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玖珠叫住拿着香就准备拜的妃嫔:“诸位娘娘,向上苍敬香,应是右手拈香,左覆右手,香举于额。”
娘娘们如此虔诚,她怎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们满腔赤诚付诸东流?
“玖珠。”苏贵妃笑:“你去给她们做个示范。”
取了香,玖珠平心静气地敬对神坛,上了三柱清香。
清香雾气缭绕,妃嫔们看着正在上香的少女,恍惚间觉得她举手投足间尽显洒脱与自然,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把香插到香炉中,玖珠行了一礼,转身看向诸位妃嫔:“诸位娘娘,请。”
“都看明白了吗?”苏贵妃酥手轻抬,宫女们把香端上来:“按照明姑娘的动作,再来一次。”
妃嫔们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香,不敢怒也不敢言。
“都愣着作甚?”苏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诸位再磨蹭下去,恐怕需要熬夜抄写经书,才能彰显诚心了。”
“谢贵妃娘娘提醒。”宁妃温婉一笑,率先拿起三柱香,上前敬香。其他妃嫔见宁妃都要在苏贵妃淫威下屈服,只好乖乖上前。
玖珠被妃嫔们的虔诚感动,扭头对苏贵妃道:“娘娘们的诚心,真让人感动。”
“是啊。”苏贵妃缓缓点头:“本宫也很感动。”
其他妃嫔:“……”
这么感动,你们两个为什么不来跟着一起抄?!
谁在乎你们是不是感动?!
“明姑娘小小年纪懂得真多。”宁妃上完香,语气温柔:“看来寄养在道观的这些年,你不仅养好了身体,还学了不少东西。”
玖珠看着说话的这位美妇人,还不太清楚她的身份。
“这位是宁妃郑氏,齐王殿下的母妃。”苏贵妃补充了一句:“平远侯的庶妹。”
听到庶这个字,宁妃执笔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温柔的笑容却未变。
“宁妃娘娘好。”玖珠屈膝向宁妃行了一礼:“谢谢娘娘夸奖,臣女的师父也说臣女学得好。”
啪嗒,墨汁顺着笔尖落到纸上,宁妃拿笔的手在微微颤抖。
“哎呀,娘娘!”玖珠惊声提醒:“献给上苍的经文,是不可有污点的。”
“多谢明姑娘提醒。”宁妃把毛笔放下,微笑着把这张纸揉成一团。她揉得极用力,连指节都泛了白。
快把这张嘴闭上吧!
大朝会上,六部官员吵得热火朝天,大理寺、翰林院等其他部门官员时不时加入战局,笏板时不时在空中挥舞两下,场面十分热闹。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隆丰帝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在龙椅上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十分有耐性地看他们吵。
国子监祭酒:“陛下,国子监是培养学子的地方,怎能一直用破旧的书桌?”
户部尚书:“户部没钱。”
兵部尚书:“陛下,武官选绶在即,微臣斗胆,请问户部何时拨款?”
户部官员:“……”
快到年底了,各部门都在积极地争取来年的经费。
礼部尚书李恩与户部尚书赵伯申自入朝以来,常有政见不合的事发生,曾在闹到怒气上头时,互相砸过笏板。
这次大朝会上,户部尚书赵伯申难得的没有针对李恩,只是时不时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瞅李恩两眼,看得李恩心头火起。
“大人,冷静。”周瑞偷偷拽住李恩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户部现在,还有齐王在呢。”
“说得好像我们礼部没有王爷似的。”李恩看着赵伯申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心头的气就顺不下来:“就他了不起。”
周瑞想,若不是我们礼部来了个王爷,户部尚书大概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们礼部。
“大人。”明敬舟开口提醒:“修缮礼部要紧。”
“你说得对。”听明敬舟这么一提醒,李恩回过神,压下心头火气,朝赵伯申高傲地挑了挑下巴,转头不再看他。
户部尚书赵伯申:“……”
混世魔王都去了他们礼部,李恩还在高傲什么?
