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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孙小圣离队之后,在街上晃了一圈,随后脚像不听使唤似的就来到了高玉荣所在医院的楼下。但他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在甬道的长椅上又坐了半天。这半天他想了很多事情。比如初中的一些往事,比如现在阮岚岚父亡母危的可怜境地。孙小圣以前见过很多惨剧,虽然也替那些人痛心疾首,但代入感从没有这一回这样强烈。可能是因为两人以前有过一大段很相似的人生轨迹,有过很多两小无猜的共同回忆,才令他觉得阮岚岚所遭遇的种种,竟然在自己身上也刻骨铭心起来。

过多的共情心,一般都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但小圣同样存在困惑。他不是被感情冲昏了头,他知道这案子还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开。首当其冲的就是阮岚岚的那个梦。孙小圣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阮岚岚知晓内情,但没有参与作案,所以才会以这种方式把埋尸地点透露给他们。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又因为什么缘故,要拿做梦当借口,跟整个事件撇清关系呢?最关键的是,她知道大概的埋尸地点,就多半应该知道内情,也多半就知道凶手是谁。这就是说,她知道谁和自己有杀父之仇。那么她为什么不能以最直接的方式,向警方举报这个人呢?是因为害怕对方,还是因为自己也涉事其中?可尸体被发现后,案件真相大白,最初的担心不是还是会变成现实吗?

阮岚岚不是一个轻率浮躁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给自己挖坑。这件事哪怕逻辑再不通,她也能往“托梦”上靠。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

虽然她有很大不对头,但双亲被害却是血淋淋的现实。小圣脑子里有两股声音一直在吵架,一股声音让他尽快查明真相,一股声音又在不断强调现在的阮岚岚处在一个多么无助和绝望的境地。小圣的各种思路不断被这些声音打断,令他感到无比聒噪。他觉得此刻唯一能够令自己冷却和专注起来的方式,就是走近阮岚岚,走到这个谜一般的矛盾体身边来,近距离地观察她、探索她,想她所想,和她感同身受。这样才有可能一探她的初衷。

阮岚岚给他开门之前,正在护工的帮助下,帮母亲擦拭完手脚。看见门外是小圣,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屈身从床下搬出一个凳子让他坐下。

护工要帮忙,被岚岚婉拒。她客气而温柔,一点儿也不像是网络上那个犀利行文,尖锐遣词的暴走写手。

小圣有点儿局促,坐下之后不知首先该说什么。倒是岚岚先指着母亲问他:“你以前见过她吧?初中时她接过我下学。”

“哦,没有,啊,也可能我不记得了,”孙小圣慌不择言,“不过我是见过你爸爸的。他……变化挺大的。”

“老了。”

“啊。”

场面冷了一会儿,孙小圣想起一个话题:“对了,要不是遇见你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公众号做得那么大的呀?初中时就知道你写作文写得好,没想到日后还靠着这个发大财了。回头也教教我呗,我也觉得自己挺有文采的。”

岚岚笑了:“挖热点,追话题,说别人不敢说的,写别人不敢写的。粉丝想看什么,想宣泄什么,你都帮他们写出来,替他们发声,替他们挨骂。不管遭受多大的非议,心态都不能崩,还要继续冲击更大的网络漩涡,你能做到吗?”

孙小圣想了想:“够呛。”

“那你火不了。这两年多来,我一直过着一种特别拧巴的生活。每天想的、写的都不是自己真正想创作的内容——或者那根本就称不上是创作,而像是一种流水线的作业,机械而枯燥。你能想象吗?我们开选题会,列出的全是各种话题和新闻的流量数据,然后从中抓取最能引爆网络的切入点。我要为文章配上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标题、最能引起广泛热议的措辞,以及各种网络流行语堆砌起来的修饰词。我要让这些东西像模像样地成为爆文,带动着成千上万的流量,最终这些流量也将变现成为广告费,然后撑起公司的日常开销。”

孙小圣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完全想不到在一个普普通通公众号的背后,是这种血与汗的狼狈交织。他很理解地点了一下头:“一直以为你是躺着挣钱的,没想到也这么辛酸啊。”

