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里,弱小的国家只能面临着被大国欺压或直接消灭的命运,而即使打着“尊王攘夷”旗号成为诸侯霸主的强者如齐国,也同样面临着来自于外部的压力。齐国率先选择在边境上筑起绵延的城墙来巩固既得领土和提防南边鲁国的觊觎,守住了自家的藩篱,才敢放心大胆地出去干预国际上的事务。也就是说,春秋时代陡然变得险恶的社会环境,催生了长城这种防御形式第一次登上历史的舞台。
洛阳的太仓一带曾出土过一套十三件的编钟,其中五件上铸有铭文“征齐,入长城,先会于平阴”。这次征齐指的是周灵王十七年(前555年)晋国联合诸侯伐齐之战,是役齐灵公战败,都城临淄被围。但从铭文上可知,此时齐国已经筑有长城,至少可以作为一处被广泛认可的地标存在了,因此也就可以得出齐长城至少在公元前555年之前即已经建成的结论。依《管子》“长城之阳鲁也,长城之阴齐也”的说法,管仲时代也就是齐桓公在位期间,齐长城就已经存在了。齐桓公于公元前685年~公元前643年在位,也可以理解为齐长城的修建上限至少可以上溯到这个时期。但《管子》的作者是否真的是管仲,一直都存在争议,一种说法认为是托名之作,是由战国后期至汉代的众多文章合集而成,因而此书中关于齐长城的叙述仅能作为参考。
《水经注·汶水》引《竹书纪年》“晋烈公十二年(前404年),王命韩景子、赵烈子、翟员伐齐,入长城。”这是关于齐长城在史书上确切出现的最早时间记录。也就是说在春秋时期齐国已经修筑起了广为列国所熟悉的真正的长城,但这仅仅是第一阶段,大致是现今齐长城遗址的西段。
公元前379年,田氏代齐,修筑长城的工程仍然在继续。
《水经注·汶水》引《竹书纪年》:“梁惠王二十年(前351年),齐威王筑防以为长城。”“汶水,出朱虚县泰山,山上有长城,西接岱山,东连琅玡巨海,千有余里,盖田氏之所造也。”
《史记·楚世家》张守杰《正义》引《齐记》:“齐宣王乘山岭之上筑长城,东至海,西至济州,千余里,以备楚。”
随着战国时代惨烈的兼并战争不断进行,鲁国已经奄奄一息,南方庞大的楚国势力逐渐北上,齐国则将长城向东延伸至海边,对楚国的威胁采取了全面防御的策略。
现存的齐长城遗址西起黄河岸边的平阴县,中部穿越了山岭起伏绵延的泰沂山区,最东端直抵青岛市黄岛区的黄海之滨,跨过平阴、肥城、济南、莱芜、淄博、临朐、沂水、安丘、莒县、五莲等市县,全长约618.9公里。沿线还有许多关隘、烽火台、堡寨和其他建筑遗址。
山东省济南市莱芜区锦阳关齐长城
今天的齐长城遗址是战国列国长城遗址中保存得相对最多最好的,从西向东脉络清晰,遗迹遗存也相对连贯,其中多段甚至仍然有高大雄伟的墙体尚存,比如莱芜与章丘交界处的锦阳关段长城,就是其中极具代表性的部分。这里的长城多是用山中出产的灰白色岩石砌筑,存高约在6~7米,上部还有一些垛口残存,这对于经历了两千多年风雨洗礼的建筑物来说,确实显得不可思议。其实这一段长城是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在齐长城遗址上加以整修而成的,目的是防御捻军北上。现在完整的地段约一公里,遗址清晰的地段超过两公里,是齐长城中相对保存最好的部分。
曾经在这一段长城上发现过一块当时的修城碑记,有“咸丰辛酉年(1861年)五月二十九日”的明确日期。章丘即今济南市章丘区,也有一块当时由“候补知府署济南府知府大兴吴载勋撰文,同知衔济南府章丘县知县中牟仓景长书丹”的碑刻。其中载“章丘之南有长城岭焉,即古所称长城钜防足以为塞者也,其城之在章境者,右界天罗顶,左趋劈林尖,绵亘周折随岭起伏。”“辛酉春,皖寇入东境,扰及于莱芜,章之人相与守此岭以御之,贼不得入。然古墙已坏,基址仅存,寇既退,遂请于邑宰而修之。垒石筑土,高高下下,凡山连之,可以出入非常者皆墙而堵之。”“萦带各邑千有余里,各邑之民皆弃其险而不守,因而皖寇遂得狼奔豕突,肆掠而去。而章之士民独有志于设防扼险力保身家。”这说明两千多年后,曾经用来防御鲁国和楚国的齐长城再一次发挥了防卫作用,在别处民众只顾逃窜的时候,这段长城成为章丘一带人民安全的保障。而这一次对齐长城的重修和利用也使得早已残败的齐长城又重新焕发了生机。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是清代修筑长城的一个显著的实例。
众所周知的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实际上是源于齐国的“杞梁妻哭夫”,这件事最早出现在《左传》里。公元前550年,齐庄公攻打莒国,先锋杞梁战死,齐庄公撤军归国时在郊外遇到杞梁之妻哭迎灵柩,遂使人吊唁,杞梁妻觉得丈夫是为国捐躯,君上在郊外吊唁,过于草率,对死者显得轻慢,当即回绝。后来,庄公亲至家中吊唁,并把杞梁葬于都城外。《孟子·告子下》载淳于髡的话“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使得“杞梁妻哭夫”之事广为流传。后来世人皆恶暴秦之筑长城,便逐渐将此事改编引申成了孟姜女哭长城,与人民反抗暴政的祈愿相契合,遂得以流传至今。杞梁妻的故事虽与长城无关,却与齐国有关,演化成了范喜良和孟姜女的故事之后,哭倒长城的故事便家喻户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