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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侬脑子瓦特啦

陈静安整理好思绪,刷工卡推开办公室安检门,按下电梯下行键时,已是晚上九点。

以往加班结束后,陈静安都会在嘉里中心的三楼停留五分钟,独自站在十五米高的玻璃幕墙旁,将南京西路街道的车水马龙尽收眼底,想象着若干年后,她也能与偶像梁明希一样,登上职业女性风向标《Stylist》杂志的封面。而此刻,备感挫折的陈静安觉得有些疲惫,连一分一毫停住脚步,享受憧憬的兴致都没有,果断地放弃了停留的习惯,大阔步走出了电梯。

嘉里中心的办公大堂采用豪华酒店式设计,不惜以名贵云石与花岗石作为材料精心铺砌,气势非凡。昂贵的欧式大吊灯垂挂在顶端,名设计师匠心独具的艺术装饰品点缀着墙壁。遗憾的是,这栋写字楼里的工作者们,大多数都从未有任何闲情雅致驻足欣赏。他们或是步履匆匆,选择十部高速载客电梯中的一部,面无表情地对着手机确认会议时间,或是在夜色阑珊中,结束一天的工作,迫不及待地冲出大厅,蹿上出租车,只想回到出租屋中好好睡上一觉。说到底,工作已经把他们对艺术的欣赏能力悉数磨灭。

保安小哥热情地与陈静安打招呼:“您叫的是网约车还是出租车?告诉我车牌号,我帮您看看车来了没。”

陈静安内心感慨,想是自己之前加班到凌晨时,都恰逢赶上了“打车高峰”,这才导致她的记忆里只留下了保安小哥们“指挥交通”,大声催促着司机们“随停随走”的激烈场面。今天晚上,陈静安意料之外地享受了一次一对一专人贴心服务,恍然明白为何书里提到的“出人头地”对年轻人具有致命吸引力。在这座每平方米需交三十六元物业管理费的写字楼里工作,即使你并没有在职场上出类拔萃,也能被外人归为人生胜利组,提前享受“成功的快感”。

殊不知就算办公楼被Burberry、AlexanderWang、LOEWE包围着,大多数白领们心知肚明,她们最终只能掏出银行卡,爽快地入手一个价位不超过五千元的MichaelKors。即使米其林餐厅数不胜数,人均1788元的日料店近在咫尺,一口超百元的顶级牛排任君挑选,五位数左右的工资也无法放任他们大快朵颐。哪怕嘉里中心的停车位高达240个,也不见得真的能成为工作者们心中认可的“切实便利”。毕竟,百分之七十的外地工作者没有买车。百分之二十的有车一族果断拒绝,要知道每月两千两百元的停车费,足够他们坐地铁上班两百七十五天。再有百分之十的上班族,便是各个大公司的高层领导。司机们鞍前马后,所有费用均可报销,他们压根不用为停车而发愁。

陈静安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笑了笑:“谢谢你,不用了。我走路回家就好。”

保安小哥眼前一亮,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你们上海人也要像我们一样加班到这么晚啊?附近都有房子啦,干嘛还来工作呀。听说本地人没事都是打打麻将,收收租,不用上班的。”

陈静安的心中涌出一股冲动,她真的很想立刻卸妆,指着自己惨不忍睹的黑眼圈,力证上海浦西年轻女孩子一样会愿意为一份工作肝脑涂地,一样会在职场初期吃瘪,一样也会为自己未来的道路发愁。陈静安想立即就将所有人脑海中的标签撕个粉碎,可是,保安小哥的下一句话令她打消了这个偏激的念头。

保安小哥的神情有些落寞:“真羡慕你们。不像我,来了上海五年,今年就要回老家了。上海这个地方,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就是个梦。你多好,一直活在梦里。”

陈静安的内心柔软起来,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抬头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另外一栋顶级的甲级办公楼——越洋国际。一年前,国货美妆公司BLOCKER品牌将四十三层楼中的第九层全部租下,用一次性全款付清全年高昂租金的方式,让所有人见证了新品牌三年便可飞速崛起的奇迹。作为同价格带的美妆产品,BLOCKER品牌的市场占有率屡屡攀升,甚至成为KAKO品牌都不得不正视的竞争对手之一。陈静安知道,这个成果是BLOCKER品牌所有员工宵衣旰食,用无数个日夜不休止的工作换来的。

