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下午三点喝茶,何金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
并且没有任何解释。
维多利亚社团新洪星大佬何先生,用这种方式向内地“土包子”显示自己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当然,名义上大佬何在新洪星已经没有任何“职务”,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宣布退出社团,从事合法的商业活动,不再参与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的勾当。
总而言之一句话,何先生早已洗白上岸,是正经的生意人。
大家都知道,这是纯粹的扯淡。
只要身入江湖,就再也别想全身而退。
江湖没有那么温和,更没有那么仁慈。
何金真敢跟新洪星撇清关系,不用三天,他就会“扑街”,被乱刀砍死的尸体,大概率会被丢在最显眼的地方示众。
试图踩着他的尸体上位的新大佬,会以这种方式宣扬自己的强势。
而这种情况一直不曾发生,只说明一个问题:新洪星还是牢牢掌握在何金手里,金叔说了算。
但是高调宣布退出社团,好处还是不少的,绝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比如何金来内地投资,就会被冠以“爱国维商”的称号,如果他身上还挂着新洪星话事人的大牌子,恐怕就很难得到这样的待遇了。
毕竟江口场面上的大人物,和一个社团分子打交道,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
就算私下里来往无忌,至少面上还要讲究一下。
不过这次和陈予权喝茶,何金却明明白白摆出了社团大佬的“全副仪仗”。
带了八个马仔,一水的“制服”。
十月份的江口,天气依旧炎热,气温很高,西装革履,严严实实的,很容易捂出痱子来。何金显然并不担心马仔们是不是会捂出痱子,他自己倒是穿着轻薄的府绸短褂,府绸长裤,拄着一条精致的拐杖,一点一点地进了月秀酒楼的茶室。
年轻时候,何金的腿受过伤,走路不是很利索。
以前这是何金的耻辱,现在反倒成了某种“荣耀”,用来装大爷再合适不过了。
肖芒已经板下了脸。
对何金这种故意迟到还装大爷的做派,表示非常不满。
其实他们这种在机关上班的人,并没有太严格的时间观念,但肖芒还是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蔑视。
陈予权倒是并不在意,一见到何金出现在茶室门口,立马起身迎了上去,微笑着向何金问好。
“何先生,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吗?还是堵车?”
“多承挂念,我身体很好,也没堵车。”
何金脸上也带着微笑,却微微扬起头,傲然说道。
我就是故意的!
肖芒愤然道:“何先生,这次会面是你提出来的!”
何金瞥他一眼,不屑地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肖芒不由气结。
他固然满肚子怒火,却不知该如何发泄。破口大骂显然是不对的,太失身份。而且,见到茶室门口一水的西装马仔,肖芒心里也有些底气不足。
原以为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何金总也要讲究一下。
可人家就是不讲究,你能怎么样?
“何先生,请坐!”
陈予权伸手延客。
何金拄着拐杖,慢慢走过去,在上首的太师椅里一屁股坐了下来,大马金刀,当仁不让。
两名西装马仔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倒是一副“训练有素”样子。
并没有人注意到,陈予权一直都在不露痕迹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陈予权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家伙,是一等一的样子货!
充门面再好不过。
看来为了装大爷,何金并没有将新洪星的真正“精锐”带在身边。新洪星规模不小,在维多利亚是有数的大型社团。
陈予权倒也没有小看他们的意思。
维多利亚的社团,都是刀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金牌打手”必不可少。只不过那些人身上匪气太重,何金不喜欢带着他们出入正规场合。
那样会拉低何先生的“档次”。
但是这种“隔离”的作法,会不可避免的产生某种“离心作用”,这些依旧完全留在江湖中的得力干将,会逐渐跟何金疏远,并且暗中培植自己的心腹势力。
也不是说他们每个人都想“造反”,更多的时候,只是为了巩固自己在社团的地位罢了,毕竟社团是没有“法律法规”的,唯一的倚仗就是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
兵强马壮,在老板面前自然讲得起话,也能讨价还价。
不然,永远都是炮灰打手的命。
当然,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们也绝不会介意顺手清除掉何金,自己上位当老大。
不过,从何金这气定神闲,似乎掌控一切的气度来看,暂时他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何先生,请喝茶!”
陈予权泡得一手好功夫茶,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很快,一杯黄橙橙的茶水,就摆在了何金面前。
“陈先生,你这次做得有点过分啊……”
何金也不去砰那杯茶水,手握拐杖,如同日本军官驻着指挥刀,双目逼视着陈予权,冷淡地说道。
陈予权微微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何先生会感谢我呢。”
“感谢你?”
“是啊,不然,恐怕何先生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吧?晋老四那个人,可不是善茬。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服气过你,何先生以前难道就没一点察觉吗?”
陈予权自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徐不疾地说道。
“你以为谁都可以轻易背叛我而不付出代价吗?”
陈予权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何先生的规矩是很严的。”
“所以,你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吗?”
陈予权双眉微微一扬,略带一点诧异地说道:“补偿?”
“何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晋大成背叛你,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处理就行。和我没什么关系。”
“对我来说,晋大成跑路那一刻,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就已经结束了。”
“是吗?那我的损失由谁来补偿?”
“这些年,我为了培养晋大成,可是投入了不少资源。”
“何先生,那是你自己的事。”
陈予权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又浅浅喝了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