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门,便有一阵劲风袭来。那风如灌进卫朝颜的脖子里,如刀割一般的疼。
真可谓是“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乌云已经将整座村子给笼罩住,天色比起之前暗了许多,而且瞧这阵势,很快就会彻底暗下来。
卫朝颜不由加快了步伐,她必须尽快拿到想要的东西,趁着还有些光亮时返回屋子里。否则,她屋子里连个蜡烛、煤油灯都没有,到时候只能抓瞎了。
【你这是要去哪?】系统有些好奇。
卫朝颜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她的鞋是大户人家小姐穿的绣鞋,讲究的是一个轻薄,在这冰冷的雪地里,她的双脚很快冻得麻木。
听到系统的问话,卫朝颜一边搓着手哈气,一边回答:“我想去隔壁邻居家弄些草木灰。我之前瞥到了一眼,有瞧见窗户被关上,应该是有人住的。他们房子是木质的,想来家中也还过得下去,多少会用草木烧火做饭。”
系统讶异:【草木灰又不能取暖,你要这做什么?】
“不能取暖,却有一定的止血功效。”卫朝颜说这话时,已经到了隔壁邻居的院子里,她朝屋子大门走去,“虽然不能保证对纸鸢有疗效,但眼下死马当活马医,一切就看她的命了。”
卫朝颜抬手敲响了房门,声音尽量放得柔和友善:“你好,请问有人吗?”
并没有人回答她。
卫朝颜不放弃,坚持敲门,语气和态度尽量都尽量透着股可怜劲儿。不光如此,她还开始求里面的人救人,并说自己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草木灰。
”我只想求一点草木灰救我的侍婢,今后一定会报答这份恩情,我……”
话还没说完,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
卫朝颜微微往后退了半步,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黑色棉麻质地衣裳的男人,微微有些吃惊。
这人给她的感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黄牛村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这位大哥,我……”卫朝颜没有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见到了人那就更好说话了。
“我知道你要草木灰,你进来等一下,我拿给你。”晏之冷着脸转身,有些不解自家王爷为何要理这个女人,要是她进来发现什么透露了出去,又或者她进来的这会儿有人隐藏在暗处发现了是他们,那可就……
想到这里晏之补了句:“把门关上,不要乱走。”
卫朝颜依言关上了门。
在等晏之给她拿草木灰的间隙,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这间屋子其实也不算大,就是一个大通间,卧室和吃饭的地方连在一起。
此时此刻,床上正躺着一个男人。他的脸被粗布做的帷幔挡住,卫朝颜看不清。
“嗯?有血腥味。”卫朝颜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她再仔细看去,发现床沿边的确有血的痕迹。
这人受伤了,还伤的不轻。这是卫朝颜脑子里第一时间下的判断。
再一看,那人一只手捂着腹部,露出来的脖子处青筋微微凸起,很明显是在忍痛。这男人皮肤白得似雪,这青筋在他脖子处就格外明显一些。
卫朝颜不动声色,却在心里头下了结论——这人伤在腹部。看这姿态,很有可能是腹部的伤口裂开了,又或者伤口根本还没有处理。
可即使如此,那床上之人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这人忍耐力极强,卫朝颜不由有些佩服。要知道,不是人人都能忍受这种痛的。
在现代时,她见过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家境优渥的小姐少爷,稍微磕一下碰一下都直叫唤呢。
这时,晏之又冷着脸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的正是烧火之后留下的草木灰。
“拿了东西就走吧。”
卫朝颜接过,感激道:“多谢。”
她隐隐觉得这两人恐怕不简单,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也不多废话,转身就走。
跨出门槛时,她还礼貌地转身,伸手去拉门,要替他们把门关上。而就在门被合拢的前一秒,晏之已经走到了床边,语气有些焦急道:
“爷,你的伤口裂开了,必须尽快找到大夫处理。”
床上秦炤开口,声音沙哑:“这里哪有大夫。不碍事,忍一忍。”
“可你开始发热了!”
卫朝颜动作顿了下,心里头衡量片刻,扭头就朝着自己住的茅草屋小跑而去。
等到回到屋子里,纸鸢仍旧处于昏迷中。她手脚麻利的解开她的衣服,小心地将她翻过去趴好,然后将草木灰仔仔细细地敷在伤口上。
接着,她挑了件衣柜里干净的白色春夏里衣,撕成长条,将纸鸢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开始翻箱倒柜,在一个小木盒子里,翻出了银针还有所剩不多的线。
系统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救人。”
卫朝颜片刻不敢多耽误,拿着银针和线,还有给纸鸢包扎后剩下的布,拔腿就往隔壁邻居家跑。
来到门口,她用力拍打门。
“开门!”
