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鼻子发酸,胸口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她朝着眼前这个想将自己藏起来的女人靠过去,重新拥着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阿娘,我们一起进屋吧。”
乔氏感受到那双白皙软滑的小手拉她的晃了晃,这小小的弧度在她心中荡漾起涟漪。
乔氏重新找回勇气将头转过来,见到这个小姑娘眼睛哭红了,担忧地看着她。
乔氏心中一暖,忍住泪意,也握紧了小姑娘的手。
从院子里到屋内虽然才几步路,乔氏舍不得松开女儿,这种亲密又柔软的感觉,是夫君和儿子给不了的。
她真实的感觉到,失去十五年的女儿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
一进屋子,入眼的便是中间一张方正的桌子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青瓷碗里鸡汤色泽金黄,清蒸的鲜鱼肉质白嫩,竹笋烧肉酥烂汁浓,炸芋丝,小葱拌豆腐……
扑鼻的香味唤醒了屋里所有人的饥饿感。
沈老太太已在正位坐下,沈二郎把凳子挪开,热情地说:“晚晚,你就和阿娘挨着坐。”
沈如晚正巧就坐在沈老太太和乔氏的中间。
沈老太太看见乔氏和沈如晚还黏糊糊的舍不得松开手,她端起碗不冷不热的说:“光看是看不饱的,还不快点坐下吃饭。”
乔氏这才回过神来,她赶紧示意沈如晚吃菜。
沈如晚看着满桌的菜有些拘谨,等着长辈先动筷子。
再坐的其余三人见状,心想着是不是这些东西不符合她的胃口?
沈如晚正疑惑怎么大家都还不动筷子时,三双筷子从不同方位夹着食物伸了过来。
沈二郎扬起笑脸:“晚晚,你尝尝这个笋子,很清甜。”
乔氏将一块白嫩的鱼肉放到她碗里,一脸期待的看着沈如晚。
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然后利落地将夹得这块大鸡腿肉塞到沈如晚的碗里,说:“我们乡下也没啥太好的东西招待,你将就吃吃吧。筷子咱也还未动,没沾口水,放心吃便是。”
沈如晚听着阿嬷的话又看着堆积如小山一样的碗,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有觉得这些菜不好,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长辈给她夹菜。
往日在侯府的时候,通常都是杏儿去大厨房领了饭回来,她独自在一人吃,有时候被厨房克扣了也不敢声张。如果是侯府家宴她也是坐在离主位最远的地方,她也不敢多吃,不敢多说,生怕犯错。
沈如晚用力的眨眼睛,将泪水逼回去,她欠身站起来,在沈家人惊诧的目光下,用筷子给每人都夹了一道菜,她说道:“阿嬷、阿娘、二哥,这些都是我爱吃的。我们都一块吃罢。”
沈二郎把沈如晚夹给他的鱼肉一大口吞掉,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赞道:“今天这鱼格外好吃,阿娘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乔氏也将女儿夹的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眼角有晶莹的泪花悄悄地流下。
沈老太太看着自己碗里的这块鸡肉,皱了皱眉也吃了,然后又慢悠悠的说:“年纪大了,吃这柴肉真费劲。”
沈二郎道:“阿嬷,那你吃这炖肉,酥烂还有笋的清香呢。”
沈老太太没搭理他。
沈如晚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葱拌豆腐,试探地说:“阿嬷,我再给你盛点豆腐好么?”
沈老太太“嗯”了一声,主动把碗递了过去。
沈如晚低下头抿嘴一笑。
这一顿饭是她这么久以来吃过最满足,最轻松的一顿饭。以前都没想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这么开心。
不过她沈如晚也发现了一个异常,她的亲娘一直跟她夹菜,对着她笑,用手跟她比划着。
却没有发出声音说过一句话,顿时她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
饭后乔氏收拾桌子,沈如晚想跟过去帮忙,被乔氏赶了出来。
沈二郎让沈如晚在堂屋坐下休息,给她倒了一碗热茶,笑着说:“晚晚你才回家,阿娘可舍不得你干活。就算想给阿娘帮忙也不急在一时啊。”
沈如晚只好点了点头。
她见到堂屋没有了阿嬷的身影,小声问道:“阿嬷是回屋了吗?”
沈二郎答:“是啊,阿嬷向来休息的比较早。”
沈二郎拖了一张凳子坐在沈如晚的身边,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不由得说:“晚晚,冷不冷?要不要我把柴火再烧旺一点?”