“陛下。”李恩出列,行了一礼,开始诉说礼部近一年的努力,大到主持科举,小到某个礼部官员送老人回家,最后得出结论,礼部很好,礼部很棒,如果陛下愿意拨点钱出来,把破旧的礼部官署修缮一番,那就更好了。
隆丰帝看着高谈阔论的礼部尚书,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礼部尚书参加科举时,拿的好像是一甲榜眼,难怪这么能说。
“宸王。”等李恩讲完,隆丰帝看向站在队伍前方的宸王:“你已经在礼部,向诸位大人讨教了几日,不知你有何看法?”
礼部众位官员齐齐看向宸王,关键时刻,宸王可要站在礼部这一边啊。
李恩小声问明敬舟:“你说,我上次暗示宸王殿下的那些话,他听懂了没有?”
明敬舟语气淡淡:“大人,下臣不知。”
“唉。”李恩叹息:“我上次应该把话说得再直白一点的。”
灼灼目光差点穿透宸王后背,他不回头就知道,此刻盯着自己的肯定是礼部那些人。
“父皇,儿臣到礼部未足十日,对礼部还不够理解。”
礼部众官员失望地收回目光,是他们错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指望宸王。
齐王看了眼宸王,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礼部官员,收回了视线。
“不过依儿臣浅见,礼部诸位大人尽忠职守,不贪图享受。儿臣虽只待了几日,已是感悟良多,心生敬佩。”
礼部官员:嗯嗯嗯?
宸王竟然在大朝会上开口夸奖他们,他们好像……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礼部还存在很多问题?”
礼部官员: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哦?”隆丰帝对宸王似乎格外有耐心:“什么问题?”
“墙壁脱灰,桌脚不平,甚至还有地方会掉瓦片。”宸王皱眉:“身为我朝六部之一,礼部官署实在太破了。我大成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官署这么破,岂不是丢我大成颜面?”
礼部官员连忙点头,宸王殿下说得很对,他们礼部官署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
“宸王的意思是?”隆丰帝笑了。
“儿臣以为,应该拨出相应款项,为礼部修缮破败之处。”
“嗯。”隆丰帝点头:“宸王此言有理,礼部不仅需要操持国内很多大事,还要接待国外使者,若是官署破败,确实不美。”
“工部尚书林仲龄可在?”隆丰帝看向站在赵伯申旁边的工部尚书。
赵伯申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在。”林仲龄手举笏板出列。
“明日起安排匠人修缮礼部官署,不得延误。”隆丰帝把事情安排下去以后,转头对礼部尚书李恩道:“李爱卿,吾儿年幼不知事,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尽管责罚,不必顾虑。”
扯皮许久的修缮经费,终于拿了下来,李恩第一次感受到,“上面有人”是何等的美好。
“宸王殿下聪慧上进。”
明敬舟给他的那份进士名单,虽然没看见他背,至少带回了府。四舍五入,也算是上进了。
“礼贤下士。”
宸王来礼部以后,没有刻意刁难过谁。最重要的是,他帮礼部要到了修缮经费。单凭这个,就能把他当作半个礼部人。
“与礼部诸位同僚一起在公厨用膳,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虽然吃的是明侍郎家饭菜,但确实是到了礼部公厨没错。
“微臣相信,以殿下天资,定能很快就能掌握礼部事务,为陛下分忧。”修缮礼部的经费到位,李恩夸得真心实意。
被夸的宸王:“……”
或许,这就是文人的能屈能伸、成熟与随机应变吧。
其他官员拿眼角斜睨李恩,为了这笔修缮礼部的经费,竟然如此夸赞宸王。李恩啊李恩,你不该到礼部去做尚书,应该去宫乐府给陛下搭台子唱戏才对。
李恩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反正好处他们礼部拿了,多说几句漂亮话又怎么了?
