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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迭尔三楼宴会厅灯火辉煌，宾朋满座，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约瑟·加斯普从主人席位上起身，举起杯，喜气洋洋地道：“今晚尊贵的拉比 阿隆·吉雪列夫，尊敬的医学博士尼古拉·库弗斯曼先生，我的中国朋友、赫赫有名的吉祥商行老板万吉祥先生和众多女士、先生们光临，为来自法兰西共和国首都巴黎的年轻、天才的钢琴家，我们加斯普家的骄傲，我引以为荣的宝贝儿子西蒙·加斯普接风洗尘，我感到十分荣幸。在此，我和我的儿子衷心感谢诸位。”

“祝约瑟先生财源滚滚，西蒙公子前程万里。”

“谢谢，谢谢。也祝大家幸福，健康。”约瑟、西蒙父子俩躬身致谢。

白雪给客人们斟酒。她的举止大方优雅，脸上的笑容自然、可爱、发自内心的愉悦。

约瑟兴高采烈地说：“我亲爱的儿子，你还有什么要求，说吧。我有能力满足你所有的欲望。”

西蒙感激地回答：“我所需要的，你已经慷慨地提供了；我毫不怀疑你有能力而且也乐意为我提供更多的金钱，让我生活更幸福。”

不错，约瑟为他的儿子创造了一个似乎是甜得像蜜的世界。

约瑟扬扬得意地道：“我很富有，国际上享有极好声誉的马迭尔旅馆是我约瑟·加斯普的，哈尔滨许多娱乐场、戏院、电影院、餐厅也是我约瑟·加斯普的！”

万吉祥接话说：“约瑟先生于 1913 年建成的这座马迭尔旅馆具有文艺复兴和巴洛克特色，你们犹太社团集资兴建的两座新老会堂却体现典型的犹太民族风格，都为哈尔滨的建筑艺术画廊和多元文化增添了鲜丽和光辉的一笔。而约瑟先生和你们犹太兄弟开设的许多商行、银行、电影片、娱乐场，为哈尔滨城市发展和经济繁荣也作出诸多贡献。你们的业绩将永远书写在这座新兴的美丽的城市上。”

约瑟更为得意，“永远矗立在哈尔滨中国大街上的马迭尔是用犹太人约瑟·加斯普的钱，西方建筑大师的脑和中国工人的手建筑起来的，这是东西方合作的成果。”

库弗斯曼说：“不管是犹太人，中国人，还是法国人、美国人，世界所有国家的男男女女，约瑟先生都欢迎他们在马迭尔下榻、小憩。”

西蒙道：“马迭尔是奔波、忙碌的人们安歇、享受的乐园。”

西蒙不用奔波、忙碌，他天天都可以在他父亲所拥有的“乐园”中享受。

众犹太人齐声地道：“世界大都会哈尔滨是我们犹太人的家园！”

头戴黑色浅瓜皮帽，身穿长长的黑袍，腰扎长带，鬓角蓬松的拉比阿隆抚摩着他那浓密的花白胡须，庄重地道：“马迭尔更是一位历史证人。她沉默不语，但她在看，在记录。将来她会站出来作证。”

众人转向阿隆齐声问道：“作证什么？”

阿隆深沉地：“一切！”

侍立约瑟身后的白雪颔首微笑。

约瑟豪迈地道：“也会证明我是哈尔滨这座世界大都会的开拓者之一！大都会的财富有我约瑟·加斯普的一股！”

约瑟还没落座，他矗立着，好像和马迭尔一样是一座丰碑。

白雪以为约瑟说的固然不错，但从个人角度去理解阿隆富有哲理的话未免太狭窄、庸浅了。她看出阿隆脸上掠过的不满神色。

“约瑟·加斯普先生，你的财产已达百万吧？”一青年好奇地问道，当然，不无奉承之意。

约瑟哈哈大笑：“哈……百万算什么？我将拥有千万！我的千万财富可以给我儿子一切。”

