱼镇到大九湖需要穿过鸭子口和板壁岩两个景区。铁蛋再次来到神农顶，兴致却比冬天上来时差不少。虽然海拔3000米的山顶已然很是凉爽，在背阴处甚至有些寒意，但是对铁蛋而言终究还是“凉”不过冰天雪地。板壁岩一带无遮无掩有些热，我们带着铁蛋草草地游览了一小段就折回了。

中午我们进入大九湖景区，周经理帮我们预定了酒店，门前的小停车场刚好可以停下我们几辆车。环顾四周，满目青翠，头顶的蓝天白云可以和高原上的媲美。在一楼吃完午饭，然后准备上楼午睡。铁蛋已经感觉到这里的气氛，或者说是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鼻子里“哼哼”着向我们表达要出去玩的诉求。直接把他抱到二楼的房间里，先睡觉！

一觉睡到4点多，喊起同伴去游湖。铁蛋看到我们收拾他的项圈、水壶，知道要“上街街”了，高兴得四条腿像装了弹簧，来回直蹦跶。黑狮如果开心得蹦起来，前后腿会依次轻盈地弹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铁蛋一高兴便四条粗短的腿同时弹起，圆滚滚的身体像个弹跳着的大皮球。

湿地距离我们住的小酒店只3公里。我们的车快开到湖边简易停车场时，路边出现三五成群的牛和猪，早已嗅出味道的铁蛋从车里探出脑袋贪婪地盯着它们。这时赶猪的老农看到了探出半个身体的铁蛋，笑哈哈地吆喝着：喂！让你家狗子下来和我家猪玩玩嘛。我们使劲忍住，可后面两辆车的同伴们听到都笑喷了：玩死你的猪是不是不用赔啊？这时的铁蛋早已不是当年在鄂西上津古镇第一次遇见猪时的小萌狗，成熟自信见多识广让他在以后遇见这类动物时，展现出了祖先遗传下来的狩猎本能。

从地势上依稀可以看出，现有的湿地面积已经大大缩小，估计只有原来的一小半了，而且附近的小九湖等湖泊也完全变成了耕地，可惜！因为要修路，这两天游客本就不多，这时临近黄昏，大九湖里几乎只有我们一行了。

看到了湖。远景，斜阳在山岭间投下斑驳的光影；中景，静谧的湖水倒映着青山蓝天，还有在湖边钓鱼的几个当地小孩；近景，满眼的黄色野菊花，当然，花丛中还有只嗅得兴高采烈的小胖狗。沿着蜿蜒在湿地里的木栈道漫步，我感觉脚下轻飘飘的有些恍惚，一种进入世外桃源的不真实感。

走一段，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前面有一座木拱桥，铁蛋妈带着铁蛋在台阶上坐下来，一缕斜阳从茂密的树林间射过来，铁蛋妈搂着铁蛋，给他梳理脑袋上吹得有些散乱的毛发。

太阳落山了，凉意愈浓。在回住处的一个丁字路口，我们发现路边竖着块木牌，上面不太周正地写着“湿地人家”四个字，看来是处农家乐。我们开车拐了进去，晚餐就在这家解决了。

天色已暗，寒意从湿地深处漫出来，原本坐在房前坝子聊天的众人纷纷跑进餐厅避“寒”，连铁蛋也跑进屋里躺在房中央。不多一会儿，菜上来了，味道出乎预料的好！农家门前屋后自己种的青菜简单地爆炒，青油油的盛在盘子里，尝一口，清香微甜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烤的高山土豆只需撒上些椒盐，绵糯香醇。而一道烩鱼更是得到大家交口称赞：那是从大九湖里钓起的大小不一的野生鲫鱼，先用油煎到鱼皮焦黄，然后放锅里用黄瓜、西红柿打底煮，西红柿的微酸衬着这野生鲫鱼的鲜嫩，味道鲜美比阿尔山的“三道鳞”尤有过之！给铁蛋掰了两个鱼头。原本最喜欢吃鲫鱼鱼头的我，现在基本无缘享受了，因为铁蛋妈说要给铁蛋补钙，鱼头都给他吃！

第二天早上早早就醒了。铁蛋一定是还惦记着昨天遇到的那些猪啊牛啊，见我们起床要出门，高兴地一骨碌爬起来，又是满地乱蹦跶。

清晨的大九湖被一层低低的雾气笼罩着，微吐的曦光从远远的山岭上透了过来，山隐隐，水隐隐。近前忽浓忽淡的雾在林间游荡，那林子深处会有白袍隐士么？

一阵清澈的牛铃声从后面飘来，一个小孩赶着自家的三头牛去吃草，赶紧拴住铁蛋。这里的牛都是这么幸福，茂密的嫩草，轻轻一攥都能攥出汁液来，不多的田地也不会让它们耕耘起来太过辛劳。

