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

痕

夜暮来临时，世界化为深灰，仿佛云层和地表同时灌满了铅。只有西方残留了一小抹的白昼，是三座浮空要塞行进的方向。

琴老早把自己的栖灵板打包起来，埋藏在其他居民的物品当中。她压根不敢随身携带它，害怕接触之后暗灵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除了麦尔肯，她不与任何人交谈。而年轻学者倒是丝毫不枉亚阎的托付，尽责地带着琴探访要塞各处。她慢慢理解幻魔导士文明的技术根基。

名为“墨玺”的黑水晶，具有从雪地吸取“原生雪灵”的功能。然后将其储存于银制容器，方能当成能源使用。其他的奔灵者得知此事，无不面露复杂的神色。

琴阅读过相关书籍，知道能源在旧世界文明曾经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有许多当今陌生的词汇——风力，水力，石油，核能，在旧世界均是各种触发“电力”这种终极动力的来源。人类曾经依赖它发展出先进文明的样貌。而从拼凑的知识里，琴作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连麦尔肯也不敢说——她认为在旧世界，“阳光”可能只是诸多“能源”中的一种，是可以转化为电力的一种方法。在旧世界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现在这股力量已消失不见。

这是连研究院也不敢触碰的事，因为它涉及瓦伊特蒙的信仰根基。琴依稀记得自己就是为此厌恶艾伊思塔。因为绿发女孩凭借找到的恒光之剑，便以信仰挟持人群，那等于剥夺了人们去探索事实的权利。

如今引光使已逝去，连同恒光之剑消失了。

迄今为止，为何人类会全面丧失最重要的“电力”？无数个世代到现在，所有想找回电力的尝试都告失败，就连旧世界遗迹挖掘出来的器材都不再运转。这问题在瓦伊特蒙始终没有答案。

但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却在浮空冰山上获得了答案。

黑夜来临时，要塞各处出现一潭潭的虹光气泡，点亮了走道、阶梯和人群集聚的平台。它们都源于镶入冰墙里的银币。在远离雪地的高空，琴感觉自己身处在精巧的彩光之城。

除了克瑞里厄斯，还有一位幻魔导士与麦尔肯粗略地交换双方文明的情况。妲堤亚娜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有着细致的脸庞和薄如刀片的深红双唇，亮绿色卷发长到了背部，散落在花纹繁复的披风上。那女人头戴银色的发网，在彩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妲堤亚娜在他们面前解开胸口的披风绑绳，里头是较薄的内袍，令琴惊讶的是有好几条带状皮革捆绑着她姣好的身子，或交绕过胸脯，或斜切于腰间。皮革表面镶着诸多小巧的黑色水晶。

“这些是小型的墨玺？”麦尔肯似乎很想仔细打量，却不大好意思，最后视线不由自主地乱晃。反倒是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人的身体。

“是的，我们用来操控‘雪能’泡泡的工具。”女幻魔导士缓缓舞动双手，邻近的几处虹光源变得更加明亮，像从忽然沸腾的水底冒出的大量泡沫。

“我们每人都必须穿戴墨玺在身上。”克瑞里厄斯也说道。仿佛为了示范给他们，他撩起袖子秀出双手臂上的皮带，上面同样嵌着数颗黑色水晶。琴这才明白之前在地道里，为何只有幻魔导士走过的地方会吸引亮光出现。

麦尔肯点头说：“我们的族人里，有位女孩也配戴了那样的项链。而且在她的墨玺珠子里有很精巧的器械，像互相牵动的转轮。”

“那是微型的‘机械钟’。”妲堤亚娜说，“结合里头的银制齿轮和音叉，只要一年吸取一次能量便可维持永恒转动，用以记录时间。它在远行时可以作为定位系统的一部分。”

麦尔肯振奋地说：“我们后来也想明白了。”

“你们找到的那个有可能是某个年代，我们派出去寻找其他文明的先驱者所带。”妲堤亚娜问道：“那东西你们还保存着？那女孩儿人在哪儿？”

麦尔肯沉默片刻后，哀伤地摇头。

女幻魔导士立刻会意过来，“啊……我很抱歉。”

