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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

正是八月初热死人的天气。田埂上原本乌亮潮润的田泥,早已被晒得焦硬发白,一脚踩上去,就像踩在河滩边那一颗颗硬邦邦的河卵石上,硌得脚生疼。

田蓝提着一只装满饭菜的竹篮子,头扣一顶汗渍斑斑、早已辨不出颜色的破草帽,眯着眼走在反着白晃晃太阳光的田埂上,她是赶着去给正在田头忙活的爹娘送饭呢。

“这鬼天气,真热!”田蓝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忍不住骂了一声。但她立刻缩住了话头。还好娘不在身边,要是让她听到了,非挨骂不可呢。田蓝知道,这时候的天气是骂不得的,越热,太阳越大,村里人便会越发地欢喜。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早稻成熟收割的季节,有一段好好的日头,割下来的稻谷就会好好地晒它个透干。只有颗粒归仓了,村民们半年的辛劳才算没白费,大人小孩子全都吊着的一颗心才能好好地松松劲呢。所以,在这种鸡狗都热得安安静静、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来的大正午,爹娘却是一口气也不敢歇的。

一想到此刻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爹娘,田蓝的心突然就有了一种收紧的感觉。

“唉,也不知哥这次到底怎样了呢。”

田蓝望望眼前沉甸甸地弯着腰身、等着主人来收割的大片大片黄灿灿的稻谷,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远远地望见了自家的那片田地,一半的地已经空了,割下的稻谷,一排一排整齐而柔顺地躺倒在裸露着黑色胸膛的土地上。爹娘呢,却没在田地里。田蓝抬眼找时,却见娘坐在旁边空地的一棵大樟树下,正朝她挥动着手中的草帽呢。爹坐在娘的旁边,好像在吸着旱烟,一面好像还在朝她笑着。

田蓝奔过去,脚上穿着的一双旧凉鞋剪成的拖鞋,发出一阵“啪啪啪”的声响,在干燥的田埂上拖起一股浓浓的灰尘。“爹、娘,饿了吧,快吃!”

爹娘的脸晒成了一种黑红黑红的颜色,上衣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两人都赤着脚,裤腿高高地卷起,小腿和裤管上溅满了点点泥星。

娘接过篮子,一边端出饭菜,一边问:“你哥回来了没有?有没有晓得结果?”

问话时娘脸色平静,爹却有点儿慌神,一下子拔出含在嘴里的烟杆儿,睁大眼睛盯着田蓝。

田蓝心里又无端地收缩了一下。

长到十五岁,她早已熟知娘的性情。娘心里越紧张,脸上就越平静。娘是一个罕见的女人,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田蓝当然更是这么认为。娘心里有一种东西,一种奇怪的看不见的东西,这个家里的一切都靠这种东西支撑着,田蓝和哥哥田亮的命运也被这种东西支撑着,甚至支配着,丝毫动弹不得。

“他还没回来呢。你们不用着急,我哥那么用功,会有好消息的!”田蓝用草帽使劲儿给爹娘扇着风说。

娘不再说话,埋头吃饭,爹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娘看了他一眼,目光锥子一般。爹立刻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低下头去。

爹总是这样,不太像爹,倒更像是娘的又一个孩子。

田蓝将目光掉转开去,望向收割了一半的寂静无声的田间。正午的太阳正发出最灼热的光芒,威力无穷,不可仰视。劳作的农人三三两两聚向近旁的树荫处,吃饭、小憩,以迎接即将开始的又一轮极耗体力的劳作。

突然,田蓝的目光被娘弯腰夹菜的动作吸引住了。娘屈腿坐在地上,身子略略地倾向一侧。她伸筷子夹菜的时候,腰身自然地向前舒展着,一眼看去,竟呈现出一幅说不出的优美动人的图景。天哪!这不就是秦文所说的“线条”吗?田蓝一下子看呆了。

升入中学以后,班上的女同学开始神神秘秘地在背地里谈论“线条”。被大家公认的“线条”理论专家是文娱委员秦文。有时在路上走着,迎面走过来一位女子,秦文便会贼眉鼠眼地做手势,提请大家“注意观察”。等人家刚刚走过,她就会迫不及待地发表评论,有时说“胸部不挺,缺乏女性魅力”,有时又说“腰部太硬,难觅弱柳扶风的韵味”。

有一阵子田蓝对秦文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因为“弱柳扶风”一词。她问秦文:“你从哪儿学来这么好的词呢?真好!”

秦文看她一眼,说:“《红楼梦》。”

田蓝傻乎乎地问:“‘红楼梦’?是一篇文章吗?”

