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嘉里中心驱车去往崇明岛，约需一个半小时。陈静安把身子挺得笔直，手中紧紧握着两杯抹茶拿铁，将头偏转，佯装在看风景。

“听歌吗？”柯颉问。

“都可以。”陈静安回答。

“中文歌还是英文歌？”柯颉又问。

“都可以。”陈静安回答。

“老歌还是新歌？”柯颉似乎非要问出陈静安心中所想为止。

“都可以。”陈静安的回答一如既往，说完，又补充了两个字，“真的。”

柯颉被逗笑，挑了挑眉，打趣起陈静安来：“我听唐蜜说，她最好的朋友是个倔脾气，敢跟老板吵架，甚至翘班出来‘散心’。我还以为是个多难接触的大人物，没想到，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而已。”

陈静安一时间听不出来柯颉是在踩她还是在夸她，只好闷声说了句：“我只是不服气，又不是非要将龙王三太子剥皮抽筋的哪吒。”

柯颉还是笑。陈静安觉得，自从柯颉见到她，脸上就没有少过笑容，这与传闻中的“冷面R帅”形象着实不符。不管是在媒体的笔下，还是在美妆行业从业人员的口中，柯颉都是一个不苟言笑，对工作精益求精的人，他的下属向他做项目汇报前，最起码要检查自己的文件三遍，才敢踏入柯颉的办公室。还好陈静安不是一个妄自尊大的人，柯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时刻提醒着她，她能得到柯颉的宽待，百分之百还是得益于她那位富甲一方的好朋友，唐蜜。

“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说一说你现在的困惑。”柯颉调整车内音乐，一首钢琴曲不疾不徐地涌入陈静安的耳中。陈静安听出来，是乔治温斯顿的《卡农》。她曾经在无数个清晨早起练习过这首曲子，直到考到钢琴十级才罢休。如今，再听这首曲子，居然是和美妆行业传奇人物柯颉一起，陈静安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

和柯颉坐在一起，陈静安感觉极为奇妙。一时间，刀光剑影悉数暗淡，鼓角争鸣悉数远去，只留下温和的潺潺流水。

“我有个笨蛋同事，自己干活乱七八糟，一心只想着偷我的工作成果。偏偏脑子太蠢，偷都会偷出破绽来，结果还是我给她收拾烂摊子。最悲惨的是，我和这个笨蛋同事的共同领导，是个巫婆。

“这个巫婆领导不仅明里暗里偏袒笨蛋同事，还有事儿没事儿就找我茬。英文邮件的称呼必须是Towhomitmayconcern，英文字体非得是centurygothic，中文字体绝对要是微软雅黑。PPT背景颜色只能用奶糖蓝，第一页的模特图千万年不能变，我用了动态效果，巫婆领导抓着我就是一顿骂，说我没有考虑所有开会的环境。我写的方案，时间紧，任务重，讲解人又是我的前提下，我就用了大学里速记那套办法。笨蛋同事耍了阴招，导致看不懂，这个锅都能到我头上来，我当然不服气！

“笨蛋同事和巫婆领导就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出差结束了，不知道回公司，两个人跑去吃什么高级西餐厅，打个电话给我，让我去帮她们拿快递。怎么可能？凭什么让我帮她们拿快递！”

陈静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Sabrina与Yana给她带来的愤怒感将陈静安从尴尬的氛围中释放出来。说到最末尾处，陈静安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对话的人是美妆行业的精英。旁人装成熟与冷静都来不及，自己却将对方的礼貌用语信以为真，把柯颉当作了情绪的“垃圾桶”。陈静安在心里叫苦不迭，幸亏这不是BLOCKER品牌的面试，不然，她恐怕直接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Ray，不好意思啊，我……好像话有点太多了。”陈静安只好认怂。

“话多不好吗？那代表着你的脑海中，有太多烟花想要绽放了。”柯颉目视前方，全然没有要嘲笑陈静安的意思，反而宽慰起陈静安来：“还有，你不用叫我Ray。你可以直接叫我柯颉，我身边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你用英文名称呼我，我会以为我还在工作状态。”