下朝后,隆丰帝心情很好,如果不是半路上,听到有人在哭,他心情会更好。
“刘忠宝,去问问怎么回事?”隆丰帝听着花丛后传来的哭声,面上没有半分柔情。
刘忠宝打听完消息,很快回来:“陛下,哭泣的是刘才人。”
“刘才人?”隆丰帝对这位刘才人毫无印象。
“刘才人是显德二十一年时,平贤太后送到王府的旧人。”刘忠宝细数刘才人来历:“与苏贵妃娘娘同年入的府。”
“嗯,继续说。”
“她哭是因为……因为贵妃娘娘让她们日日抄写经文,她因疏于笔墨,抄写速度比不上其他贵人,所以才哭了。”刘忠宝心里明白,就算是真的想哭,也不用在这里哭,分明是故意想让陛下发现。
“贵妃让她们抄写经书?”隆丰帝有了几分兴趣:“怎么回事?”
“回陛下,娘娘千秋后,就开始让宫中其他娘娘抄写经文。”刘忠宝看到陛下面上露出笑意,继续说道:“听说今日娘娘还把明姑娘叫进了宫,让她与娘娘一起监督其他娘娘抄写经书。”
“抄写经书,有益于修身养性,这样很好。”隆丰帝笑着点头:“只是贵妃日日监督她们抄写十分耗神,你送些养神安眠的补品送到明月宫。”
“至于那个王才人,既然她嫌抄写经书辛苦,日后就不用抄。”隆丰帝语气淡漠:“把她送去佛堂,诵念佛经,以后不得出现在贵妃面前。”
刘忠宝没有提醒陛下这个才人姓刘,笑着领命退下。
陛下从小见惯后宫女人各种计谋手段,又怎么看不穿刘才人在路边哭泣的用意?
刘忠宝刚领命退下,就看到明家小姐朝刘才人所在的凉亭走去。
见到这个场景,他停下了脚步,隐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弯腰行礼:“殿下。”
宸王双手背于身后,漫不经心地朝刘忠宝刚才看的方向扫了一眼。
那是……明家小姑娘?
玖珠见过小孩子哭,见过老人哭,但她从未见过哪个人,哭得如此……优美动听?
她本想上前安慰一番,可对方哭得实在太好听,她忍不住站在凉亭外的台阶上,多听了一会儿。
刘才人以为玖珠会上前安慰自己,可是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动静。气氛渐渐变得尴尬,她擦干净眼角的泪,仿佛才发现玖珠,故作坚强地微笑:“明姑娘。”
玖珠打量着这位妇人,猜测她是宫里哪位低位分妃嫔,朝她福了福身,提着裙摆走进凉亭:“天色寒凉,请贵人顾惜身体。”
“我不过是宫中一个不受宠的才人罢了,不敢让明小姐以贵人相称。”刘才人站起身,“明姑娘请坐。”
她注意到明玖珠身上的绣红梅大氅,看起来很眼熟。
察觉到刘才人的目光,玖珠摸了摸大氅上的绣花,迫不及待地问:“上面的绣花是不是很漂亮?”
“很漂亮。”刘才人点头,心里隐隐觉得,对方故意在炫耀这件大氅。
“才人好眼光,我也觉得漂亮。”玖珠笑得眉眼弯弯:“贵妃娘娘送我的呢。”
刘才人:“……”
“娘娘说,这件大氅保暖却不厚重,好看又不显轻浮,所以才特意给了我。”好不容易找到能够显摆的对象,玖珠顿时来了兴致:“娘娘总是如此温柔,臣女都不知该如何回报她一片爱护之心。”
“冬风虽冷,可我身为后宫女人,却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无意打扰姑娘,让姑娘见笑了。”听到“温柔”二字,刘才人身心都感到强烈的不适。
当着一个刚刚哭泣过的可怜女人,吹嘘宠妃有多好,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难怪能得苏贵妃的青眼,原来是一丘之貉。
刘才人说完这句引人好奇的话后,就不再开口,她在等玖珠的追问。
“哦。”玖珠谨记师父们的教诲,若是遇见伤心痛哭之人,切莫追问缘由,就是一种温柔。
刘才人看玖珠,玖珠看刘才人。短暂的安静后,刘才人见玖珠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硬着头皮开口:“姑娘可知,后宫之中最受陛下爱重的娘娘是谁?”
