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颜带着舒达一路来到的东市的菜场。
这里聚集了各类卖菜卖肉的小摊贩,还有一些是从乡下带了菜来东市卖的农民。
“公子,咱们要去哪?”舒达看向卫朝颜,不知道卫朝颜这是要往哪去,更不知道卫朝颜说等人,为什么会来菜场?
等到了菜场一处摊贩不远处,卫朝颜便停下脚步,找了个有遮蔽物的地方待着。
不远处的摊贩比起其他小摊贩显得格外大,看起来生意应该做得很大。
舒达小声问:“公子,你要等的人是会来这个地方买菜吗?”
卫朝颜点了点头:“对,每隔一日便会来此采买一次。”
原本卫朝颜作为嫡出小姐是不会知道这些的,但她曾听府中厨房里的婆子提起过,记住了这个摊贩的老板名字。昨日逛街时,她特意来确认了位置。
“那人是公子什么人啊?”舒达好奇问道,嘴上还说,“这个摊上的老板,是这一片做得最大的,好像好几家大户人家的菜都是从他这儿采买的。”
舒达仔细回想从前听来的事儿:“而且他们说这老板很会做生意,旁的人要么只卖肉,要么只卖菜,又或是只卖家禽。但是这老板什么都卖,所以那些大户人家的采买就都集中在他这儿,省得到处跑了。”
卫朝颜颔首,她也承认这老板的确很有经商头脑,在这个时代就有做菜场超市的概念。
集中卖货,省了买家的时间和精力,价格如果也不错,那需求量大的买家自然就会直接在他这儿把东西都买齐了。
两人正说着,便瞧见一穿着酱红色卦衫,年纪约五十岁的男人朝那摊贩处走去。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还拖着一辆板车。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卫朝颜等的人——卫府负责采买的管事祥叔。
祥叔做了多年的采买管事,又是在卫府这样的官宦人家,时间久了身上也有了一股不同于寻常百姓的大气。若是不说破,有些人恐怕会以为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老爷。
“公子,你要等的人可是他?”舒达注意到卫朝颜的眼神,于是连忙问道。
“没错,是他。”卫朝颜仔细盯着祥叔,心里头却在嘀咕:以往祥叔身边常跟着的小厮可不是这俩,怎的换人了?
只见祥叔与那老板交谈了一会儿,两人看起来谈得不错。不一会儿,老板便叫自己的活计,将祥叔要的菜肉都搬了出来,放到了祥叔他们带来的板车上。
不一会儿,就堆了满满一板车。
祥叔对跟着的小厮道:“你们先将菜肉送回府上,二小姐昨儿个说要吃东十街的凤梨酥,我去买点。还有老爷爱的金玉丸,玉姨娘喜欢的雪花酪,便都买些回去。”
一个小厮听了应下,拉起板车边要走。另一个小厮小声提醒祥叔:“祥叔,现在可不能叫玉姨娘了,得叫夫人,不然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祥叔却只淡淡道:“怎么,难道她不是姨娘吗?既然是姨娘,那叫姨娘便没有错。她不是夫人,却叫她夫人,这才是坏了规矩。”
另外一个小厮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提醒的小厮,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两人赶紧将一车子菜肉运回去。
等两个小厮一走,祥叔与那摊贩结了账,然后便迈步去东十街买糕点。
祥叔目不斜视,路过一个巷子口时,一只手突然从里面伸出来,一把拉住了祥叔的胳膊,猛地用力将他拖了进去!
祥叔还来不及叫,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祥叔看清眼前之人,顿时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卫朝颜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缓缓松开了捂住祥叔嘴的手。
祥叔颇有些不敢置信,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有些激动道:“大小姐,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回来的?”
一旁舒达听傻了,立马看向了卫朝颜:“大、大小姐?你是女的?!”