陈静安不免有些惶恐：“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你与唐蜜同一年出生，若是想喊我叔叔，我可能一时间还接受不了。”柯颉的幽默感总是没有来由，令自认为还算聪明的陈静安总是败下阵来，不知如何应对。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柯颉侧过头来看陈静安，发现她正埋头苦思，便笑着靠近陈静安，贴下身，从副驾驶前方的储物盒中拿出了一盒抹茶巧克力，递给陈静安。

“喏，上周去日本带的抹茶巧克力，送你了。”红灯转绿，柯颉踩下油门，车子继续向前行驶。陈静安却因为刚刚柯颉突如其来的“拉近距离”而羞红了脸。陈静安在心中狠狠地骂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跟男生近距离接触，为什么会如此面红心跳？

柯颉注意到小姑娘的心思，却笑得更欢了：“我看你买了两杯抹茶拿铁，所以，才顺便送你一盒抹茶巧克力。不用有压力，就当是唐蜜预备给我的婚礼份子钱的回礼了。”

简单的两句话，柯颉就巧妙地说明了用意，并且准确地划清了边界。陈静安听后，也终于放松下来，决定抓住这个向前辈讨教的机会，鼓起了勇气，继续刚刚的话题：“柯颉，我想听你的建议。”

“关于你的笨蛋同事，巫婆领导，还是你自己？”柯颉居然将她们三个人分离开来，这令陈静安有些疑惑。

“我们三个是不可分割的部分呀。根据PRETTY集团的规定，新人前半年是不能转岗的。巫婆领导带着笨蛋同事来我们品牌，也只比我早两周而已。除非我离职，不然，最起码半年时间，我都没办法不接触他们的。”陈静安懵懂地问，她甚至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刚刚表述得不够清楚，才导致柯颉对局势的把握不够准确。

柯颉今日心情看起来格外好，他颇有耐心地向陈静安解释着：“先说你口中的笨蛋同事吧。小姑娘，同事的作用，不是简单的合作而已。与能力突出又善于沟通的同事一起共事，你要善于学习并且追求共赢。但是，与相对来说比较懈怠又或是存了坏心思的同事相处，你需要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聪明地工作。

“与其花心思去踢走这个同事，倒不如想一想，是不是正因为你的这位同事分走了巫婆领导的注意力，所以，你才有了额外的一些独处且不被管控的时间呢？所以，她不是，也不应该成为你的对手。你应该去想，如何去发动她的力量，让她多做一些你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从而为自己赢得时间。举个例子，你更愿意陪巫婆领导去吃甜点，还是更愿意回到办公室，看自己想看的行业资讯，做自己想做的市场方案呢？”

柯颉一番话，陈静安方才惊觉，自己一直都在跟Sabrina较劲。可是，事实上，Yana手下只有她、吴宝善和Sabrina三个人。Sabrina资质平平，吴宝善又唯唯诺诺，Yana才会给自己操刀新品上市专案的机会，而让Sabrina与吴宝善做自己并不愿意涉足的边角料工作。这么看来，如果一直与Sabrina为敌，将炮火引到自己身上，确实是得不偿失。

“再说你的巫婆领导吧。根据PRETTY的组织架构，她应该年纪比你大不上五岁。能如此偏袒，背后十有八九有原因。只是，比起探究原因，你现在面临的更大的问题其实是，当你觉得你的领导不喜欢你，你要如何自处。小姑娘，我想给你介绍一种能力，叫做‘钝感力’。这是一种快速忘记不快的能力，接受失败且继续挑战的能力，坦然面对流言的能力，对嫉妒与嘲讽都心怀感激的能力。当你冷静下来，巫婆领导给的建议是否完全不可参考呢？”柯颉说着，《卡农》作为背景音乐循环播放，陈静安安静地听，细细地思考柯颉的建议。

