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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狂热的园艺师

Садовод с энтузиазмом

他是一个狂热的园艺师

马尔科维奇的灵魂夜夜与他相伴

为文学界同行建立一个气象站

地板和窗子我们自己来油漆

永远也成不了托尔斯泰主义者

艺术真是一切的主宰

温存得像是纯真少女的头发

让我们重读伊利亚·爱伦堡的这段经典描写:

他是一个狂热的园艺师 ,他播种花籽儿,移栽花苗,嫁接花木。他在尼斯旅游的时候,曾经担心自家花园里的两棵百合花是否被人踩坏。他在家书中恳求家人好好浇灌新栽的果木。在雅尔塔的别墅里,由他栽种的茶花开花的时候,他给在莫斯科的妻子发了电报报喜。他邮购树种,为幼苗寻找瓦罐,精心照料刚刚栽种的树苗。园艺并不单纯是他的一种嗜好,就如同很多人嗜好垂钓或打猎,他从树木的生长中,强烈地感受到了对于生命的肯定。

契诃夫的很多作品都提到了别墅和庄园。他一直憧憬着有一块自己的土地,有属于自己的庄园和别墅,一家人在那里安居乐业。他说:“我非常喜欢那一切在俄国叫作庄园的东西,庄园这个词尚未失去诗意。” 这个愿望直到后来他卖掉所有的著作版权后才得以实现。而当他真正拥有自己的土地时,却已临近生命的终点。其实他所要的不是庄园,而是融入自然的渴望。他在小说《醋栗》中借主人公伊凡·伊凡内奇的话说:“离开城市,离开斗争,离开生活的闹声,走得远远的,躲进自己的庄园里,这不是生活,这是利己主义,懒惰,也算是一种修道生活,然而是毫无成绩的修道生活。人所需要的不是三俄尺土地,不是一个庄园,而是整个地球,整个自然界,在那广阔的天地中人才能表现他的自由精神的全部品质和特点。” 在他的创作中,常常把自然和幸福作为自己思考的坐标。他对大自然的热爱,一如对健康、纯洁、完善的人性的向往。

契诃夫不喜欢总是在一个地方待着。春天他喜欢去圣彼得堡,与那里的好友会面之后,再去库班河。4月和5月在库班河与黑海附近度假。夏天去斯拉维扬斯克,或伏尔加河地区。冬天移居雅尔塔。雅尔塔气候温暖,因为他有肺病,需要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度过漫长的冬天。

离沃斯克列先斯克不远的巴布金诺,是契诃夫一家经常去度假的地方,一家人在那里度过了1885年、1886年和1887年的夏天。契诃夫曾写信给圣彼得堡的列伊金,具体讲述了他租住在巴布金诺基谢廖夫庄园的情况。基谢廖夫一家给契诃夫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这个家庭保留了契诃夫所喜欢的古老的贵族文化传统,他们所流露出的高贵教养和善良品性,令契诃夫肃然起敬。他们不是就把房子租出去了事,而是像对待贵宾一样,为契诃夫一家准备了应有尽有的生活必需品。不仅配有家具,而且还提供其他日用品,每天供应蔬菜和牛奶。这一切让契诃夫一家感受到来自真正贵族之家的教养和文化。

这个风景秀丽的庄园坐落在伊斯特拉河畔,附近就是大森林,别墅内有一个英国式大花园。花园对契诃夫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清晨或傍晚,他在那里独自散步,古老的围墙边高大的夹竹桃、玉兰树和四季海棠,肆意疯长的紫藤和蔷薇,还有脚边不计其数的各色花草,让他感到舒适和自在。一切都沐浴在春光中。迷雾消散,鸟雀喧闹,每一滴露珠如同钻石。在阳光的作用下,花草混合的香气充盈着四周的空气,古老而又荒芜的花园是如此年轻和华美。每当这时,契诃夫就会感到,生活在一座有花园的房子里,是令人向往的生命的馈赠,唯有在花园里才能见证无时无刻不在创造出生命的自然与永恒。

小说《带阁楼的房子》(1895年)中那个主人公闯入的陌生庄园,也许可以让我们体会到契诃夫在基谢廖夫家的花园里度过的那段时光:

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无意中闯进一个我不熟悉的庄园里去了。太阳已经落下去,黄昏的阴影在开花的黑麦地里铺开来。两行高高的、栽得很密的老云杉,好比两堵接连不断的墙,夹出一条幽暗而美丽的林荫道。我轻巧地爬过一道栅栏,顺着那条林荫道走去,地上盖着云杉的针叶,有一俄寸厚,走起来滑脚。那儿安静而阴暗,只有树梢高处,有的地方颤抖着明亮的金光,在蜘蛛网上闪变出虹霓般的色彩。空中有一股针叶的气味,浓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后来我拐了个弯,走上一条两旁是椴树的长林荫道。这儿也是荒凉而古老,去年的树叶忧伤地在我的脚下沙沙响,在暮色中,树木之间隐藏着阴影。右边古老的果园中有一只金莺用微弱的嗓音不起劲地歌唱,它一定也老了。可是后来,椴树林也到了尽头,我走过一所有露台而且带阁楼的白房子。出乎意料,我的眼前蓦地展现出一个地主的庭院,一个大池塘,还有一个浴棚,旁边栽着一片碧绿的柳树。对岸有个村子,矗立着一座高而窄小的钟楼,楼顶上的十字架映着夕阳,像在燃烧。一时间,我感到一种亲切而又很熟悉的东西的魅力,好像以前我小时候见过这些景物似的。