“我们在迁徙的路途中，失去了许多的同伴。”麦尔肯说。

“嗯……但想想，你们确实达成了创举。”妲堤亚娜裹紧披风，重新绑回胸前的绳缎。她露出浅浅的一抹笑，让琴觉得有种天然的妩媚。“我们从未听说过上千人的团体跋涉那么长的距离。你们来自23.2度，几乎是世界的最边缘。”

世界的最边缘……琴知道他们的家乡确实远离所有远古陆盘，数世纪之间与世隔绝。

“请问……”她不自觉开口时，其他人望来的目光令她无来由的害羞。“目前世界上，还有哪些文明幸存下来？”琴把一些词汇刻意转为音轮语。

两位幻魔导士面面相觑，然后克瑞里厄斯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回道：“从过往探索看来，各大洲都有人类的迹象，但许多充其量只能说是聚落。五百年间发展出茁壮的社会，能真正意义上被称为‘文明’的，据我们所知非常少。”他思量片刻，“在亚细亚大陆东边尽头有个‘舞刀使文明’。南太平洋的所罗门群岛则是我们首次发现的‘奔灵者文明’。当然，还有你们。而我们‘幻魔导士文明’在欧洲、中亚都有据点。”

“我们很好奇每个区域的人是怎么以不同方式去运用雪地的能源。”妲堤亚娜解释道：“能够办到这件事，才有资格被称为新世界的文明。”她摆动手肘，露出套在掌心上的星形墨玺。身旁一簇虹光脱离了内嵌银币的冰座，悠悠地飘晃到她的手中，看上去就像妲堤亚娜的掌心正不断冒出气泡；一旦她柔顺地转动五指，虹光泡沫也随之变换上浮的轨迹。“其实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北美大陆也有某些幸存的文明，奇妙地融合了远古工业世界的技术。”

“是的，”克瑞里厄斯接过她的话说，“一世纪以前，曾有浮空要塞抵达北美洲的东岸，在那儿发现过近代人类生活过的痕迹。但自始至终，我们一直没有接触到任何生还者。”

麦尔肯插不进话，瞠目结舌，勉强逼自己咽了口唾沫。琴则没有像他那么震惊，只轻轻点头。

“看下面。”女幻魔导士凝望某处，双手下沉，让周边的光源暗淡下来。

“啊……！”麦尔肯开始朝要塞边缘走去。附近有几名瓦伊特蒙的奔灵者也瞧见同样的画面，聚集到围栏边。他们眺望远方的黑暗。

琴随着他们眺望，忽然一股气呛在胸口。

蓝光点蔓延大地，在黑夜中隐约勾勒出山峰的形状。仿佛是蓝色的熔岩从顶峰喷发，在暗夜里就像山脉的血管。

“狩群。”妲堤亚娜说，“毁灭了旧世界所有文明的魔兽。”

麦尔肯结结巴巴地说：“从高空远瞰……那数量真是惊人。”

“我们在航行中经常看见，习以为常了。”女幻魔导士淡然一笑，走向一道上斜的冰砌阶梯，示意他俩跟上。克瑞里厄斯则暂时告别他们，低身钻进一个洞穴的入口。“你们应该明白狩群充斥在世界各角落。”她回头道。

“我们还以为狩只会出现在沿海一带……妲堤亚娜，其实我们有许多事想告诉你们，”麦尔肯跟上她的脚步，语气忽然严肃，“过去两年我们也有许多重大的发现。”

“太好了，我们等不及听你阐述。”女幻魔导士说，“但得等我们抵达亚法隆，‘圆桌会议’将会欢迎你们带来的资讯。尤其最重要的——你们如何带回阳光。”

“嗯，我们判断很大的概率是只要‘冰脊塔’遭到摧毁——”麦尔肯忽然止住口，因为他看见琴正高抬着下巴，凝视漆黑的夜空。“琴，怎么了？”

麦尔肯随她仰头望。除了整片的黑夜，什么也没有。

下一刻，锯齿状的光芒遽然闪现。从无比遥远的黑夜彼端射来，那光亮穿透了云层内部。卷动的乌云就像是某种巨兽的腹腔，朦胧的皮囊从内点燃。那道光横向刷过他们要塞的正上方，然后朝着后方消逝而去。琴立刻转头，目光紧追，但光芒已不在。不出片刻，天空降下了轰隆巨响，比冰层碎裂的声响更加嘹亮。一旁有居民惊慌地捂住耳朵。

