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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枯石能生花

方准准就这样被关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快到午时,阿扶嘀嘀咕咕地抱怨说,今日是公子生辰,家里正在给他摆生辰宴呢,他却只能在这里守门,肉也吃不到,果也吃不到。

方准准怂恿道:“你去嘛。这门窗这么结实,我还能跑了不成?”

阿扶心说有道理啊,欢欢快快就跑走了。

方准准嘿嘿一乐,抽出一支箭撬窗。她可不能呆在这里任人发落,需得主动出击,看能不能找到寻梦蒲,顺便探听点什么。

这屋子是关人用的,门窗的确结实,但架不住她的箭是灵物加持过的,箭头其利断金,轻轻松松就把窗鞘弄开了,小心翼翼爬出去,把窗户关回原样,朝深广的无尘堡慢慢探索而去。

好在,堡中清静得很,走半天也不见人。

寻梦蒲从名字听来,或许是株花草,不如到园林中找一找。曲里拐弯的好不容易找到无尘堡的园林所在时,大失所望。他们家的园林线条枯硬,除了几座亭阁,就是生硬的假山石,她早就该想到,这高寒又缺水的地方,哪能长什么花草。

不过,园林中倒是一片热闹,许多门人弟子在一片空地两边的席上坐着。一个观景高阁的二楼四面窗户大开,可以望见里面摆着酒席,程无觉与另一名健硕高大的少年面朝前窗并席而坐,那大概就是他的弟弟、无尘堡主程无意了。但是因为程无觉瘦弱的缘故,看上去倒显得比他弟弟还小几岁似的。

可是,尽管山下已是初夏,这儿冷得跟深秋似的,在这室外摆宴,是要赏天上一轮白日吗?这里还冷,看程无觉冻得,小脸青白。他这个弟弟是想坑他吧?

方准准避在假山石后看了几眼,就想悄悄离开,趁堡中别处人少,到处走走寻找怀梦蒲,忽听阁中的程无觉说话了。他的语气十分刻薄:“无意,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生怕我死得慢些吗?”

程无意似是大吃一惊:“大哥,今日可是你生辰,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我原想着午时能暖一些……你穿这么多也很冷吗?我们坐近一些就……”

程无意朝他哥那边挪去,却被程无觉冷冷一声怼住:“不必。”

他讪讪后退,重新拉开距离,弯腰把一个火盆搬到离程无觉脚边。

程无觉紧蹙着眉心,恼火不减:“你把窗户关一下不行么?”

程无意有些手足无措:“不……不行,关了就看不到了。”

程无觉脸色已很不耐:“看不到什么?”

程无意慌慌张张道:“我还想等个吉时,大哥畏冷,我们便提前开始吧。”

“开始什么……”

程无觉的话未说完,程无意就击掌两下。随后,有两名女子出现在对面一个高台上的小亭中。前面一名三十多岁的锦衣美妇,衣裙上绣满华丽的花朵,婀娜步态间如站在花团之上。身后跟着一名十多岁身穿如雾纱裙的少女。

美妇朝着观景阁的方向遥遥一礼,将一根翠玉笛凑近唇边,吹奏出悠扬曲调,身边少女随笛声翩翩起舞。

程无觉遥望着她们,脸上并无喜悦之色,显然对这表演并不感兴趣。刚想再冷言冷言几句,忽然一怔。

阳光照耀之下,两名女子所在的亭子周围忽然冒出一片嫩绿。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抬眼再看时,那片绿叶已漫下高台,更加葱笼,散发着勃勃生机,向四周迅速扩展着领土,很快,绿叶间又冒出骨朵,舒展着绽开五彩缤纷的花瓣。

一片花的潮水淌下高台,弥漫了整个园林,原本的空地被鲜花覆盖,宴席中的弟子们被花海包围,纷纷惊喜得拍起手来。甚至有花藤像活了似地爬上阁来,探进窗口,在程无觉脸前绽开一朵嫩黄的花朵。

