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姨娘一副被气笑了的模样,看着卫朝颜道:“你昏迷时,我连你屋子都不曾踏入过,如何能让你听见我与夫人争吵?卫燕羽,你污蔑人也要讲点证据,空口无凭张嘴就来,这就是夫人教你的规矩?!”
说完,玉姨娘扭头一脸委屈,眼中水波盈盈,就这么看着卫老爷:“老爷,你瞧瞧你的女儿,竟敢如此诬陷我。你也知道,她昏迷这几年,夫人都不怎么管府中事务,是我/操碎了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空去找夫人的麻烦?再者,夫人是正室,我是妾氏,我哪敢啊?!”
一旁卫燕菲也很是生气,帮腔道:“就是啊爹,姐姐这是血口喷人,她就是瞧不得爹心疼娘亲!”
“真不是你?”卫朝颜上前一步,紧盯着玉姨娘。
玉姨娘话说得很是硬气:“自然不是我!将夫人赶出府,于我有什么好处?老爷若是知道了,难道就会饶了我?!”
卫朝颜便没有吭声。
卫老爷这会儿也回过神来,明白了卫朝颜这是妄自揣测后作出的质问,顿时心下也有些不满,觉得她身为嫡女,居然如此不懂礼数。
于是斥责道:“羽儿,你怎可做这等污蔑之事?!玉娘操心着府中的事,哪里有空去与你娘亲吵架。”
卫老爷其实不是觉得玉姨娘不会跟自己的发妻吵架,他只是心已经偏了,见玉姨娘态度坚定,便选择信了她。
卫朝颜被父亲出言教训,瞧着一副不敢回嘴的样子,然后听到她道:“是我莽撞了,以前玉姨娘就喜欢与娘亲争,我就以为,玉姨娘是想趁我娘亲为我的事忙得心力交瘁之际刺激她,将她赶出府的。不然,我怎么也想不通,娘亲为何要离府。”
她话音刚落,就听玉姨娘阴阳怪气地道:“为何离府,这得问夫人自己了。问问她的心,可还有半分在卫府?”
这话说得有些前后模不着调,卫朝颜见玉姨娘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卫老爷,随即卫老爷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好了!这件事不许再提!”卫老爷突然爆发,这回的火气是实打实的,“谁要敢再提,就给我滚出卫家!”
说完,屋子里的人都闭了嘴。
卫朝颜立即一副又委屈又害怕的模样,也不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美目小心翼翼看着卫老爷。卫老爷对着女儿倒也不是铁石心肠,见她如此,当下收敛了一些脾气。
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硬邦邦的:“好了,都下去吧。羽儿,你也回屋去。”
听到叫卫朝颜回自己屋子,一旁卫燕菲脸色微变,卫朝颜捕捉到这一点,便开口问:“爹爹,我的屋子,还是原来那间么?”
卫老爷想也没想:“那是自然。”
一旁卫燕菲的脸色又变了。
卫朝颜心下了然:“那就好,我睡惯了那间屋子,还担心我不在,屋子给别人了呢。”
卫老爷听了便道:“那是正房的院子,除了你还能给谁。”
卫府的格局是一房一片区域,正房夫人及所出的孩儿,都住在东边,有各自的院子。而妾氏和妾氏所出的孩儿都在西边。秦国住房以东为贵,住东边的人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子。
卫燕菲听了卫老爷的话,顿时有些不高兴,张嘴就要说什么,被玉姨娘一把拉住,使了个眼色,不许她吭声。
卫燕菲噘嘴,玉姨娘狠狠瞪了她一眼,附在她耳边不知小声说了句什么,卫燕菲脸色更难看了。
“爹爹,我来时你们正在用早膳,大家都还没开动呢。”卫朝颜忽然又变成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爹爹今日便还要去知州衙门,一天下来也是辛苦得紧,早膳一定要用好才是。”
听卫朝颜这么一说,卫老爷这才记起来,方才他们是在用膳,结果膳食刚上来,卫朝颜便来了。
卫朝颜走到卫老爷身边:“爹爹,女儿陪你。”
卫朝颜长得明艳,性子却是乖巧柔顺,从小也是饱读诗书,曾经卫老爷也觉得她是自己很拿得出手的孩子,的的确确是掌上明珠。只是后来妻子离家失踪,女儿又一直昏迷不醒,他对卫朝颜的感情就淡了下来。
如今卫朝颜软软糯糯地贴上来叫爹爹,一副很是信任依赖的模样,卫老爷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好,羽儿陪爹去用膳。”卫老爷总算是笑了,然后对其他人也道,“都去吃吧。”
卫燕羽见卫朝颜陪在卫老爷身侧,顿时不爽,也要上去,却被玉姨娘拉了一把。
只听玉姨娘压低声音道:“快去叫人将你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别叫卫燕羽看出来了,免得她闹到你爹跟前去。”
“我不!”卫燕菲顿时不干了,“那屋子宽敞,冬暖夏凉的,我住着舒服得紧。我都住了半年了,凭什么她一回来我就要让给她?!”
“你小点声!”玉姨娘用手掐了卫燕羽胳膊一把,掐得卫燕羽顿时眼眶泛泪,玉姨娘这会儿却没空哄女儿,只道,“当初我就说了让你别心急搬进去,你非要。你爹向来重规矩,要是知道你霸占了你嫡姐的屋子,还不肯相让,你想过后果吗?!”