秦文笑笑,说:“就算是吧。”

田蓝知道自己肯定错了,但秦文的神态令她不好意思再发问。

秦文的爸爸就是她们这所学校的校长。作为校长的女儿,秦文有时会有一点儿小小的傲气。但平心而论,秦文确有傲的资本。据说她从小就极爱读书,并且过目不忘。而这些,都是受她的校长爸爸的熏陶。

有时走在校园里,远远地望见秦校长依然年轻挺拔、极富魅力的背影,田蓝心里总会莫名地想起自己爹爹那劳苦而衰老的、在田地里永不停歇地劳作着的身影。原来人与人之间是可以有这样大的不同的啊。那么,若干年以后,自己和秦文之间,是不是也会产生这样的一种大的不同呢?会吗?

虽然爹没法跟秦校长相比,但是秦文的妈妈也是没法跟娘相比的。秦文的妈妈是乡文化站的干部,皮肤白皙、衣着时髦,可惜她却过早地发福了。哪里像娘呢,至今保持着这么好的一副身段!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呢?

田蓝呆呆地望着娘“弱柳扶风”一般的腰身(她坚信这就是“弱柳扶风”)在眼前轻盈地动来动去,心里突兀地跳上来一个想法:娘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极其出众的女孩儿,是一个美女!当初她怎么会嫁给爹的呢?爹比她足足大了十岁,还是那种老实得话都不肯多说半句的人!

“发么子呆?回家去!兴许你哥也回来了。”

田蓝被娘的话一声喝醒,本来热得发红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她有些愧疚地望望爹那黑瘦黑瘦、布满皱纹的面孔,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娘为什么不能嫁给爹?爹是多好的一个人哪!隔壁花婶总说爹“心善得跟观音菩萨一样”,爹真的是一个好人!

“我暑假作业快做完了,你们歇歇,我留下来割禾。”田蓝说。

“你这死姑娘想气死我!就要升初三了,还割禾!还不给我回去!”

“是啊是啊,就要升初三了,回屋里念书去,禾我跟你娘割就行。”

哼,爹从来都是这样,只会帮衬着娘说话!

田蓝提着爹娘吃剩的空碗往回走,只觉心头堵得慌。抬眼看看,哪家的田头地里没有小孩子在帮着干活呢?特别是在这赶时如救火的收割季节。可偏偏她家,只看见两个老的在忙死忙活个不停。两个伢崽呢?一个到镇上的学堂看高考分数去了;一个则被成天关在家里念书,为着一年以后能顺利考入师范学校——这是娘给田蓝定下的硬性目标。

“蓝姑,送饭去啦?”

抬头一看,是花婶。她提着一个竹篮子,也是去送饭吧。

田蓝点点头,没说话。

“你哥回来没?分数晓没晓得?”

田蓝摇摇头,仍没说话。

“你哥回来了叫他到田里帮着点儿!那么多地,两个老的哪忙得过来!你呢,也帮着点儿,大姑娘了,别太不晓事!”

田蓝急起来,说:“我是要留下割禾的,我娘她不让!”

花婶叹口气:“你娘那个性子,真是作孽,也不晓得图个啥?乡下人就这个命。她一天到黑拼死拼活的,两个伢崽倒养得像城里的少爷小姐,图个啥呢?”

田蓝低下头,心里又难受起来。

在他们兄妹两人念书的事情上,娘从来都有着一种固执的,甚至是可怕的决心。这是一种看不见的决心,但似乎任何时候都能触摸到它那铁榔头一样坚硬无比的质地。谁也不知道这种决心从何而来。村里人有羡慕的,有不理解的,当然更有说风凉话的,娘一概不理不睬,我行我素。这是娘身上唯一的与这块土地格格不入的地方。

哥哥田亮已经念到了高中毕业,这是十几年来村子里出现的最高学历了。花婶的两个儿子,都只念到小学毕业呢,现在已成了田里的好帮手了。可娘还不满足,她一定要哥哥拿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给她看看。至于田蓝,娘一再地说她应当考上师范,穿上秦文姑娘穿的那种连衣裙,到县城里去念书。

娘是在一次到镇上赶集时见到秦文的。那时田蓝、秦文,还有同班的几位女孩儿一起在集市上闲逛。娘看到秦文时眼睛一亮——秦文松松地编两根辫子,穿一件雪白的直拖到脚腕儿的连衣裙,清纯美丽得如同一个小仙子。

在田蓝喊过“娘”,另外几个女孩子依次喊过“阿姨”后,娘一把拉起秦文的手,说:“这姑娘真好看!叫个什么名字?”

秦文礼貌地笑着,说:“叫秦文。”一边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

田蓝站在一边,赶紧说:“娘,她是我们校长的女儿。”

娘一愣:“校长?秦校长?”