“别担心，那些是——”周边几位幻魔导士才要安抚众人，却又来了一道闪光，在云层内延烧片刻，扫过天际后才有迟来的鸣动。妲堤亚娜说：“那是‘雷电’，算是半天然现象。这一带时常看见。”

“‘半天然’？”琴低声说。

“啊，是旧世界存在于大气中的积电释放现象！”麦尔肯张大了嘴，“我读过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们刚才所见的，与旧世界的天然闪电还是有些不同，”妲堤亚娜继续往前走，“在冰雪世纪降临前，闪电多半不是这模样。它需要相对温暖的地面来唤起水汽和云层对流，闪电出现时是云层与地面之间的垂直连接。但现在，它有了另一个方向。”

麦尔肯恍然睁大眼，“白岛的方向。那是绝对磁极的方向！”

“没错。”妲堤亚娜点头，“具体的原因我们还未完全了解，但白岛似乎有透过云层吸电的作用。任何积电效应都会被导往那儿。这就是为什么人类永远无法再次启动旧世界的电力科技，因为它们所依赖的电流会瞬间被天空窃取。”

“原来……原来如此。”麦尔肯注视着夜空，难以置信。

琴也明白了。任何生成的电力都像看不见的流体，被逆向吸到天空。最终人们只能做出结论，在这个时代，电力是不存在的。

残酷的天候加上电能的消逝，这才是旧世界文明全数瘫痪的主因。狩的出现，相当于来收拾残局。

“封锁我们世界的那股邪物力量，非常有系统地达到了它的目的。”妲堤亚娜凝重地说，并回过头问麦尔肯：“你刚才说到了冰脊塔？”

“啊，是的，矗立于大地的垂直冰塔，非常明显。”

“我应该明白你指的是什么。我们在航程中留意到几次，但从不刻意接近，因为它的周边偶尔会出现狩群。”

“它很有可能就是狩群诞生的来源。同时也是……带回阳光的关键。”麦尔肯露出了学者的神情。

他们沿途做了粗略的讨论，直到妲堤亚娜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冰窖内。门边有个牌子，以音轮语写着“旧世界采样”，令琴隐隐感到好奇。

刚踏进去，琴就觉得里头的空气有些说不出的异样。这儿的冰墙内部没有银币，而是镶嵌了一整条细银线，像长绳一样环绕冰窖的四面墙。虹光毫不停歇地点亮整个地方，沿着银缎发出一圈上扬的光泡，给人整个房间在海底持续下沉的错觉。

冰窖里有好几个褐色的大木箱工整摆放，表面被细长的铁片给拴住。很明显，那木材是尚未白化的魂木。琴注意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文明使用魂木的地方。她感到奇怪，幻魔导士运用了大量的墨玺和银币，却似乎从未拿魂木做常态用途。

女幻魔导士打开其中一个厚重的盖子。箱子的内层非常厚，由一片片金属和薄木交叠压制而成，因此内部的摆放空间比想象中小很多。

琴好奇地向内窥望，以为会看见琳琅满目的书籍。然而箱内却被金属片切分为好几个格子，叠放着各种难以辨识的物品。

“这些是远古时期的人类所使用的东西。有工具，也有民生用品。”妲堤亚娜说，“电力完全失效后，这些东西都失去了作用。我们只采集一些零件，希望可以研究出当时的人们怎么制造出这些材料。”她合上盖子，走向一个更巨大的木箱。

这次，箱子里头装着好几片垂直的木制片板，大小不一，边框部分有褪了色的痕迹。妲堤亚娜抽出其中一个片板，翻转过来。琴倒吸了口气。

一条浅浅的溪流，两旁尽是树木。是树木吗……？琴不太确定，它们的叶子竟是艳丽的红色。丰沛，饱满的色彩，像碳心般的火红，掺杂着烛光般的橙黄。河流弯曲的弧度仿佛推动了树梢的摆动，无数叶片飘散风中，倒影已落在缓缓流动的河面上。仔细一瞧，岸边有只淡褐色的小动物，身上的花斑像是萤火虫光。

