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准准握着小羽的手:“我一定会帮你。”
风幕尽管伤心,还是打起精神说:“我也帮你。”
房间角落里传来冷冷一声:“聊完了吗?”
是之前被远远赶开的沈墨倾。因为他们发现让小羽如此害怕的其实只是他,因此被排斥了,已在屋角凳子上拉着脸足足喝了一个时辰的凉茶,黑压压的郁怒之意积了半屋。
方准准心想他这是累了,于是对风幕说:“天色已晚,还是先让小羽休息,明天就由小羽带我们去探探情况。”
风幕点头:“好。”
角落里,茶杯被重重顿在桌上,招得几个人转头看去。方准准见沈墨倾面色不虞,想到了什么,问道:“仙君,你也想去吗?”
他一时语塞。这三个人一大下午的把他冷落在一边交头接耳,他早就满心不快。此时说“想去”太没面子,说“不去”又怕她真的答应。
憋了一阵才说:“那地方必在十里之外。”
方准准这才记起封霜咒这茬:“哦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可否有劳仙君陪我们走一趟?”
他总算找回点脸面,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方准准拍拍小羽的脑袋:“有焚月仙君同行,这事稳了。”
沈墨倾受用了,脸色悄然放晴了点。
小羽不肯跟方准准分开,跟着她回了沉月窟。风幕无可奈何,只能依依惜别,还小声警告方准准,不准她趁小羽睡着拔她顶羽。
方准准不屑道:“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风幕哼哼道:“那谁知道,我跟你又不熟……”
他再怎么不放心,小羽还是跟着她走了。同时,沈墨倾再次被赶开,一脸不快地看着暖炉精的背影。
两个女孩子亲亲热热拉着手,后边两个男的,谁看谁都不顺眼,郁郁不乐。
回到沉月窟,方准准帮小羽准备了洗澡水和一套干净的女弟子门服,忙活到很晚。小羽的羽毛还没晾干,就趴在榻上睡着了。
她睡得特别沉,似乎很久没睡过踏实觉了,干干净净的她越发美得似个梦幻。
方准准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在榻边坐了一会,忽然觉得少点什么似的。过了一阵想起来了。走出厢房把门轻轻带上,望见沈墨倾的寝屋的窗户还亮着灯。
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仙君,你睡下了吗?”
门很快打开,沈墨倾身上披着外袍,显然是从榻上刚刚爬起来:“什么事?”
她站在门口问:“我突然想起来,怎么回来一直没见沈灼呢?”
沈灼就住在另一间窟室,里面一直没亮起灯光,她有点不放心。
沈墨倾答道:“他刚走。我罚他去降一只蛊雕了。”
她吃了一惊:“他犯什么错误了,为什么受罚?”
“失责之过。我命他餐后把你护送回来,他未做到,理应受罚。”
方准准愣了一下,急道:“那不是他的错,是我想看看山景,让他不用送我的!”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得毫无人情:“那他也应该传信告知于我。”
她的音调却忍不住拔高了:“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汇报吗?”
他眼神一沉,语气严厉:“小事?若我不去寻你,你早已坠入深渊了。若因过小就不罚他,必会日渐懈贻,蚁穴溃堤!”
她不由语结了一下。忍住心中急躁,耐着性子问:“那么,那什么蛊雕,会比上次的蜪犬好对付一点吧?”他应该不会真的让沈灼有危险吧?
“蛊雕是种独角妖禽,脑筋狡猾,会躲在树上学婴儿啼哭,引人接近后扑击地面猎物,凶悍程度比起蜪犬有过之无不及。据来求助的凡民说,它已捕杀十多条人命了。”
这下子方准准再也压不住了,几乎蹦了起来:“这么凶的妖禽,你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他有个好歹怎么办?你可是他的师父啊!”
他的神情十分淡漠:“以灼儿现在的实力,我相信他能做到。”
方准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屋中灯光投映出来,他的脸半边在灯光下,半边在阴影里。数日来逐渐熟悉起来的沈墨倾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怪不得唯一的徒弟总与他相处不来。怪不得天戟派的修士都疏远于他。怪不得民间百姓闻其大名便吓得魂不附体。这才是真正的焚月仙君吗?
她突兀地开口:“沈灼真正的错不在于是否护送我,是在于没看住我吧?”
他一愣:“什么?”
“是因为你担心封霜咒的活体解药趁机跑了,才这样大发雷霆,迁怒于他的吧?”
他微蹙了一下眉:“准准……”
她已经转过身去:“我去睡了。”
沈墨倾立在门口,看着她走回自己的厢房,关门时像要重重摔门的样子,门快要合上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忙不迭地拉住,轻轻合上。
是怕惊醒了睡着的羽人。
但是那极度的失望和愤怒一分不少地传来,在他心上撞得似裂了一道缝,特别疼。
唯有站在深夜里,唯有独自一人,伤心难过的表情才会浮现在焚月仙君的脸上。
虽有这个不愉快的插曲,第二日随小羽出行的行程还是不变。
方准准和小羽上了马车,沈墨倾跟随在侧。
风幕却只能哭丧着脸在山脚相送。今日是深春的四月初三,风和日丽。
前一夜风幕将行程向掌门沈星筹报备时,沈星筹蹙眉道:“区区小事,何需墨倾与你都去?近日事务繁忙,你别去了,只墨倾去便好。”
风幕登时急了:“那我去吧,小羽害怕焚月堂主,他便别去了。”
没想到沈星筹极拎得清:“你方才说过,羽人依赖方准准,而方准准与墨倾拴着封霜咒,因此他三人必得同行。”
风幕气急败坏:“辛玲珑自创的区区咒术,以掌门的能力,必不是什么难解的,就不能给他们解了吗?”
沈星筹默了一默,道:“与辛玲珑有关的事,我不便插手。”
风幕跺脚:“这有什么不便的,不就是您堂弟的前未婚妻吗,那婚约不是解了吗?焚月堂主都不介意,您有什么可介意的……”
一番厥词没嚷完,风幕就被掌门一记大招轰到大门外去了,肋骨差点摔断。
一向温文儒雅的掌门被气成这样,十分罕见。风幕是个在安全范围内逆反的人,不敢杵逆过度,只能作罢。那一行人上路时,他委屈万分地扒着马车车窗,叮嘱小羽路上注意安全,又低着声求她办完事后,还回天戟派来,他还有好多字没教她。
小羽不会说话,没点头没摇头,只眨着浅色的眼瞳看着他。
风幕更忐忑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两人说话的当空,方准准走到站在马车跟前的沈墨倾,朝他递过去一样东西,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乌獓甲:“这个还你。”
沈墨倾没有伸手接,也没看她一眼,只冷冰冰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走吗?”
方准准托着乌獓甲尴尬站着,脸蛋甚至被马尾巴梢甩了一下。
……这个人!
她好不容易找到个由头,鼓起勇气主动跟他说话,他便是这个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