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静安照常走入嘉里中心写字楼。回到工位前，陈静安在脑海中想象了近二十种Yana与Sabrina齐齐半路杀出，与她横眉冷对甚至大打出手的场景。可是，当她将电脑打开超过一小时后，Yana与Sabrina依然没有出现在办公室里。

“Ann，我听说你昨天生病了。你今天好些了吗？”吴宝善充满关怀的问候，令陈静安不得不停下提报拍摄财务审批账单的工作，侧过头去，笑着回应。

“已经没事了。”陈静安向吴宝善道谢：“谢谢你关心我。”

吴宝善左右四顾，似是苦思许久才咬了咬牙，将椅子拉到陈静安的身旁，低声问道：“Ann，我……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陈静安有些疑惑，虽说她与吴宝善相邻而坐，共同向Yana汇报，但是二人之间，每天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何况，陈静安素来以独立工作为荣，她最喜欢的是独立性强、思维活跃的工作者，极度鄙视“好好先生”。可问题在于，并非每个人都喜欢自由思考与挣脱桎梏，有些人就是喜欢按照他人的吩咐行事，否则就会无所适从。面对巫婆领导与笨蛋同事却只能诚惶诚恐的吴宝善，自然就被归为了陈静安不愿结交的朋友范围。

“什么事？”陈静安耐住性子问。

“我中午请你吃饭吧。”吴宝善没头没脑地向陈静安示好，令陈静安更加困惑。

陈静安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说的事情，是不是与Yana和Sabrina有关？”

“嗯。Yana带着Sabrina去见明星团队了。她们要和公关部一起，跟明星团队确认明星拿着新品口红拍摄的细节。我想一起去，但是……Yana说带我去，也是添乱。”吴宝善点点头，眼眶红红的。陈静安正视吴宝善的眼睛，猜想她应该刚刚哭过。

新品口红上市，除了要拍摄单独的口红照片与视频外，还会邀约代言明星拍摄与新品产品有关的宣传海报或短片。根据Yana的安排，陈静安被指定的便是拍摄独立产品物料，Sabrina则是被分到了更有曝光度的明星拍摄计划。

即使，一向不受重视的吴宝善委婉地跟Yana阐明了好几次，也清晰地传达了自己希望能参与到更多的工作中的意愿，Yana依然置若罔闻。也许，在Yana看来，平平无奇的吴宝善能被PRETTY集团这家国际五百强美妆公司录取，纯粹就是踩了狗屎运。现在，能让吴宝善处理一些边角料的工作，而不是直接把她扫地出门，已经是极度仁慈了。吴宝善“痴心妄想”地能与她们一起和明星团队聊拍摄方案，实在是天方夜谭。

陈静安看着吴宝善无助的模样，一时心软，点头同意了：“吃饭可以，不过我们各付各的。我不见得能帮上你什么忙，你也犯不着觉得亏欠我什么。”

吴宝善露出笑容，又道了声谢，这才坐回了工位。

陈静安轻呼一口气，她试图集中精神接着完成冗长又琐碎的财务审批金额流程，脑海中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涌现吴宝善欲言又止的神情，暗暗埋怨自己为何刚刚不找个托词回绝掉中午这餐饭。

不管陈静安多不情愿，午餐时间一到，她还是得硬着头皮跟吴宝善一起走进电梯间。

“你想吃什么？”陈静安主动询问。

吴宝善揉搓着双手，羞赧地笑笑：“你一般都吃什么呀？”

“就在嘉里中心楼里随便找个餐厅吃一吃。你有什么常去的地方吗？或者有没有什么推荐？”陈静安回答。

在PRETTY集团，有一种文化，美其名曰“饭桌社交”。陈静安入职的第一周，除了出差外，根据KAKO品牌的人员组织架构，就列好了一张共同进餐的规划表格。中午时间要和谁一起吃饭，聊一些什么话题，陈静安都是提前安排妥当，才会向目标人员发出邀约。

截至目前，通过跟十一位与自己平级的同事一起聊天吃饭，她已经基本摸清了整个KAKO品牌每个人负责的工作内容。如果不是今天梁明希请假，她的助理也趁机偷懒，没来公司，改约陈静安后天中午一起吃饭，陈静安也腾不出时间，来安抚吴宝善。只是，陈静安的这些计划，没有任何分享给吴宝善知道的必要，自然就闭口不提。