5月的乡间,芳草泛绿,夜莺初啼,喜欢垂钓的契诃夫等来了最好的季节。米哈伊尔后来回忆那段时光说:“那美好的大自然,别提有多么令人神往了,英国式大花园也好,河流也好,森林也好,草地也好,全供我们尽情享用,就连聚集到巴布金诺的这些人都像精选出来的一样……基谢廖夫的岳父别基切夫,即马尔科维奇在长篇小说《四分之一世纪之前》中描写的那位‘阿沙宁’,是一位异常风趣的人,他对艺术和文学很有鉴赏力,我们弟兄常常连续几小时坐在他那间收拾得像闺房一样的屋子里,听他讲述自己在俄罗斯及国外的奇异经历。”

按米哈伊尔所说,他们租住的别墅厢房曾经住过马尔科维奇 —或许真的是 马尔科维奇的灵魂夜夜与他相伴 ,在基谢廖夫庄园避暑的三年中,契诃夫的才华显露无疑,流光溢彩。这段时间可视为契诃夫“心灵的秘密成长期”。他在那里遇到了许多年轻、活泼而有趣的人,比如著名出版商和作家诺维科依的孙女玛丽雅·维拉基米罗夫娜,她是音乐家柴可夫斯基曾经深爱过的优雅女作家;还有男高音歌唱家符拉季斯拉夫列夫,以及钢琴家叶弗列莫娃等人。契诃夫的精神世界在这段时间迅速地丰富起来,特别是他还在巴布金诺结识了园艺家瓦西里·伊万诺维奇,他精通植物学。 在巴布金诺,契诃夫总是很早就起床写作,下午的时候喜欢到树林里去摘蘑菇,他的许多灵感就是在林中散步和摘蘑菇的时候降临的。坐落在达拉加诺夫森林附近的波列夫什钦教堂周围的风景令契诃夫格外着迷,特别是每隔一小时的钟声,令他感到了超越宗教的那种永恒与美好。

在小说《命名日》(1888年)中,契诃夫描写了拼命想逃离虚伪、麻木生活的主人公奥尔迦,在命名日的宴会上离开宴会厅,独自一人走到花园。她看见洁白的云天和岸边的芦苇,一座坐落于河岸高处的庄园,还有远处忧郁地低垂着枝条的柳树,以及后面的农舍和牛群。她听见远远传来手风琴的声音。这些都是无限吸引她的自由和希望。这些关于庄园的描写无不刻上了契诃夫在巴布金诺生活的印记。

1888年,契诃夫从高加索旅行回来之后,一度想在波尔塔瓦省附近置办一个田庄。这是他在去了波尔塔瓦省的一位友人斯玛金家小住后萌生的想法。虽然经济状况并不乐观,然而他一反平日的慎重,居然从苏沃林那里借了2000卢布,并且写信给作家巴兰采维奇:“我得买一座庄园,确切说不是买,而是将要担负起一个庄园主的责任, 为文学界同行建立一个气象站 。这地方景色宜人,风光美好,就在波尔塔瓦省的米尔德罗德县,这儿的虾多极了!你若是不来,那我们就是势不两立的仇敌。”

他在1888年9月15日给普列谢耶夫的信中写道:

如果我想要造房子,那么造一幢有六七个最好的房间(天花板较高的铺地板的房间)的房子,费用最贵也不会超过1000卢布,这笔款子我可以在夏天从三个地方预支到,或者在夏天到来之前直接挣出来。最初可以用草盖屋顶(在波尔塔瓦省,这种草屋顶造得挺好看), 地板和窗子我们自己来油漆 (米沙能油漆得很好)。许多事我们都可以自己做,因为我们自幼就都养成了做事的习惯。最主要的是家具和陈设。如果没有安乐和舒适的家具,最好的房子也会变成鬼才知道的样子。而我正好没有家具。呜呼哀哉!

在《海鸥》的最后一幕,妮娜对特里波列夫说:“在这样的夜里,有避风雨的屋顶、有取暖的炉火的人,是幸福的。” 这句台词并非灵光乍现,而是来自契诃夫的切身体验。他在1891年8月30日写给苏沃林的信中,也表达过类似的感慨:“我羡慕你们,倒不是因为你们的妻子都走了,而是因为你们能在海中游泳,能住在暖和的房子里。我的简陋空旷的房间里很冷。我现在很想有地毯、壁炉、青铜器以及学术性的交谈。唉,我这个人是 永远也成不了托尔斯泰主义者 的。在女人身上我首先是爱她的美,而在人类历史中我首先是爱文化,爱那表现在地毯、弹簧轮马车和思想敏锐上的文化。”

契诃夫喜欢旅行,每一次旅行都会带给他新鲜的体验和感受,他也乐于把这样的感受分享给家人和朋友。在萨哈林岛考察返程途中,他还取道日本和中国,经过新加坡,到过锡兰和孟加拉湾。他在给苏沃林的信中对这次旅行做了详细的描述。1891年春天,他和苏沃林去了罗马。在写给家人的信中,他提到如果自己是一个画家,并且手中有钱,那么他一定会选择在意大利过冬,因为意大利自然景色优美且四季温暖如春,这对于自己的身体是有好处的。他说,在这个国家里,你将确信不疑“ 艺术真是一切的主宰 ,而这种信念可以使人精神焕发”

契诃夫喜欢大海,他每年都会到黑海岸去度假,有时候住在费奥多西亚。他说:“在费奥多西亚没有树,也没有草,无处藏身。只有一个办法:游泳。我现在就游泳。海妙极了,蓝色的温存的海, 温存得像是纯真少女的头发 。在海边就是住上一千年也不会感到厌烦。”

契诃夫的母亲叶甫盖尼娅·契诃娃,1880年

契诃夫的父亲巴维尔·契诃夫,1880年 h4yfNOIpQj3n2Mb/X46ms+vzW01XToGEDG/18HsZVkGY1siD9w7RfbF/iwEopnx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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