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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怪异的破交舰

“絮库夫”号是一艘打着“引号”的“重巡洋舰”,这个“引号”的背后有着不寻常的故事。“破交舰”是“新学派”海军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对1922年之后的法国海军来讲,规模有限的主力舰队只是起到一种“牵绊”作用,真正的重心在于打造一支针对英国海上交通线的“破交舰队”。在这种战略思想的指导下,“破交舰”自然成为战后法国海军建设的重点。这实际上是回归“新学派思想”的重要举措。不过,决定大量建造“破交舰”是一回事,建造怎样的“破交舰”又是另外一回事,很多问题仍然困惑着法国海军。作为一种专业级的“私掠船”,法国海军中的轻巡洋舰是一种合格的商船杀手。无论是造价、航速、自持力还是军械系统的配备都决定了这一点,但合格的商船杀手并不等于是一种合格的“破交舰”,突破封锁线的能力是一个决定性因素。事实上,从战争实践的角度来讲,较之突破能力不高的轻巡洋舰,凭借水下隐蔽航行的独门绝技,可轻松突破封锁线的潜艇似乎才是一种天然的、几乎理想的“破交舰”,1917年德国人重新发动的“无限制潜艇战役”所取得的效果足以说明问题。1917年1月,德国在西线的兵力对比上处于劣势:协约国军队约达到400万人,德军约有250万人,协约国军队以190个师对150个德军师,德国不得不实施防御计划。在海上,日德兰海战证明,德国公海舰队无力同英国大舰队进行较量,英国保持着远距离封锁的压倒性优势。正如一位美国记者形象地评述说:“德国的公海舰队攻击了它的狱警,但仍然被关在监狱中。”无限制潜艇战成为唯一可行的、能够迫使英国屈服的威慑手段。日德兰海战结束后,公海舰队司令舍尔海军上将立即上书德皇,承认德国公海舰队的劣势,要求优先发动无限制潜艇战,并将其“作为海上打击英国的唯一手段”。在1917年2月1日,德国政府基于两点考虑,同意了再次发动无限制潜艇战的决定:“第一,除非英国在两年内被打败和其封锁被打破,否则同盟国无论如何难免失败;第二,只有发动一场包括针对中立国驶往英伦三岛船只在内的潜艇战,才可能在英国对德国的饥饿封锁产生重大效果之前扼死英国,否则德国就会被窒息而死”。

“絮库夫”号水下巡洋舰是一艘4000吨级的庞然大物,这个角度犹如一艘浅水重炮舰,而非“潜水重炮舰”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一战中德国对英国实施的“无限制潜艇战”,虽然为战后法国海军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极富针对性的研究范本,不仅证明了在工业化时代,一支相对较弱的海军即使在不掌握制海权的情况下,仍能通过对英国海上交通线实施进攻性的军事行动,造成致命威胁,为战争的最终胜利创造可能,而且证明了,潜艇这种战前充满了“未知数的力量”,作为一种破交战工具的价值……然而即便如此,这个范本本身并不是完美的,在战术和技术层面仍有很大的商榷空间。潜艇在破交战中的效能问题便是如此。法国海军认为,德国人的“无限制潜艇战”在战术和技术层面的缺陷有二:一是德国人在某些经济数据的统计和预测方面犯了错误。比如,霍尔岑多夫的备忘录在关于英国能否依靠本土资源获得足够的粮食和原料以度过潜艇战危机期、能否顺利地实施食品配给制方面,就存在着严重的误判,德国海军参谋部“过分地估计了潜艇战的经济后果,预期一个高度工业化的国家可能在几个月内‘饿死’是错误的”。德国人制定的“无限制潜艇战”的一个“基本的、不可动摇的”方针,就是战争必须在季节之前结束,“预计1917年8月1日通过潜艇战而获得胜利”,否则将导致“对我们致命的结果”,但实际上,由于英国人最大限度地挖掘了整个国家的潜力,采取了补充商船队损失,航运集中管制、进口管制、重新规划对外贸易、重新改造经济结构等具体措施,这个预计的崩溃时间节点至少要比德国人预期的推迟了12个月,以至于德国人自己先在封锁中崩溃了;二是以现有的远洋潜艇作为破交战的工具存在着效率不高的致命问题。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导致德国人在统计和预测方面所犯一切错误的根源,或者干脆说与第一个问题是一码事:对敌人的“误判”正是建立在对潜艇部队能力的“高估”上。