秦文奇怪地看着她:“你认识我爸爸?”

娘笑了:“秦校长啥人不晓得?他是我们这块儿的名人嘛。”

打那以后,娘就总是夸奖秦文长得好,懂礼貌,不愧出自知书达礼的人家。这些话田蓝却不是很爱听,因为秦文从娘手里轻轻抽手的动作,一直令她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田蓝是晓得娘认识秦校长的,因为哥哥复读的事,娘曾到学校去找过秦校长。当时田蓝曾为娘的举动感到震惊。娘一个大门不出的乡下妇女,居然要去找校长求情!

娘翻出压在箱底的簇新的蓝竹布衣裳,换上干干净净的镶有一道耀眼白边的圆头黑布鞋,对惨白着一张脸的哥哥说:“只差两分,不要紧,再读一年就好了,再读一年一定能上。我去找你们校长,求求情,让你再复读一年。”

哥说:“我不读了。你别去,谁会听你的!”

娘说:“校长也是人,讲人情的。我好好求他,总会有用的。”

田蓝和哥哥都没想到,娘求情居然真的求成了!并且,还听说秦校长同意免收补习费!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娘却死活不同意。说人家校长同意复读已是天大的面子了,怎么还能不交钱!我们乡下人种田种菜都有回报的,老师辛辛苦苦地给你补习,不给报酬怎说得过去!

田蓝和哥哥都觉得无话可说。因只差两分,哥哥田亮也不甘心就此放过,就交了一笔补习费,跟班继续学习了。

一年一晃就过去了,不知这次究竟会怎样呢?哥他究竟能不能考上?

别过花婶后,田蓝心绪不宁地继续往家走,远远地望见自家的门大开着,田蓝快步跑起来了。

“哥——”田蓝冲进屋,叫了一声,噎住了。只见哥哥田亮怕冷似的蜷着身子,双手抱头,坐在堂屋一侧的一张竹椅上。

田蓝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扔下竹篮,冲过去死劲摇着哥哥的肩膀:“哥,考上没?到底怎样啊?考上没?”

“差两分,又差两分……”哥哥了无生气的声音像是从阴冷的地狱传来的。

昏暗的灯光下,一家人围着桌子悄无声息地吃着晚饭。田蓝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扒着饭粒,一边偷眼瞅爹娘的脸色。娘的脸在灯下显出一点点的惨白,爹的一张脸则似乎更黑更瘦了。

爹咳嗽两声,期期艾艾开口道:“考不上就……就算了,跟爹种田,也是一样的。”

娘不说话,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爹便闭了嘴,屋子里重新静下来,只剩下碗筷相互碰撞的轻微的声响。

哥丢下吃了一半的饭准备起身,被娘叫住了:“亮伢崽,听我说,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我们再考它一年,我就不信真是这个命!”

一家人全张大了嘴巴望着娘。

哥扭着一张脸,似要哭出声来:“不!娘,您别再逼我!”

娘起身离座,进到里屋,摸索了一阵,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里面是破旧肮脏,但却被娘抚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钱票子,十块五块的,一角两角的。

“钱的事你不要挂心,卖谷、卖菜、卖蛋、卖猪,都有钱来。亮伢崽,听娘的话,再读一年,事不过三!”

望着汗渍斑斑的一叠票子,田亮像是被毒蜂狠蜇了一下,他大叫一声:“不!我不要家里的钱!我不想再补习,我能种地,能赚钱,别再逼我!”田亮跳起来,推开凳子,飞快地冲出家门,冲进了已漆黑一片的夜色之中。

“哥——”田蓝丢下碗筷,紧跟着冲了出去。

经过了整整一天日头炙烤的大地在夜的怀里终于渐渐平息了性情,重新变得宽厚而平和。风已略带凉意,唯有夏虫仍在不甘寂寞地鼓噪不休。

田蓝陪哥哥坐在村东头的河滩边上,看月亮在水里波光粼粼的样子,听水流默默流向远方的声音。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拖着旧布鞋走路的踢踏声,是爹过来了吗?田蓝抬眼看时,正是爹含着烟杆儿走了过来。

爹坐在哥的身边,吸了两口烟,说:“我给你们说个故事。”

田蓝和田亮同时抬起头来:爹居然还会说故事?!