此话不虚。

他回忆起自己值得夸耀的当年战场和情场都得胜的辉煌岁月：1904 年，日本与沙皇俄国为争夺东亚霸权，重新瓜分朝鲜和中国东北而爆发日俄战争时，他作为一名俄国骑兵，金戈铁马驰骋在沙场上，所向披靡，何等威风，记不清有多少矮个小日本兵命葬在他的马刀下！他很快就从普通一兵被提拔为尉官，但令他愤怒、困惑的是：俄国有他这么勇敢无畏、威武无敌的骑兵怎么就会败北？作为战败者，约瑟无颜见“江东父老”，战败的俄国接连发生的事件也容不得他回去。于是，身披一件军呢大衣，怀揣几块金币的青年犹太人约瑟·加斯普便留在哈尔滨，在这座新近崛起的国际大都会，单枪匹马杀进波谲云诡的商场。犹太人的脑袋瓜里装的是智慧，想的是金钱。他运用他的机智，从一个小小的钟表修理店起家，经过十数年艰苦卓绝的奋斗，终成为哈尔滨鼎鼎有名的富翁。享受是他的生活哲理。他决不会因为没钱而放弃享受。只有傻瓜才会闷头苦干，等有钱后才去享受。他认为，只有享受才会生活，才会赚钱。当然，没钱时，他只能“偷着乐”。他自有偷着乐的决窍；有了钱，他就冠冕堂皇地享受了。享受生活少不了豪宴和美女。逢年过节，他大开宴席，平日也要巧借名目推杯换盏。而美女，哈……约瑟才真正不枉此一生，他也要让他的宝贝儿子西蒙不枉其一生。

望远镜的焦点落在扬扬得意的约瑟脸上，然后，又对准西蒙那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脸上。

万吉祥笑着接话：“世界的财富在犹太人的口袋里啊。”

库弗斯曼一本正经地道：“犹太人的财富在自己的脑袋里。”

约瑟大言不惭地道：“金钱就是我们世俗的上帝！我赞美、我崇拜世俗的上帝，我以世俗的上帝为荣！”

白雪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敬爱约瑟，但却常常为同他的见解相左而抱憾。这时，她想起《礼记·大学》序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然而‘欲明明德于天下’谈何容易，而‘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又何易。是啊，要做到家和而万事兴，人们就要有良好的修养。人们想有良好的修养，心要正，意要诚。”

阿隆·吉雪列夫平静地道：“上帝的选民不应该奉金钱为上帝。”

和万吉祥坐在一起、神情严峻的陈学文冷冷地接话，“奉金钱为上帝的人，必遭上帝唾弃，成为千夫所指。”

约瑟看了陈学文一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针锋相对地：“我们犹太人以为贫穷就是无能，就是罪恶，才遭千夫所指。”

阿隆·吉雪列夫心情显得很沉重，他把目光射向约瑟，似乎要用真理的光芒驱除弥漫在他脑际谬误的迷雾，“财富也可能是罪恶的渊源。祸水—旦成灾，道德沉沦，人人自危，末日就将降临。”

约瑟已有五六分醉意，忘了对拉比应有的尊敬，“权力建成伟大的万里长城，财富建立强大的帝国，金钱万能，可以消灾解难！”

“老板，不要再喝，好吗？”白雪拿走了约瑟跟前的酒杯，换上一杯饮料，低声地提醒。

约瑟对她挥了挥手：“伺候好客人！”

“嗯，”白雪应了声，谦恭地后退一步，从容地给万吉祥斟酒，低声说，“万叔，老板今天特别高兴。”

“无妨，都是自己人嘛。”万吉祥理解白雪的担心，安慰她说。

“有万叔您在，宴会就欢乐又祥和。”

白雪给陈学文斟酒时，脸上又露出笑容，“大伯，你能来，我们很高兴。”

“哦——”陈学文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的心意。

万吉祥笑了笑，接着约瑟的话说：“建长城本为防御，但无论如何坚固的长城都无法挽救极权的崩溃，而帝国靠掠夺而富有强大，也必将因多行不义而自取灭亡。”

陈学文接万吉祥的话，愤慨地说：“人在天灾人祸中死亡，金钱又有何用何能？你约瑟·加斯普钱再多，恐怕也……”

万吉祥急忙打断陈学文的愤慨陈词，“陈先生担心约瑟先生您的千万财产可能丢失！约瑟先生，对觊觎您财产的强盗，不可不防！”

“我早就发觉了紧盯住我财产的贪婪目光！”约瑟盯住陈学文，接着说，“为防不测，希望借这次宴会消解宿怨，广交朋友。”

陈学文皱了皱眉头，白雪却松了口气。

约瑟的话，局外人难免不得要领，莫名其妙，但万吉祥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看来这个犹太富翁虽然得意，但没有忘形。他清醒地意识到危机四伏，但临危不惧，因为他早就成竹在胸，可以应付自如。当全市商家大都苦苦挣扎，唯求生存时，他却胸怀方略，要大展宏图。在他身上，万吉祥看到了犹太民族勇敢无畏，永不屈服，艰苦奋斗，顽强拼博，积极进取的精神。有这种精神的民族是伟大的；有这种精神的人，令人敬佩。