可轻松突破封锁线的潜艇似乎才是一种天然的、几乎理想的“破交舰”,1917年德国人重新发动的“无限制潜艇战”所取得的效果足以说明问题

对于法国人而言,德国人以潜艇为作战工具实施的这场海上破交战是尤为有价值的,而且从一战结束后英法两国微妙的国际关系而言又极富现实性

在1922年受到《华盛顿海军条约》的刺激后,作为火炮型潜艇思维的一种夸张式延伸,法国人打算建造一艘名副其实的水下巡洋舰

要知道,一种技术装备的作战效能高低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看起来很高的绝对数值是一回事,相对于战役乃至战争目的的实际效能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战中德国潜艇有三种主要类型:U型潜艇为大型双壳远洋潜艇;UB型潜艇为小型沿海作战用潜艇;UC型潜艇为布雷潜艇。德国海军实施对英国破交战的主力是160艘左右的大型双壳远洋U艇。1917年2月潜艇破交战役开始时,德国海军在拥有的110艘潜艇中,有55艘是能够用于远洋作战的大型U艇,在整个1917年建成了83艘远洋U艇,1918年投降前又建成了37艘。这些远洋U艇在整个1917年一年的战果为614.9万吨,损失为63艘,在1918年投降前,又取得了275.4万吨的战果,损失则为69艘,也就是说德国人每损失一艘大型远洋U艇,协约国就要有大约30艘69000吨的商船去陪葬,在绝对数字上,这无疑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交换比,实际上是潜艇的黄金时代。一战中各交战国潜艇平均击沉舰艇数和吨位,分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8倍和4倍。然而问题在于,就“无限制潜艇战”的目的性而言,这样的一组数字仍然是远远不够的。事实上,在法国海军战后的分析中,德国人的“无限制潜艇战”虽然距“将英国逼到崩溃的边缘”只有“一步之遥”,但跨过这“一步之遥”的距离却不但需要扩大潜艇部队的规模,更需要在潜艇的质量上下功夫,将交换比至少提高一倍,也就是说己方每损失一艘远洋潜艇,至少要将13万吨的英国商船送入海底才能将英国人拖垮。可如此一来,现有远洋潜艇作战效能不足的问题便十分突出了。

问题的关键有二。一是现有远洋潜艇吨位不足,自恃力有限。二是这些远洋潜艇在设计思路上与真正意义上的“破交舰”大相径庭,实际上都是些“半路出家”的角色。一战中德国海军的远洋潜艇大都是水下排水量在500~700吨,设计自持力不超过60天的货色,同时期法国海军装备的几型远洋潜艇也不过如此。其最早的“绿宝石”级远洋潜艇水下排水量只有425吨,自持力19天。此后发展出的“雨月”级水下排水量553吨,自持力23天;“马里奥特”级628吨,自持力34天;“布尔古瓦海军上将级”水下排水量736吨,自持力57天;“克罗安德级”水下排水量567吨,自持力39天......这样的自持力显然与轻巡洋舰相距甚远,而自持力的长短对于一条“破交舰”来讲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至于设计思路的问题则更为致命。一战中德、法海军建造、装备、使用的潜艇,都是战前设计的产品或是对战前设计的改进,本质上是些能够短时间水下航行的“鱼雷艇”,其设计和建造都是围绕“抵消英国皇家海军主力舰优势”这一目的进行的,以鱼雷为主、中小口径甲板炮为辅的军械系统配置充分表明了这一点。虽然这些潜艇在破交战中的确大放异彩(特别是德国人),拓展了自己的使用范畴,成功扮演了抵消主力舰海上优势以及海上破交的双重角色,然而由于战前设计的定位,这些“水下鱼雷艇”对于英国商船队“毁灭效率”不高的问题依然不可忽视——鱼雷是为战列舰准备的,用来对付毫无防护的商船不但威力过剩,有些浪费。而且体积过大以至于备弹量少,占用了潜艇本就有限的空间,降低了自持力,而且射程近、精度不高、可靠性也差,围绕这种武器设计的舰只,不会是批量毁灭商船的能手......

