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戟派、神弓门展开一场大搜索,可是烛龙之力能将人瞬息送去万里之外,这场搜寻漫无目的。沈墨倾几乎疯掉,将那发热的小红牌子丢给别人拿着,动用了曾被方准准严令禁止的自伤之法,企望通过与灵核间的寒热感应确认她的方位,足足折腾了两天,手臂上划了无数刀,失血到头晕,寒霜也结起了,却分辨不出灵核何在,若不是被沈星筹强行阻止,他还会接着自伤,恐怕会死在方准准前头。
然而两天之后,他突然有了清晰的感应,寻到距离布阵处百里的一条河边。是沈灼先捞起了漂在水中昏迷不醒的玉珀。也不知他是拥有找狸的经验,还是找狸的运气。没过多久,方准准也顺水漂来。
两人被带回天戟派,在昏雨的救治下,很快醒来。玉珀初醒时,他的双目是空洞的,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沈灼凑近了听,听到他在一遍遍说着:“玉琮回不来了……玉琮回不来了……”
玉琮的魂魄早已在殛煞阵中随着伍子歧的躯壳灰飞烟灭,即使把他的百面玉狸身从黑白子那里夺回来,也是一具空空躯壳,自然是回不来了。沈灼拍拍他:“玉珀,别难过了,你还有我们,我们陪着你。”
他缓缓回神,痴痴症症了半天,忽然努力坐起来:“门主呢?”
沈灼道:“方门主在沉月窟,有我师尊陪着,听说已经醒了,已经没事了。”
玉珀脸上划过悲伤神气:“看到那些事,怎么会没事呢?”
沈灼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夜深时,沉月窟里的沈墨倾尚未歇息,默默守在方准准的厢房门外。她自醒来后,一直不怎么说话,过于平静的神情让他十分不安,却又不敢追问。这时她已睡了,他却守在门边不敢离开,总害怕一错眼间她又会消失似的。
忽然察觉异动,有人触动了沉月窟外围的禁制。他眉头微蹙:谁这么大胆子,敢擅闯沉月窟?出门查看,见崖壁下趴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狸,团成一团瑟瑟发抖。
是被禁制的咒力击得现出原形的玉珀。沈墨倾给他解去咒力,玉珀化出人形,头顶一对毛耳朵还吓得直哆嗦。沈墨倾阴森森睨视着他:“你为何半夜擅闯?是不是欲对准准不利?”
玉珀赶忙摇头:“我是来找仙君您的。”
沈墨倾脸色更难看了:“来找我为何不让沈灼带你来,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他吞吞吐吐道:“我……我不想让门主看到我……所以想偷偷溜进去见仙君……”眼看着越抹越黑,赶紧切入正题,“我来是想给仙君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玉珀闭目凝神,额头缓缓析出一枚白气萦绕的珠子,悬浮在半空中。
沈墨倾看着珠子,眼底泛起惊澜,低声道:“这是……汇灵珠?”
玉珀睁开眼,点点头:“这就是我们玉狸一族的汇灵珠。”
储存着玉狸一族世代记忆的汇灵珠,也许还储存着有关凤岗城之祸的信息!
沈墨倾问:“是你这一次从玉琮肉身那里带回来的?”
玉珀沉默一下,又抬起头来坦然与他对视:“不是。我骗了你们。玉琮不是族长之子,我才是。汇灵珠一直在我这里。我知道你们需要它,便说它在玉琮那里,是希望你们帮我找玉琮。”
沈墨倾额角火星爆跳:“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诡计多端!”
玉珀畏惧地退了一步:“抱歉,除了你们,我无人依靠,只能出此下策。”
“那为何又主动拿出来了?”
玉珀脸上浮过深深悲哀:“我见到黑白子,接触到被他占据的玉琮的身体,那里面已没有玉琮的灵魂,玉琮再也回不来了,我也不必以汇灵珠为要挟,您便拿去看吧。此珠承载着我族一切过往春秋,就算以后血脉断绝,我也要将它带入坟墓的,还望仙君用完了还我。”
沈墨倾的眼神难以察觉地柔和了一下,伸手将珠子抄去,瞥他一眼:“放心好了,会还你的。”
玉珀行了一礼:“那我先回去了。”犹豫一下又问,“门主还好吗?”