“我们做市场营销的，一直都在强调‘从消费者出发’‘说消费者听得懂的话’。你当然可以按自己最方便的习惯去记录与表达，但是，作为一个专业的职业经理人，你是否应该培养自己的专业素养？确保自己的建议与方案能被拍摄团队理解，以及采取的语言与形式都是符合行业考量的，这并不是一件没必要的事情。可能你的巫婆领导在平衡员工关系方面有所缺失，但是，她能事无巨细地督促你，未尝不是一个你自我监督与检测的好渠道。”

陈静安微微地点了点头：“那我呢？你刚刚说的是我要如何对待笨蛋同事和巫婆老板的建议，你对我有什么建议呢？”

“两个建议。第一，君子不器。永远不要因为他人的否定而怀疑自己。人活一生，与旁人发生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要害怕冲突。有些仗必须打，有些桌也必须掀。赢了可以获得发展，输了也能得到教训。就算只是平手，从此也给自己扫平了道路。”柯颉出乎陈静安的意料，竟然支持她保持自己的个性。

陈静安追问：“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顺势而为。人因相同而有所联结，因相异而有所成长。同时提醒你，别人对你说的话，要求你做的事，尽量全部留下白纸黑字或者邮件的证据。自己有风险的事或言论避免留下证据。”柯颉不忍看陈静安走过多弯路，只好将职场的黑暗面先做提点。

陈静安无奈：“可是，活得那么当心，多没意思啊。时刻都要防着他人来害你，实在辛苦。”

柯颉哈哈大笑：“职场上敏感一些，没有坏处的。至于我自己，则建议在日常交往中，大可不必那么敏感。对不同安全区的人，给予不同的信任程度，人才能活得自在一些。”

“难道生活中，就没有人要害你了吗？如果你在生活中受到伤害，又该怎么办呢？”陈静安追问。

“内心强大的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害怕别人陷害自己的，因为对方一旦那么做，将会遭到反影响和强烈报复。我可以应付所有情况，也能承担所有后果。”柯颉的自信令他在陈静安眼中闪闪发光。

柯颉笑着反问陈静安：“说回你这件事情。许多人都非常困惑，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同事是卑鄙小人，老板却很喜欢。甚至他们觉得老板是个垃圾，可是，为什么大老板偏偏就是很喜欢。你知道当中的原因吗？”

陈静安想了想，飞快地回答：“因为他们会假装！”

“也许有这个因素。”柯颉从陈静安的眼神里看到了询问的意图后，接着说：“其实，是因为职场是一棵树，员工就是树上的猴子。在这棵树上，上层看下层，看到的统统都是笑脸。下层看上层，看到的统统都是屁股。同层看同层，看到的统统都是白眼。因此，你看同事，看到的只有白眼，觉得他卑鄙无耻。但是，你的老板看他，看到的只有他的笑脸，当然就很喜欢了。而你抬头看老板，看到的都是屁股，自然觉得他处处都是缺点。但是，大老板看他，看到的也只有笑脸。

“所以，小姑娘，职场的客观情况极易导致判断的偏差。我们自己可以不断修炼，可是，我们很难要求自己所处的环境中，每一个人都是智者。你永远不能通过更换游泳池学会游泳，除非，你再也不想看见海洋。”

陈静安连忙表态：“不！我一定要去海洋里。我进PRETTY集团工作，其实就是想多向Hailie学习。可是，未来，我想要成为你！”

柯颉原本还不确定自己的好为人师是否令人生厌，听到陈静安这么说，立刻提起了兴趣。以柯颉今时今日的位置与头衔，他不止一次地听过有人高喊着想要顺着他的足迹努力的话语。可是，不管听多少次，柯颉都会发自内心地为对方说上一句“加油”。

面对陈静安，柯颉起先只是抱着抚慰唐蜜好朋友的心态，以过来人的姿态给予几句指点，却不曾想，竟碰到了自己的“粉丝”，也算是意外收获。

“我与Hailie同一年进入PRETTY集团，共事七年。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导与职业经理人。我相信，你能从她身上，获益良多。”柯颉与梁明希曾在职场上并肩作战，配合默契。当年，柯颉成功创立BLOCKER品牌后，也曾向梁明希抛出过橄榄枝，希望能获得梁明希的加入。可惜，梁明希因为要照顾家庭，最终选择留在了更为稳定的国际五百强公司PRETTY集团。