这一次,她比第一次来借东西时,显得更有底气。
门被打开,晏之一见是卫朝颜,顿时有了怒意:“怎么又是你?不是已经给了你草木灰了吗!”
卫朝颜稳了稳跑了几步就有些喘的身子,看着晏之,直截了当开口:“床上那个男人是不是腹部受伤?”
晏之闻言脸色一变,随后又听卫朝颜道:“伤口是不是裂开了?他还开始发热,这种情况……”
“噌”地一声,卫朝颜话还没说完,晏之就已经拔剑,将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你为何要打探这些消息?”晏之的声音透着杀意,卫朝颜能感觉到,如果自己答得他不满意,下一秒他就敢挥剑杀了她。
卫朝颜却面不改色:“这镇上没有你要找的大夫,如果真是伤口裂开,能替他处理伤口的人只有我。”
说着,她将双手向前伸,让对方看清楚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晏之拧眉:“针线、破布,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朝颜:“用这些,或许能救你家主子。”
晏之握剑的手抓得更紧,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怒目相视:“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主子?”
卫朝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侍卫看着功夫不错,但脑子着实令人着急。
“我有眼睛,自然会看。”
晏之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屋子里秦炤虚弱地声音传过来:“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卫朝颜见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有些虚弱,这种虚弱配上他的冷白皮和俊美的五官,反倒呈现出一种迷人的病态美。而他眼神看起来还是很有神,盯着你的时候,会让你不敢对他小觑,又让人觉得有别样的魅力。
两人对视过后,卫朝颜没有多说话,直接解开了他的衣服。
晏之顿时要上前阻拦,却被秦炤一个眼神遏止。
卫朝颜动作干净利落,解开衣服后,就仔细查看伤口。秦炤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满眼认真,倒生出几分期待。
“你这伤口之前就没好好处理,只是简单敷了点外用的药吧?伤口长不拢,再拖下去一定会感染发炎,高烧不止。一旦伤口开始溃烂,以这里的医疗条件,神仙都救不了你。”
卫朝颜没有注意到秦炤正看着自己,此时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在现代做医生时的感觉。而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只是她的病人。
“你们那桌上的小瓶子里是酒吗?拿给我。另外,去烧热水,将这些布和针线在沸水里煮一道,再用火烤干。”
卫朝颜交代时语速有些快,末了又补了句:“直接拿到这里来煮。”
晏之见卫朝颜看起来好似胸有成竹,心里头却不敢确定她靠不靠谱,但还是依言赶紧去准备。
没多久屋子里就烧起了一团火,上面架着一个铁架,铁架上放着小锅炉。火烧得旺,水也很快就沸腾起来。
卫朝颜嫌晏之动作笨手笨脚,干脆亲自上手,不知不觉晏之就在一旁给她打起了下手。
随后,她用酒和沸水煮过的一块布,给秦炤处理伤口。他的腹部是一道长约1.5寸的伤口,是被利器划伤,卫朝颜嘴上没说,但心里面初步判定应该是剑伤。
处理完伤口附近的脏血,卫朝颜朝着晏之手一伸。
晏之愣住:“?”
“把药给我。”卫朝颜冷静说道,“创伤药,之前给他上的那种,”
晏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怀里掏出来拿给她。这回他也不质疑了,刚才卫朝颜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处理伤口动作,让他仿佛看到了只有在京城才能见到的某位大夫的手法。
然而卫朝颜接过药后却没有直接用,而是拿起了已经高温消毒过的针线,将线穿进针里,接着便要对着伤口而去。
“你干什么?!”晏之大惊,当场再次拔剑。
卫朝颜却丝毫没有受影响,嘴上只对秦炤说着:“这里条件有限,消毒水平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伤口缝合以后,我再给你上药,如果伤口愈合理想,你应该能继续活着。”
秦炤用眼神示意晏之收剑,晏之满脸都是担忧,却不敢违抗命令。
而此刻,卫朝颜已经开始下针。
秦炤瞬间眼睛睁大,咬紧后槽牙,额角的青筋几乎是刹那间就蹦了起来。卫朝颜做好了准备听他的叫唤,可是等她最后一针收尾,也没听到这男人吭一声。
倒是挺man的。
等上完药,卫朝颜起身,对晏之道:“伤口我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你要多观察他的情况,你这创伤药该几个时辰换一次,就几个时辰换一次。其他的,就看命吧。”
说完,卫朝颜拿好自己的针线和剩下的布,就要离开。
晏之却持剑拦在了她面前,而她身后的床上,男人声音低沉,开口道:
“你可知,见过我的伤,你便不能留了。”
卫朝颜身子一僵,心里头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