吴宝善还是笑：“我都是自己早上做好了午餐，把饭盒带来公司，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了。嘉里中心随随便便一餐午饭都要四五十，太贵了。自己做饭，比较省钱。”

陈静安惊讶于吴宝善的坦白之余，也不能理解为何她表现得如此捉襟见肘。在诸多公司中，PRETTY集团给出的校招生工资虽然算不上顶尖，没办法与金融和互联网行业媲美，但是，薪水依旧还算可观。陈静安作为本科毕业生的工资是税前一万五千元，虽说不可能因此暴富，但是保证正常的生活开支，偶尔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吴宝善是研究生毕业。陈静安非常确认在PRETTY集团的校园宣讲会上，她听到的研究生入职的统一起薪是税前一万七千元。三年研究生时间，换两千元工资差额，陈静安对此并无异议。

“那我们先随便看看吧。”陈静安摸不准吴宝善的午餐预算，只好暂时提议稍后决定。

以往，陈静安跟KAKO品牌市场部的同事吃饭，对方都恨不得通过对餐厅的选择及评价，体现自己高品质的生活水准。吃个牛排能聊到自己当年在国外读书时的回忆，喝个拉面汤能说起在日本北海道泡过的温泉环境，就连去便利店买个茶叶蛋，都会看似不经意地提到，他们在意大利米兰的老佛爷购物商城中刷信用卡的感受。一来二去，陈静安早已经习惯应对浮夸的语气，附和着对方，点头称是。

这回碰到朴实本分的吴宝善，连陈静安自己都有些认同其他同事们的看法——吴宝善与PRETTY集团气场不合，不出三个月，不是被辞退，就是自己卷铺盖走人。在PRETTY这家以目标为导向的公司，适者生存的达尔文法则几乎是不遗余力地将每个人逼出所有潜能。一旦有人显示出与公司步调不一致的状态，就立刻有人跳出来提醒他——“你不配在PRETTY集团上班！”现如今的吴宝善，便是后者。

电梯门打开，陈静安与吴宝善并肩走向餐饮区。陈静安举目四望，发觉随着夏天来临，在高级写字楼里工作的女人们，大多已经不敢再吃任何碳水了。唯一一个敢于“逆势而为”的是一个大概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只手捧着一个双层牛肉芝士汉堡包津津有味地啃食，另一只手还不忘把金灿灿的薯条满满地蘸一下蕃茄酱。小女孩的肚皮已经变得圆滚滚了，眼睛却还是痴痴地看着手边的冰可乐。而小女孩的妈妈坐在她的旁边，笑容和善，不时地用纸巾帮小女孩擦去嘴角的酱汁。

陈静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毕竟，在小女孩妈妈的面前，一盘绿油油的菜叶子搭配着半个水煮蛋似乎在提醒她“不能控制体重，你要如何控制自己的人生”。

“我不是很饿，要不然我们就去便利店买一个便当盒饭，加热之后，我们去旁边的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一起晒晒太阳吧。”陈静安发觉吴宝善在仔细地看各大餐厅门口的价格单，立刻做出了在她看来十分恰当地决定。便利店的一个便当盒饭，最贵不超过二十五元，最便宜的可低至九块八。如果吴宝善想要省钱，一个六块钱的面包，也不会显得太窘迫。

吴宝善听后果然点头，欣然同意。可是过了几秒，她又有些犹豫，询问陈静安：“你真的愿意吃便利店的便当饭盒吗？我看你每天早上都是买星巴克的咖啡和三明治……”

陈静安没有买房的压力，也没有贷款的压力，崇尚及时行乐，也就没有太多的存钱观念。日常酒吧和星巴克，认为比起存钱，还不如拥有赚钱的能力的陈静安，是典型的“95后”。

吴宝善91年出生，本科毕业于安徽大学社会管理系后，准备了一年，才在第二次考研中，成功考上上海大学公共关系专业的研究生。因此，她比陈静安大上四岁。在吴宝善的认知中，已经25岁的她，需要分担家中的债务，定期寄钱给家人。

陈静安在入职的当天，曾大方地给Sabrina跟吴宝善各买了一杯星巴克咖啡。Sabrina口中说一定回请，后续却杳无音讯。倒是吴宝善，在第二天就扎扎实实地给陈静安也买了一杯等价格的星巴克咖啡。比起假模假样的Sabrina，陈静安更不知如何跟小心翼翼的吴宝善相处。陈静安不明白，不过是一杯咖啡罢了，为什么吴宝善要那么郑重其事。