阮岚岚微微一笑:“我在非常早的时候写过一篇文章,叫《穷男友,想说爱你不容易》,虽然题目起得挺拜金,但实际上内容是表达我们这一代压力巨大的年轻人在生存上的窘迫。当时我的粉丝还不多,但不知道被哪个大V带节奏地转发了,我的后台收到了三四千条谩骂和侮辱的留言。骂我是绿茶婊,是金钱的奴隶,只配坐在宝马车里哭什么的。当时把我吓坏了,我的本意不是这样呀,我只是起了一个更具争议的标题而已啊,要不然网上这么多文章,读者凭什么点进这篇来看呀。我委屈极了,但第二天再一看后台,涨粉三万多人,还有很多公关公司找我写软文的留言。一夜之间!虽然我知道这里面有很多黑粉,但我高兴极了。而且我觉得那帮骂我的人就是一帮小丑,他们虽然大义凛然地批判我,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俯视我,但最终的胜利者还是我。”

“网友们有时候好像不是位了对错来跟你争论,他们只是必须表达自己的看法。他们同样不爱听你的解释,在网络上,其实你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你成为热点时,其实已经被盖棺定论了。”小圣说。

“对,当我发现我是一个让网友们陈述观点或者相互争吵的靶子时,我自己也豁然开朗了。大家骂得高兴,我也赚得住流量,大家各取所需,这就够了。那时候我写文章的风向,才开始真正改变。我开始故意找一些话茬来博大家的眼球,毕竟你得把他们那些按捺着许久的神经挑动起来,才能发动一场场网络狂欢。”阮岚岚看了一眼窗外,平铺直叙地说着这些在小圣听来非常有冲击力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现在传统文学带不动流量吗?不是因为它不好。是因为,它太好了,它是所有人心中的美好所向,是大家都公认的经典和精品。这些东西就引不起争议,炒不起热点,所以哪怕我想好好写作的愿望有多么强烈,我也不可能实现。因为我要吃饭,要养活员工,我需要流量。”

小圣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是时候表个态了:“其实我也是刚刚才关注你的公众号的,我以前从来不看任何公众号文章。但不管我看没看过,我都不会像那些骂你的人一样。我觉得发表什么观点是个人的自由,谁也不能强加给谁观点。”

岚岚噗地一声笑了:“所以我靠你挣不了钱。要都是你这样,说不定我已经饿死了。”

孙小圣意识到自己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哈哈,那我也往好的方向给你带节奏。”

岚岚笑着笑着停住,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小圣:“小圣,谢谢你。我虽然很不幸,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有你。”

小圣忽然感觉到俩耳朵根忽地一热,整个人跟发烧似的犯起晕来。

这时阮岚岚的手机响了,接起一听,忽然神色大变,飞快应付几句之后,跟护工交代了一下,起身就要出门。小圣问怎么了,她飞快答道:“我爸去世的消息不知怎么散出去了,好多债主跑到我爸工厂闹事去了!”

债主其实没多少,大概不超过十个,但他们都带了很多下属和帮手,聚在阮崇刚的钢管厂门口大声跟保安争吵。保安只有两三个,一个风烛残年两个黄口小儿,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厂里因为削减开支早就没了保卫处,车间主任只能硬着头皮跑到门口跟众人解释,说阮厂长的事他也是最近刚刚获悉,万分悲痛的同时也会尽量处理好厂内事务,包括欠各位的各种款项。他刚才已经联系了两位副厂长,准备紧急开个碰头会,好好商量出一个方案,以给各位妥善的答复。

债主们将信将疑,有人要求他现场给副厂长们拨电话。主任硬着头皮拨了,结果两个副厂长一个也不接。债主们急了,有的要冲击保安队伍有的要翻大铁门,高喊口号说没人还钱就进去搬设备。

主任正要报警,就见一辆出租车停在厂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位神色匆匆的妙龄少女,和一个全神戒备的护花使者。

阮岚岚飞快走到人群后面,大喊:“各位,我求你们别再闹了。我是厂长的女儿,我向你们保证,你们的钱不会打水漂的!”

大家一听,多数愣了,有几个人走到她面前,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孙小圣下意识地往岚岚身边靠了靠。

“你是阮崇刚女儿?真的假的?叫什么?有身份证吗?”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皱着眉头问她,又扭头去问车间主任,“许主任,你认识这女的吗?这女的别是趁着这乱乎劲儿,来这儿蒙东西的吧!”

