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外面一片漆黑,并不知道是何时辰。刚才外殿的一幕,舒姝似乎能想到什么,定然和她突然发病有关。
“这样看你的脸,好像又瘦了,都没有我的手心大。”薛鉴轻抚上苍白的脸颊。
“方才那小内侍是何事?”舒姝再次开口相问。
“有些人贼心不死,依旧想算计本王,可怜了你。”薛鉴脸上浮出一丝阴冷。
舒姝倚着枕头,感情她是替他中了毒?可真够背的:“查出来了?”
“一个都跑不了,本王要让天下人看看,和我做对的下场!”薛鉴一甩衣袖,“你以后吃东西,让人先试一遍再入口。”
“吃的?”这倒是出乎舒姝意料,原以为是那碗避子汤有古怪。
“幸好你咬了一小口,未吃掉点心中间,只是引来腹中不适,倒也是万幸。”薛鉴道。
舒姝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轻扇,轻轻扯了下嘴角。都中毒了,还说万幸?
不过若是没有他,她真的就死掉了吧?原本以为他这人没有心的,不想却把自己救了回来。
“咳咳!”胸口发闷,舒姝忍不住皱了眉心。
“身子可能要养上几日,本王帮你杀了他们,让你泄愤。”薛鉴握上柔弱无骨的小手,请轻捏着。
“我心中的并无愤恨,只是身子像空了一样,感觉肉都被剜去了。”舒姝抬眼,瞧着薛鉴的脸色,她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很多时候都无果。
薛鉴揽上舒姝的肩头:“想要什么,本王会补偿给你。”
“什么都可以?”舒姝问,顺势靠在人身上,“殿下放心,我不会要让您为难的那些东西。”
比如正妻。
“说出来。”薛鉴喜欢身边女子温声软语的说话,看,她就是这么依赖他,连要一样东西都小心翼翼。
“我想回家,养好了去见我爹。”舒姝明显察觉到肩上的手紧了紧,她双臂圈上身旁人的瘦腰,声音又虚弱了一分,“留在这里,会分殿下的心。”
每次在薛鉴面前提起父亲,她都会很小心,毕竟恩怨积攒了十几年。
薛鉴不说话,低头看着小小的脑袋,她的头发又长又软,他喜欢缠在自己的手指间。
良久,他开口:“害怕?”
“怕。”舒姝小声应道,毫不掩饰自己的示弱。
这别院无甚意思,尽是些她不想见的人,倒不如趁此离去,回家为父亲准备些什么。
没等来薛鉴的答案,门外却是有了动静。
“殿下,东西送来了。”是那个老太监。
舒姝从薛鉴身上离开,手臂刚要支撑,便被人重新勒了回去。
“进来。”薛鉴淡淡道了声。
老太监动作轻缓,弯腰垂首,眼睛连抬也不敢抬。将托盘放于桌上,便重新退了出去,临走前关了门扇。
送来的除了水,还有一碗清粥,熬得软糯香甜。
舒姝坐在床上,接过薛鉴递来的小碗。她知道,他喜欢看她吃东西,还喜欢给她夹东西,每次她都要吃光,虽然有时她并不想吃。
但是他从来没问过,只是对她说“吃吧”。
“好吃。”舒姝对着薛鉴笑,就像以往的每一次。接受了他的东西,她要回以感激。
“吃吧,我去那边看看书。”
舒姝倚在床边,烟青色的幔帐,长长的金色流苏,华贵的锦被……恍惚还是在太傅府的时候,那时她可以轻易得到最好的东西,父亲,兄长总是哄着她,将她护得好好地。
而现在的一切,是坐在桌边的男人给的。她在想,自己算是他养得金丝雀吗?转而想想又不是,他更像是将一根无形的线拴在了她脚踝上,只要他轻轻一拽,她就要到他的身边。
虚弱感再次袭来,那毒虽说轻微,到底身子弱,舒姝还是扛不住。她眯着眼睛看着翻书的薛鉴,他现在还算新鲜她吧,只是不确定会持续多久。
以前小心翼翼的,总怕惹怒他,甚至走路都不敢大声……若是趁着这份所谓的宠爱还未消失,能不能把父亲救出来?
舒姝不确定,或许薛鉴和别人一样,只是喜欢她的身子美色,仅凭于此能让他放过父亲?