沈如晚摇了摇头,“二哥,我不冷。”
沈二郎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说:“晚晚你一定不习惯这里吧。”
对于沈如晚而言刚到一个全新的地方自然是有陌生感,也肯定还没习惯。
在回来的路上她设想过很多可能性,真正接触了沈家人后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比起在侯府,她更喜欢与沈家人相处。
沈如晚对沈二郎浅浅一笑,“二哥,我是沈家的女儿,自然是习惯的。”
“对了,二哥,阿爹和其他两个哥哥呢?”沈如晚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在吃饭时她就想问了,她记得她是有三个哥哥的。
沈二郎拍了一下脑袋,“看我,只顾着高兴,都忘了告诉你。阿爹跟村子里的汉子们去了深山打猎,一般要一两个月才会回来,已经临近回来的日子。他出门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的事情。”
“大哥在县城的镖局干活,近期押了一趟镖也还没回来,不过已经让人去送信了,他很快会赶回来。”
“至于你的三哥,他还在书院读书,那书院闭门不让人进,东西也不让送,只能等你三哥休沐了,他才能知道消息。”
沈如晚惊讶的道:“三哥去了书院?”
沈二郎点头,“你三哥与我是双生子,虽说我们是一块出生的,我看着书就头疼,他却爱不释手。”
沈如晚对还未见到了阿爹大哥三哥都充满了期待。
这时乔氏干完活出来了,她对沈如晚招了招手,指了指外头靠左边的一间屋子。
沈二郎站了起来,对沈如晚说:“阿娘是要带你去你的屋子。晚晚,早点歇息吧。”
“嗯,二哥,你也早点歇息。”
……
沈如晚跟随乔氏进了屋子,房间不大,有着一个小圆桌,桌子上面用瓷罐里插着一簇簇的蓝色小花,在桌子的右边放着一张木床,被褥干净整洁,靠近了还有一股好闻的桂花香。
乔氏帮她将被褥铺好,拉着沈如晚在床边坐下,她摸了摸她的发髻,帮着她散开。
乔氏想摸一摸她的脸,却一直不舍得。她的手粗,怕弄疼她细嫩的肌肤。
乔氏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她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比划。她怕她看不懂,又怕她烦,更怕她嫌弃,只能默默的多看几眼她的女儿。
沈如晚见到乔氏这小心翼翼地模样,更心疼了。
她握住乔氏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主动说道:“阿娘,你能留下跟我一块睡吗?”
乔氏简直受宠若惊,她一直在控制自己,不敢过于亲近,没想到晚晚留她一块睡?
乔氏眼睛都红了,用力的点头。
并用手比划,她拿了东西马上过来。
乔氏从屋子里出来,沈二郎还留在堂屋。
他见到乔氏,问道:“晚晚睡下了?”
乔氏摇了摇头,比划了一下,沈二郎挑了挑眉,“她要跟您一块睡?”
只见乔氏手上的动作更快了,还比了比自己的额头。
沈二郎笑了,“阿娘,你放心,阿嬷也跟我说了。况且我又不是瞎子,自然见到了那伤疤,只是妹妹刚到,也不好多问。你放心,明天我会去一趟山里。”
听到沈二郎的话乔氏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的去了晚晚的屋子。
外头还一片漆黑,院子里的公鸡开始打鸣了,沈如晚似乎被惊吵到,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过来了,很快有人伸出手轻缓地拍了拍她,模糊的耳语像是呢喃,又像是遥远的吟唱。
沈如晚又慢慢地睡了过去。
等她重新睡安稳了,乔氏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
……
天也渐渐地亮了起来,在离秀水村最近的县城中,有着几个看着粗狂的大汉进了城,在几家成衣店、首饰铺子、胭脂铺子、点心铺子前守着。
为首的一个汉子留着个大胡子,眼睛有神且锐利,他将嘴里的野草吐了出来,“他奶奶的,这几个铺子不想做生意了吗?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开门,耽误老子的大事!”
在他身边的两个男子带着笑说:“大当家的,你连夜赶了两天的路,就守在这几个娘们爱去的铺子前?你买这些干什么呀?就算要用上这些,也得先抢个压寨夫人回来吧?”
说完,几人哈哈大笑。
那大胡子一脚踹过去,“少他妈胡说八道,老子要买啥要干啥你们管不着!还有不是早交代过你们,在外头要叫老子大哥,老子是干镖师的。”
“是,是是,大当家说的是……不,不不,大哥说的是。”
正在这时几家铺子的掌柜看到自己店门前站了几个像山匪一样的汉子,正犹豫是开门呢,还是去报官?
只见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子走过来,冲着那掌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掌柜的,来,咱们做笔生意。”
没过多久,那几家铺子的掌柜满脸笑容的将这些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汉子们送走。
一到城外,大胡子便把其他人打发走,扛着刚买的东西往秀水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