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压过石板路,新雪上留下两道车辙。豪华车辇的前后各有两队骑兵,漫天风寒丝毫不惧。
夜间马蹄的轻踏声,让人很难察觉车舆内若有若无的女子娇媚声。
舒姝头发散开,贴着雪玉一样小巧肩头。她抱着狐皮毯子轻喘,额上微微带汗,疲乏得倚着车壁,口中还残留与薛鉴痴缠时留下的淡淡酒味儿。
“殿下可以让我回去了?”她红唇轻启,呼吸还未平稳。
薛鉴懒懒一笑,嘴角带着餍足,手心里捏着那只白玉一样的小巧莲足:“不愿意留下?”
舒姝微微垂首,不去看男人健硕的身子:“前面可就是您的王府了,被人看见总归不好。”
“姝姝真的愿意就这样跟着本王,不求名分,只在暗处……”薛鉴抬眸,刻意加重了口气,“幽会?”
舒姝嘴角微勾,烛光中的脸儿甜美娇艳,微红的双颊更添了几分魅惑:“愿意。”
薛鉴松手,只盯着人儿不说话。他不觉得有女人会不想要名分,更何况还是他给的。
想想最近事情也多,等等也无所谓,反正人早就是他的了,也跑不了。
舒姝理了下头发,白皙修长的腿缩进毯子里。她还没有等到薛鉴的答案,马车已经停下。
“王府到了。”她开口提醒,
薛鉴伸手捞起自己的斗篷,直接将正在穿戴衣裳的舒姝包住。趁着人愣怔,他三两下便把她包裹了严实。
“下车。”他打横抱起像蚕茧一样的人,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今晚不用回去了。”
舒姝瞪大眼睛,随着薛鉴跳下车的动作,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厚厚的斗篷遮挡了严寒,舒姝的手脚被敷:“不行,我大嫂会知道的。”
薛鉴不以为意,大步迈上台阶:“你不是很聪明吗?会想到办法的,再不行就直接认了。”
舒姝身子微抖,她知道他一旦打定主意,是断然不会更改的。说起来她又算什么?不过是他现在喜欢的一件玩意儿罢了,只能听他摆布……
气势磅礴王府的大门,此时掩藏在黑暗中。两头巨大的石狮子在风雪中,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过来。
雪天路滑,但是一路上薛鉴脚步沉稳,就算抱着美人也毫不费力。他早年在军营里待过,身体强健。
低头看着只露出下颌的人儿,她一句话不说,乖顺安静,想一只讨好的猫儿,他紧了紧圈着她腰间的手臂,引来人儿一声不满的嘤咛。
穿过游廊,便到了一座三层楼阁前,璀璨的矗立在雪夜中。
舒姝悄悄探出头,看着那片灯火。楼宇修的华丽,仅用了两个月时间便建成了,地角选的也不错,在王府的湖畔。
到了最高层的房间,薛鉴把人放下,自己走去窗边,伸手推开窗扇。
舒姝赤着脚,踩着厚实的地毯,男人的斗篷太大,拖在地上长长的一截。
她的双腿发酸,如玉的脚趾蜷着。看着窗边人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带她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过来,”薛鉴转身。
舒姝拖着步子过去,双手抓上窗沿,站在薛鉴身边。
黑夜中狂舞的雪花,像极了现在身不由己的她。
“好看吗?”薛鉴从身后环住细腰,趴在她的耳边问。
舒姝点头,脖颈间的痒感让她咯咯笑了两声。
不管他问什么,她只要笑着点头就好。其实她才不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喜欢,修得再华丽有什么用,还不是冰冷冷的,没有人气儿?
腰间传来一阵凉意,舒姝回神,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斗篷下只是一件单薄衬裙,他这是又要……
“听话,手拿开。”薛鉴咬着她的耳朵。
落雪簌簌,檐下花铃轻响。舒姝双手紧紧抓着窗沿,承受着身后,柔嫩指尖泛白,黑色长发垂在窗下,轻轻晃摆……
最后,两人终于到了床上,耳鬓厮磨一番。
舒姝确定薛鉴今日心情很好:“殿下遇到好事了?”
薛鉴揽上美人肩头:“渝州叛军全部歼灭,算是好事吧。”
舒姝笑着:“恭喜殿下。”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所谓的叛军原是太子的手下,真正算起来,当初带兵占下京城的薛鉴才是叛军。
两个多月前的风声鹤唳,空气中的血腥气,似乎现在还萦绕在鼻间,让人胆寒。
“冷?”薛鉴拭着怀中美人的轻抖,继而将她紧紧拥住,“你真弱,若是没人护着可怎么生存?”