沈墨倾蹙起眉:“你方才提起她时就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
玉珀叹口气道:“都怪我,将她拖入黑白子的记忆之中,看到一些伤心之事。她一定生我的气了。”
沈墨倾脸色微变:“她看到了什么?”
……
玉珀说完了话,白衣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沈墨倾原地伫立半晌,转身往沉月窟大门走去。大门边藏着一个人,抱膝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手捂着耳朵。正是方准准。狭风谷安静得很,半夜里两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她早就被吵醒,悄悄避在墙角听了很久了。
她苏醒之后,没跟任何人说在伍子歧记忆中看到的事。不是想隐瞒,只是不想提。不防备间,又听到旁人复述此时,那无法接受的影像又跃然眼前,让她逃无可逃。
沈墨倾弯下腰:“准准……”
见她没有反应,伸手碰碰她捂着双耳的手,不防被烫了一下。
他心中一惊,急忙捧着她的脸,唤她名字,她已昏昏沉沉,只含糊唔了一声,呼出的气息扑到他手指上,就像有火星灼上来似的。他心知不妙。沈墨倾知道她是多么看重情义,待身边每一个人都剖肝沥胆,更何况是与她一起长大,视作亲兄长的伍子歧,这一次打击非同小可,必是心神动荡,又激得灵核异常发作。
他将她打横抱起,抱进她厢房的床上去,拿过搁在床头的葫芦,想喂她一点莲子泉水,她却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根本灌不进去,还被她手一抬把葫芦打飞了。方准准只觉得胸腔里滚着一团火,那些剜心似的事似从心脏深处结出冰,冷热不但没有互相融合,反而交替相撞,激得她身体似要沿着经脉碎裂,痛得神智不清,浑身颤抖着,两手猛地抓住身边人的衣服,死死拽着,硬生生把布料抠破了。
以沈墨倾的本事,想要站稳脚跟,一百个方准准都不能扯得他弯一下腰。但无需一百个,只需一个就够。他怕弄伤她的手,不敢与她拗劲,顺从低伏下身去,身体相挨,更觉她烫得吓人。泉水喂不进去,他便把手绕到她背后,掌心贴住穴位,输送灵力过去压伏灵核肆虐的焰力,手底感觉到她玲珑的蝴蝶骨剧烈起伏着。相抱的姿态,她的嘴唇恰恰挨到他颈边,滚烫的唇捕捉到温度清爽的一片肌肤,一口咬住,像只贪心的猫逮住鱼儿,又啃又吮,想把宜人温度吸取个饱。
沈墨倾只觉头轰的一声,似有几道岩浆从被咬住的那处蔓延开来席卷全身。他低叫了一声:“准准……”
原本按在她背后穴位上的手乱了方寸,不知游走向何处,他原本清凉的手心似被她的体温点燃了,擦到哪里都是火星。
早晨,初醒的方准准困惑地望着身边睡着的人。沈墨倾衣衫不整,乌发散了一枕,更严重的是,他露在外边的肩膀上,还有个鲜明的牙印。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苦苦回忆许久,才有一个片断跳出脑海。她倒在床上,他站在床边,她打飞了水葫芦,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恶狠狠拉倒在自己身上,还凶残地咬了一口。
禽兽啊。
她心虚万分,悄悄穿衣服,一条腿从床外侧的人身上跨出去,企图开溜。腰忽然被捉住,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扣了回去。
他困倦的声音响在她耳边:“这么早去哪?”
“我,我,出去走走……”
吞吞吐吐的语气,招得他睁开眼,她躲躲闪闪的神情落在他眼中。沈墨倾皱起眉审视着她:“你不会是想翻脸不认账吧?”
她苦着脸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记得。”
他脸色冷然:“你是不想负责了?我天戟派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敢始乱终弃?!”
居然搬出了门派!这是真急了!下一刻他是不是要跑去跟他哥哭鼻子,让他哥替他作主?
她慌道:“我……我……不,不是……”
“负不负责,倒是说清楚!”
她忽然乐了,拍拍他脑袋:“负,负,负啦……”
这声负责说得晚了,态度又有些敷衍,沈墨倾气急,按着她这样那样,又撒了一通气。
方准准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