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颜一听,结了早膳钱后,便同舒达一起去看那房子。那房子距离客栈三条街,不算太远,卫朝颜想了想还是决定省钱,三个人走路过去。
舒达一路走一路给卫朝颜介绍。
“我找的那房子,保管公子你满意!它就在春十巷里,出门往西边走,出了巷子口便是福临街,福临街隔着东市也就一条街的距离,买东西贼方便。出门往东边走,出了巷子口是东四街。不过往东走去巷子口路程比往西走远上不少。”
舒达说起自己找的房子,语气里满满都是自信,继续道:“屋子虽然不大,但却难得是个独门独户,有两间房并一间柴房,带个十平方的小院儿,小院儿里晒衣服很是方便。公子若喜欢,还能种些花花草草。”
纸鸢听了心里也有些期待,嘴上道:“这房子听着真不错啊。就是不知这租赁费用……”
舒达一拍手:“租赁费用也比旁的便宜!一个月两百钱。”
“两百钱?这么便宜?”纸鸢都有些不可置信,“那地段的房子,我听说,至少都是五百钱起的,而且五百钱还只能租到一间屋子,得与人合住。”
舒达打听的这地段算得上是州镇的黄金地段之一,多为从外地过来的人颇有些家底的人临时过来租赁,又或者暂时买不起自己的房子,但手里头又有些富余的人暂居。总之,不是穷苦百姓会来租赁的地方。
听到纸鸢的话,舒达也点了点头,然后道:“原本是这么个市价没错,但这房子嘛……前段日子出了点事儿。”
纸鸢一听立即警惕起来,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先前这屋子里是住了两户人家的,一户人家租住一间房间。”舒达不急不慢说着,“结果其中一户人家的儿子不知怎么勾搭上一商贾人家的嫡女,那商贾颇有些家底,自然瞧不上这租赁一间房的男人,便要棒打鸳鸯。结果这男人铁了心想娶这富商之女,竟想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被发现,那嫡女的哥哥知晓后,气得带人打上门来,将那男子打得半死。”
舒达说起故事来眉飞色舞的,十分生动,引得纸鸢也听得十分认真,忙问他:“然后呢?”
他继续道:“然后那家人就带着儿子连夜搬家,也不敢报官。那富商的儿子放出话来,说见到他一次就打他一次。原本租赁另一间房间的人家,见到这个阵仗,怕富商家的人会时不时过来,也怕富商家的人误以为两家人只见有亲戚关系连累了自己,于是也退租搬走了,这屋子便空了出来。”
“原本这屋子就有些旧了,一间屋子也就租三百钱一月,出了这事儿以后,大家觉得这屋子晦气,东家降了租金,变成三百钱一整套,可也无人问津。”
纸鸢不解:“这是为何?”
舒达答道:“寒冬腊月本就不是租赁旺季,这种天儿从外地搬来的人甚少,即使搬来的也都是穷苦人居多,不会来这儿租房子。”
纸鸢“哦”了一声,心里头觉得自家小姐运气真好,这房子虽然有这么一桩事儿,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那户人家早就搬走了,如今她们若搬进去,也与前头的租客无关,那富商总不能叫人来撅她们吧?
卫朝颜心情却有些复杂。
她没想到,舒达找的屋子,竟离卫府这般近!
卫府正是在东四街上,也就是说,从这房子出门往东出了巷子口,不用走多远就能到卫府的大门口。虽说往东走巷子较长,一般来说出门都会往西走,这样一来几乎是不会遇上卫府的人,可从心理上来说,还是很微妙。
似乎冥冥之中,注定她跟卫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会儿她已经回过神,也听到了舒达和纸鸢的对话,她开口道:“那你为何说,只要两百钱?”
舒达眼珠子提溜一转,笑眯眯道:“等会公子见着东家便知道了。”
卫朝颜仔细打量了一眼舒达,倏然发现他今日有些许不一样。昨日见着他还是穿着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衣服,今儿个他的衣服虽然也不怎么值钱,可却是干干净净的,像是压箱底的宝贝衣裳。
脸也洗的干净,若不是之前见过他的乞丐样儿,还会以为他就是哪个平头老百姓家的孩子。
但再仔细看,这衣裳却有些不合身的,衣袖和裤子都短了一截。
倒像是更年幼时期的衣服,卫朝颜心里头这么想着。
又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便来到了舒达说的房子,东家已经在房子里等了。
卫朝颜注意到,竟只有东家自己,没有牙人。所谓牙人,便是古代的中介,一般来说大户人家买卖房子、田地甚至奴婢,都会通过牙人来处理,这样省时省力。毕竟牙人们干这行,手中掌握的资源信息更多。
但眼下没有牙人,就说明舒达要么是通过牙人找到合适的房子后越过牙人直接联络上了东家,要么就是一开始便是自己打听房子,然后直接找上的就是东家。
卫朝颜不由多看了舒达一眼。
见人来了,东家热情地带着进屋子参观了一番。他们一进去,见屋子的确有些陈旧,里面的摆设有些甚至还缺了边边角角,似乎还少了几样家居,原本放家具的地方空了出来。
院子也是没怎么修葺打理的,看得出这屋子是常年租赁给别人住,显然不是每一个租户都爱惜房子。
这些问题都不用卫朝颜开口,也不用纸鸢开口,只见舒达小嘴叭叭的,就将这些都说了。东家听了既有些不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的屋子卖相不够,但他价格也便宜啊!