听到舒达这么问,祥叔立马又将注意力转到了舒达身上,很是警惕道:“这孩子是谁?大小姐,你可不能随便留陌生人在身边呐。”
卫朝颜拍了拍舒达的肩膀,冲祥叔笑了笑:“祥叔别担心,这是我新收的小厮,替我干干跑腿的活儿。”
说罢,又道:“祥叔,此地不宜交谈,我们换个地方聊。”
半刻后,卫朝颜带着祥叔来到了菜场后头的一个小茶馆里,要了一个阁楼的小房间,颇有私密空间。舒达奉命,在外头待着,要是有人靠近就咳嗽通知。
祥叔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看着卫朝颜,唇角都有些颤抖:“大小姐,夫人日日盼着你醒来,你可总算是醒来了!只可惜,夫人却不知所踪……”
“祥叔,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知道娘亲失踪那日,前前后后发生了什么事。”卫朝颜没有过多的寒暄,也没有废话,直切主题,“我猜府中娘亲的旧部已经没什么人了。”
祥叔闻言,点了点头:“大小姐你猜的没错,夫人失踪后,玉姨娘火速霸占了夫人的位置,还哄得老爷将家中中馈都交给了她,俨然一副正房夫人的模样。原先跟着夫人的那些仆从,几乎都被她找借口打发走了。只有少数几个年纪大了,又是直接跟在夫人身边的,怕老爷问起来她也不好交待,才留下来,但都调离了原先的活计,被分去做粗活了。”
说完这些,祥叔长长叹了口气:“而我这个老东西,一直管着家中采买。采买这个位子颇为重要,若贸然换人,一是容易引起混乱,二是也太过明显,容易引起老爷注意。玉姨娘还没有真正的坐上夫人的位子,她不敢明目张胆在这等重要位子上插自己的人,怕被老爷怀疑其用心。”
“玉姨娘脑子倒也不是太差。”卫朝颜讽刺的说了句,在心里补充了句:也算不得聪明。
若是个聪明的,不会这么着急就要将原配的旧部通通赶走。殊不知,敌人利用好了,也能成为很大的助力。
“不过大小姐,你今日特意在此地等着我,就不怕扑个空吗?”祥叔说完,便觉着幸好是自己过来。
卫朝颜轻轻笑了下:“我是赌采买的管事玉姨娘还不敢换,只要她不换了你,我便定能等到你。”
“大小姐向来是聪慧的。”祥叔赞叹了一句,但心里面也觉得有些奇怪,他总觉得这次见到大小姐,她似乎哪里不大一样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声音也还是那个声音,可似乎神态和说话的语气变了。
祥叔来不及细想,就又听到卫朝颜道:“不过跟着你的小厮是生面孔,怕是没有换了你,却换了你手底下的人吧?”
听卫朝颜这么说,祥叔点了点头,不过随后他笑了下:“玉姨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将与我亲近的手下要么调走要么赶走。殊不知,她留下的这些瞧着与我不亲近的,反而受过我的恩惠。”
卫朝颜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心里面颇有些吃惊,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祥叔的用意,觉得祥叔实在是聪明。他故意面上亲近一拨人,冷落一拨人,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有这样的意外发生,还能留下自己的亲信吧?
只是,娘亲在时,他便这样干了,莫非也防着娘亲不成?
卫朝颜脑子里这年头刚起,就听到祥叔道:“当初玉姨娘被抬进府,我就有了此等打算,告知夫人后夫人也不反对,我便着手这么干了。”
卫朝颜这下是真惊了,不由佩服祥叔有远见,当初玉姨娘过门,他就觉得不是个省油的灯了。
“这些目前都不重要,祥叔,你把你知道的都先告诉我。”卫朝颜没有忘记自己今日来找祥叔的目的。
祥叔却露出愁容,他告诉卫朝颜,夫人失踪那日的事他是一点都不清楚的。
“那日我一大早就出了门,眼瞧着要到年关,采买的东西颇多,我需要跑的地方也多,全部东西买好,等我回来时已经快晚膳了。”祥叔回忆着,“等我一回来,才知道夫人失踪了。而且护送夫人出府的侍从也没有回来,都这么消失了。夫人一失踪,府里就有些乱套,玉姨娘便是这时候哄了老爷将中馈交给她,让她来稳定内宅。”
说都这儿,祥叔有些咬牙切齿:“我就怀疑是那玉姨娘搞的鬼!她跟老爷说,没准是被歹人劫财给杀了,就不盼着夫人活着!”
“那母亲失踪前有没有什么事?说没说过什么话?”卫朝颜又问。
祥叔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平日里都在管着府中采买,颇为忙碌,与夫人只有在结算账单时才会见上一见。若是要知道夫人平日里的事儿,还真只有夫人院儿里的人知晓,尤其是贴身伺候的那几个。”
“贴身伺候的那几个人肯定被玉姨娘的人盯死了,估计是出不了府的。”卫朝颜皱了眉头,“不过我娘亲院里伺候的其他人,没准也能知道些什么。祥叔,那些被赶出府的人,你可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卫朝颜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的,她其实心里头做好了祥叔不知道的准备。毕竟被赶出府的下人而已,有谁会特意去留意去向呢?
没想到祥叔却点头:“我知道,当初他们要被赶走,我知道了风声,便悄悄见了他们,问了他们要去何处。”
卫朝颜不由在心里给祥叔竖起了大拇指,觉得祥叔真的太深谋远虑了。
“祥叔,你将他们的去处都写下来给我吧。”卫朝颜说完,便叫门外的舒达去找老板要纸和笔。
不一会儿,舒达将纸笔送来,祥叔便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下了各人的去处。
“这几个是当时准备留在州镇的,其他人都离开了垚州,投奔亲戚去了。”祥叔将写好的名字和地址交给卫朝颜。
卫朝颜看了眼,上头一共只有四个人,说明留在这儿的人就只有这么四个了。
“祥叔,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卫朝颜起身道谢,“不耽搁你时间了,不然回去晚了会惹人生疑。”
等出了茶馆,卫朝颜便将地址拿给舒达:“你替我跑一趟,看看这几个人还在不在这里。”
舒达接过纸,却没有动,只看着卫朝颜,忍不住道:“你……你居然是知州府的嫡出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