二十多年前,我们这儿除了山,除了田地,什么也没有。没有公路,没有电灯,没有收音机,更没有学堂。

上边派了一队文化人来扫盲,内中有一个小伙儿,个儿高、精神、嘴甜、会说话,姑娘媳妇人见人爱。山那边呢,有一个姑娘,十六七岁年纪,模样俊,手灵巧,远近闻名,方圆几十里的小伙儿人人爱慕。他们一个教,一个学,两人很快就对上了象。扫盲结束,文化人返城,小伙儿给姑娘留下了一大堆课本,他们相约:半年后姑娘到城里报考高级小学。小伙儿正是高级小学的先生。

不久,山外一户家道殷实、很有名声的人家进山求亲,他们的小儿子在一次集市上看到过姑娘,发誓非此女不娶,许下的彩礼照花了姑娘爹娘的眼睛。他们满心欢喜,一口应允,换了帖子,定了日期,没想姑娘却死活不依。直闹了半年,姑娘打点行装,准备进城赶考时,她的爹娘才知晓真情。

爹娘拗不过姑娘以性命相胁,与姑娘约定:只此一天,看她的运气如何,赶上车是她的命,赶不上车呢,也是她的命,那就回家好好嫁人,永不反悔。姑娘咬咬牙应承下来。

第二天,她摸黑起床,挑了被褥衣物,以及先生给她的课本,赶几十里山路,来到山外的马路边。

这是贯穿邻省和本省唯一的一条通道,每天有一趟长途班车经过,时间一般在晌午前后。这里没有站,想要搭车,就得横下一条心站在路中央,碰上人不多,司机心肠又软,就有可能行得通。姑娘跟她爹娘赌的就是这个运气。

姑娘想好了,只要车来,她就连人带行李一起躺在路中央,下跪、磕头都行,只求带她走。没想到,姑娘一直等到天黑透了,除了附近公社的几辆手扶拖拉机,连班车的影子都没见着。

姑娘回到家已是半夜,没等爹娘开口,她就跪下了,哭着要求再给她一次机会。

爹娘本意是指望女儿好的,便退一步,答应了她。

姑娘不敢睡,稍歇了歇,带上干粮,挑上行李,又翻山越岭来到了马路边上。真是老天无眼,一直到天断黑,仍是不见班车的影子。

姑娘回到家大病一场,病好后就嫁了人。

事后她才听说,前一阵子因下大雨,邻省爆发山洪,冲断了路面,班车停开了两天。这两天,正是她在路边苦苦等车的当儿。而到第三天,车也就通了。

田蓝、田亮听得眼睛发直,爹的声音落下去好久,田蓝才想起来问:“爹,那姑娘就是我娘?”

爹点点头。

“那,您就是山外那富有人家的小儿子?”

爹仍是点点头。

“怪不得娘老是说事不过三、事不过三……”哥哥田亮喃喃自语。田蓝则感到有凉凉的东西涌出眼眶,流到了脸上。娘,娘,你少女时代真的如此执着过,运气又偏偏这么不好吗?

父子三人重新沉默了下来,任凭夏虫伴着流水声在空中划过。良久,田蓝惊醒过来,轻声问:“那后来呢?”

“后来,有了你哥,再后来,又有了你。我和你娘拼死拼活做,日子却不知怎的好不起来了。再后来,我们这儿通了车,接着又办了学堂。这个学堂办得可不易,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办起来的,出力最大的就是那个扫盲队的小伙儿。”

田蓝突然觉得心头电光一闪,她脱口而出:“秦校长?那个扫盲队的人——他就是秦校长?”

爹吧嗒吧嗒吸烟,不再吱声。田蓝、田亮愣在那儿,也不敢再开口。

许久,爹站起身,在鞋帮上磕磕烟斗,磕出一些闪着亮光的烟灰,说:“你娘是个好人,心善、能干、要强。她总跟我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事,就是指望着有一天,能给你们兄妹俩办行李,送你们上车,看着你们坐上车进城去念书。亮伢崽,你真不想念书就跟你娘说清楚。别怨你娘逼你,她有时心里不舒坦。”

爹说完,不再理会仍坐着发呆的兄妹俩,自顾趿着布鞋走了。

田蓝躺在床上,努力地闭着眼睛。

可是,没用,她的脑子里像在烧着一锅滚烫的开水。娘平静而惨白的脸,爹木讷而劳苦的身影,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秦文以及她从娘手中抽出的手,依然有着年轻挺拔背影的秦校长……一个个人物和场景,像走马灯一样在田蓝紧闭着的眼前晃来晃去,她头痛欲裂。

她真心地祈祷睡神快快来临,带她进入梦乡。她知道,等明天,一觉醒来,她就会结束自己以前在爹娘的庇护下一直过着的稀里糊涂的日子,而拿起真正属于自己的一份日子来,不管方式如何,也不管成功与否,她都必须这样做。

哥哥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fYstevJE7FgSIvsqVJE3+ot5y/z0P66+cEVMjU5Ew1Ks/m4FXQYsdzS9NwfLQk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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