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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他们不说话

方准准还没回过神来,已被他在腰间一带,腾空后退一截落在地上。她愣道:“怎么了?”

与此同时,沿河岸走着的老伯忽然身子一歪,朝河面栽去,扑通一声没顶不见。

她回头一看,惊道:“哎呀老伯掉水里了,快救人!”

他拦住她:“他不是人。”

“什么?”

沈墨倾指了指刚才老伯走过去的河岸,沙地上两排窝窝,分明不是人的脚印,更像兽类的两瓣蹄。

她惊悚道:“他……是什么?”

“兽身人面,居于水中。”

她瞪大眼睛:“你是说,他是奢比兽?”

“是。你也不用怕……”

刚想安慰一下她,就见她脸上的震惊转作狂喜:“太好了!”

沈墨倾:“?”

她原地蹦了一蹦,冲着尚未平静的河面喊道:“老伯,跟您商量个事,能不能要您一根唔唔唔……”

她的嘴巴被捂住,整个人被他按进怀里,他在她耳边恶狠狠道:“你不要命了?!”

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拎起她的腰,就这么拎得她四脚离地,飞也似地离开河岸,一直穿过村子,出了村口,才松开手放她两脚着地。

方准准缓过一口气,抬头瞪着他:“仙君,您是想闷死我吗?”

他脸色肃冷:“奢比妖兽对其胡须视若性命,又力大无穷,你居然敢当面开口要?惹疯了它,非撕碎你不可。而且今日……”他抬头看看天,虽然一番折腾,头顶的晶亮仙障仍尽职尽责地跟着他们,雨丝落在其上汇成道道水痕滑落。“雨天对奢比兽尤其有利,你若惹毛它,它能离开水边追杀过来。”

她失落道:“一时激动,忘记它是个爱胡如命的家伙了。”又一拍沈墨倾肩膀,“不过有仙君在,我怕它不成!”

沈墨倾眼底难以察觉地一软:“我是不会让它伤你。只是胡须对它太重要,原也无辜,我不想因此伤它。”

“有道理有道理,不能仗着你战斗力强就恃强凌弱。等等,你说它下雨天能离开水边,那么晴天就不能离开了?”

“如果绑在曲春脖子上那根是它的须子,它就只剩下一根在陆上呼吸的胡须了,在雨天里还能维持它离开河水。但不敢走太远,万一雨晴了不能及时回巢,再找不到水容身,便会窒息而死。”

“你记得昨天晚上冯千绣说过什么吗?她说这几天有雨,不能回来,要等晴好日子才能回娘家。”

冯千绣不敢雨天回来,不是怕泥泞难行,而是为了躲避奢比兽!系住曲春的命的奢比须,就是冯千绣拔的吧!所以奢比兽才那么恨她,还连带把所有小姑娘都恨上了,连累她跟着被骂……

两人回到曲兰镇,落在千绣成衣铺附近的街道上,刚打算进入成衣铺后方院子,沈墨倾突然抓住方准准的手臂往身后一掩,另一只手朝黑暗的街角一扬,指尖带起一道挟带霜华的疾风,把躲在那里的几个人活生生卷了出来,哇啦啦乱叫着摔在石板路上。

其中一人抱头乱喊:“仙君饶命!仙君饶命!”

沈墨倾眉梢微抬:“付里长?”

原来是付里长和两名手下。焚月仙君驾临曲兰镇,迟迟不肯离开,还总在千绣成衣铺附近转悠。他知道成衣铺的冯掌柜家里男人还病着,一个人撑着全家着实不易,焚月仙君不知在打人家什么主意。做为小镇上的最高地方官,就算对方是仙君,他也不能放任不管,硬着头皮派人监视。

付里长吓得战战兢兢,却鼓足勇气站起来道:“仙……仙君!冯掌柜的男人还没死呢,你……你莫要惦念人家!”

躲在沈墨倾身后的方准准忍不住“扑”地笑出声来。

沈墨倾脸色变得极难看,斥道:“放肆!你乱说什么!”

