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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赵青智保青纱帐

赵青果然是出了事。

其实,今天早晨赵青起得可早呢。他起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出来。

娘比他起得更早。他起来,娘已经在外间屋做饭呢。

常言说: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今天他要走,娘要给他包饺子吃。娘已经剁好了馅儿,正在瓦盆里和面呢。

赵青穿好衣裳,洗了把脸,一边向屋外走,一边说:

“娘,你做饭吧。我去菜园里把那两畦茄子浇了。”

“哎,你不是吃了饭就走吗?快不用去了,留着我浇吧。”娘说。

“这会儿天还早呢,用不了多会儿我就浇完了。等你做熟了饭,我也就回来了。”

赵青说着,走出屋门,进了西厢房,从西厢房里拿出了辘轳头、井绳和水斗子。他把辘轳头扛在肩上,把井绳和水斗子提在手里,就向院外走去。

是呀,他那当着抗联会主任的爹,整天价为抗日的事忙碌不已,常常是几天几夜顾不上着家。家里地里的活儿,够娘一个人忙活的。因此,每当他放了学回到家来,就总是帮着娘干家里地里的活儿。如今他就要离开家了,他想在临走之前,再尽量帮娘多干点儿。

“你可早点儿回来呀!”娘说。

“哎,用不了多会儿我就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扛着辘轳头,提着井绳和水斗子走出了家门。

不少人家都还没有起来。街上静悄悄的,还没有什么人走动。街道两旁的老槐树上,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着。雪白的槐花儿落了满地。

村庄和田野,全都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雾气中。不很远处的景物便看不清楚。

他走出村口不远,正要拐上去他们家菜园子的小路,忽听有人向他高声地喊:“站住!”

他不由一惊,猛地抬头一看,只见白蒙蒙的雾气中,有一伙子穿黄衣裳的日本鬼子和穿黑衣裳的汉奸,正向着他这里走来。

他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停住了脚步。

鬼子、汉奸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个长着小胡子的日本鬼子,凶神恶煞般地瞪着眼睛,端起枪,把枪尖上那明晃晃的刺刀对着他,恶声恶气地问:

“你的,什么的干活?”

“浇园去呀。”他平静地回答。

“什么的浇园?”

“浇园就是浇园呗。浇俺们家菜园里的茄子嘛,俺们家园子里的茄子早就该浇了。不信你们跟我去看看呀!”他说。

“你们村里,八路军的有没有?”那小胡子鬼子又瞪着眼睛问。

“没有。”他说。

“你的说谎!”小胡子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我才没说谎呢,我说的都是实话。”他仍然平静地说。

“说谎的,死了死了的!”小胡子鬼子把明晃晃的刺刀尖儿对着他的胸膛晃了晃。

“死了死了的,我也没有说谎。”他面不改色地说。

是呀,赵青一点儿也没有害怕。可不是嘛,鬼子、汉奸们常常出来扫荡,这样的阵势,他经得多啦!

“你的,跟我们回村里去!”小胡子鬼子收回了带刺刀的枪,对他说。

“你们去村里就去村里呗,干吗还让我跟你们回去?我还得去浇园哪!”他说。

“浇园的不要!”

“再不浇,俺们家菜园里的茄子就要旱死啦!太君……”

赵青是想赶紧脱身。

可是,鬼子又把眼一瞪:

“巴格牙鲁,浇园的不要,回去!”

赵青没法儿,只好跟上鬼子、汉奸们回村里去。

他很想找个什么机会跑掉,可是,鬼子、汉奸们把他盯得死死的,他一直没有找到个逃跑的机会。

到了村里,鬼子、汉奸们又抓了不少人,并且让每个被抓来的人都带上一把镰刀。

鬼子、汉奸们把抓来的人集中在离赵青家不远处的一个麦场里,由长着小胡子的鬼子给人们训话:

“你们的村庄北面,是县城通往马家集的公路。公路两边的青纱帐,可恶可恶的,八路军的,游击队的,经常经常地在那青纱帐里活动。前两天,藏在青纱帐里的八路,又偷袭了皇军走在那公路上的两辆汽车。把皇军的两辆汽车全都毁了毁了的!为了确保皇军的安全,你们要去把公路两边的青纱帐,通通地砍了砍了的……”

人们这才知道,鬼子、汉奸们是要让他们去砍掉公路两边的庄稼。

好狠毒的鬼子呀!

庄稼,那是人们的命根子呀!从春到夏,从把种子种到地里,到苗儿出来,接着又是一遍一遍地锄耪,人们是在地里洒下了多少汗水和心血,庄稼才长成这么大呀!如今,要让人们亲手去毁掉这生长着的庄稼,这不就如同是拿刀子在扎人们的心吗?可是,面对着鬼子那乌黑的枪口,面对着敌人那明晃晃的刺刀,谁要敢说出个“不”字,立刻就会大祸临头的啊!并且,敌人既是想出了这狠毒的主意,下了这罪恶的决心,就算是有几个人站出来把命搭上,敌人的主意也是不会改变的呀!

赵青突然想到,他曾经听爹说过,前些天,县城南边临近公路的庞家佐,也曾出过这样的事:鬼子走在公路上的汽车,被隐藏在公路旁边青纱帐里的八路军游击队打了伏击,鬼子就到村里抓了不少的人,逼着人们去砍掉公路旁边的青纱帐。敌人把人们赶到村外的公路边上,用刺刀逼着人们动手用镰刀砍庄稼。正在人们被逼得万般无奈的时候,突然,青纱帐里响起了枪声。鬼子、汉奸们一听枪响,知道是八路军游击队来了,便立刻惊慌失措地去对付八路军,再也顾不上去管那些被抓来砍庄稼的人了。那些被抓来的人,也就趁着这个当儿,呼啦一下子全都跑了个精光……就这样,才保住了那公路两旁的青纱帐。

哦,现在,要是那八路军游击队也能赶到这里来就好了!