许主任虽然多年没有见过阮岚岚,刚才联系她还是从厂长办公室里贴着的通讯录中找到的电话,此刻相见自然是百感交集的,赶紧把岚岚拉到前面。冲众人说:“诸位,这位的确是阮厂长的女儿。阮厂长的家人还在,就一定会把这事负责到底的,你们不要闹。”

“你说说,怎么负责?啊?是今天给结账,还是现在就让我们进去搬东西?”

“你一小姑娘懂这里头的事儿吗?你爸爸给你看过账本吗?”

“不用跟她说那么多,她也不懂!”

众人并不买账,一门心思要进去扫荡。有人又开始带头冲击大门:“再不给开门,我们可就翻墙了!”

阮岚岚堵着门口,一边阻拦一边喝止,但声音很快被盖了过去。孙小圣挤过去,只觉得身上被无数双手拽着、揪着,让他进退不得。众人好像都是奔着抢东西去的,小圣估计这里头还有很多浑水摸鱼者,说是追欠款来了,其实就是趁乱打劫的,反正已经死无对证了,得到消息过来边起哄边捞一笔。债务纠纷种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

有个挺肥实的妇女忽然推了小圣一把,小圣脑袋撞在铁栅栏上,一时间眼冒金星。小圣边回头边指着那妇女大骂,那妇女却狡诈地嚷嚷说不是自己所为。这时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一个石块,正击在阮岚岚的面额左侧,阮岚岚惨叫一声,赶紧捂住面部。

紧接着小圣看到一条红色细线从岚岚头发下面缓缓延申下来。孙小圣赶忙过去护住岚岚,对着众人破口大骂:“都他妈给我住手!”

但场面愈发混乱,众人马上就要把大门彻底攻破。

正在胶着之际,忽然人群后方警笛大作,小圣回头一看,是队里的两辆警车横在了他们身后。李出阳带着众队员出来,边向闹事者出示工作证边大声制止他们的行为。

之前那个男子又跳出来,指着李出阳鼻子说自己在追款,警察管不着。李出阳大声道:“就算厂子不还你款,依法你也是去法院起诉。谁给你的权利跑这儿带头闹事!”

“我没闹事!我找他们理论!”

“没看见这门关着呢吗?”

男子急了,向后面的人挥手,“把他们推开,咱们要钱天经地义!”

话音未落,李出阳和黑咪一把男子撅倒在地,给他上手铐,“那我就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法》传唤你,第二十三条,你涉嫌扰乱单位秩序,跟我回公安机关!”

别的债主看傻了眼,都下意识停下手中动作。有个女声还不嫌乱地叫着:“手续呢?刑警就能红口白牙地抓人?”

“口头传唤!要不你也试试?”

那女的假装低头看手机,再不吭声。

男子被黑咪和樊小超按上了车,其他债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调很多,围着许主任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情况。孙小圣先让王木一找了个创可贴帮阮岚岚处理伤口,又怕再出乱子,站在许主任身边帮他打下手,还给债主们编好号,然后一个一个地叫。许主任此时也没有什么章程,只得先把这些人的电话号码一一记下,承诺回头让公司财务好好核实,确认后解决方案之后尽快与大家联系。

债主们争先恐后跟许主任说话,李出阳随手拽住一个老保安,问他阮崇刚被害当晚是谁在门房当值。老保安赶紧叫来了一个理着小平头的小保安,说那天是他的班。

“你有印象那天你们厂长是什么时候从厂子里走的吗?”李出阳问。

“有的,”小保安诚惶诚恐地说,“我们厂长那天五点多钟就离厂了。”

“是么?你记得这么清楚?”

“是啊,”小保安紧张得赶紧解释,“后来他又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

“因为一开始他是开着自己的尼桑车走的,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又开着自己的车回来了,我当时还在门房问他怎么了,他说车子离合器老毛病又犯了,转速特别高,他晚上还得去玉川一个厂子见客户,怕耽误事,就换了我们厂里一辆货车开出去了。”

李出阳想了想,应该是阮崇刚没说实话,但据听说过阮崇刚的车确实是尼桑的老款车,如果在这冰天雪地里闹了毛病,仿佛也合情合理,又问:“那后来呢?这辆货车去哪儿了?”