付里长腿一软又跪下了……

月影婆娑。曲兰镇千绣成衣铺后面第二进院的堂屋里,冯千绣端着一杯鲜红药酒,送至轮椅上的曲春嘴边。

曲春用尽全身,头却只微微动了动,外凸的眼里满是抗拒。

冯千绣笑着叹口气:“郎君,又不想喝药酒了?不喝怎么行呢?喝了药酒,我们一家人才能齐齐整整地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转头对着旁边的人偶说,“妹妹,你看你哥,又任性了,妹妹快劝劝他。”

椅子上坐着的少女人偶脊背笔直,一声不吭。

冯千绣停了一停,像是听到回答了似的:“妹妹说得对。”又转向曲春,“郎君你看,妹妹多挂心你。快把药酒喝了,莫让妹妹跟着忧心。”

她一手扶着曲春的头,又把杯子往他嘴边送去。他根本无力躲避,只能看着鲜红的液体在杯里盈盈而晃,逼近唇边。

门忽然被哗地推开。冯千绣吓了一跳,手一抖,酒液洒了曲春一身。

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她惊异道:“仙君,方姑娘,你们怎么来了?小店已经打烊了。”

沈墨倾道:“我们来问问冯掌柜为何给夫君喂毒酒,致其瘫痪。”

冯千绣冯千绣脸色苍白,把空杯子缓缓放回桌面,抽出帕子擦拭曲春身上酒液:“仙君说什么呢?这药酒是给我郎君治病的。”

沈墨倾走进来拿起桌上酒坛,掀开盖子看了看酒液上浮的一层蝎虫,又搁回桌上,嗓音平静无澜:“这蝎子名为抽骨,是你老家特产,你不会不知道它的毒性吧。”

冯千绣咬牙反驳:“我只听人说,越毒的东西泡的酒越能治病。”

“哦?”沈墨倾眉宇微抬,“那么曲家九口葬身火海那个中秋之夜,是不是也喝的这个酒?”

她还欲争辩似的,可是口张了又张,终是没说话。两眼直直地瞪了半晌,忽尔脱力似地坐在凳上,声音有些飘忽:“是我干的。他家九口人,全是我害死的。”

她交待得如此痛快,沈墨倾倒有些意外:“那,清河村被蝎子蜇死的四个人,与你有关吗?你又为何剥尸体的脸皮做人偶?”

她低低笑了:“你们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罢了,全告诉你们吧。这要从我娘活着的时候说起了……”

冯千绣只有娘没有爹,她是跟着娘姓的,娘亲名叫冯巧娘。巧娘还是个姑娘就生了她,名声扫地。却有一手裁衣裳的非凡手艺,外村人的都大老远来清河村找她做衣裳,冯千绣的巧手就是从她娘这里继承来的。

即便如此,巧娘也有给人做妾、做续弦的机会,但巧娘大概是怕了男人,死了嫁人的心,一个人靠着做衣裳抚养冯千绣。

可是无依无靠的母女两人要过安生日子谈何容易,村里有那么几个男人总伺机占她便宜。巧娘脾气虽厉害,每每又打又骂地反抗,但女子力薄,难免有被欺负的时候,而她除了屈辱得暗中流泪,也无可奈何。

冯千绣十二岁那年,去外面挖野菜回来,村里人正从井里往上拖巧娘的尸体,他们告诉她,娘是投井自尽的。可是她亲眼看到,娘被拖上来的时候,是头朝下的。她还看到娘的脸色发青,脖子上有清晰的掐痕。

十二岁女孩的身高还没拔起来,她仰着头,把这些人的脸一个个看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所有人都不说话。

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只安静地跪在娘的尸体旁。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似地,商量着如何给巧娘下葬。有人突然尖叫起来,村民们回头一看,那个小小的冯千绣,正在用一把小刀剥她娘的脸皮,血淋淋的一张连着头发的脸皮拿在手里。

他们惊叫道:“千绣中邪了!”

有人想上前阻止她,她一手拎着人皮,一手握着刀子,缓缓站起来,面无表情地面对着他们。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千绣是被巧娘的冤魂附体了!”

人群一下子炸了,叫的叫逃的逃,轰地散了个空空荡荡。夜色沉甸地落在小院里。女孩把手中脸皮小心地卷好收起,吃力地背起娘亲的尸体,走向茫茫黑夜,在荒野里亲手挖了个坑掩埋了。

接下来数日,千绣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别人以为她饿死在屋里头的时候,她又出来了,若无其事地背着竹筐上山挖野菜,每每出门,会朝屋里头说一声:“娘,我出去了。”回来时,会说一声:“娘,我回来了。”

村民暗中窥着,均觉得这丫头疯了。 zkco6HP2QIS2QFBcYkzslMnJhSxleSvOnywnNP5TqZ0FoG+Cf2YO2yEv/sqlS0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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