提到梁明希，陈静安特别激动地说：“是啊，我真的特别佩服Hailie。如果不是因为她在群面的时候挑中了我，我可能也没机会直接进入KAKO品牌，时不时还能接触到她呢。”

“哦对，你是陈静安。”柯颉蓦然想起，不久前，自己与梁明希一同吃晚餐时，梁明希提到自己招聘了一个叫Ann的小姑娘。而她能脱颖而出的原因，是她像极了十年前的柯颉。

十年前的柯颉，只因为上司不接受他提出的方案，就指着顶头上司的鼻子骂对方是个“老古板”。梁明希在微醺时说道，自己是典型的80后那一代，循规蹈矩，一步一个脚印。只有柯颉，和他们那群人不一样。许多年后，梁明希才准确将柯颉定义。“柯颉，你是生活在80后身边的95后。敢冲，敢想，把固守陈规和按照所谓的职场潜规则办事当作是浪费生命。”柯颉回味着这句话，偶尔也会思考，自己是否已经丢失了这份珍贵呢。

“嗯，是啊。我叫陈静安。很多人都以为我的名字是和‘静安区’有关。其实，不是的。我的名字，出自《大学》。”陈静安误以为柯颉想要讨论自己的名字，进而介绍起来。

柯颉适时接过话茬：“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你的名字，取自这里吧？”

陈静安兴奋地连连点头：“对！就是这里。”

柯颉笑着回应：“那我投桃报李。燕燕于飞，颉之颃之。我外公是位教授，为我取了这个名字，期待我能有‘期颉颃兮共撬翔’之志。”

“我知道。第一句呢，出自《诗·邶风·燕燕》。你后面的那句，则是《警世通言》。”陈静安脱口而出。

柯颉惊奇：“你能了解到这么详细，着实超出我的预料。”

“倒也没什么新奇的。说起来，还挺好笑的。我妈妈在上外英文系，家里一大堆英文书。这两本书，我都是先读的英文版，再回过头来看的中文原版。我当时还叫嚷着，中文比英文还难，哈哈。”陈静安不以为意：“你家人这样给你取名字，你压力是不是挺大的？”

柯颉没有否认：“我父母从小对我要求极其严格，永远不能落于人后。因为他们都是经商的，商人嘛，重利轻别离，对我的关爱相对来说远远没有苛责多。”

“那你现在也经商啦。以后，你对你的小孩，也会一样吗？”陈静安天真地问出这个问题，随即意识到这个问题触及柯颉的个人隐私，赶忙说：“如果这个问题不合适，可以不回答。”

“没关系。可以准确说出我名字来源的小姑娘，有资格多问我一些问题。”柯颉不假思索地回答了陈静安的提问：“是的，我的小孩也会像我一样成长。读清华，去哈佛，回来开创自己的公司，这样的人生，没什么不好。”

陈静安有些意外。据她所知，梁明希的女儿取名“多乐”，就是希望小孩子可以平安长大就好，不需要有多拼搏与努力。也许，这就是女生与男生的区别吧。即使商人重利轻别离，而夜深忽梦少年事，对柯颉来说，那也只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付出与获得而已。何必“梦啼妆泪红阑干”呢？“前月浮梁买茶去”才是最具有现实意义的选择。

“我认同。我看过波伏娃1965年夏天的一篇访谈，她说‘我无比贪婪。我想要生命中的一切。我要既当男人，又当女人。我要有许多朋友，并仍拥有孤独。我要使劲工作、写好书，还要旅行并玩得开心。我要活得自私，还要活得无私。同时拥有这一切如此之难，而当我无法拥有它们时，我气得够呛。’柯颉，你知道吗？我看到这段话的时候，真的觉得她简直一字一句都说出了我的心声。”陈静安力求在到达目的地前，给柯颉留下一个尚算孺子可教的印象。

柯颉看着信誓旦旦的陈静安，笑着说：“成长是一笔交易，我们都是用朴素的童真与未经人事的洁白，交换成长的勇气。你现在还年轻，依然有许多可能性。”