每根毛孔都放松开来吸收着林间的宁静和清新。正头脑恍惚脚步飘忽地在林间漫步，突发的一件事惊得我们不仅毛孔闭合，而且汗毛直立：三头公牛追逐着一头漂亮的花母牛离开了牛群呆着的草甸，钻过树丛，突然闯到我们一家三口的面前。铁蛋面对近在咫尺的几头牛，一声嚎叫做势要扑，被我手疾眼快抓住了项圈。花母牛一看铁蛋的架势，给吓得一愣，扭头向林子深处跑去。三头公牛无心恋战，也追随着小母牛跑开，一会儿便消失在密林里。本以为事完了，便松开铁蛋，可没走几步一回头：铁蛋不见了！肯定是追牛去了！林子很密，于是我们俩分头去找。一路高喊着，搜寻了好几分钟，突然从不透光的林子深处传来铁蛋那鸭公嗓子的吼叫声。密密的林子人根本钻不进去，只得心里七上八下地边喊边等。铁蛋不像黑狮，黑狮既勇敢还矫健，打不赢至少跑得赢；铁蛋这小子，太笨！试探着一边喊一边绕着林子从稍现稀疏的地方往前搜寻。走出一段听到前面的林子传来稀里哗啦的响动：是这笨小子钻了出来！还好，毫发无损。担心再出意外，他妈用牵引绳拴上了铁蛋。

我们不知道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但铁蛋的自信心是再度膨胀起来。当我们一家准备返回酒店时，迎面遇到同伴们也出来看晨雾，铁蛋的大舅不知怎么着被一头牛盯住了，一路跟随纠缠。铁蛋见状拖着他妈奋勇而起，逼近那头健壮的大水牛一通怒吼，算是解了大舅的围。

在大九湖盘桓两天，赶在封路前撤离。出了鸭子口景区大门，车队左拐向红坪镇方向驶去。酒店已订好，所以一路上便安安心心地边走边玩，不紧不慢地往红坪进发。这一带崇山峻岭，森林茂密，一下子又将人从大九湖的世外桃源拖回到神农架的原始和神秘中。

虽然尽量避免带铁蛋爬台阶，可是在神农架这种地方，登高走低肯定是难免的，在犀牛谷里甚至还有一段几近垂直向上的螺旋台阶。自然，铁蛋是不会动腿的，他有这么个还算身强体壮的老爸，一路笑眯眯地就游完了燕天景区。可怜我，原本是凉爽怡人的山间徜徉，愣是变成了挥汗如雨的艰难跋涉。咳，权当排毒养颜了！

两天后的中午我们返回了木鱼，黄昏前一行人和狗去附近的香溪源逛了下，算是临走前的最后一游。

恋恋不舍地告别凉爽的神农架，回到酷热未消的武汉，一家人继续待在空调房里，准备收拾收拾心情，迎接新学期的到来。

十一假期泡汤了。家中老人生病，只能放弃外出，那段时间几乎天天就是医院和家两头跑。这也是步入中年要开始担负的责任。

随着天气渐凉，铁蛋外出转悠的热情也逐渐高涨。

转眼冬天到了，12月我俩要一起去台湾参加个学术会议，顺便看看转转，估计前后得有十天时间。铁蛋怎么办呢？给他办张旅台证？

想过送铁蛋去朋友家或某个条件好些的宠物寄养中心，但又很担心铁蛋会不习惯。几年前我们去胶州半岛旅行时，把他寄养在外公外婆家，那时年幼的他尚且知道每天眼巴巴地盼着我们接他回家，现在的他比那时更黏人，离开我们离开家，他会更难受。而且据我们考察，武汉的寄养中心大多数是把宠物关笼子，即便少数几家不关笼子的，也不过是用个围栏把狗限制在一、两平米的范围里。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办法：铁蛋妈带的一个研究生喜欢狗，家里也养过狗，于是和这个小伙子商量能不能住我们家里照顾铁蛋几天？学生很高兴地答应了。

14号我们飞到台北，然后转去淡江。第一天会议后找到能上网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打开电邮，学生在邮件中告诉我们铁蛋第一天整晚都趴在大门口等我们回来！心里难受。

过了两天，再收到电邮时得知铁蛋不再趴门口，而是开始跟学生一起睡在客房里。再往后，电邮中描写的铁蛋开始变得顽劣起来：比如会跳上给学生准备的沙发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次半夜爬上床去舔学生的脸；遛弯时一定要依着铁蛋自己的主意，他想往哪儿就往哪儿，不然就犟在原地不走；更有甚者，铁蛋会变相强迫人家给他买东西吃！

在去台湾之前一段时间，铁蛋妈早上遛弯时会顺道在小区的商业街吃早点，把铁蛋拴在早点铺边的树下。有时吃完后会多买几个小煎包喂铁蛋，于是铁蛋记住了早点铺的位置。这不，几次早上遛弯走到那附近时，铁蛋就拖着学生过去，然后趴在铺子门口，不吃到小煎包或吃得不够数绝不离开！

这也太恶劣了！

不过看铁蛋表现这般“恶劣”，心里稍觉宽慰，至少没我们在身边他现在吃的下睡得香。十天后我们返回武汉，一进家门，两个人依次接受铁蛋用他的大舌头给我们提供的非常细致的脸部“清洁”加“美容”服务——据说狗的唾液有美容的功效。

铁蛋重新又变回那个在家里整天酣睡，一出门就洋洋自得扭着肥屁股满小区招摇的小屁狗。 W9mH3Ul4fQxVPmk1jYBF+/+hRkFVFQM1g13fEboo8VoWUxnoDvU3a/HeUnrBvX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