“这是‘画’……”麦尔肯的表情比先前看见狩时还要吃惊。“这是‘画’……”他又重复了一次。

琴眨了眨眼，退后几步。她想起先前与麦尔肯讨论过的“艺术”。她不太明白为何胸口有股恐慌，令她窒息。

妲堤亚娜给了她一个饶有兴致的眼神，“别怕，这不是鲜血。”

但那并不是琴脑里所想的。鲜血她见多了，但丰沛的红色叶子她从未见过。

她这才想起自己也在书上看过类似的图像，但多半小巧且褪了色。如此宏伟的画面陈列眼前，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忘记自己站在冰窖中，忘记脚下浮空要塞的微震，以为自己正被火焰般烽红的叶林给包裹。

“有人说自古以来，只有人类这种生物能够以双手传递灵性。”妲堤亚娜淡淡地说，“双手持具，把形从无化有。世灵成结，借以封存时间。”

琴瞪大眼珠子，着迷似的盯着女幻魔导士。

“不过，多数远古时期的艺术品都在冰雪世纪被埋没了。我们试着挽救还能找到的东西，带回北境白城。”妲堤亚娜说。

麦尔肯望向她。“北境白城？”

“嗯，我们最北方的据点。那儿有最完善的旧世界文化收藏库。”

“我们……”琴禁不住说出口，“有机会去那儿吗？”

妲堤亚娜打量她片刻，“那是机密地带，我们从没带其他文明的人去过。”看见琴泄气般地沉下肩，女幻魔导士又说：“但……事情总有第一次。之后看看吧。”

麦尔肯咽了口唾沫，目光再次落回眼前的画。接连而来的信息超乎他们的脑容量能吸收的程度。琴抿着唇，大胆地凑近凝视。

当她与画相隔一掌之距，才发现以为是落叶的东西，事实上只是一抹抹粗陋的色料。她不确定为什么刚看见的一瞬间会有种被吞噬的幻觉，鲜明浓烈得难以置信。

“我们曾经在书里读过，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证过‘画’。”麦尔肯说，“奔灵者带不回这么大的远古遗物。”他在震惊中触摸这幅画的边框，“等等，这是魂木……”

“对的。我们发现一件奇特的事。多数远古时期的木制品，无论家具或建筑，不是腐朽就是白化。唯独画作和雕刻不太一样。”妲堤亚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们找到这些画时，它们都保持着相对良好的状态，仿佛真的冻结了时间，永不腐朽。”

琴和麦尔肯不约而同地望向她，神情茫然。

“那是随便说说的。保护措施还是要做的。呐，”妲堤亚娜指向冰窖各处。琴看见每个墙角都有好几个刻意凿出的洞。“想保存好远古时期的东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所以这房间的设计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麦尔肯似乎会意过来，“雪能的泡泡在这儿无时无刻都被释放出来。即使没人在此。”

“为了稳定温度，没错。这里和整座浮空要塞的动力槽是相连的。”妲堤亚娜指向围绕冰窖的细银线，“画作在温度骤降的地方会变得脆弱，因此需要这样的措施。但从动力槽直接导入热能到冰窖里会产生另一个无可避免的问题，那就是湿气。因此我们还得做出排风口，最终确保湿度和温度都处于恒定状态。”

“我们的奔灵者也有运用受缚雪灵调节体温的能力。”麦尔肯若有所思地说，“雪灵化为黄色光幔，就代表升温作用。但这和你们把一切给系统化还是有差距。”

“奔灵者可以靠自己让雪灵升温？”妲堤亚娜扬起纤细的眉角，“不借助其他媒介？”

“据我所知，是的。”麦尔肯答。

“有趣。我们什么都得依靠墨玺和银器。”女幻魔导士似乎也对瓦伊特蒙产生了好奇。

琴在一旁插不上话，很是尴尬。暗灵连最基础的帮她暖身的功能都办不到。

有人打开冰窖的门，周围的空气微微降温。探头进来的是一位陌生的幻魔导士。“妲堤亚娜，原来你在这儿。我们看见远方有烽火。”