可是,纵观南京西路上一百多幢高楼,毕业于海内外名校的十五万顶尖人才谁不是如此?谁没有将所有的青春奉献给了所属的公司呢?只是,他们所在的公司都不如BLOCKER品牌幸运罢了。陈静安心想,也许,在保安小哥的眼中,她就是拥有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BLOCKER品牌吧。

“不会啊,上海人也羡慕你们呀。上海呆腻了就可以回到家乡,我们上海人却只能一直呆在上海。”陈静安真诚地安慰起保安小哥来。人人都说逃离北上,偏偏他们就是在牢笼里长大,竞争已经注入了他们的血液,压根没办法做到才下午五点就悠然自得地在公园里和家人一起散步。原本,陈静安今晚的心情因Sabrina的一个电话跌倒了谷底。现在,她却可以因为自己能给到旁人安慰而感到由衷地开心,阴霾瞬间一扫而光。

也许是陈静安说话时的眼睛里写满了诚恳,保安小哥也乐呵地笑起来。

陈静安愉快地向保安小哥挥了挥手道别,步伐也随之轻快起来。是的,在这光怪陆离又快节奏的时代里生存,很多年轻人常常会感觉城市很大,自己却渺小至极,因而感到不知所措,被茫然吞噬。

可是,陈静安始终觉得应该反向思维。人本身,应该是大于城市的存在。每个人都应该将自己放到无限大,去思考自己的优势与想去的方向,脚踏实地把每一件事情做好。那么,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乡村,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可能在保安小哥看来,离开上海是很遗憾的一件事。但是,陈静安更希望这是命运给他的一个“转角”。换一个环境,或许能看见新的风景。

至于她自己,陈静安很确信,就算因为Sabrina的做法令她失了先机,PRETTY集团依旧是她最好的去处。Sabrina毕业于东北财经大学,因校招失利,不得已以助理的身份进入了PRETTY集团。兢兢业业、百般小心了一年,Sabrina才在曲折中转正,得以与应届毕业生陈静安平起平坐。如唐蜜所说,Sabrina迎合了PRETTY集团的价值观,把PRETTY集团当成了战场,这才在硝烟四起的环境里把陈静安当成了假想敌。

而陈静安把PRETTY集团当成一所学校。她想在全世界最顶尖的公司里,汲取首屈一指的前辈们的能量,实现自己创立专属美妆品牌的梦想。

陈静安又看了一眼至今依然亮着灯的BLOCKER品牌办公室,她觉得自己格外感激这个新品牌的创始人。据新闻报道,BLOCKER品牌的创始人柯颉,因英文名为Ricky,被行业人尊称为“R神”,就是在毕业后,于PRETTY集团沉淀了七年,继而赴哈佛大学就读MBA,巧遇现在的合伙人,一拍即合创建了如今市值估算高达六十个亿的BLOCKER品牌。陈静安相信,事在人为。求上得中,就算无法复制BLOCKER品牌的神话,她也不至于泯没在茫茫人海。

正想着,陈静安接到了外公打来的电话。外公是上海有名的老裁缝,退休三年后,依然有不少人慕名而来,高价请他量身定做西装。可外公极为想得开,他念叨着“钱是赚不完的”,与外婆二人跟着旅游团四处游玩。陈静安今天还在外婆的朋友圈里,看到了她与外公在泰国曼谷背靠大皇宫的合影。外公与外婆均穿着棉麻衣服,各举着一个大芒果,对着镜头调皮地大笑。陈静安回复了一句“可以买件花衣服穿穿”后,外公还火速在朋友圈发了一个炸弹的表情,并文字回复,“你外婆本就天生丽质,再穿得美一点,我岂不是会有很多情敌!”

陈静安滑动屏幕,接听了电话,笑着打趣外公:“外公,花衣服不好买,花裙子可以买条穿穿伐?”

陈静安刚说完,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又踩了外公的雷区。她知道,外公对上海话一直有着深深的情结。外公总是感慨现在上海的年轻人都不讲上海话,担心着总有一天,方言会消失。因此,他总是要求唯一的外孙女陈静安讲地道的上海话。

果然,外公对于陈静安这种只带有上海腔调的“假上海话”十分不满意。外公用非常严肃的语气问陈静安:“侬欢喜上海伐?侬上海言话讲得来伐?为啥勿听吾个闲话?”