但陈学文却悻悻然。一顿饭就可以广交朋友、消解宿怨？这不是太小看人了？简直是欺人太甚！几块铜板可以打发小叫花，小恩小惠可以笼络糊涂虫，但对曾经也是哈尔滨鼎鼎有名的珠宝行大老板，他休想！我陈学文是栽在狡猾的约瑟你手里，损失惨重，但不至于一败涂地，一蹶不振。要不是日本鬼子……是的，是日本鬼子害得我穷困潦倒，艰难度日。这不是我无能！整个东北都被独吞了，我陈学文又奈之何？！约瑟，你也别得意太早！即使你拉大旗作虎皮，日本人就被你吓倒了？我陈学文也还等待东山再起，跟你较量一番！

万吉祥留意陈学文的愤懑之色，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低声地：“老兄！”

陈学文向万吉祥低声发泄了他心中的不满，“穷奢极侈，末世哀主！明智之士，耻于往来。”

给万吉祥斟酒的白雪低声地：“万叔，陈老板他……”

“放心，没事的。”万吉祥安慰罢白雪，转向陈学文，也低声地说，“既来之则安之。”

然后，万吉祥又转向约瑟朗声道：“约瑟先生愿望良好，但如此铺张浪费，炫耀豪华，也大可不必。”

约瑟道：“只有既富有，又懂得享受，才具有生活情趣，才获人们尊重。”

陈学文悻悻地低声斥责说：“声色犬马之徒，只遭世人轻蔑。”

万吉祥对陈学文摆了摆手，对约瑟说：“我们中国人主张勤俭持家。”

约瑟道：“我们犹太人主张享受！享受是人生的目的。”

万吉祥道：“财富需要铢积寸累，积少成多嘛。”

约瑟道：“我们犹太人主张钱生钱，而不是人省钱。我们的格言是：始终记住，不要按你们的收入过日子。这样才能使一个人获得自信。我请吉祥老弟你放心，管好我的钱，怎么使用我的钱，我心中有数。”

拉比阿隆训诫地：“自信来自智慧，智慧上帝所赐。人各有所长，物各有所用。不藐视凡人，勿糟塌天物。”

万吉祥：“这正是我们先贤先哲的教诲。”

这时西蒙策马出阵助战：“但是，活着的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一颗跳动的心！我们每个人的身体的所有器官都依靠心而活动，而心则为金钱而跳动。”

西蒙说罢，把目光投向白雪。白雪佯装不觉，忙着给客人斟酒。

“哈……这才是我的儿子！他身上奔腾的是我的热血！”

儿子的表态，一锤定音，争论可以结束了，约瑟得胜地哈哈大笑起来。

陈学文却不罢休，慨然诘问：“这么说，金钱就是一切了？”

万吉祥道：“我也持此疑问。”

约瑟振振有词，“没有金钱，就无法生存！我邀请万先生你，就因为万先生你有钱。虽然我不会把手伸进你的钱柜里。因为我开旅馆你经营百货，我们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但交际和市场竞争一样，都要有实力，要有金钱做后盾。而花钱交际也是为了牟取更大的利益。”

在约瑟看来，金钱既是衡量人们事业成功与否的尺度，也是人际往来的依据。这点和清高的中国人的君子之交、礼尚往来的主张大相径庭。看来这场争论还不能结束，也难决胜负。

万吉祥道：“礼尚往来，不都是为利益所驱使。人不能太自私，一切为牟一己之私利。”

约瑟大言不惭地道：“实际需要自私。自私是人的本性。”

白雪脸上的笑容消失。她又想起《礼记·大学》序文中说的，古代人们希望普天下道德高尚，民风淳朴，是多么不易。

陈学文愤慨地说：“岂有此理！”

万吉祥捅了一下陈学文，“言者谆谆，听者藐藐，陈兄，何必当真。”

“大谬不然，理当口诛笔伐！”陈学文拍案而起，正要激烈反驳。

突然从大街上传来两声枪声，接着，传来巴克诺夫生硬的汉语叫喊声：“不许动……”

加留斯顺着中国大街由北而南狂奔，巴克诺夫鸣枪示警后，和两个日本浪人紧追而来。

望远镜扫向狂奔而来的加留斯、巴克诺夫等人。戴黑皮手套的右手攥紧拳头，狠狠地捶击窗台。

从街上传来喊叫声：“抓住他！抓住那个要跑进马迭尔的家伙！”

在宴会大厅的客人一惊，立即噤口，面面相觑。

陈学文忽有所悟，立即坐下，默然不语。

白雪急步走到窗前，朝下看了一眼，转身对约瑟低声说道：“我下去看看。您给大家敬酒，不要冷了场。”

“没事，就快回来。”约瑟吩咐道。

“嗯。”白雪对客人们笑了笑，“诸位请继续用餐。”

白雪出了大厅，招呼乐弗亚，“我们下去看看。”

乐弗亚跟白雪下了楼。

白俄加留斯冲进了马迭尔大门要跑上楼，侍者紧跟其后，“回来！出去！”

