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方快快被主人严肃的样子吓清醒，抱着前爪在桌面上蹲得笔直，憋出女童头，把周迈和黑白子间的对话，从头至尾一句一句复述出来。不愧是有说快书天份的貂，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方准准和沈墨倾专注听着，听到“马房驿”三个字时，同时变了脸色。
周迈跟黑白子提起了曾送他驱蚊香包的哥哥，方准准知道，他说的是伍子歧。周迈是见过伍子歧的，关系还不错。后来方准准认为伍子歧是千宝殿主，伍子歧亦未否认，更不肯悔改，两人彻底分道扬镳，周迈选择跟着她。
周迈对黑白子说，最后一次见到伍子歧，是在马房驿。
就在这几句对话不久之后，周迈就接到了“碧落血魄”的订单，匆忙之下，回去请教黑白子，黑白子送他一朵肉雪莲，清晰地告知了去往碧落谷的路程、得到血魄的方法、以及神兽幼崽一个月只在十五这晚出谷一次的事。时间太仓促，逼得周迈独自上路。
而碧落谷是个陷阱，那是一条必死之路。周迈是被谋杀的，被人用寻宝令的订单谋杀的。
难道，黑白子能控制寻宝令的订单？！还是说，他有能力直接给周迈发订单？他与烛龙和千宝殿是什么关系？他陷害周迈，是因为周迈在马房驿看到了伍子歧吗？他跟伍子歧又有什么关联！
沈墨倾脸色发白，眼眸暗沉：“马房驿。雇佣洛左顾留一只活的百面玉狸的神秘雇主，不就是让他把玉狸搁在马房驿吗？”洛左顾还偷偷留了一张附耳符，窃听到去取玉狸的人，对话中提到了凤岗城！
周迈在马房驿至少看到了两人中的一人——伍子歧！
黑白子这个人，突然间跟伍子歧、烛龙、千宝殿、凤岗城之祸、百面玉狸联系起来，数个疑点连出的线勾勒出模糊画面，有什么令人恐惧的真相渐渐露出狰狞的脸。
方准准身上发寒，忍不住发起抖来：“黑白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周迈撞破伍子歧的机密，黑白子就要杀了周迈？”
这时她又突然想起一事。在洛左顾的附耳符中，除了凤岗城，还提到一个词：石虎。两个神秘人说到易舍之术时，提到“事先把百面玉狸藏在石虎腹中”。
她好像见过一只石虎，就在殛煞阵中的小石祠前。她低声说：“与百面玉狸易舍的是伍子歧。那么，黑白子他……”
沈墨倾眼底似燃着黑色火焰，他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中。
“我们会查清的，很快就能查清。”他说。
她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似乎这样就能从巨大的恐惧中浮上来透口气。有什么事呼之欲出，她却不敢面对。牙齿咯咯作响，牙缝中挤出发颤的话音：“我害怕。我害怕知道他是谁。”
“别怕，有我在。”
客栈已经变得极不安全，他们恐怕一直在敌人的监视之中。一行人连夜上路，乘坐阿听拉着的金铃飞车赶回太昆山天戟派。沈墨倾随车御尺前后警戒，好在一路无惊无险，平安抵达。
沈星筹事先已收到沈墨倾的信符，将天戟派警戒级别提至最高，马车一落地，就将沈墨倾、方准准、梁虎、沈灼迎进云端殿的议事厅。
而玉珀则被方准准打发去照顾白貂和阿听了。玉珀知道她并不完全信任他，也没说什么，一点失落神情一闪即隐，抱着白貂，牵着阿听，乖乖跟引路的小修士去往客房。
议事厅中，霆升、列缺、风幕、昏雨四大长老已在等候，所有人神情凝重。方准准看到霆升列缺二人，忍不住一哆嗦。沈墨倾回头看她一眼，伸手拉住她的手，领着她坐到离霆升列缺最远的位子上去，让她挨着自己坐。
在他们到来之前，沈星筹已经跟霆升列缺他们说了方准准的真实身份，以及曾在他们的殛煞阵中误被击杀的事。霆升列缺自知那次布阵确实出了差错，原本打算保住人饵的生门被怪力转移位置，误杀了她。两位长老看到她，也很是心虚，不由自主移开目光，颇是尴尬。
沈星筹在云端殿内外下了最重的禁制，确保万无一失，然后才开始说话。这一次，在场的人都是确认可靠之人，坦诚相告不遮不掩。