“愿意啊，为什么不？今天是周三，便利店有第二件半价。现在去，再好不过啦。”陈静安不愿意再纠结，她快步向便利店走去。吴宝善跟了上去。在吴宝善的坚持下，由她为陈静安结算了价格十八块八的便当盒饭。也正因为吴宝善付钱，陈静安才默默把手中的芒果汁饮料放回了货架上。

晴空万里的天气，恰逢正午。公园里的树木顶着热烈的阳光，站得笔直，一如坚强的勇士矢志不渝地对抗着炎热的天气。可惜晒焉的树叶们打起了小卷，似乎是在纷纷举手投降。懒洋洋的肥胖流浪猫躺在石头上，不时更换姿势。太阳在陈静安的头顶不疾不徐地踱步，若不是有密密的垂柳挡住了烈焰，陈静安只怕会立刻提议回到写字楼内，对着冷气与吴宝善交谈。

“说吧，什么事情？”陈静安单刀直入。

“Ann，你觉得，我可以通过试用期吗？”吴宝善怯生生地，一双小眼睛眨巴着，长期的加班令她脸色略有些苍白。

陈静安听到吴宝善这么说，内心立刻涌现两个字——“救命”。同样是职场新人，同样归属于Yana手下，同样受到Sabrina的排挤，不同的是，陈静安从未想过自己能否通过六个月试用期的问题。在陈静安看来，聪明与勤奋的人在工作上付出努力，做出成果，那么，作为回报，她就会获得升职加薪。若是因为能力不足被辞退，也算不上是“失败”，顶多称为“不适合”。

PRETTY集团试用期的考核结果由直系领导建议，需获品牌总监审批通过，方才生效。因此，无论陈静安内心如何看待，她都不具有评判吴宝善是否能通过试用期的权利。换句话说，除了陈静安的偶像梁明希，没有人有这个权利决定吴宝善的去留。

无奈的是，吴宝善宛如把陈静安当成了救命稻草。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陈静安的回答，似乎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无法通过试用期呢？”陈静安反问一句，感叹自己的机智。妈妈说得对，当你不知道如何回答一个问题的时候，反问他人是最有效的方法。让对方打开话匣子之余，换取自己的喘息与思考空间。

吴宝善果然将心中的话如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了出来：“我为了进入PRETTY集团，做了非常多努力。PRETTY集团的笔试题题库里两千多道题，我来来回回刷了三遍。集团的背景、财报、发展历程，甚至是产品的细节，我都如数家珍。那段时间，我做梦都在说英文的自我介绍，可是，面试的时候，面试官还是说我的英文是短板。我本来以为没戏了，没有想到却接到了‘通过’的电话，还直接被放在了KAKO品牌。现在回想起来，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你也将PRETTY集团视为最好的职业起点吗？你……也喜欢美妆？”陈静安半信半疑地问吴宝善。毕竟，吴宝善的化妆技术实在欠佳，她入职的第一周，就被Yana当着整个KAKO品牌市场部的面斥责她“PRETTY集团的这份工作都不配你好好化个妆上个班吗”。陈静安当时在场，即使目睹了吴宝善的窘迫，她也不觉得Yana的话语有失偏颇。是的，作为KAKO品牌市场部负责唇类彩妆的市场专员，吴宝善连“烂番茄色”和“吃土色”都分不清。更别提吴宝善那一天涂抹的咖啡色口红，将她本就偏向蜡黄的脸，衬得像是重度肝病患者。

吴宝善摇摇头：“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工作。所以，我只好每一份工作都做百分之百的努力。Ann，我只是想留在上海。”

陈静安无法体会吴宝善的挣扎，作为上海本地人的她，只能想当然地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偏执：“那你为什么要选PRETTY集团呢？你这么努力，应该也拿到了其他公司的录取通知吧。”