可是,八路军游击队在哪里呢?他们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吗?

赵青想呀想,突然想到了一个脱身的主意。

他扭头看看,只见站在他身旁的一个鬼子,正转悠着贼亮的眼珠子,盯着他跟他身边的人们呢。他就冲那鬼子点了点头,低声地对那鬼子说:“太君,你看,别人手里都拿着镰刀,可我扛的是辘轳头。让我回家去,把辘轳头放下,也拿镰刀来吧!”

“你的家在哪里?”鬼子问。

“你看,那不是!”赵青用手一指,“就是那个黑大门,那就是我的家。”

“你的,不要跑了跑了的!”

“哎,我往哪儿跑?我的两条腿,还有你的枪子儿跑得快?你看着嘛,我要是到了那边不是走进那黑大门,就冲我开枪嘛!”

鬼子轱辘了一下眼珠子,把手一摆:“你的,快去快回来!”

“好。我放下辘轳头,拿了镰刀,马上就回来!”赵青说罢,便扛着辘轳头,提着井绳和水斗子,向家门走去。

那鬼子的眼睛一直盯着赵青。当看到他果然是走进了那不远处的黑大门里,这才放了心。

可是,好半天也不见赵青再从那黑大门里出来。鬼子起了疑心,便端着枪,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那黑大门里。只见,那辘轳头、井绳和水斗子在院子里扔着,可是,院子里和所有屋子里,却哪里也不见赵青的影子……

原来,赵青家西厢房的牲口槽底下有个地道口。那地道从他家一直通到村外。赵青一回到家,便在院子里扔下辘轳头、井绳和水斗子,进屋去拿了他要带的东西,进西厢房钻进牲口槽底下的地道,顺着地道跑到村外去了。

这会儿,赵青早已从村外一口砖井下的地道口钻出来,钻进那茂密的青纱帐里去了。

那放跑了赵青的鬼子,因为没有找回赵青,还挨了那小胡子鬼子队长的两个大耳刮子。

小胡子鬼子队长给人们训完了话,鬼子、汉奸们就驱赶着人们到村北的公路边去砍公路两旁的庄稼。

这一洼土地是这一带最好的土地。庄稼也长得格外好。高粱叶子宽宽的,玉米叶子长长的。一块块高大茂密的高粱地和玉米地,就像是一堵不透风的绿色的墙。

面对着这心爱的庄稼,人们全都不肯动镰刀。

鬼子队长凶神恶煞般地吼叫着:“快快地,快快地动手砍!再不动手,通通地死了死了的!”

可是,人们还是谁也不肯动手。

鬼子队长扯住一个老头儿的脖领子:“你的,你的带头砍!”

老头儿把脖子一梗:“我不带头!”

小胡子鬼子恶狠狠地把眼一瞪:“你的,为什么不带头?”

老头儿怒气冲冲地:“让我来毁这么好的庄稼,我舍不得!”

“巴格牙鲁!”小胡子鬼子抡圆了巴掌,啪地给了老头儿一个大耳刮子,“你的砍不砍?”

老头儿被打得一趔趄,嘴角上流出了鲜红的血,两只眼睛喷出火来:“不砍,我就是不砍!”

小胡子鬼子从腰里唰地抽出了东洋刀,把寒光闪闪的东洋刀高高地举过头顶:“你的,砍不砍?不砍,死了死了的!”

老头儿冲着鬼子那东洋刀鄙夷地斜视了一下,仍然是斩钉截铁地:“不砍,就是不砍!”

小胡子鬼子气得要发疯了,那举着东洋刀的胳臂直颤抖:“你的,心坏了坏了的!”

眼看着小胡子鬼子举起的东洋刀就要向着老头儿的脑袋劈下去……正在这时,突然,不远处的青纱帐里“砰”的一声枪响。

小胡子鬼子举着东洋刀的手猛地一哆嗦,连忙扭头惊慌地问:“什么的干活?”

他的话音没落,就又接着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声。

“砰!”

“砰!”

“砰砰砰……”

鬼子、汉奸们立刻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哎呀不好,八路来了!”

被赶来的人们一看逃跑的机会到了,也齐声喊着:“八路军来了!”

“八路军要跟日本人打仗了!快跑啊!”

于是,人们一哄而散,钻进公路对面的青纱帐里,跑了个无影无踪……

鬼子、汉奸如临大敌,他们只顾对付前来袭击他们的八路军,再也顾不上管那些逃跑的人。

于是,鬼子、汉奸由小胡子队长指挥着,钻进青纱帐,小心翼翼地向着传来枪声的方向包抄了过去。一面搜索,一面胡乱地向四处打着枪……

搜索了半天,却连个八路军的影子也没有搜到……

原来,刚才传来的枪声,并非真的枪声,而是赵青在远处的青纱帐里放的鞭炮……

赵青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一挂鞭炮出来。他这样做,就为的是要给那些被逼着去砍庄稼的人们制造这样一个逃跑的机会……

赵青在青纱帐里放完了鞭炮,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钻过青纱帐,到那坟地上去找李杰和于春燕会合去了。

要到村里去找赵青的李杰,刚在青纱帐里走出不远,就听到了从对面传来的枪声……

他在青纱帐里停住了脚步。不一会儿,就见有人从那边跑了过来。他向跑来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了那边发生的事……

他知道,去村里也已经找不到赵青了,便转身又回到坟地上。

当他回到坟地的时候,赵青已经跟于春燕一起在那里等着他呢…… SHLl0H0MRr5JINKskqfd8aQ4aKHCKPT1CzMj+LzdlIww5AkLLyVbYsIUSlJH2+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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