沈墨倾开口说道：“传说千年以前，陆吾上神把烛龙斩作四块，龙首一段，龙身三段，隐藏于凤麟各处，以镇邪之物镇住。我现在能确认碧落谷下镇的是烛龙尾，已然逃脱。逐枫岭下镇的是一段带爪龙身，万幸被九转谷主用天禄角塔镇了回去。还有枫落城地裂后逃脱之物，恐怕也是一段烛龙尸骨。”
列缺点了点头，尖薄嗓音响起：“这一阵我与霆升在枫落城周围调查。确有人曾望见过首尾不分、带有两只巨爪的怪物出土，腾上半空，应该也是一段龙身。直到现在，整座城还是被永夜笼罩，应是烛龙颠倒日夜的邪力所致。那里的黑夜与正常夜晚不同，浓稠似墨，灯光不透，真正伸手不见五指，就算点火把也照不清分寸之远。我们以灵力开目还能勉强视物，城凡人在其中就跟眼盲无异。地裂当日，无数妖物趁着黑暗冒出来挖人双目，有数以千人的眼睛被挖去了，实在是……”
霆升声如洪钟地接道：“惨不堪言！镇邪枫宸木失踪的原委也查清了，果然是猎宝人干的好事！不过，也是枫落城的人作出的人祸，非但自食恶果，还连累许多无辜之人！”
沈墨倾蹙了蹙眉：“此话怎讲？”
霆升道：“枫落城在城中心有座神女祠，供着传说掌管日月的羲和神女木雕像。神像双目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活灵活现，灼灼有光。神像供在那里已有数百年，城民信她能保风调雨顺，出入平安，十分信奉。那一阵子，城中不知如何起了传言，说神像的双目是价值连城的宝石。过了不久，就被贪心人趁夜抠去了。”
霆升停下喝了口茶，残缺无缝接过话头：“拒说失去双目的神像眼窝中鲜血长流。窃贼害怕被羲和神女报复，一不作二不休，把神像劈了、烧了。第二天夜里就发生地裂。我们调查之后，得知神像虽不是神女本尊附体，却因天长日久享用香火供奉，有了灵性，成为一个木雕灵，确实能佑泽一方水土，助人消灾除难。她成精后能化人形，有时变作普通女子的模样出城游玩。偶然间逛到城郊枫宸木下。枫宸木原不喜与人接近，树周还有一圈古神画下的禁锢仙障……”
列缺话音稍稍一顿，霆升便将话接过去，句子都未断：“这圈仙障，枫宸木是能打开的，曾有赶夜路的人被野狼追赶，它打开仙障放路人进去躲避。除此之外，从不允许人接近它。却因木雕灵是他同类，他动了心思，开了禁制，容她靠近。它与逐枫岭那株不同，扎在原地不能移动，大概寂寞太久，就化出人形与木雕灵交谈，一来二去就好上了，他动不了窝，木雕灵便常去城外与他相会。神像本体被烧之后，精灵也就魂飞魄散，枫宸木悲怒之下……”
霆升：“自断根基化形进城，树身堵在窃贼家门口，析出人形将窃贼挖去双目、碎尸万段再焚烧，就如那人对待神像一般。窃贼邻居看见失火，冲来救火，枫宸木杀红了眼，连害数十条人命。镇邪神木一旦破杀戒，就失去镇邪之能。更料不到的是，螳螂捕蝉在后。枫宸木的人形大开杀戒的时候，有人冲过去抱住本体巨树，嚷了句「上交枫宸木一块」，连树带其人形，就都不见了，毫无疑问……”
列缺接道：“这个人是一名猎宝人。枫宸木的原扎根处有仙障护着，猎宝人无法接近。他必是蹲守多日，参破枫宸木与木雕灵相好，便放出神像眼睛是宝石的流言，让贪心的人毁掉神像，激怒枫宸木走出仙障圈子。为了得到枫宸木，猎宝人真可谓费尽心机。他完成寻宝单赚到了钱，全然不顾没了镇灵物，地下邪物破土而出。”
霆升一拍桌子：“那之后，永夜笼罩全城，挖目鬼涌涌而出，枫落城犹如地狱。看来，那段烛龙骨被枫宸木镇了四千年，大概镇出了交情，逃逸之际，还不忘留下永夜和挖目鬼报复城民！”
这二位长老一个声音薄利，一个嗓音浑厚，却仿佛同一个人变着腔调说话，莫名浑然一体。
沈星筹沉默一阵，道：“猎宝人的目的是枫宸木，发放这个订单的千宝殿，目的则在烛龙骨。”
沈墨倾点头：“没错。逐枫岭的枫宸木订单、碧落谷的狴犴幼兽订单，亦是冲着烛龙骨去的。”
方准准默默地想：还顺带将周迈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