陈静安知道柯颉绝对不可能相信她，尤其是今天她在柯颉面前表现得极其不理智，只好跟着笑：“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今天开导我。”

“不客气，你不嫌我啰嗦就好。”柯颉将车停靠在停车位上，拿上一个礼品袋后，与陈静安一同下了车。

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注进万顷碧波，单调而平静的海面，折射出好看的玫瑰红的色彩。陈静安原本跟在柯颉身后，走了几步，柯颉便回过身，贴心地接过她手中的抹茶巧克力与早已经冷却的两杯抹茶拿铁。陈静安点点头表示感谢，柯颉摆摆手，将陈静安护在马路内侧，一并向前走。

远离了城市的高楼大厦，逃离了川流不息的汽车，嘈杂的声音不再充斥在空气中，陈静安与柯颉漫步在乡村小径，踏着石板路，听到鸟儿清脆的歌声，心情也愈加清澈明朗起来。

远远的，陈静安就看到了唐蜜。她坐在自家的别墅门口，请保姆在树下支了长椅，旁若无人又极为闲适地躺在长椅上，手中还端着一碗流食，正津津有味地吃着。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铜币大小的圆形光斑落在地面上与唐蜜头顶的遮阳伞上。陈静安感叹，唐蜜真是有一种魔力，能把所有的地方都变成适合度假的马尔代夫。

“喔唷，果然，还是只有与唐总有关的事情，才能请得动柯大忙人你呀。”唐蜜看到陈静安来了，揶揄柯颉之余，还不忘朝着屋内大喊了一句：“桃姐，静安来了，再端一碗燕窝出来吧。”

陈静安震惊不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时间：“唐蜜，现在还不到十点，你居然就开始吃燕窝了？”

“哎呀，谁让柯颉把车开得那么慢。我等你等得无聊，就让桃姐给我煮点零食咯。”唐蜜撒着娇，从长椅上蹿起来，搂住陈静安的胳膊，并向柯颉伸出手。

柯颉将礼品袋递给唐蜜，似是长辈对晚辈说话的语气：“点名要我私藏的这瓶酒，还非要我亲自送过来。我反正把你交给我的任务都完成了，怎么样？是否同意参加我的婚礼？”

“一码归一码。柯颉，你这个生意人，精明也不用都用在我身上吧。你在我爸那边，可没少拿好处。”唐蜜耸耸肩：“至于你的婚礼嘛，我再考虑看看咯。这一切，得取决于我好姐妹对你的反馈了。”

唐蜜贴在陈静安耳边，声音却并不小，似是特意要让柯颉听见：“静安，你听我说。如果一个男人帮你拎包，帮你买单，帮你拉椅子，都不能说明他是一个绅士或是对你有意思。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他有过女朋友，还不止一个。”

柯颉无奈地笑：“唐蜜，你就不能说些漂亮的话，就当是敷衍一下也好。再怎么说，我也是推了两个会议，特意开了一个半小时车来崇明岛。”

“漂亮的话，我不会说，但是，漂亮的我正在说话。你不也是因为想见到漂亮的我，才来的吗？既然这样，你又有什么吃亏的呢？”唐蜜在自家世交的儿子面前，自然理直气壮。

柯颉看了一眼陈静安，念起了一首词来：“浣花溪上见卿卿，脸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好是问他来得么？”

唐蜜大惑不解：“柯颉，你叽叽咕咕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你问这个小姑娘吧。我相信，她能懂。”柯颉难得在唐蜜面前能扳回一成。

陈静安犹豫着，还是将这首词解释给唐蜜听：“柯颉说的这首词，是唐代的张泌写的《江城子·浣花溪上见卿卿》。这首词的最后一句是‘和笑道，莫多情’。这关键词，落在了……‘莫多情’。”

陈静安与柯颉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的那个瞬间，陈静安极度克制，才勉强避免了自己心甘情愿地向柯颉交付灵魂。 f2ACusMbEELA9YYUDJ06+mPZ/qhjKncQjU+XMYI9Q76qD0iu0U+qUAZKmJYMB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