“因为PRETTY集团给的工资是最高的。”吴宝善不假思索地说：“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第一年起薪是7200元，就算是春节当月可以领取两个月工资。但是，没有任何项目奖金。等到第二年，工资可以到8500元，可是，除了工资以外也没有任何收入了。这些钱，交了五险一金再扣了税，落在我手里肯定就不剩多少了。在上海，我要租房，要定期寄钱给我家里，钱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我还拿了几家公关公司的录取通知书，知名的公关公司月收入不超过一万，小公关公司的工资也开不到PRETTY集团一万七千元这个数字。所以，Ann，我确实没有考虑过我在职业上的发展。我只是看到哪一家公司给的钱多，我就去哪一家。我想要升职加薪，因为，只有升职加薪我才可以给我家里更好的生活。可是……我真的很担心我连试用期都通不过。”

吴宝善的坦然与真实令陈静安难免有些惊讶。倒不是什么支持“交浅言深是职场大忌”的考量，陈静安单纯是不屑于与陌生人吐露真心。在陈静安的世界里，她有家人，有唐蜜，还有自己，实在无需再找旁人寻求慰藉。陈静安想，吴宝善一定是太无助了，这才绝望地“病急乱投医”。

“你想过为什么自己能够拿到PRETTY的录取吗？”陈静安又问。

“想过。”吴宝善点头。

“是否有答案？”陈静安接着问。

“没有。”吴宝善摇头：“也许，任何一家大公司，都缺一个打杂的人吧。”

陈静安唏嘘不已。虽然在人才济济的PRETTY，吴宝善的学历算不上可圈可点，可是，放眼整个中国，本硕均在211大学就读的学生比例绝对不高。这样一个曾经在学校里想必也是备受瞩目的好学生，到了上海，进了职场，除了自我否定之外，似乎再没有其他的思绪。

“不是的。”陈静安否定吴宝善的负面想法：“PRETTY集团不养闲人。这不仅仅是说明PRETTY集团工作节奏快，竞争激烈，还说明了PRETTY集团笔试加上面试一共六次筛选，绝对不是为了让‘打杂的人’未来有可能担任市场总监乃至更高的职位。吴宝善，你既然拿到了PRETTY集团的录取通知书，就说明你身上有PRETTY集团所欣赏的品质。”

吴宝善的眼神中有泪波荡漾：“Ann，你真的这么想？你真的觉得我在PRETTY集团依然有希望？”

“当然！”陈静安受够了自怨自艾的吴宝善，干脆壮着胆子直抒胸臆：“Sabrina确实处处为难，Yana也不公平，可是，职场是流动的。谁知道哪天她们就被踹走了呢？风水轮流转，明年说不定就到你家。吴宝善，你别这么丧气！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说白了，其实，我们都是在为我们自己的未来打工呀。根本不是为了伺候所谓的领导，讨好所谓的同事。”

陈静安一番话，令吴宝善又喜悦又困惑：“Ann，那我有什么办法改变现在的困境吗？”

陈静安在内心直呼“大事不妙”。如果说，一开始吴宝善只是把她当作“救命稻草”，那么，现在，吴宝善已经把陈静安当作了“起死回生的丹药”。陈静安自己和Yana的关系都还乱七八糟呢，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帮吴宝善解决难题。她叹了口气，只好安慰自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在我看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取一个英文名。”陈静安真诚建议：“作为一个中国人，起初，我对于外企这种一定要称呼同事英文名这种做法十分不解。但是，当我真正开始工作，我发现，拥有一个英文名，是你展现出融入企业文化的第一步。你看，我们都工作一个多月了，你都还没有告诉大家你的英文名，旁人难免会觉得你格格不入，不愿意与你共事的。”

吴宝善连忙解释：“我原本提议过的。我想过要叫Lucy、Apple、Amy，但是，Yana说这些都是她特别讨厌的曾经的助理们的名字……所以，我后来才没有想过再给自己取英文名。”

陈静安翻了个白眼：“她有什么好不喜欢的。再说了，就她Yana名堂多，以名字取人。”

“Ann，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好呢？”吴宝善屏息以待，令陈静安压力极大。连家里狗狗“冬至”的名字都是老爸老妈商议的，现在，却要让陈静安为一个比她年长四岁的同事取英文名？

“想叫什么都行啊。”陈静安干笑着：“要不，你叫Bonnie？刚好有一个‘宝’的发音。”

“Bonnie？好啊！我喜欢这个名字！”吴宝善开心地露出灿烂的笑容，原本没有血色的脸颊也逐渐泛了红光：“Ann，我告诉你，我叫吴宝善，我有个妹妹叫吴宝美。她现在在上高二，如果她能考到上海的大学，我也想请你给她取英文名。”

