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尽量用我能掌握的事实来安慰夫人,夫人似乎也盼着尽可能从我这儿得到点安慰。我们长时间谈论着这一话题。可我不了解事情的根源,夫人的不安恍如从薄雾般的疑惑中涌出。对事实的真相,夫人自己也所知不多,就算她知道也不可能向我和盘托出。所以,想要安慰夫人的我,和期盼着被我安慰的夫人,彼此都在困惑的波浪上漂浮着。夫人一边漂浮,一边向周边伸出她的手,想要抓住我那一丝完全不靠谱的判断。
十点左右,玄关传来先生的脚步声。夫人似乎陡然之间忘了刚才的一切。她立即站起身来,完全忽略了对面坐着的我,迎上前去的夫人和拉开隔扇门的先生差点撞了个满怀。我落下一步,也跟着夫人迎了上去。女佣似乎在打瞌睡,没有跟着出来。
先生心情很好,夫人看上去却比先生还要高兴。我看着夫人,她刚才漂亮的双眼还噙着泪光,愁眉不展,这样的变化我觉得很反常。如果那不是虚伪的话(实际上我也并不认为那是虚伪的),那么刚才夫人对我的倾诉,就成了一种对伤感的把玩,也不妨理解为那是一个女人的无聊游戏。当时我的感觉,并未达到如此苛责夫人的程度。看着夫人突然光彩照人的神色,我反倒感到了安心。倘若果真如此,那倒无须我为此担忧了。
“辛苦了,多谢。小偷没来吗?”先生笑着问,“没来不扫兴吗?”
回去时,“真是对不起了。”夫人带着歉意说。那种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个玩笑。与其说因为浪费了我时间而感到歉意,更像是因为我特意赶来而没遇上小偷感到遗憾。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用纸包上刚才剩下的点心,塞在了我手里。我把它装进袖筒,穿过夜阑人静的小路,快步向熙熙攘攘的街区走去。
我从记忆中挑出那晚的事详细记录在此,是因为我觉得有写下来的必要。不过说心里话,当时我揣着夫人给的点心回来时,心里并没怎么重视那晚的谈话。第二天,我从学校回来吃午饭,一看见昨晚放在桌上的点心,马上就从纸包里掏出涂着巧克力的褐色蛋糕塞进嘴里。我边吃边想,送我点心的这对男女,的确是这世上一对幸福的夫妇呢。
秋去冬来,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我同先生家越走越熟,还请夫人帮我拆洗、缝补衣物。当时,从来没在和服下穿过贴身内衣的我,就在衬衫上套了个黑色的假领子。夫人没有小孩,她说照料我就算是解闷了,也算是一剂生活的调味品吧。
“手工织的吧,这么好布料的和服还从来没缝过呢。就是不好缝啊,针都没法插进去,托它的福都折断两根针啦。”连这样倒着苦水时,夫人也未流露出过嫌麻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