“好的，我立刻上来。”她边说边把画作放回箱子内，封住盖子，然后朝麦尔肯和琴露出妩媚的笑容说：“如果你们还不困，和我一起去塔顶吧。”

麦尔肯颔首的力道仿佛把下巴当槌子。而琴，出乎自己的意料，也和他一样拼命点头。

每座浮空要塞有两位幻魔导士的角色最为重要——那就是克瑞里厄斯所担任的“驱动师”，负责内部航行动力的运转，以及妲堤亚娜所担任的“塑能师”，负责要塞表面光能的操控，以及行进方向。一里一外。

当他们来到塔形要塞的最顶层，已有四名幻魔导士在圆形的平台上等待。中央有个祭坛似的冰雕，近看时才发现其实是个中空的井。四根巨大的银针从底下伸了出来，而在它们中央，凌空飘浮着一小团彩光泡沫。

琴向外远眺，果然看见远方的黑夜当中，有个微小的光点以不自然的频率在闪烁。

其中一名幻魔导士开口，告诉妲堤亚娜：“已经确认过了，是喀什地区的驻扎点。没有需要我们运载的东西，正在等待我方回应。”

女幻魔导士来到祭坛前。她解开披风，递给身旁的同伴。另一名幻魔导士把一张写了奇特字迹的纸片展开在她面前。妲堤亚娜点头，开始柔顺地摆动双臂。

数十秒过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正当琴报以疑虑，四道银针之间的光泡忽然燃烧似的亮度倍增，数以万计的虹光泡沫以惊人的速度喷出深井，在银针之间螺旋交绕为一抹难以直视的光。那景象既像沸腾的水液，又像摆动的火焰。琴和麦尔肯不自觉捂住双眼，其他幻魔导士则拉住兜帽遮挡。

光亮照射之下，琴清楚看见捆绑在妲堤亚娜身上的几束皮带，深锁她丰满的躯体。皮革表面的灵凛石似乎有虹光在旋动，琴不确定那是石子内部的还是反照。

在祭坛上方，虹光泡汇集成的光芒炽热而白亮，犹如十几道鸟儿的翅膀在头顶十米处飘动。琴想起在书中所见到过的天使羽翼。

忽然那白光剧弱，暗沉下来。片刻之后再次闪耀。然而再度暗沉，再度明亮，像有心跳的频率。琴意识到他们正在透过交错的光暗，传达某种讯息至远方。

“这是你们的沟通系统？”麦尔肯忍不住询问旁边一位年轻的幻魔导士。

对方点头道：“要塞的停泊和升空都得耗费过多的能量。若非必要，我们不会下降。另外我们也得查实各个驻扎点的状况，回去通报给亚法隆。”

那是种奇特的感觉。在绵延千里的苍凉夜幕里，有个微光在远方闪烁。

即使五百年来，人类文明一直是细小而无力的火苗，却在冰封的大地开始留下足迹。

在对方的解说下，他们才明白这套光暗信号系统是以五乘五的矩阵来纳入音轮语的构成要素。光波发亮和暗沉的频率、间歇，都有系统性的意义，其中也包含一些惯用的代码。

双方的沟通即将结束，两边的光波信号都暗淡下来。

“等等。”妲堤亚娜突然停止动作。她沉思片刻，然后对身旁的幻魔导士说，“写下这个——‘探索本区域，留意异样的巨型冰塔’。”

她身旁的幻魔导士没有过问，立刻把词句译为光暗代码，写入纸片。妲堤亚娜给了麦尔肯一个微笑，问他：“如果真的发现了，只要摧毁它，就能让阳光重返这个区域，对吧？”

“应该没错……但是……”麦尔肯忽然犹豫起来，“其实我们还不确定该怎么做，才可以瓦解冰脊塔。”

“啊。”女幻魔导士斜视麦尔肯，腔调里满是自信，“差点忘了，还没给你们见识我们的兵器呢。” saVNJze2+m1Br2jvb9+34OZo7BB5WshC2YLTHrTiji3xlcWmzJSicuWMhoplgVT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