法国在一战中建造的“马里奥特”级潜艇

事实上,如果抛开穿越封锁线的“突破”能力不谈,“鱼雷艇”与“巡洋舰”哪个能够更经济、更有效率地毁灭尽可能多的商船?这几乎是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更何况,虽然德国1艘远洋潜艇的造价平均为330万马克,英、法的同类潜艇在造价上也与之类似,只相当于1艘无畏级战列舰的1/20,似乎十分低廉,但其建造周期却长达12至18个月,相当于一艘万吨级的大型巡洋舰或是一艘无畏级战列舰建造周期的1/2,这便将破交战中大型远洋潜艇造价低廉的优点抹杀掉了大半。再考虑到操作潜艇对水手的技能要求高于一般水面舰艇,培训周期高达15个月,是一般水面舰艇部队的一倍,这就进一步抵消了传统鱼雷潜艇所拥有的性价比优势。如何建造一种能够以最高效率批量毁灭商船队的反传统潜艇?显然,只有突破现有潜艇的设计思路,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钥匙。但有意思的是,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把钥匙法国人却是从德国人身上找到的。德国人从其“无限制潜艇战”中获得的经验之一,是用潜艇对付商船,甲板炮要比鱼雷“好使”。比如,作为一战德国海军历史上最顶尖的王牌艇长之一,从1915年起指挥SM U-35号潜艇的洛瑟尔·冯·阿诺德·德·拉·皮埃尔在其作战生涯中,仅下令发射过4枚鱼雷(其中一枚未能命中目标),却创下了击沉各类舰船194艘,总吨位454000的佳绩——他的大部分战果都是在浮出水面后,用甲板炮获得的。至于这种甲板炮战术的背后,倒不是因为阿诺德是一个严格遵循“捕获法案”循规蹈矩的德国人,而是因为他的鱼雷太少(U-35号潜艇只有6枚G6型瓦斯鱼雷),用来对付寻常商船实在是种不值得的浪费——在1916年6月-7月的第14次巡逻中,阿诺德用300多枚88毫米甲板炮击沉了54艘9万多吨的商船。于是,充分意识到这一点的德国海军很快在“无限制潜艇战”达到高峰的1917年6月,开始陆续获得了一些为“破交战”专门设计的火炮型潜艇——潜艇巡洋舰。这种潜艇的特别之处在于,除了鱼雷武器外,还装备了150毫米或88毫米甲板炮,并且特意削减了鱼雷,增加了甲板炮的备弹量。起初,德国海军的潜艇巡洋舰是在“德意志”级大型运输潜艇的基础上进行改装(SM U-151至U-157号,水下排水量接近2000吨),后来又有3艘专门建造的潜艇巡洋舰(SM U-139至U-141号)投入使用。

所有潜艇巡洋舰均由经验丰富的老手担任艇长,编为一支特别的远洋U艇支队,由传奇人物阿诺德担任指挥官。在大战的最后九个月里,在阿诺德的带领下,其航迹遍及整个大西洋。1917年5月,SM U-155号潜艇(即原“德意志”号)离港执行首次战斗巡逻任务。在其后的105天里航行了9000海里,击沉19艘各类敌船并炮击了亚述尔群岛的岸上目标。1918年5月,SM U-154号潜艇在从西非海域返航途中被英国海军潜艇E35号击沉。当月里,SM U-151号潜艇完成了为期13周的战斗巡逻任务,在此期间总共航行9700海里,击沉23艘美国船只,总吨位61000。上述6艘潜艇巡洋舰总共获得了击沉174艘各类敌舰、总吨位361000的战绩,而这些大部分都是用大口径甲板炮取得的......德国人于战争末期建造的潜艇巡洋舰无疑给法国人带来了启发。潜艇的甲板炮要比鱼雷更有经济性,而经济性则意味着“破交战”的效率,关系到“破交战”的成败,只有兼具巡洋舰和潜艇双重特点的特殊舰种,才是工业化时代的理想“破交舰”。不过,法国人的思维中天生带有浪漫的基因,这种浪漫用在艺术创作上会表现出很特别的审美意蕴,用在战争机器的设计上却是一种极端:在法国人看来,德国人的“潜艇巡洋舰”充其量只是火炮型潜艇(即军械系统以甲板炮为主、鱼雷为辅),无论是排水量还是甲板炮的口径都不够格。结果,在1922年受到《华盛顿海军条约》的刺激后,作为火炮型潜艇思维的一种夸张式延伸,法国人打算建造一艘名副其实的水下巡洋舰。其成果便是1926年走上船台的“絮库夫”号。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根据国际法的相关规定,交战国潜艇在执行任务前,首先需要准确识别拟攻击目标,这就要求潜艇必须浮出水面,派遣艇员登上目标船只进行检查,从而确认对方是否属于合法的攻击目标。只有完全确认目标属于可攻击对象后,交战国潜艇才可以将其击沉。在击沉目标之前,必须确保给予对方全体船员逃生的机会,必要时还应当给予一定的帮助 8hcA0ZuKKqB3weLgcTGzj+CRSuoXYv4EKXmnPzOQkEfib/XJwt5dgsVDdyi3a7T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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