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正月十三日，雪中送文安国还朝 ^[1] 。

天岂无情，天也解、多情留客 ^[2] 。春向暖 ^[3] ，朝来底事 ^[4] ，尚飘轻雪？君遇时来纡组绶 ^[5] ，我应老去寻泉石 ^[6] 。恐异时、杯酒复相思，云山隔。　浮世事，俱难必 ^[7] 。人纵健，头应白。何辞更一醉，此欢难觅。不用向佳人诉离恨 ^[8] ，泪珠先已凝双睫。但莫遣新燕却来时，音书绝 ^[9] 。

【解读】

熙宁九年（1076）正月十三日作于密州。

词为惜别朋友所作，故发端五句写送客时的天气。但不同于一般的以景起兴，而是说天也多情，懂得下雪留客。不说人留客而说天留客，联想巧妙而表达委婉。下接“君遇”二句，点出对方还朝任职之事，祝颂对方，谦抑自己，同时暗含与对方将别之意，顺势带出“恐异”二句，设想别后相思而云山阻隔，落到惜别本题。换头以下直抒感慨，“浮世”四句写世事难料，人生短暂，所以告诫彼此尽兴一醉。但随即又以“不用”二句转折，说明离恨笼罩，泪珠欲零，即使尽兴一醉，亦不过强作欢颜而已。煞尾“但莫遣”二句又以别后来信殷殷相嘱，语多曲折。全词起于天的多情留客，结于人的依依不舍，中间扣紧客我双方，脉络潜伏，首尾一贯。

[1] 文安国：名勋，时新任朝官。

[2] “天岂”三句：指雪天客行受阻，俗语所谓“人不留客天留客”。

[3] 向：接近。

[4] 底事：为什么。

[5] “君遇”句：指安国将赴朝为官。时来，意为时来运转。纡（yū迂），系，结。组绶，玉饰的丝带，贵要所佩。此指做官。

[6] 寻泉石：寻访山水，喻退隐。

[7] 必：肯定。

[8] 佳人：别宴上的歌女。

[9] “但莫”二句：燕子可捎音信，故云。南朝梁江淹《拟李陵》：“袖中有短书，愿寄双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