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方准准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这就是阿沛自愿让阿濛刺瞎他右眼的原因？”
“正是。阿沛想向我们告密，就必须摆脱监视，于是出此下策。他自己下不去手，便请阿濛帮忙。”
方准准心口一痛：“这两个家伙……都太勇敢了。”
沈墨倾随手一扬，扔了这只小蜉，看向院中的羽人们：“我猜，这些羽人眼中都藏了一只三目蜉。”
方准准随之望去，见羽人们也望向门口的他们，浅褐色的眼睛里透出的神气有的好奇、有的羞涩。她却觉得毛骨悚然，觉得有个人藏在暗处，透过这些漂亮的眼睛盯着她。不由往沈墨倾背后躲去。
他偏头一看，见她从后面露出半个脸，小声问：“现在有人正在通过羽人监视着我们吗？”
他感觉一双小爪子紧张地搭在自己肩上，有点舍不得给出答案。顿了一下却不得不说：“应该不会了，藏有母蜉的那只眼睛已经毁了，无法继续窥视。”
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是说，母蜉藏在阿泷眼里？”
沈墨倾语声沉沉：“所以，他才被人挖去右目。”
她怀疑地问：“阿泷的右眼都没了，你怎么知道母蜉在他眼中？”
“猜出来的。”
方准准：“……”
沈墨倾道：“眼中植入母蜉，就可以看到种有子蜉的羽仙看到的事物，就像长了许多只可以到处走动的眼睛，似是个了不起的本事，却也有风险。”
“什么风险？”
“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人就会变得危险。宫主为人狡诈精明，会设法避开这个风险。我原先也没想到这一层，是看到阿泷的右眼被挖，才想到的。
你还记得那些被卖掉的羽仙，是卖到什么人家去的吗？”
“达官贵人。”方准准答过之后，猛地意识到什么，“宫主他……不仅仅是在卖羽仙！”
“没错。除了卖羽仙获利，其实还附带了另一份生意：透过进入买主家中的羽仙的眼睛，窥取买主的私密，把得来的情报再卖一份钱。”
方准准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沈墨倾接着说：“那些富贵窝里藏着多少肮脏事，贵人们一旦发现被监视，岂会放过幕后那只窥探的眼睛？所以宫主没把母蜉植入自己眼中，而是从羽人中选中了阿泷。或许他比较聪明，又或许他比较听话，总之被选中了。阿泷可以看到所有羽人的所见所闻，再把信息转达给宫主。所以……”
方准准两眼放空地接话道：“所以，宫主绝不会卖掉阿泷。之前他说因为自己要被卖掉，怕再也见不到阿濛，是谎话。”
沈墨倾嘴角抿了一抿：“他说自己冲动之下失手杀了宫主，必也是谎话。这个羽人怕是步步为营，蓄谋已久。他是如何取得宫主信任，如何参透羽仙宫内外机关迷障，如何偷师把婴儿变成羽人的邪术，如何在时机成熟时取了宫主的性命——阿泷已死了，我们无从知晓了，总之，他做到了。”
方准准内心震动：“真是个狠得下，做得出的家伙啊。他原本跟他们一样，都是被强改身体和命运的可怜人啊……若以常理推测，他暗中准备这一切，应是为了让同伴获得自由，让婆娑鸟摆脱可悲的命运，可是他却变成了另一个宫主。”
沈墨倾低了一下睫：“或许最开始的时候，那也是他的初衷吧。只是在计划推进的过程中，他不仅从宫主那里学到邪术，还学去了贪婪和野心。”
“那，火攻我们院子的人，挖去阿泷右眼，把他丢过来送死的人，是谁？”
沈墨倾想了一下答道：“若没猜错，应该是阿泷窥取来的情报的买主派来的。”
“情报买主”应该早就知道羽仙宫生变，宫主之位易主。但从谁手里买情报不是买？阿泷干得不错，不比原先的宫主差，交易就继续了下去。
不过，敢窃取达官贵人私密的“情报买主”，必不是一般人。阿泷透过羽仙的眼睛监视他人的时候，买主必也在暗中监视着羽仙宫。
他们应是知道了有两个陌生人闯入羽仙宫，其中一个还是仙门中人。而当阿沛豁上一只眼睛要揭发时，他们和阿泷同时意识到事情即将败露。一旦被贵人们知道自己养在家中的羽仙眼中有三目蜉，这个“买主”若被查到身份，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而知道“情报买主”身份的，只有与他接触的阿泷。
阿泷则因为阿沛的叛变，知道自己贩卖同伴的事瞒不住了，因而拽上刘掌柜出逃。
跑是跑了，却去而复返。因为他望见羽仙宫失火了，他立刻猜到失火地点必然是两个客人住的院子。而纵火者，必是“情报买主”。
阿泷也知道买主监视着羽仙宫。阿沛被沈墨倾带去那个院子包扎，还说明日要带回仙门医治，买主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阿泷想，买主应是想把阿沛杀人灭口。可是，阿濛也在那里啊。
羽人都是一男一女，一对对地被培养出来，一起在鸟巢里长大的，他与阿濛便是一对，两人的感情似兄妹，又似情侣。当阿濛被卖掉，他的伤心是真心实意的。当听说阿濛逃跑，他想找她回来、怕她受罚的心情也是真心的。
他其实一直知道逃掉的阿濛栖身在太昆山。因为阿濛眼中也有三目蜉，她看到听到的一切都能传到他的视野中。他却从不把这信息正确传达给宫主，只说看到阿濛不知在哪里的深山老林里住着。
宫主也知道他糊弄他，却无可奈何。阿泷目有母蜉，对宫主太重要了，也容他耍这点小心机，不过是个女羽人嘛，丢就丢了罢。
阿泷弑主成功，自己做了新宫主后，更加思念阿濛，若她回来，他绝不会卖掉她，愿与她终生厮守。可是他知道阿濛在太昆山中受仙门庇护，他不敢去找她。
却不料，她带着仙门中人回来了，阿濛是一门心思求仙君出手，把自己的兄弟姐妹救出苦海，还有她那对婆娑鸟养父母。
还有，与她的阿泷能得团聚。
她却丝毫不知道自己走后羽仙宫中的变故。
阿泷大概到死也不会忘记，阿濛跟着他回到羽仙宫，得知真相时看着他的表情。
震惊，恐惧，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