“还在想回家的事?”薛鉴瞟了一眼过来。
“殿下答应吗?”舒姝放下手中小碗,脸色依旧苍白。
薛鉴盯着书页:“明日养养,后日再回去吧,本还想带着你到处走走,你身子真是弱。”
“是姝姝坏了殿下的兴致。”舒姝轻轻一笑,自己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他,“谢殿下救了我。”
“本王会让御医配一些药给你,避子汤以后不许喝。”薛鉴声音没有情绪。
舒姝皱了眉,收回视线,看着锦被上的花团簇拥。
“避子汤伤身,还是用以前的吧。”薛鉴又道。
这下舒姝明白了,应该还是那种每次房事之后吃的丸药,避子丸。也好,这一次中毒倒是不亏,可以离开别院回家,又不必提心吊胆的准备避子汤。
事情解决,想着明日之后不用见薛鉴,她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转身躺下,面朝床里。
没多久,就觉得身后的被褥陷了下去,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舒姝的手抓着被子,她有时候害怕薛鉴哪里来的那样多精力,还专捞着她一个人出狠,那种逃也逃不掉的恐惧渐渐蔓延。
“后山的梅花开了,真不想留下来看看?”薛鉴从后面环住美人,脸埋去她的脖颈间。
“痒,哈哈……”舒姝虚弱的躲避,几乎掉下泪来,“身子太虚了,有心无力。”
从话里可以听出,薛鉴随时都会改变主意,让她留在这儿。
薛鉴单臂支着头颅,另一手扣上弱弱柳腰,指尖探着那块软肉:“舒家老匹夫是怎么养你的,养的这样弱不经风?”
“殿下想知道,就去问我爹。”舒姝娇哼一声,试图赶走腰间的手。
“问他?不如你告诉本王,舒姝为何这样软?”薛鉴的手更加不老实。
舒姝受不了痒,扭着身子想逃离,奈何身上无力,气得转身瞪眼。
“哈哈哈。”薛鉴笑了,一手把人捞进怀中,轻点她的柳眉,“敢瞪眼了,是不是好了?”
“殿下怎不见我掉下的泪?很疼啊!”舒姝心中一惊,他要是真来一番云雨事,估计她直接死在这床上了。
“好,你睡吧,本王不动你了。”薛鉴收回细腰上流连的手,习惯的去缠她的头发。
舒姝枕着男人的手臂,小指头抠着他的掌心:“记得小时候睡觉,我爹就会给我讲故事。”
“哦?”薛鉴不介意小女人的放肆,任她的小手指动着,“想听?”
“殿下会讲吗?”舒姝慢慢阖上眼睑,耳边是男人的呼吸,她知道他应该是在笑,很轻微的笑。
“本王从小到大,没人给我讲过故事,或许母妃讲过吧,但是忘了。”薛鉴说起往事,依旧没有情绪,就如在说别人之事。
舒姝轻轻嗯了声,脑海中浮现父亲严肃的脸。他在牢中受罪,而她在仇人身下承欢……
“姝姝想听,本王倒是可以讲一下边城军营的趣事。”薛鉴趴在小巧的珠玉耳边。
“好啊。”舒姝轻轻一笑,难掩虚弱。
薛鉴将人勒紧了些,好像要把人嵌进自己的身体:“有一回寻边,碰到一伙沙盗,敌众我寡。他们是亡命之徒,穷凶极恶,手里的大刀都被血染透了。”
“最后他们死了。”舒姝知道答案,和薛鉴碰上,那群沙盗也是倒霉。
薛鉴笑了声:“对,他们全死了,对付他们不必讲道理,拼的就是谁命硬,更要以此来警告其余的沙盗。”
“警告?”边城对于舒姝来说太遥远,她觉得这辈子也不可能去那么远。
“要吓破他们的胆,让他们看看作对的下场,所以那些沙盗个个死得难看,肠穿肚烂。”薛鉴拭着怀里的人在发抖,“看来这不算是好故事。”
“您还是别讲了,我怕会做噩梦。”舒姝缩了缩脖子,以此来告诉身后的人,她要睡了。
薛鉴没有再做什么,只是依旧缠绕着她的头发,好像要到天荒地老一般。
翌日,天气不算好,冬日里阴霾会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压抑。
不必再扮做谁,也不必跟着薛鉴去这儿去那儿,舒姝只要等过今日就可以回家。
她从楼上的窗口往外看,整座别院没了声音,连之前偶尔的马鸣也没了,甚至目及之处见不到人影,实在有些不正常。
想到之前自己中毒,以薛鉴的性子,必是严查一番,估计这别院一半的人性命堪忧,也难怪这里变得死气沉沉了。
正想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往临池阁而来,是个姑娘,动作利落,脚下生风,抬手指着看守侍卫喊话。
冬日里的阴沉,因着这抹亮色而变得鲜活。
“让我进去,我知道里面藏了一个狐狸精!”红衣女子赫然抬头,眼光锐利的看去舒姝所站的窗口,“蛊惑人心的东西,看我进去把她揪出来,揭了她的皮!”
舒姝站去窗后,她并不认识红衣女子,京城中也无这一号千金,听口气不善,还是冲着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