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颜还是点了点头,道:“我那件事,非去青州不可。”
杜夫人见她神色坚定,知道劝是没用的了,于是只嘱咐道:“卫姑娘,你到了青州可以去住福安客栈。那个客栈的老板是知州的亲戚,是不会有人在那儿闹事的,你住着安全。”
卫朝颜听了,点了点头,心里头对杜夫人也有感激。她不过是替杜夫人看了病,而且还是拿钱办事的,但杜夫人对她却是真心关怀。
“你去了青州,若见着军队的人,便绕着走,可千万别和他们有什么牵连。”杜夫人又多嘱咐了一句,然后问道,“你何时启程去州镇?可有想好如何去?”
卫朝颜答道:“我准备明天一早就走。我想着找村长借辆牛车,再雇一个村民替我们赶车。若是借不到,我们便走着去。”
这个年代普通老百姓去哪大多都是靠自己的双腿,但如果路途遥远,稍有些积蓄的都会选择借牛车或者租牛车,更有钱一些的自然是租马车。但黄牛村没有租牛车的店铺,卫朝颜能想到的,就是管村长借。
当然,说是说借,她也是打算付钱的。
杜夫人听了后,略一思考,然后道:“你出面村长不一定会借给你,你来黄牛村时间短,之前又没怎么在村子里跟人走动,我怕他信不过你。”
卫朝颜一愣,她之前倒是没有太去考虑到这一点。说白了,她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四年,其实思维早就现代化了,下意识认为给钱就好使。
在这里,给钱当然也好使,但是也得看是跟什么人办什么事。村长家的牛车可是村子里唯一的牛车,村长宝贝得不得了,要是车丢了,多少钱他都心痛啊!
还没等卫朝颜说话,杜夫人又道:“这样吧,我遣人去跟村长借,有我杜家做担保,村长心里头肯定放心许多。”
说完,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家是有马车的,要借给你也不成问题。只不过你和你的侍婢是两个年轻姑娘,坐着马车出现,太过于招摇。之后身边也没别的人照拂,有心人见了,恐怕会欺负到你们头上来。”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可是亘古就有的真理。
垚州算得上是偏远些的州城了,这里的百姓大多数都在温饱线上挣扎。混在底层的人,难保不会有一些游手好闲,又想发财的人。这种人若是看到两个漂亮小姑娘坐着马车来的……卫朝颜打住,没有再往下想。
她脸上露出感激之情:“那就太谢谢你了,杜夫人。这段时间,你这般照拂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漂亮话多说一点,没有人嫌弃。
杜夫人连连摆手:“跟我何必这么客气?若不是你,我的身子哪里会好得这么快。小莲,你去叫门房的人跑一趟村长家,将牛车借来。”
小莲应声点头,然后转身就去办事儿了。
随后,杜夫人又叫厨房的人包了些点心,还给了做好的馒头,让她们明天路上吃。毕竟去州镇的路程,虽说不算太远,但坐牛车的话,至少得花上四个时辰。
卫朝颜看到这些东西,是真的心头一酸。她在现代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组织里的人只讲实力不讲感情。她在这里原本也是有疼爱自己的母亲的,可是现在已经失踪了。而从前也疼爱过她的父亲,现在和小妾沆瀣一气,弃她于不顾。
说来,杜夫人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陌生人。
卫朝颜握紧杜夫人的手:“杜夫人,等我安稳下来,便给你写信,告知我的住处。你日后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将身子情况写给我看,我虽不能当面看诊,但根据描述也能判断一二。”
这话令杜夫人眼睛一亮,她实在没想到卫朝颜离开这里后,居然还愿意和她保持联系!
要知道,现在靠谱的郎中可太少了!