陈静安想了想：“吴宝善，吴宝美，你家不会有个小孩叫‘吴宝真’吧？”

吴宝善点头：“嗯，对。吴宝真是我姐姐的名字。不过，她四年前因为生病去世了。”

提到了对方的伤心事，陈静安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我姐姐出生后就诊断出有癫痫，不久就因为发高烧却救治不及时，患了脑膜炎。她成长的过程中，吃了很多苦头。就连我爸妈都说，至少她之后不会再痛了。”吴宝善提到自己的姐姐，笑容涌上面庞：“不过，我姐姐对我和我妹妹都特别好。虽然，她不能和大多数人的姐姐一样教我们写作业，但是，她总对着我们笑。每次回家，只要能看到姐姐的笑脸，我就特别开心。现在，我妹妹很快也要上大学了，所以，我特别想好好攒钱，让她不用为了省钱，只敢在家门口上大学。”

陈静安没有兄弟姐妹，事实上，大多数上海长大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她只能通过联想她与唐蜜之间的友情，去推测有兄弟姐妹的感觉。听到吴宝善的家庭情况不太好，陈静安忍不住又提了建议：“如果你真的想要在PRETTY集团升职加薪，那我想，你现在需要尽可能提高你的英语水平。虽然我也不喜欢Sabrina，但是，我听过她用英文跟国外的同事沟通，发音一般，可是，流利度非常好。最重要的是，Sabrina一直保持着自信，不管是多少人的场合，她都从不怯场。PRETTY集团是一家外企，我们的产品资质和原始介绍材料也都是用纯英文书写的。何况，平日里，公司高层的邮件沟通也是使用英文。所以，我建议你一定要好好练习英语口语，也要夯实商务英语写作技巧。这样，哪怕以后你不在PRETTY，在上海的任何一家国际化公司，你都不至于没有立足之地。”

吴宝善感激地频频点头。吴宝善心里清楚，当初面试时能侥幸通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仅仅被面试官要求用英语做自我介绍而已。只是，吴宝善不容乐观的经济状况，又让她犯了难。

“Ann，你是怎么练习英语的呀？”吴宝善提问。

“我妈是英文系老师。”陈静安回答。

虽然她在复旦大学英语系是执牛耳者，国家级英语奖项拿了一大堆，但是，陈静安几乎不会有机会被他人问英语学习技巧。在那些人看来，原因很简单，陈静安出身书香门第，又是英文系教授俞雅惠的女儿，怎么可能英语不好？只有陈静安知道，她也是从小靠着练习精读精听一路走过来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吃喝拉撒是本能，其他任何一个技能，都需要付出努力才有可能获取。可是，陈静安为英语付出的努力不需要得到吴宝善的认可。

聪明的女孩子，从来不会乐意于告诉他人，她所拥有的珍宝并非天赐而是跋山涉水而来。陈静安也如此，她想不到任何理由向吴宝善坦诚自己的认真。对于陈静安来说，只有面对着唐蜜，她才能大骂为什么世界上要有除了中文以外的第二种语言。

吴宝善失落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Ann，你会担心未来事情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陈静安打了个哈欠，耸耸肩，将手中的便当盒放到一旁，仰着头看头顶的绿叶：“为什么要担心？”

吴宝善忧心忡忡地说：“说到底，Yana和Sabrina好像都不太会给我们出头的机会。现在，但凡是好的项目，Yana都给了Sabrina做，还亲力亲为教Sabrina所有工作的注意细节。我们根本就不是Yana的‘自己人’。我真的很担心，就算我们很努力，可是未来，事情的走向还是会越来越糟糕。”

“事情当然不会自然往更好的方向去发展，只有了不起的人才能够推动事情往更好的方向发展。Bonnie，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救世主。知道吗？我就是了不起的人，我就是我自己所有问题的答案。”陈静安自信满满地笑了。

卧躺在一旁的肥嘟嘟的流浪猫翻了个身，风吹动陈静安的发梢。

吴宝善看着眼前这个无所畏惧的女孩，说不出是羡慕还是佩服，只觉得自己来到上海这个决定，也许确实是正确的。 GAX0pW29QIpyArMAPov9RK7ecxUsJdanVeu3z+giMl1uKBgTFwxORynF7JODa8s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