卫燕羽心里头有几分害怕,但还是不大甘心让出来。
玉姨娘再添一把火:“若是此事被你爹知道了,没准真能将你赶出府,让你住到庵子里去。”
卫燕菲吓得缩了下脖子,却还在嘴硬:“夫人都不在府中了,这府中的事都是娘说了算,咱们干吗还怕一个卫燕羽?爹爹就算知道了,难道娘你还不能帮我说几句话?”
这半年,夫人和卫燕羽都不在府中,她娘亲掌着中馈大权,她便享受着嫡小姐的待遇,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是庶出了。
现在真正的嫡出小姐回来了,让她有一种打回原形的羞辱感。
“我若是句句话都管用,眼下也不必为了能叫你父亲将我扶正费尽心思了。”玉姨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要只看着眼前这么一会儿,你如今让了又如何?等娘亲坐上正室夫人的位子,难道你还怕被她压一头?如今可断不能叫你父亲生气。”
玉姨娘颇有些大局为重的意思。
好说歹说,总算是在进偏厅用膳前将卫燕菲说通了。卫燕菲怕底下人收拾东西落了她喜爱的东西,于是谎称自己有些不舒服,不想用膳,先行回屋了。
卫朝颜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只高高兴兴地陪卫老爷用膳。
等用了早膳回了自己院子,却正巧与卫燕菲撞了个正着。
卫燕菲正要带着人回到西边原本的院子里去。
“二妹妹,你带着人在我的屋子里这是做什么?”卫朝颜一副防小偷的模样看着卫燕菲,“莫非是想偷拿我屋子里的东西?!”
卫燕菲咬牙:“谁要偷你的东西?!你自己屋子里这几年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没有,以前的老旧玩意儿谁稀罕?”
“那你带着人在我屋子里头做什么?”卫朝颜冷冷问道。
一旁阿余是跟着卫燕菲来的,见状连忙道:“是夫人吩咐二小姐,让二小姐带人来瞧瞧,看屋子里还缺什么东西,给大小姐补上。”
说完心里头不由庆幸,幸好玉姨娘的确让人过来添置了东西,不然还真不好说。
卫朝颜听了这话没有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只是话锋一转,道:“夫人?哪个夫人?我怎么不知道这卫府里,除了我娘亲,还有夫人?”
阿余心里头一咯噔,道:“是奴婢失言了,是玉姨娘……”
卫朝颜长得比阿余高,此刻她垂眸看着阿余,不客气道:“既然是妾,那就得有妾的分寸。玉姨娘教出来的人,竟这般不懂规矩,叫一个妾为夫人。这要是传出去,只会叫人笑话咱们卫家没规矩。”
卫燕菲听得生气,上前瞪卫朝颜:“你!你竟然嘲讽我娘亲?!你别以为你还是原来的嫡小姐,现在卫府可由不得你做主!”
卫朝颜冷笑:“娘亲?二妹妹还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这府中你只能唤主母为娘亲,玉姨娘你也只能称一声姨娘。你若是不懂规矩,我不介意叫爹爹送你去学学。”
卫朝颜这般咄咄逼人,与她早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阿余心道不好,这大小姐是记恨上了玉姨娘一房了。她心里面也有些发虚,毕竟自己在黄牛村曾经欺负过她,虽然早膳时卫朝颜说自己醒来后发过一次高烧,将刚醒来那几天的事给忘了,但阿余又怕卫朝颜会想起来。
卫燕菲还是有些怵的,虽说以前卫朝颜脾气性格都好,但却有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光环,总让她不敢与她起冲突,夫人在时,她还不敢直视卫朝颜。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了夫人,玉姨娘也管了家,但骨子里的一些习惯和敬畏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全然消除。
“我懒得跟你吵!”卫燕菲气鼓鼓地丢下这么一句,然后快步离开了卫朝颜的院子。
卫朝颜也没有非要跟她追究,等人一走,她立马进了屋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随后轻喃:“她果然占了我的屋子。”
这屋子里有很明显的被人居住过的痕迹。
卫朝颜在自己床上坐下,环视了一圈屋子。曾经,她住在这间屋子里,有过不少欢声笑语。她一闭眼,脑子里就能想起许多过去的画面。想起小时候,母亲会来她屋子里替她梳头。做了新衣裳,也总会亲自带过来,看她换上……
想到母亲,卫朝颜不由捏紧了拳头。
之前她故意说出那些话,激得玉姨娘说了许多。从玉姨娘的话语和神情里,她都能归总出一些信息。
看玉姨娘的表现,母亲失踪的确是在她意料之外,应该不是她策划的。但是她后来看自己父亲的那一眼,却又像知道一些内情。而父亲的表现也有些奇怪,好像也是知道什么,却因为知晓的内容而愤怒。
母亲离家出走,父亲为何要愤怒?这种愤怒不是母亲被害对歹人的愤怒,这种愤怒是针对她母亲本身的。
到底是为何事?
卫朝颜暂时还想不明白,但等她见到了母亲的旧部,或许就能知道。今日,她的表现应该能让玉姨娘放下不少心,毕竟一个冲动看起来没有城府的小姑娘,是不能和玉姨娘这种心思深沉的人比的。
没准,玉姨娘心里头正在嘲笑她是个蠢货呢。
卫朝颜想到这儿,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人设定位拿捏得死死的。
她看了眼空空的院子,一点人气也没有,于是起身,迈步朝外走去。
她得去见一见这府中管内务的管事。
总不能等着玉姨娘给她挑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