“后来,后来……”小保安左看右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吭吭哧哧语不成句。

李出阳把他拽离人群,一脸正色:“说吧,这儿没人。”

“我吃完饭时,喝了点儿白酒,七点多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发现那货车停在院子里,以为是厂长办完事,把车送回来了,就没多想。”小保安跟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似的低头道。

“七点多就睡着了?”李出阳一扬眉毛。

“是,不过我之前把大门锁好了!我们厂子晚上也没啥事,我就早早地锁门了。因为我以为厂长他夜里肯定不会回来了,即使回来,也是后半夜了,而且他自己有厂子大门钥匙。”

“那他自己的车呢?”

“一直就在我们厂的院儿里,现在还在。”

小保安七点多就睡着了,就是说那辆货车被开回的时间段是从晚上七点多一直到第二天凌晨。阮崇刚的死亡时间推定是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那么这辆车是阮崇刚自己开回来的,还是别人开回来的,就大有文章了。但从阮崇刚遗体衣兜里找到了工厂大门钥匙,就说明他自己这把钥匙应该没被人盗用过。凶手不太可能有把他杀死后,先把他车开回厂里,再返回作案地点埋尸这种举动。

“大门有破坏过的痕迹吗?”

“没有。”

“除了你们厂长有大门钥匙,还有谁有?”

“剩下的……就是我们保安室有了。”

李出阳点点头,抬眼观察了一圈,发现大门旁边的墙头上安着一只摄像头,问保安:“这个摄像头开着呢吗?”

“我们厂里的监控,只有两个车间里的还开着,这个早就坏了,一直也没人来修过。”小保安唯唯诺诺。

李出阳无奈地点点头,正在思考之际,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李警官”。回头一看,正是刚刚处在漩涡中心的阮岚岚。阮岚岚的伤口此刻已经处理完毕,脸上的血迹也擦拭干净了,在额上贴了一枚创口贴,看起来并不算严重。

李出阳走上前去:“怎么了?”

岚岚说:“没怎么,今天谢谢你。”

“哦,没事。”

“要不是你,今天我估计就回不去了。”

“没那么严重吧。”

“当然有,”阮岚岚云淡风轻地一笑,“把我爸去世这件事告诉债主们,你说后果怎么可能不严重呢?”

李出阳也笑了:“哦,你说的是这个啊,这个我没义务替你们瞒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阮岚岚听罢笑容依旧,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对了,我还想提醒你一句,”李出阳叫住她,还特意把声音放低,“别以为自己多聪明。我迟早会把你查清楚的。”

阮岚岚转过半个身子,很不屑地看了眼李出阳:“行呀。那就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正说着,孙小圣从岚岚身后走过来,见两人好像杠上了,赶忙把黑咪叫过来,问他能不能先开车把阮岚岚送回医院去。黑咪看了看这表情各异的三人,赶紧点点头说没问题。

小圣看见阮岚岚跟着黑咪走向汽车了,才把李出阳拉到一边:“是不是你那边调查阮崇刚通讯记录时说漏嘴了?”

李出阳说是。

孙小圣瞪了他一眼,又飞快叹了口气:“我说,咱能不能上点儿心,这么敏感的事,你说出去不就等于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了吗?”

“我能力有限啊,”李出阳做无奈状,“就这点儿本事。当时你要在,不就没这事了吗?”

小圣沉着脸看远处,“花姐说的对,这案子上,我应该回避。”

“回避也不是这么个回避法,你这是当着领导摔咧子,你想挨处分?”

“反正我请了年假了。”

李出阳掏出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也看着远方那些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的积雪,有点儿无可奈何地说:“你知道么,咱们去不了海南了。这个案子远远比我想象得复杂,花姐的意思也是先让咱们把休假往后调调,这个活,没人能帮咱们接。”

孙小圣知道他暗有所指,干脆把话挑明了:“你还是怀疑阮岚岚有问题。”

李出阳看了一眼他,确定没有捕捉到任何烦躁或者抵触之后,终于承认:“对。我想从阮岚岚小时候的生活轨迹从头摸起。访问一些她的老师同学,或者儿时的伙伴,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我觉得她的家庭有问题。”

“你的意思就是说她和她父亲的关系,不正常呗?”