日浪人也要上楼，但被门卫拦住，“先生，请留步。”

日浪人道：“他是苏俄间谍！”

白雪、乐弗亚挡住加留斯，“你是……”

“我不是苏俄间谍！”加留斯转身便跑。

日浪人甩开门卫，扑上去，给加留斯一拳，道：“往哪跑！”

巴克诺夫趁混乱之机冲向走廊，保镖急上一步，挡住去路，厉声地说：“出去！”

巴克诺夫不得不止步，欲发作，又忍住。

加留斯被打倒，拖出马迭尔。巴克诺夫随后也退出马迭尔。

酒吧间内，欧文听见楼下异常动静，不满地皱了皱眉。

白雪回到宴会厅，对大家解释说：“不关马迭尔的事，请大家尽兴。”

约瑟挥了一下手，大声地道：“别管它鬼哭神嚎！我马迭尔旅馆天堂远离地狱，诸位大可放心开怀痛饮，尽情享受。我准备丰富的美食佳肴可不是摆着看的啊！”

万吉祥道：“你如此盛情款待我们，如此慷慨给予西蒙是出于——”

约瑟坦然地道：“目的有三，一是满足我的——”

万吉祥道：“满足你的虚荣心，实践你的人生目的？”

约瑟道：“西蒙也会报答我的！这也是一笔投资！”

“我不会让父亲您失望的。正如刚才万先生所称赞的那样，我们犹太人的业绩将永远书写在哈尔滨这座新兴的美丽的国际大都会上一样，我的琴声也将证明我们的民族是多么有才华！我的琴声也将给我们加斯普家带来更高的荣誉，更大的财富！我在上海获得荣誉，我也将征服哈尔滨！”西蒙本来就不甘寂寞，何况话题涉及自己。

众青年欢呼，“西蒙，我们的天才，我们的骄傲，我们的荣耀！”

听到青年们的欢呼，约瑟张开大嘴，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被誉为天才的年轻的钢琴家也欣然接受了众人的赞誉，举起了酒杯，骄傲地挺起了胸，慷慨地邀请大家分享他的成功的喜悦。杯里斟满的好像不是让人兴奋的葡萄酒，而是令人羡慕的荣誉，令人垂涎的财富。

待欢呼声、笑声渐渐平静后，拉比阿隆冷冷地说：“我不喜欢征服这个词汇。荣耀也只能归于我们的耶和华！”

约瑟笑着解释说：“西蒙说的征服对象是姑娘，姑娘们会成为西蒙的俘虏。”

“是的，姑娘们的心会荡漾在我汹涌澎湃的激情海洋之中！”西蒙得意地说罢，转身，把目光投向白雪。

白雪慌忙转过身。在她脑际蓦地呈现宴会前在她小屋里西蒙抱住她狂吻的一幕，心有余悸，怦然跳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安定下来，捧着酒瓶，给客人们斟酒。

拉比阿隆道：“在你享受你的青春，享受你的情爱时，别忘了我们民族的追求！”

西蒙满怀激情地道：“我不会忘记的，尊敬的拉比，我们犹太人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是有自己的家园。当我们回到那到处是鲜花、满地是蜜和奶的地方时，我将奏起《欢乐颂》 。”

说着，西蒙热情奔放地引吭高唱《欢乐颂》：

欢乐，上帝的昼夜在宇宙的光荣轨道上运转。

兄弟们，快把善行的航程引向胜利的方向。

拥抱吧，千百万人民。

亲吻整个世界……

众犹太人齐声地：“但愿这一天早日来到！”

万吉祥真诚地说：“犹太民族有权和世界所有民族一样有自己的家园，和所有民族平等、友好共处，享受和平、安全、幸福的生活。”

拉比阿隆道：“祈求上帝引导我们的人民踏上和平回归之路！”

“音乐就是上帝的声音！我的琴声将传播上帝的呼唤，呼唤我们的人民为创建自己的国家而奋斗。我将追随我所崇拜的伟大的贝多芬，把我的音乐奉献给为自由、平等、博爱而奋斗的伟大事业！”

这个充满朝气、活力的青年自信又自负，他的自信来源于民族的不屈意志、坚定的信念，自负则因为他父亲的百万财富、父母的宠爱，和被众人交口称赞的音乐天赋。他自信可以用他的才华实现他伟大的理想——民族的追求和世界新思潮的完美结合。

万吉祥道：“音乐也是人类共同的语言，世界上所有的兄弟姐妹的心音就是和平、友爱！” mL7vAD84mF5M66ZpC5SJDDxHNW0RZxOh7SS72Jo4i8TUw8SJ07w97CwMb+50K/F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