一连三个问题,陈静安赶忙道歉。外公听了,还不解气:“上海人讲上海话,上海人也要会讲普通话。但是,上海话是不好不讲的。”陈静安就着手机,听到外婆在一旁埋怨外公,明明打电话是为了关心陈静安,结果又变成了“方言保护课堂”,立刻抓住机会,撒起娇来:“气气闷闷生毛病,嘻嘻哈哈添寿命。外公,侬一路浪向白相开心伐?”

似乎是外婆的埋怨起了作用,外公终于放过陈静安,笑着说起了自己和外婆的旅游计划:“阿拉才是旅游迷。阿拉今年啊,约好去香港和澳门。如果辰光有钞票够,我要到欧洲去旅游。”

陈静安咋舌,外公外婆真是玩心不减,愉悦地笑道:“有额人旅游欢喜跑了远,其实上海郊区好白相地方也老多额。侬要到欧洲去旅游,个么阿拉港英文好伐?”

电话对面忽然沉寂下来,大概三十秒后,外公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回答了陈静安:“普通话也很重要。你们公司有合适的男孩子吗?”

陈静安哈哈大笑。一是笑外公碰到英语就犯怵,二是笑外公这个密探实在是暴露得太淋漓尽致,毫无技巧可言。

“外公,是俞女士让你来打探的吧?”陈静安明知故问。

陈静安的母亲俞雅惠本硕博均就读于上海外国语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如今是上海外国语大学的英文系教授。唐蜜在八岁时,她“望女成凤”的富豪老爸在多番打听后,砸重金把唐蜜塞到了上海最好的英文老师家,也就是陈静安家里恶补英文。唐蜜因结识了陈静安这个要好的伙伴,自此便有事没事都往陈静安家里跑,玩到尽兴处也常在陈静安家过夜。

唐蜜的父亲误以为唐蜜终于开始有志于学,欣慰不已,甚至天真地以为唐蜜能与陈静安一样,在陈静安母亲的“英文魔鬼训练营”中收获颇丰,未曾料二人长大后的英文水平却是云泥之别。陈静安在复旦大学英文系学习中总是游刃有余,而唐蜜就算去了美国,依然也只能在购物时展示对英文的热情。

陈静安的外公笑嘻嘻地回答:“哎哟,家里人都是关心你嘛。和外公外婆说说,你在公司碰到了喜欢的男孩子伐?”

“我们公司是卖化妆品的呀,肯定是女孩子比较多的嘛。哪里有那么刚好,就能碰到我喜欢的男孩子嘛。外公,办公室恋爱是职场大忌!”陈静安笑着回答着。她的眼睛注视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随时等候着绿灯亮起的那一刻,再快速小跑穿过马路。

“什么职场不职场的呀。外婆和你讲过的呀,你不用特别努力工作的呀。找个人品好的男孩子,好好谈恋爱,再早点结婚,多好嘛。”在电话那头的外婆将电话抢了过去,满是疼惜的语气,令陈静安哭笑不得。

红灯转绿,陈静安跟着人群到达马路对面,这才又放缓了步子。

“好,外婆,我一定努力去找个合适的男孩子,好吧?”陈静安如哄小孩似的安抚外婆。外婆被外公捧在了手心一辈子,将爱情酿成了蜜糖,自然会希望她最疼爱的外孙女也能有个好归宿。只可惜,外婆并不明白,陈静安心中的好归宿,只能由她自己亲手搭建。

外婆嘟囔着:“好的哦,那你自己要真的多和男孩子在一起多见见面哦。不要每天只想着工作,女孩子工作太厉害了,很容易不幸福的哦。”

陈静安忽生反驳之意:“不是的呀。幸福也可以是努力工作的成就感呀。外婆,幸福有好多种的,不是只有谈恋爱和结婚才幸福嘛。”

“努力工作,熬夜加班,把身体都弄坏掉了,那还是幸福呀?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的嘛。男孩子工作要上进,女孩子差不多就好了呀。你听外婆讲,找个爱你的男人哦,这辈子都舒服了呀。”外婆絮絮叨叨地向陈静安灌输着她的观点,越说越着急,生怕陈静安就此被工作淹没,在一刹那间成了“女强人”。