想到价格,东家立即有了底气道:“你们往别处问问,我这儿价格可真是最厚道的了,就我这房子这地段,不可能有比我家更便宜的!”
这话卫朝颜和纸鸢都在心里头认可,可她们谁也没有出声应和。
倒是舒达开口,却是将东家的话抵了回去:“你这屋子也比旁边人家的屋子更破旧一些,自然价格要低廉!我家公子若是住进来,不知道有多少地方需要修缮,这些难道不是费用?!”
东家见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怼了,心里头很是不爽,于是也道:“这屋子不修缮也是能住的,你们要是太讲究自然不关我的事,可我这租赁价真是顶顶公道的了!才三百钱一个月,你们去哪问都只会说便宜!”
卫朝颜其实觉得三百钱一个月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毕竟她只租最多两个月便要前往青州。若她想租赁租金更低的房子,估计只能往偏远的街道去租,这样一来其实也不利于她的计划。
接下来,她可是想要从卫府之人身上打听消息。
但当下,她却有些好奇舒达说的那一百钱租到,到底是个什么租法。
舒达与东家交锋几句,便有些不满道:“主子,这地方虽地段合心意,可房子却不大好,我觉得咱们可以去别处再看看。昨儿个我还打听了几家,都说今儿个能去看房子。”
卫朝颜听他这么说,也顺着他的话点头:“好。”
说完,便一起走出了这独门独户的房子。见人要走,东家便有些着急,出声挽留,主动说价格还能好商量,立即降了二十钱,变成了二百八十钱一个月。
可舒达还是力劝卫朝颜再多看看房子,由着东家干着急。
这时有俩乞丐路过,见到他们立即嚷嚷道:“哎呀,竟还有人敢来租这房子?!天杀的,这房子晦气哦!前段日子有个男人被打得半死,搬出去没多久就死啦!合租的人家也很快搬走了,都说这儿晦气得要命,不适合住人的!”
乞丐的话一出来,东家气得跳脚,指着他们就怒骂:“你们胡说什么?!人什么时候死了,他没死!”
“什么没死,分明就是死了!你为了将房子组出去,竟瞒着租客?也太黑心了!”乞丐嚷嚷得声音更大了。
舒达就像是会川剧变脸似的,立即变了脸色,十分愤怒:“东家,没想到你居然隐瞒了这么一层!?就你这房子,我看是免费送给别人住都没人住!主子,咱们赶紧走吧,免得沾了晦气!我还得好好去跟人说道说道,别叫其他人不明真相就租了这房子!”
“诶!你别听那乞丐胡说八道,没有的事!”东家更急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这房子还真是别想租了!
舒达背对着东家,冲纸鸢使眼色。纸鸢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
“公子,我走累了。”她捶了锤自己的腿,对卫朝颜说道,“你累不累啊?”
卫朝颜神色泰然自若,道:“还好,有一点吧。”
舒达一听,连忙走过去对东家道:“我家主子有些累了,我也想早些找出落脚地给他休息。东家,你这屋子若是两百钱一个月,我倒觉得价钱合理,可以劝我家主子住下。”
说着,见东家要出言反驳,不给他机会,直接又道:“若是不愿,我背着我家主子走,也不租你这儿,我还要将你期满之事都说出去!”
东家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咬牙,一拍大腿:“行!两百钱就两百钱!”
舒达心中一喜,面上却压抑着。
东家又道:“先说好,咱们就按规矩来,得先付两个月的租钱。”
舒达立马看向卫朝颜,卫朝颜点头,对纸鸢道:“给钱。”
于是他们当即就签了租赁合同,付了两个月的租钱。东家将钥匙交到了卫朝颜手里,这房子便就这么租下了。
等东家一走,卫朝颜看向舒达:“那俩乞丐是怎么回事?”
刚问完,原本已经走了的乞丐又转了回来,舒达上前一人给了一个铜钱。
卫朝颜见状不由挑眉,这小乞丐是从他先前赚到的报酬里拿出钱来雇佣了这俩乞丐。
乞丐拿了钱欢欢喜喜走了,舒达复而又到卫朝颜面前,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问道:“公子,我这算是将事儿办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