“苏贵妃娘娘啊。”玖珠理所当然道:“贵妃娘娘长得那么漂亮,心地善良,声音又好听,陛下肯定最喜欢她。”
刘才人再度沉默,明家究竟会不会教女儿,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听?
“是啊,陛下独宠苏贵妃多年。”刘才人苦涩一笑:“自陛下登基以来,宫中再未进过新人,我们这些潜邸的老人,更是入不了陛下的眼。”
“明姑娘怕是不知,在偌大的后宫里,不受宠又无子嗣的妃嫔,比地上的草还要轻贱。”
“你是说……”玖珠压低声音,惊声问:“陛下不给你钱花?”
陛下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后妃吝啬小气的人啊。
“不,不是,姑娘误会了。”刘才人哪敢说圣上的不是:“陛下仁德,对妃嫔用度很大方,殿中省每个月都有布匹银两送来。”
刘才人没有说谎,后宫妃嫔的用度,无人敢克扣,比先帝后宫那些不受宠妃嫔日子好过很多。
“姑娘可知,贵妃娘娘已经让后妃抄写经书多少日?”
玖珠点头:“好像还不足十日?其实按照大礼,至少要抄足七七四十九日,才显郑重。若是苦修,抄写九九八十一天,也算正常。不过娘娘们不是修行之人,倒也不必如此讲究。”
见刘才人不说话了,玖珠不解地看着她:“才人为何不说话了?”
刘才人已无话可说,她没想到明玖珠小小年纪,一开口比苏贵妃还要狠。
七七四十九日?
九九八十一日?
这是抄写经书,还是守孝呢?
“没,没什么。”刘才人站起身:“我突然想起,今日的经文还未抄完,心里有些不安。”
她怕再聊下去,就真的要抄写八十一天的经书了。
“那倒也是,抄写经书时,最忌心不诚。”玖珠深以为然:“抄写经书,是为自己积德积福。贵妃娘娘心善,不仅为诸位娘娘提供笔墨,还精心为娘娘们准备静心室,娘娘们一定很感激贵妃娘娘吧?”
“呵呵。”刘才人笑得咬牙切齿:“自然是感激的。”
她捂住有些呼吸不畅的胸口,深深吸了两口气:“多谢明姑娘陪我聊天,我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脚底踉跄。
“才人可还好?”玖珠伸手扶住刘才人手臂:“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谢谢明姑娘。”刘才人犹如被雷劈一般,往旁边连退两步,恨不得立刻跳出凉亭,离玖珠远一点:“告辞。”
玖珠看着踩着碎步,匆匆离开的刘才人,感慨:“宫里娘娘抄写经书时的诚心,真是感天动地。”
就连她这个从小在道观长大的人,都比不上她们的一片诚心,真是惭愧,惭愧。
目睹完所有经过,刘忠宝笑眯眯地朝宸王行礼:“殿下,老奴去后宫宣一道陛下的口谕,先行告退。”
宸王抬手示意刘忠宝自便,他折了一片树叶走到玖珠身后,准备用树叶吓一吓玖珠。
“哈!”玖珠忽然转过身,大氅轻轻撞在宸王的小腿上,不疼,但有些痒。
“果然是殿下。”玖珠轻轻笑出声。
低头看了眼小腿,宸王把树叶扔到一边:“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我听到了脚步声。”玖珠得意一笑:“殿下的脚步声跟其他人不同,臣女一下就听出来了。”
宸王微怔:“脚步声有什么不同的?”
“就是不一样。”玖珠想了想:“臣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能听出来。”
“耳朵这么灵,你是属狗的?”
