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准准和小羽住的这间客房门口罩了一层晶透的禁制仙障,从仙障上隐隐的透红冰纹来看,自是出自沈墨倾之手,他把这屋子封起来了。这么做当然是出自安全考虑,她不由暗赞他考虑周全。
可是她如何出去呢?上次在沉月窟,沈星筹在门口封了金晃晃的禁制,就像层透明的膜似地把她阻挡在内。看来要扯着嗓子喊他了。心中一边想着,顺手戳了一下那仙障。
她的手指穿了出去,如穿过一层冰凉水膜。她愣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穿了出去。这仙障她能通行哎!她玩心大起,里里外外穿了好几遍,简直停不下来。
屋内榻上的小羽被吵醒,好奇地走过来也想玩一下,结果无法通过,被挡在仙障内,急得摸着那冰纹薄壁,眼巴巴看着外面的方准准。
方准准诧异着仙障为何对她放行,却挡住小羽,赶忙穿进去握着小羽的手安慰:“仙君大概怕你走出去被人看到,才让你留在屋中的,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找他,让他放你出来。”
小羽乖巧地点头。
方准准去敲隔壁的房门,沈墨倾的回应声却从楼下传来:“准准,我在下面。”
她沿楼梯下去,诧异地看到一楼大堂内的奇怪情形。沈墨倾负手而立,地上跪了被铁藜索捆着的两人,一个是客栈的掌柜,另一个跪伏在地上的白衣人头埋得低低的,看不到面目,头顶上却分明竖了一根炫彩长羽,颤抖不停。
那是个羽人?!
方准准惊讶地小跑下去,问道:“仙君,这什么情况?”
沈墨倾俯视面前二人,墨瞳冰凉:“这个掌柜昨日发现小羽的身份时,我便觉得他神情不对。果然他连夜送信出去,半夜时这羽人便来了,身怀凶器,鬼鬼祟祟企图潜入你们的房间,必是图谋不轨。幸好我提前下了禁制,他不曾得逞。”说着,把一柄缴获的短剑掷在地上。
敢携凶器接近方准准的房间,着实触了他的逆鳞。
跪着的羽人猛地抬起脸来,用力摇头,头顶长羽甩得挥舞不止,眼泪不知何时漫了一脸。这羽人是个男子,与小羽一样肤色莹白,眼瞳清浅,俊美得如冰如玉。他也同样不会说话,只急得哭。
方准准看着不忍,小声对沈墨倾说:“先问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嘛,干嘛上来就捆人家?”
沈墨倾哼了一声,睨她一眼,眼神莫名的有点毒:“你莫非以为生得好看,就是好人?”
方准准:“……”说话要不要如此稳准狠?她很想反驳,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羽人这副我见尤怜的小模样,她真的下意识地想为他脱罪。
旁边跪着的胖掌柜带哭腔道:“冤枉啊仙君大人……”
方准准眼中一亮:“哎对了,这不有个会说话的吗?你说说送信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委屈说:“确实是我送信给阿泷的……”
“阿泷?”
掌柜的圆下巴往旁边点了点:“这个羽仙名叫阿泷。”
男羽人一阵啾啾叽叽,挪了挪身子,把腰侧亮出来,脸上表情争切,无奈不会说话。掌柜的便替他说:“羽仙腰上都有块玉牌,上边刻的字便是他的名字。”
方准准弯下腰去,果然见他腰上挂了块圆圆的白玉牌,拿起来看一眼,上面刻了个“泷”字。
她点点头。问掌柜的:“然后呢?”
掌柜苦着脸说:“此事说来话长,能给我们松绑吗?我们绝无恶意,也决计逃不出仙君的手掌心的。阿泷身上生羽,捆久了怕是要掉不少毛。”
最后一句话着实打动人,羽人那漂亮的羽毛若是掉秃,实在令人心疼。她眼巴巴看向沈墨倾。
这人大概心硬如铁,脸上本没有丝毫动容。可是被她这样看了一眼,还是手指一勾,捆在二人身上的铁索哗啦啦落下,收进乾坤袖。
那羽人先站起来,扶起因为体胖起立艰难的掌柜,然后有些畏惧地躲在掌柜身后。掌柜对沈墨倾连连作揖:“多谢仙君,多谢仙君。误会,都是误会。小人姓刘,在镇上开客栈已有十年之久,消息灵通,羽仙的事知道得比较多,我却是轻易不敢与人说的,不过见仙君一身正气,必能为羽仙作主……”
一边说着讨好的话,一边试探地瞄沈墨倾一眼。
沈墨倾不为所动,眉眼间凝着冰霜似地:“若有半句虚言,我不管是人是仙,照惩不误。”
刘掌柜的苦着脸:“是是是。小人万万不敢欺瞒仙君。话要从我们这个镇子的名字说起。我们得名望仙镇,并非因为西边林海中时有羽仙身影。这个顺序该颠倒过来,因林海中有羽仙,人们慕名而来,在此驻足、休整……交易,日渐繁华,才有了这个镇子。”
刘掌柜说到“交易”二字时,语气晦涩了一下。方准准察觉到了,问:“交易?什么交易?”
刘掌柜的肃整了脸色,语气沉重:“买卖羽仙的交易。”
羽仙不知是何年何月出现在西边林海深处的。最初是猎户在高处望见的。隔着重重起伏的林涛,可以望见羽人在树顶起舞,身姿妙曼,鸣声悠美,犹如天上仙子,令人神往。消息传开来,许多人慕名而来,有人想一探究竟,却发现越往林深处走,越是遍布陷阱机关,根本无法接近。
有一天却有个眉眼阴鸷的男人从林中走出来,自称羽仙宫主,身边带着两个蒙头蒙脸的人。他们径直走进当时这里唯一的客栈,也就是刘掌柜的这家客栈里,宫主把身边的人身上斗篷一揭,露出两个羽仙,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头上身上生有彩羽,绝色妙曼。当时恰巧在大堂的过客被那美貌惊得鸦雀无声。
羽仙宫主什么也没说,只带着两个羽仙在此留宿。消息自然不径而走,第二天便这客栈里便聚了闻风而来的人们。
宫主带着两个羽仙偶尔下来吃个饭,便引起轰动。之后不久,看客之中有人去敲宫主的房门。再之后两个羽仙先后消失,宫主带着沉甸甸包裹离开客栈,那里面应该是装满了金银。
他把两个羽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