程无觉有些发怔,忍不住伸指采下这朵花来。

程无意在旁边微笑着说:“大哥许久未见鲜花了,今日大哥生辰,我特意请了锦绣阙的蘅馥阙主来为大哥助兴。蘅馥阙主乃是花神转世,无论多少高寒贫瘠之地,她也能催生出烂漫鲜花。大哥你看,吹笛子的便是蘅馥阙主,那个跳舞的姑娘是她的女儿,叫做夏菱仙子。”

程无觉扫了一眼对面小亭中的人,神色缓和了点,脸上却仍无笑容,低声说:“我听说锦绣阙布一次花场价格高昂,我一个废物累赘,不值得如此破费。”

程无意有点急了:“大哥别这么说!你怎么会是累赘呢……我只想大哥能开心些。”他已是一堡之主,平时总端着架子,此时却抑制不住地露出少年才有的急切不安。

程无觉恍然记起二弟其实只是身量长得高大些,年纪不过十七岁而已。程无觉想,自己该说点什么感激话,或者至少给个笑脸。可是长年病痛和沮丧却让他丧失了笑的能力,只低眼看着指间的花,沉默不语。

程无意的神色低落下去,道:“抱歉,全是因为我……全是我的错。大哥必是想安静赏花,我让大家散了吧。锦绣阙主召唤的这片花海能维持至日落,大哥慢慢欣赏,小弟先走了。”

说罢站起身来,令众门人弟子撤离。很快,偌大的一片灿烂园林只剩下观景阁中的程无觉和对面亭子中的锦绣阙主母女二人。他出神地望着花海,半晌,低低冒出一句:“其实,我只是迁怒于你而已。”

锦绣阙主已经停止了吹奏,名叫夏菱的少女也不再舞蹈。阙主坐在亭边一边饮茶,一边凭栏而望,少女安静地站在一边,衬着缤纷花景,好一幅美景美人图。

程无觉催着轮椅来到楼下——无尘堡所有楼阁高处,都为他专门做了斜面通道,畅行无阻。他倘佯在花海之中,痴痴迷迷,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准准仍藏在原处。当她看到荒凉的园林中突然百花盛开的时候,心说难道怀梦蒲就藏在其中?可是这么多花,可怎么找啊?

随后听到程无意介绍说这两名女子是锦绣阙的人,顿时明白为什么寻宝令中途把她指到无尘堡来。怀梦蒲很有可能就在她们这里,被她们从锦绣阙带来此处,所以寻宝地址才会变更。

那母女二人只在亭中闲坐如画中人,方准准不敢现身,也没有机会接近。只好藏在原处,甚至睡了一觉。

直到日头渐渐西沉,花瓣开始纷纷而落,又是另一番如梦似幻的花雨美景。

随着最后一丝夕阳消失,所有花草也消失了,园林恢复了冷清无趣的本来面貌。而程无觉还没有回过神来,仿佛那无尽夏花仍开在心里。

这时蘅馥阙主站起身,朝着程无觉的方向遥遥一福,带着女儿走下高台,直接从相反方向的月亮门离开园林。方准准赶紧悄悄跟上。

有个小弟子在前边给蘅馥阙主引路,她的两个女儿低着头,规规矩矩跟在后面。那小弟子边走边说:“阙主和仙子今日辛苦了。我们堡主原本给二位准备好了客房的,为何非要住荒僻的偏院?那边的屋子常年空着,只匆匆收拾了一下,也按您的吩咐准备了饭菜,只是住着未必舒适。”

蘅馥阙主的声音如她的外貌一样高贵雍容:“我喜欢清静。”

方准准不远不近地跟着,张望时,看到蘅馥阙主头发挽起繁美的发髻,露出的雪白后颈上纹了一枝醒目的艳红花形纹身,花朵形状有些特别,细长卷曲的血色花瓣丝丝缕缕从蔓延进拢起的乌云般的发间,异常美艳。 copTXDPCi1lP/Cn+HrdsEZfgmBW1lkQTKZNm/fkn+TZpbx+PnBZ31yUEX0p8+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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