李出阳见周围人多眼杂,便搂着小圣肩膀走到更偏僻的一个角落:“你看过她在公众号上写的一篇叫做《被强暴的女人为何中途放弃抵抗》的文章吗?那篇文章是用半写实的写法,写一个女孩子在家里遭到了亲戚的猥亵,她本来是有机会呼救出来,让家人街坊们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但她后来放弃了,她默默承受了这种罪,因为她觉得一旦把事情公之于众,她比那个可恶的亲戚还要没脸。文章描述了女性在遭受性侵犯时,因为惧怕世人眼光,内心的顾虑和焦灼,旨在警醒大家实现性别平等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这篇文章是阮岚岚早期写的,字里行间流露着非常非常强烈的倾诉和表达欲,心理活动也特别真实动人。所以我就猜,这会不会和她个人的经历有关。”

“你的意思是,她曾经也遭受过性侵犯?……她父亲,阮崇刚?”

李出阳没说话。

“这怎么可能?你不能这么不着边际地瞎猜!”孙小圣觉得李出阳这回简直是大失水准,“我知道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但你也得一点一点查,别急别慌,凭着线索去还原事实,哪能凭着一篇文章自己瞎开脑洞呀!她自己都说,写这些触目惊心的文章,是为了赚流量,哪像你说得这么有故事!”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两句呢,就开始数落我。”

“都说这么一大通了,还叫没说两句?”

王木一和灿灿等人坐在警车里,看着远处墙根下面孙小圣和李出阳像往常一样互不相让地说悄悄话,心里都倍感安慰。看来孙探长和李政委远远没到决裂的程度嘛。

孙小圣看着李出阳,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说个不怕你笑话的事。初二的时候,我当时看了一部韩国恋爱的电影,当时整个人都被里面那种浪漫的氛围感动了,于是我给阮岚岚写了一封情书。当然也不是那种特正式的,就是一张小纸条,塞在她的课本里。结果她看到后,竟然告诉她爸了。后来你知道她爸,也就是阮崇刚是什么反应吗?”

“揍了你一顿?”

“她爸特意来到学校接她放学,然后叫住说,说想带我们俩一块吃个饭。然后他开车带着我们俩来到一个挺高端的饭馆,点了一堆特棒的菜。印象中有生鱼片,大虾什么的,然后就让我们吃。我吓坏了,不敢吃,他就说没关系,然后还给我夹菜。我和岚岚这边吃着,他就在那边说,小圣,我看了你给岚岚写的纸条,大道理我不想给你讲,如果有一天你出人头地了,能够顿顿让我闺女吃上这种饭了,我就把她交给你。但出人头地的前提,就是要好好念书,只有考上大学了,才有资格想别的,也才有可能做到这些。”

小圣一口气说完,很认真地问李出阳:“你觉得能做到这份上的父亲,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吗?”

李出阳表情上做思考状,一时未作评判。

“再说了,你也看到了,阮崇刚尸体挖出来时阮岚岚的反应。那种撕心裂肺的哭,会是演的吗?她虽然是大V,但不是演员。没有普通人能把悲伤演绎到这个份儿上的。”孙小圣想到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细节。

李出阳把烟屁熄灭,扔在脚下还踩了踩。

“要像你说得那样,她肯定巴不得阮崇刚被弃尸荒野呢,还费这么大劲找尸体干什么!我倒觉得,阮崇刚像是因为无力偿还债务,绝望自杀的。”小圣说。

李出阳摇摇头:“如果是自杀,上吊或者喝农药都行,有必要跑到荒郊野外去吗?就算去了,又是怎么自己把自己埋掉的呢?”

这时他们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阮厂长不可能自杀。就算是资金链真的断了,他也不至于还不上债务。”

小圣和出阳扭头一看,正是刚才硬出头的许主任。许主任打发走了众人,看见两个头头模样的警察还意犹未尽地聊案情,便凑过来做出玩手机的样子偷听了半天。直到听见俩人聊得太离谱了,才忍不住主动插话。

“为什么?”李出阳问。

“因为就算是真的经营不下去了,他也可以把厂子卖掉。已经有不少这方面的人士在跟他谈了。” Pdip2r13O0WgMeaUw6D07EJThUMY8MBAlOIYRpvnwcT9pdtNDMEIgwyS/aURjN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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