陈静安一边笑着一边看着上海的迷离繁华与笙歌潇潇,回答外婆:“法国人有句话,叫做‘女人不需要男人,就像鱼不需要自行车’。外婆,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的呀,不是一定要靠男人的。”

“什么鱼什么自行车呀!你不要和我胡扯哦!”外婆被气得够呛,一顿上海话向陈静安席卷而来,外公立刻催促陈静安认怂。在陈静安最起码向外婆保证了不下四次,一定会充分发掘并利用周围的资源,为自己谋得“佳婿”后,外婆的情绪才稍微平和下来。外公又叮嘱了几句陈静安要多讲上海话之后,挂断了电话。

陈静安长舒一口气。她回想起所有描绘都市成年女性生活的电视剧里,主人公总是在为爱情付出后,独自品尝失望,就好像女强人的婚姻只能以丈夫出轨告终。她们会被丈夫指责对家庭不够关爱,会被婆婆责骂不懂得为人妻子的分内事,会被女儿投来陌生的眼神抱怨——她对自己的照顾不够。

陈静安无法接受这种用自己的人生去装饰他人生命的做法。她不能理解那种为人称赞的容忍与牺牲,无法体谅那种被认为理所应当的被动与退让,更加不能忍受自己成为任何一个人“还不错”的人选。每当看到电视剧中的女强人为了所谓的家庭,牺牲了自己的事业,成为一名家庭主妇,全心全力地照顾家庭,还要忍受幼稚的丈夫与无端的埋怨时,陈静安都想冲进电视里把主人公骂醒。陈静安认为,她们有能力,有美貌,有努力,根本没有必要义无反顾地跳入深渊里。

陈静安觉得这一切都不公平,凭什么童话故事里女性要被男性吻醒?凭什么小说里女主角没有男主角的拯救就只能躲在墙角哭泣?在陈静安的价值观里,男人永远无法给予女人想象中完美的爱与依恋。爱情是需要运气的,只有最笨的女人,才会把自己的筹码全部放在另一个人的口袋里。她自己的赌局,当然由她自己来决定下注。同样的认为“女生要强大,一定要靠自己”,陈静安与唐蜜最显著的分歧点便是唐蜜总是乐于游戏人间,而陈静安,则是懒得花费任何一点心思在与男人斡旋上。

就这么想着,陈静安走到了家门口。陈静安的家坐落在上海徐汇区的华亭路上,距离PRETTY集团所在的嘉里中心,步行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华亭路在2000年之前,被誉为“中华第一服装街”。外公作为裁缝,在这里长大、娶妻、生子,又再看着陈静安长大,对他们所住的英国式三层花园小洋楼感情颇深。因此,即使父母单位都有新房可购置,他们全家人依然选择住在这里。

有风吹过,马路两侧的梧桐树叶簌簌作响。陈静安透过自家花园洋房褐色竹篱笆的间隙,望见花园里的绿树与灌木葱葱茏茏,铁锈红的砖瓦点缀春泥色的墙,拱形的窗框里嵌着欧式的彩色玻璃,窗台的几盆多肉生机勃勃,忽而感到安心。

陈静安打开门,走了进去,小狗冬至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冬至原是一只流浪狗。陈静安和父亲夜跑时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它,将它送去了宠物医院救治。当时,冬至才出生不到一个月。而现在,已经两岁的它早就自如地享受着陈静安家的一切。在每一次陈静安家人喊它的名字“冬至”时,小狗都显得格外喜悦。似乎就连它自己也记得,它来到陈静安家的那一天,恰逢冬至。

陈静安蹲下身,轻轻抚摸了小狗冬至的头后,冬至更是兴奋不已,围着陈静安转起了圈来。陈静安乐不可支,任由小狗冬至表演着它刚学会不久的绝活——躺下打滚后直立作揖。

“陈修启,我觉得你就是蛮不讲理!”母亲俞雅惠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母亲本就不是沉闷的性格,但是,这么激动地表达情绪,还是少见。

陈静安抱着小狗冬至走到门口,看到一并回来却吵得面红耳赤的父亲与母亲,忍不住询问原因:“俞女士,你们吵什么呢?”

