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
就是中人梦想的时代
朝鲜时代身份阶层从大的方面来划分,可以分为两班和平民,实际上,在两班和平民中间还有一个阶层就是中人。中人,从字面意义上也可以理解,即是指中间阶层。在汉阳,掌握实权的两班居住的北村 和没落的两班居住的南山之间的地域,即清溪川 一带,居住着掌握技术职业的下级官员,这一带居住的下级官员称之为中人。不过,对这些人来说,相较起居住地域来,似乎更强调“中间阶层”的身份。虽然译官和医员大都居住在清溪川一带,而下级官员中的京衙前 或胥吏则大都居住在仁王山 山麓。
中人是通过科举所选拔的专业官员。两班在升职时一般升迁到其他官厅,所以职业的专门性相对较弱。而中人一般是一生都从事一个职业,在一个领域内供职,所以职业性很强。比如,担任国王治疗的内医院,其负责人为都提调,也兼任宰相,副提调则兼任承旨 。不过,这些官员只是担当顾问的角色,实际上给国王治疗疾病的还是医员。
朝鲜时代士大夫虽然可称为在文、史、哲方面都兼备的文艺人才,但一年内要辗转几处官厅,实际上很多实务不可能亲自处理,而是由该官厅的中人承担。官厅的负责人只是依据中人处理实务的能力来评价自己的能力而已。
即使如此,中人官员选拔的科举也贱称为杂科。据《经国大典》 可知,杂科设译、医、阴阳、律四科。给合格者颁发相当于进士资格的白牌。不过,给正式的生员、进士合格者颁发的白牌上钤有“国宝”之印,而给杂科的合格者白牌上则钤上“礼曹印”,这实际上就是对技术职的一种轻视。
杂科中不予录取的科目礼曹会以“取才”的方式进行选拔,主要是医学、天文学、地理学、律学、算学等专业的技术官和画员、乐工等艺术人员。中人,可以说是“全方位的知识人”。
中人虽然身份卑微,但拥有巨额财富的人却不少。朴趾源 的小说《许生传》 中描写的给在七年内只知读书而没有生存能力的许生借一万两黄金的汉阳第一富翁卞氏,即是当时的中人。可是,卞氏并不是只知道钱财的暴发户,他不仅能识别许生这样的人才,还给许生翻身的本钱,亦是满腹经纶的人物。仁王山的豪杰林俊元 在无法摆脱困顿的情况下去内需司 谋了个差事,而在挣得巨额财产后马上卸任,并且召集穷苦的中人来自己家中举行诗社活动。正因为有这样的中人,他们的势力才得以聚集并形成规模,而他们在多处举行诗社,也组织进行了大量的文化活动。
而中人在去国外后尤其可以发挥他们的才能。朝鲜时期每年都会派几次去中国的使臣,当时担任正使、副使的士大夫一般不会汉语口语,一般都由中人出身的译官来担任翻译。因此,在突发各种紧急事件时由译官运用手腕来解决事件的情况颇为多见。
派往日本的朝鲜通信使中人的职责尤为重要,幕府时期派往日本的通信使甚至要专门邀请职业官员担任。“通信使”,由字面意思也可知是担任两国之间信义疏通的职责,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担任着两国国力文化竞技的任务。
中人在国外虽然能受到较好的礼遇,甚至能随心所欲发挥个人的才能,但其回到朝鲜后却会因身份而受到社会中的种种歧视,从而心怀不满。为了发泄这些不满,中人同仁组织了各种文学活动,以及结集文学团体“诗社”,为了凝聚同仁之间的力量而编纂的各种中人“传记”也多种多样。不管如何组织文化运动,还是不能得到朝廷的重视,当然也不可能使中人的身份得到提升。对这些不满,在国王的出行中直接递交上诉文的集团性运动也时有发生。
在中人对社会制度的各种不满的社会背景下,天主教传入朝鲜,此时相较起其他阶层的人士,这些中人首先接受了天主教信仰。在信徒和支配阶层中,中人随着受朝廷迫害的程度加深其接受天主教信仰的人数反而上升,而享有特权的两班信徒则响应朝廷的教化政策放弃了天主教的信仰。
天主教信徒中平民所占人数居多,因这些信徒没有机会学习汉文,译官把从清朝输入的《圣经》翻译成韩文,所以这些天主教教义很早就被翻译成了韩文。被推举为总会长的译官崔昌显 把《圣经直解》 翻译成韩文并使之普及,其实也是因为翻译工作本来就是译官的固有业务。十九世纪末随着新教 传入朝鲜,对《圣经》的翻译开始正规化。所以,韩国国民的文盲率和其他国家相比较低,也是得益于中人的宗教活动。
十九世纪末,西洋和日本势力侵略朝鲜,中人比起两班阶层更加积极学习外语和专业技术。不仅是一些翻译、税务职员、测量技师,即使是传教士的书记之类的职务也大部分是由中人担任。反面来看,被性理学武装的两班阶层坚持“卫正斥邪”,为坚守旧的制度而做最后的抵抗。但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可扭转。
现今,比起文科出身的从业者,各界专业人员受到了更好的礼遇,也可以说,现在已经是中人梦想的时代。从医生、药师、律师、同声翻译、公认会计师等等的“师、士”职业,到画家、音乐家、书艺家等等的艺术家,不都是朝鲜时代的中人吗?
朝鲜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正祖大王时代,其背后因有中人的文艺复兴活动才有其可能。我们国家在梦想跨越新时代的时候,对中人的生活进行深入探析,在多个方面有着深远的意义。
本书的出版得益于在研究年 期间可以集中精力看书,研习中人的生活。形成文字后,首先在刊物上连载一年,最后得以结集出版。在此,对提供本书研究机会的延世大学,以及连载拙文的首尔新闻社深表谢忱!
许敬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