舒姝没说话,呼吸有点困难。这就是他眼中的自己,柔弱无力,只能靠着他。
她不在乎薛鉴怎么看她,比起这个,她更担心他会不会放过父亲,可他从没有回复她,求过几次她便知道了,原来事情并不简单。
薛鉴和舒家有仇,当年父亲力保太子为储君,带着群臣处处挤压薛鉴,害他十岁便远去边城军营。是以,薛鉴一朝得势,舒家第一个倒下。
似乎有人嫌不够,居然将她这个女儿送到了薛鉴的榻上。
那晚,舒姝没有拒绝,她要保住家人,她要活着。所以她主动靠上了薛鉴的身子,这个把大楚握在手里的男人……
一夜过去,风雪已停,地上的雪白得刺眼。
舒姝守着空空的楼阁,一点的声音都没有,即使从窗户看出去,也少见人的踪迹。她心中焦急万分,眼见日头升起,薛鉴并没有发话让她回去。
这个时候,大嫂找不到她可怎么好,侄儿又病着。
思及此,舒姝不想再等,下到了一层,那是宽敞的厅堂,同样空无一人。
她伸手敞了门扇,抬步就想跨过门槛,一条手臂拦在她的身前。
“姑娘要去哪里?”说话的是个女子,身材略高,一张普通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如现在的天气。
舒姝看着人,轻翘着嘴角:“明岚,王爷去哪儿了?我想见他。”
明岚瞅着娇弱的女子,冷冰冰的开口:“殿下有事,姑娘还是回屋吧。”
天冷的很,舒姝站在门前没有动。明岚是薛鉴派来照顾她的,当然只是好听的说法而已,相看起来,更像是看管她。
知道她和薛鉴关系的人不多,明岚算一个,也算是薛鉴的心腹。
“多久会过来?”舒姝又问,她要走,决不能再等下去。
“不知。”明岚笔直的站在门前,一身利索的劲装。
舒姝的手抓着门边,抿了下唇:“能带我去见他吗?”
原本别开视线的明岚,此刻把目光重新落回舒姝身上。这是这个姑娘第一次开口要求她,以往从未有过。
眼神娇柔妩媚,一张脸勾魂摄魄的美,盈盈几步就是芙蕖摇曳。明岚认为,这女子就是个祸水,王爷过分宠爱了。只是作为下属,她也不能多说,左右一个罪臣之女而已。
“姑娘想见殿下?”她盯着弱不经风的女子,这是胆子变大了?
舒姝点头,她知道明岚是怎么看自己的。就是一个仗着美貌,求着薛鉴庇护的女人而已。
“家里大嫂等候,侄儿病了,还等着我回去抓药。”
明岚收回视线:“那好。”
“多谢。”舒姝对着人颔首致谢。
明岚的眼中闪过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抬步走在前面。
舒姝连忙披好斗篷,小跑着跟了上去。她不如明岚的体质好,走在雪地里要仔细些。左右能快些回家,也好。
到处白茫茫的,连昔日的碧湖也结了冰,遥遥的见着水榭中,一抹暗红色颀长的身影,和柱子一样笔直。
快到时,舒姝不由停下了脚步,立在一棵落秃的树下看着眼前的场景。
薛鉴站在水榭中,望着远处,一张脸无比夺目,是神仙手中精雕细琢的杰作。而他的脚边侧卧着一个男子,痛苦的捂住肚子。
岸边的雪地里,一个小厮装扮的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红色的血染透了周遭。冰封的湖面,水榭的过道,到处散落着纸张,一片凌乱。
舒姝看着蜷缩在薛鉴脚边的人,双手攥起,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
“怎么,说好的舒太傅罪状就这些?”薛鉴像看一只蝼蚁一般,睨了地上男子一眼,“齐仲安,你真的以为本王会信?”
齐仲安捂着肚子,像一条痛苦的虫子,他沾血的手抓住石栏,艰难的想要站起:“薛鉴,你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噗!”
一口血吐在冷硬的雕花地砖上,“啪”的溅开,触目惊心。
“哈哈哈,不自量力。真以为拿了几张纸过来,就能杀了本王?”薛鉴好看的脸上全是讥讽,“舒老匹夫教出的学生,真的弱得不堪一击。”
齐仲安朝着薛鉴迈出两步,又重重的摔回地上,他已力竭。做了这么多,原来人家打一开始就为他设好了套,等他自己往里撞。
明岚走进水榭,对着薛鉴行礼:“殿下,姑娘要见您。”
薛鉴微微侧脸,看着岸边的烟紫色身影。
齐仲安艰难抬头,扭曲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一双眼睛瞪了老大:“舒姝?你……怎么会在这儿?”
舒姝僵住在原地,泪水在眼中憋得难受:“仲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