“还不是你爸!他非说我给学生们出的英文翻译题太难了。那他们做不出来,这是平时学习不够认真导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俞雅惠愤怒地将挎包放在玄关处,换上拖鞋,从陈静安手中接过冬至。

陈修启老老实实地帮妻子把挎包挂在挂钩上,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整个上海外国语大学英语系,就三个人做出了那道翻译题,这还不是出题不合理?”

陈静安知道,肯定又是父亲被母亲“抓了壮丁”,让他帮自己改试卷。父亲在复旦大学医学院拿到了学士与硕士学位后,在离家不远的华山医院任职,目前是肿瘤科主任。本就工作繁忙的他,依旧会努力抽出空去接母亲下班。他们是高中同学,一路风雨同舟到了今天。陈静安常常感慨,生活的柴米油盐没有湮没他们骨子里的诗棋酒茶,绝对与二人总有说不完的话与斗不完的嘴有关。

“不出一些难题,怎么体现他们的知识积累?怎么让学生的分数有区分度?”母亲丝毫不让步。

父亲连连摆手,根本不接受母亲的说辞:“人家都大学生了。现在还有哪个大学生会去读《坎特伯雷故事集》?再说了,都大四了,一个个都忙着找工作呢,不逃课就不错了。乔叟所在的时期的英语是中古英语,因为有语格,直接导致了语顺根本就不太重要。念法上没有元音大迁移,单词与现在也不一样。读的时候要打破行,还要注意标点,这个要求也太高了吧!就说这句,Whan that April,with his shouressoote The droghte of March hath perced to the root。谁能翻译出来?”父亲依然为上海外国语大学英语系的毕业生们忿忿不平。

“怎么翻译不出来?陈静安,你来翻译!”母亲的目光盯牢了陈静安。陈静安心虚不已。母亲素来是喊她的小名“安安”的,这次母亲居然叫自己的全名,就说明,如果陈静安回答不出来,她就完蛋了。

陈静安只好自认倒霉:“这句话等于‘When it is April,sweet shower has pierced the dryness March to the root'。所以,可以翻译成‘当四月的甘霖浸透了三月枯竭的根须’。”

母亲满意地点点头,向父亲炫耀起来:“看,是不是一点都不难?”

父亲无奈:“我们家安安是我复旦大学的学妹,你不能把她当作标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上海外国语大学的学生能力不够了?”母亲抱着冬至,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走进了卧室。父亲快步跟上,想解释,却被“砰”的一声拦在了门外。

“老陈,我救不了你了。《坎特伯雷故事集》的译者方重老师是俞女士的恩师。你连她恩师的译作都翻译不出来,难怪她会生气。”陈静安哀怜地看着父亲,准确地从书架上拿出2008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译作递给父亲。

父亲恍然大悟。父女俩望洋兴叹地对视一眼,双双笑了出来。

书在陈静安家中的计量单位,是“墙”。读书随处净土,闭门即是深山。从天花板到地板,六面整墙的书柜里不乏70年代出版的、边角都开始泛黄的书籍。母亲爱看的书页老得一碰就快散了的英文原版书,父亲厚重得像一块板砖一样的医学书,外公延传下来的裁缝相关的技巧书,还有外婆没事就爱翻一翻的古今中外名著,砌成了陈静安从小到大的乐园。

陈静安又想到自己的闺蜜唐蜜,她曾对着陈静安家里的书柜疯狂摇头,大喊着“陈静安,你家怎么会有《制服诱惑》!实在是太奔放啦”。结果,陈静安将书递给唐蜜,她这才扫兴地耷拉下脑袋,“居然是一本讲佛教的书,教我怎么制服外界的诱惑……”

陈静安正享受着家庭的欢乐氛围,手机铃声传来,居然又是Sabrina。

Sabrina用她独特的尖嗓门叫嚣着:“陈静安,你是不是故意拿一个破方案来坑我!”

陈静安气不打一出来,顾不上父亲就在旁边,不甘示弱地大吼了一声:“Sabrina,侬脑子瓦特啦?!脑子瓦特了么就去修一修呀!”

霎时,万籁俱寂。 C+EZqC6pKTiqb5f979AwoFmhphjUlTpKHi2Q8oTywZe7Qr6V65W40DHbUDD8q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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