“殿下好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属狗?”玖珠在荷包里掏了掏,掏出两块薄荷糖,分了一颗给宸王。
闻到糖块散发出的薄荷味,宸王想起自己小时候很爱吃糖,十三岁那年因为牙疼得厉害,把吃糖的爱好戒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还有人像小孩子那般,跟他分糖块吃。
“殿下……不喜欢吃吗?”发现糖还在宸王掌心,玖珠嘴里含着糖,鼓着腮,声音含含糊糊:“是薄荷味的。”
八年前,殿下把她从河里救起来时,给她的就是薄荷糖。她还记得殿下身边的小姐姐说,那是殿下最喜欢的糖。
“我已经很久不吃糖。”宸王把糖还给玖珠:“留着你自己吃吧。”
“哦。”玖珠低下头,看着宸王还给自己的薄荷糖,有一下没一下吸允着口中糖块的甜味,仿佛连发包包上的蜻蜓点水钗,都变得有气无力。
“不过偶尔尝一尝也行。”宸王把糖拿回来,放进了口中。
“怎么样?”玖珠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还不错。”看着小姑娘仰头看自己的模样,宸王心头微动:“很像本王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糖。”
玖珠开心地笑了。
“笑什么?”宸王戳了一下玖珠发包上的蜻蜓钗,蜻蜓翅膀扑闪扑闪,很有精神。
玖珠把装糖的小荷包从腰间解下来:“殿下,这些全都送给你。”
宸王很想告诉她,小时候吃过的东西,不代表长大后仍旧会喜欢。可是想到自己说出真相,对方也许会露出受委屈似的小狗狗眼神,还是伸手把荷包接了过来。
这不是他心软,只是不想哄小孩子。
“你怎么独自来这里,没有叫宫女跟着?”宸王在四周找了找,才发现站在凉亭外的两个宫女,皱眉:“以后在宫里,一定要下人寸步不移地跟着你。”
玖珠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把装糖的荷包系在自己腰上,宸王看着上面的绣花,嫌弃地把大氅往胸口拉了拉,盖住荷包,似笑非笑道:“后宫某些女子,走路喜欢摔跤,有宫女在,能帮你扶着人。”
“宫里的娘娘长得都挺瘦。”玖珠挥了挥自己的小胳膊,她能徒手把她们拎起来。
看到她洁白的手腕露了出来,宸王抓住她的袖子,往下捋了捋:“风大,冻手。”
“殿下,是不是快要下雪了?”玖珠把手缩回袖子:“京城下起雪来,很漂亮吧?”
陵州的冬天,很少下雪。即使下了雪,也只是薄薄一层,来不及欣赏就已经化了。
宸王抬头看了眼天色,也没看出点什么,只好含糊应道:“应该……快了?”
京城年年冬天都下雪,有什么好期待的?
寒风呼啸,孙府的丫鬟见小姐已经安睡,吹灭屋里的烛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姐总是要屋子里亮着烛火,才能睡着。
寝殿昏暗,孙采瑶推开门,发现明玖珠端坐在烛台下,神情冷漠。
“是你伙同苏氏,破坏了我所有计划?!”齐王推门而入,“你为何要这么做?”
烛火摇曳,明玖珠起身关好门窗,眼神比黑夜更加暗沉:“是王爷害了宸王殿下吗?”
“什么?”
“我问你,是谁害了宸王?!”她走到香炉旁,用火折子点燃熏香:“是你,还是宁妃娘娘,或者是……已被贬为庶人的怀王?”
齐王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诞的事:“你与宸王素不相识,他的生死,与你何干?”
“殿下。”明玖珠盯着在香炉上方缭绕缠绵的烟雾:“你说,如果我与你同时在这间屋子里中毒而亡,皇上会怀疑哪位皇子?”
“安王,静王?”
“你想杀了本王?”
“啊!”
孙采瑶从梦中惊醒,冲到窗户边,抖着手推开窗户。
晶莹雪花落到她颤抖的脸上,化作水雾,与冷汗混在一起,滴落在地。
“下雪了。”玖珠推开窗户,看到院子里白茫茫一片,高兴地套上鞋袜,翻过窗户,跳到厚厚的积雪上,踩出一对深深的脚印。
小心地拔出腿,她弯腰捧起一团雪,稀罕地看了又看。
宸王殿下真厉害,昨天说快要下雪,今天就下了。
“忘了问殿下,喜不喜欢我给他画的锦鲤戏莲图。”玖珠自言自语着叹气,昨天光顾着给殿下薄荷糖,却把这事给忘了。
听父亲说,今天礼部休沐,那殿下……应该也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