杜夫人心中十分高兴,觉得自己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却换来了卫朝颜的赤诚相待。
大约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小莲来报,说牛车已经借到了,就停在杜宅门口,今天就能跟着卫朝颜回茅屋去。
卫朝颜起身要离开,走之前她对杜夫人说道:“杜夫人,杜老爷正值壮年,一直窝在黄牛村应不是他的志向。你们虽然在青州不能做生意了,但秦国这么大,哪里不能做?就算只垚州州镇,你们也做得。”
见杜夫人露出动摇之色,她继续道:“你们怕青州那边军队大人物找你麻烦,但据夫人所说,我倒是觉着那边是不会追着一个小梁商不放的,你们只要不再主动往他们跟前凑便是。”
卫朝颜这话说得都是心里话,杜家在黄牛村能算得上财大气粗,但实际上也最多只能算个小粮店老板,在垚州只能算是个中产阶级,还达不到富豪的阶段。
她觉得,杜家就是因为家底不够厚,不够有势力,不够有钱,所以才会被一丁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连夜跑了。
本来这话她之前是从没想过要说的,毕竟杜夫人之前就跟她说了,杜老爷因为在青州生意草草结束,一直郁郁寡欢,不大爱出来见人。但今天杜夫人的言行,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卫朝颜,一向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人。
杜夫人点点头:“好姑娘,这话我记住了,容我想想。”
卫朝颜听得杜夫人这么说,便不再继续往下说,她告别杜夫人,自己回了茅草屋。
她没有带牛车一起回去,因为车夫她管杜夫人借了杜家的小厮,可以让小厮明日清晨直接赶车过去。这牛车若要在她那个破草屋外面呆一晚,她怕出什么意外。
等到了次日,天才蒙蒙亮,杜家小厮就已经驾车来到了茅草屋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卫朝颜就跟纸鸢两人分别抱着一个包袱,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坐上了牛车。
同样是车,牛车和马车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马车那是整儿八经有个车厢的,但牛车就不同了,牛车后面其实就是一个板车,人坐在上面,冷风一刮,脸冻得生疼。
卫朝颜苦中作乐想:就当是坐敞篷车了。
纸鸢心疼卫朝颜,见她耳朵都冻红了,便连忙伸手去捂卫朝颜的耳朵。
纸鸢自己的手都是冰凉的,乍一碰到卫朝颜耳朵,卫朝颜反而被冻得一激灵。
“小姐,等到了州镇,你还是去买件围帽披风吧,这天儿出门太冷。”纸鸢在一旁建议着。
卫朝颜点头,就算纸鸢不说,她也是打算去买的。如果买不到披风,那也要买一顶能遮耳朵的帽子。不光给她买,纸鸢也得买。
前头小厮听了,也加入聊天:“若你们要买这些,可以去州镇的平西坊买。那儿价钱实惠,咱们杜家不少人如果想买衣裳等物件儿,都会托人去那买。”
小厮嘴里的“杜家不少人”自然指的是他们这样的仆从。
“好,我记下了,谢谢你。”卫朝颜颔首,同小厮道谢。
她态度温和,为人又没有看低他们仆从一眼,得了她的一声感谢,小厮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跟她们说了不少事。
这小厮是门房上的,杜家每个月都要派人去州镇采买物资,都是他跟着采买的人一块去,所以对州镇的情况熟悉得很。
这倒是帮了卫朝颜不少忙。
她虽然在州镇生活过十五年,可不说她去现代的事,光是她昏迷了三年,就不知道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纸鸢是她的丫鬟,这三年里也几乎对她寸步不离,几乎没怎么出过门,所以也不大清楚外头的变化。
卫朝颜和纸鸢听了一路,抵达州镇时,小厮按照卫朝颜的要求,将她送到了一个安全性和性价比都不错的客栈。卫朝颜硬塞了五个铜钱给小厮,当做辛苦费。
小厮对这意外之财十分惊喜,自认拿了钱得多办事儿,于是一直跟着,等卫朝颜办妥了住店,将她们俩送进房间,这才离开。
屋子里有两张床,两人一进屋,卫朝颜就立马在床上躺下,舒了口气。
四个时辰的牛车,可把她都要坐散架了!
纸鸢却第一时间倒了热水递过来:“小姐,你先喝杯水。”
卫朝颜爬起来接过水杯,拉了拉纸鸢:“别忙活了,你也先坐下歇会儿。”
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后,卫朝颜又道:“咱们今明两日先好好休息,然后便去找间民宅,租赁下来。”
来的路上卫朝颜就跟小厮打听过了,如今是有民宅可以租赁的,但具体哪里有,还需要去打听。
“等租好了房子,便去静恩寺。”卫朝颜说到这里,神色也认真的不少。
静恩寺便是她母亲出门前去礼佛的寺庙,也是去了这里,便失踪了。
“好,都听小姐的。”
纸鸢应下,没有再多说什么。卫朝颜看过去,却见纸鸢眉宇间似有愁绪。
她开口问:“纸鸢,你可还有别的事要说?”
纸鸢犹豫了片刻,这才回答:“小姐,阿余说静荷已经被玉姨娘发卖了,可却没有说卖去了哪里。我担心静荷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