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我刚好园林本科毕业,时值城市化建设进入快速进程阶段,全国上下城市建设加速运行,园林的需求日见增多。这是一个新兴行业,除了老祖宗遗留下的“古典园林”可以借鉴以外,没有现成的模板可以学习。但是,“古典园林”是为私家服务的,现代园林更多是为社会服务。向谁学?在茫然时期,我们把眼光投向了西方园林,复制、模仿西方城市景观,是唯一可以快速往前的路径。那时候,知名的设计公司,几乎都会引进几位外国设计师,不仅可以带来成熟经验,更多地可以让甲方放心。那时候的国内设计师就是一边翻看从国外翻译进来的西方设计案例,一边把目光投向这些外国“导师”,一步步领会了公共园林建设中的要点与方法。
起初的模仿学习,几乎是决然摒弃“中国园林”式的,一切以西方为妙,从园林的整体规划到详细的空间设计,几乎看不到中国元素,更多的是大刀阔斧的规则式广场、喷泉、罗马柱及其他西方雕塑元素,那时候真的觉得“外国的月亮更大更圆”。我们现在追溯看2010年前的城市园林及楼盘是不是有这样的特征?当然,很多城市广场已经不断翻新过了,那另当别论。
而我更重要的一个感受是,园林与生活、文化的融合所形成的更加丰富的景观感受,尤其是我生活在云南昆明近20年,对茶文化和园林融合的感受。云南是茶树的发源地,云南普洱茶文化是中华茶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悠久,内涵丰富。在云南,茶艺展示及运用已经非常普及,成为大街小巷的一种社交必备。各种不同档次、规格的品茶场所都极其雅致,茶文化与园林文化高度融合。茶文化的仪式感融入园林中,产生了很多功能性的园林小品,比如,洗手用的流水造景。禅茶一味,品茶需要静心,而静心的过程可以通过穿行于园林艺术中逐步让心宁静。品茶的环境置于园林中,植物的芬芳与流水潺潺,可以更加饱满地体味茶水的自然气息。进而创造了更多的园林建筑:茶祖厅、茶亭、茶廊等。园林除了与茶文化融合,还与饮食文化、服饰文化等融合,形成别具一格的特色园林空间。
至2010年后(一线城市可能更早),中国设计师们已经开始思考与内省,什么样的园林才是中国园林该有的模样?于是一些高端楼盘(以别墅为主)开始试探性地模仿中国古典园林,从布局到亭台楼阁的建设,都模仿得很像,按照古典四合院落格局,打造府邸概念,粉墨登场。不过,增加了更多的富贵色彩。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中国元素作为新的方向,在设计师圈中不胫而走,重新回到中国文化的原点,探索中国古典园林背后的思想与哲学,并逐步摸索出了中国园林的新范式。
中国园林注重的是天人合一的人居境界,从模仿自然开始,掇山理水,营造山水环绕的自然意境,为了让“咫尺空间”“见方圆”,中国园林会在有限的空间里让水面尽量“辽阔”、让亭台楼阁依水而建在四周,并在角落另辟蹊径,让游人感受“大与乐趣”,身在“樊笼”里,也能“自然回归”。这是一种心灵的感受,一种“禅意”的领悟。
新中式园林,越来越注重意境的感受,结合新的材料、新的表达方式,营造了更加直观的意境。新中式的山石,可以是真实的石材,也可以通过钢材与灯光的配合构建山石意境;空间层次,可以通过山石植物、亭台楼阁构建远近高低层次,也可以通过灯光虚实增强这种空间变化;通过理水技术,增加了水景的更多姿态——更加平静的水面、更有变化的流水,还能增加水面的雾气,创造了人间仙境;通过更加精细化的材料,创造更大范围的虚实;通过细腻的不锈钢,构建更加朦胧的漏景;通过更多规格及式样的砖瓦,拼接更多图案的画面;通过更多舒适的材料,创造更宜人感受。不尽言述!
在设计师不断觉醒,并通过作品向社会传达信息的过程中,人民的中国意识也在觉醒。甚至,现在的新中式园林已经代表了一种尊贵。不是“豪华”,是“尊贵”,是一种身为中国人的自豪,中国文化的高贵!
这是中国人民经历了浮躁回归心灵的一种文化自省,是中国人民经历了种种磨难步入巅峰后的归根,这是中国人从古时走到今天一直到未来的家国情结与文化自信。诚然,也是我爱祖国的理由!
刘云凤
2021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