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军调任SAMUL品牌市场总监的第一天，陈静安坐在工位上，望着手机屏幕中前两天发出的“师父，我们可以聊聊吗”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重新振奋精神，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陈静安回想她上半年的生活状态，几乎都是全天候24小时守候在电脑旁边，没有双休，也没有假期，就连春节期间和柯颉一起去看了一场贺岁档电影，中途二人还陆续走出电影院，站在信号最强的大门口，抱着一台电脑飞快地回复邮件。这样的她，基本一个人可以扛下三个人的工作量，最投入的时候，陈静安感到口渴，可是只要一想到去茶水间要花时间，她都会忍下来。

为什么选择留在PRETTY集团？陈静安问了自己好几遍，才在今天一觉醒来，习惯性地拿起电脑包的那一刹那找到了答案。

因为，PRETTY集团不像其他传统行业或是化妆品行业的大公司一样，将每一个人都锁死在固定的工作岗位上。陈静安曾听过她在其他大公司工作的同学抱怨，说他们的工作需要互相试探与博弈，在强烈的界限感下，他们没有办法也无需承担其他的工作量，更谈不上全盘了解业务状况。

虽然说大公司里，每一个员工都可以看作是一颗螺钉，可是，在PRETTY集团，并没有明确的工作界限。尤其是在梁明希带领的KAKO品牌市场部，崇尚的是“能者多劳，能者必赢”。只要下属有想法，总能找到机会表达。

陈静安清楚地记得在上个月，当她有理有据地质疑销售部做出的盘货表逻辑时，梁明希亲自带着她去找KAKO品牌销售总监。在那个会议上，梁明希丝毫不留情面地和对方说“如果你们部门的人连表格都做不好，那么，趁早别端这个饭碗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也是在这样自由的环境下，陈静安可以随时在上司的支持下，召集公关部、销售部、财务部以及公司任一部门的同事共同讨论问题。“谁行谁上”，这本就是最适合陈静安生存的土壤。陈静安幡然醒悟，她应该坚定学习的人，是梁明希，而非一直放纵她的厉军。

更何况，PRETTY集团有极为完善的人才培养机制，在官方学习网站上，不管是英文课还是法语课，又或是Excel制作等技能课程，都应有尽有。反观极速成长的BLOCKER，柯颉常常为高薪也无法招聘到敢想敢干的专业人才而苦恼。作为创始人，他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人才组织结构搭建上，至今也还在完善中。对于仍然需要汲取大量专业知识与行业技能的陈静安来说，她是断然不可能选择这类创业成长期的公司的。

职场黄金时期不过数十年。在起步时期，跟对人，好好学习技巧，求上得中，才算没白走一趟。陈静安抬起头，看了一眼梁明希办公室的方向，恰好撞上她拿着水杯打开了门。

二人对视了一眼。梁明希向陈静安露出笑容，朝她打了个招呼：“Ann，早。”

“Hailie，倒水吗？一起！”陈静安立刻站起身，拿着已经装了一半水的保温杯走向梁明希。

不过才早上八点三十，办公室里除了保洁阿姨，只有陈静安与梁明希。陈静安等在饮水机旁边，看着水流匀速地将梁明希的水杯装满。

“我好了，到你了。”梁明希微笑着说完，准备离开。

陈静安叫住梁明希：“Hailie，我想和你说，谢谢你。”

“你已经用你的行动向我证明了，我上周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在你身上花费的时间没有白费。”梁明希宽慰陈静安，用右手轻轻地拍了拍陈静安的肩膀。

“Hailie，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更加积极地向你学习？”陈静安径直问：“我特别希望可以在工作上与你有更多的接触。”

梁明希微微一笑。陈静安并不笨，她已经全然消化了“不公正的追责事件”带来的冲击。没错，在PRETTY集团工作多年人力资源部的同事，又怎么会不知道仅仅工作两年的陈静安根本没有权利也没有职责去承担一个大项目的决策呢？就算陈静安是实际上的负责人，作为她上司的厉军又能脱得了干系吗？

如此漏洞百出的粗暴判决，却被众人心照不宣地认同了。唯一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如梁明希所说，这是“对公司整体来说最好的办法”。陈静安不是为厉军顶了罪，她是为公司重视的必须升职的重要人才背了锅。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挣扎呢？陈静安已然不打算离开了，那么，她更加要好好留下来，让自己不再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抓住评比绩效前的机会吧。”梁明希对陈静安说。

“我还有机会参与升职评比吗？”陈静安惊讶地问。大概一周前，陈静安作为升职候选人中的一名，递交了评比材料。可是，这都是在她收到了人力资源部发给她的处分邮件之前的事情了。在处分邮件中，人力资源同事明确指出“鉴于因陈静安的个人疏忽，唇部彩妆品类旧品回仓计划暂缓而产生巨大经济损失，公司对其作出警告”。

梁明希笑：“那封邮件，人力资源部只发给了你，抄送了厉军与我，也没有提到具体的处罚。为什么不可以？”

陈静安瞬间明白了梁明希的用意。梁明希无法阻止也不想改变厉军升职的计划。陈静安大胆猜测，厉军跳槽来PRETTY集团KAKO品牌不过是一个过渡期，公司内部想必有人许诺他迟早成为市场总监这一职位。为了不让厉军升职之路泡汤，即使他的工作出了纰漏，那么，也要找个“巧妙”的理由推脱过去。可是，知晓内情的梁明希并不希望陈静安就这样不明不白成为“替死鬼”，甚至影响陈静安的晋升，这才没让事件的严重程度扩大。

“Hailie，是你帮了我？”陈静安问，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梁明希不置可否：“KAKO品牌需要能干的人。”

陈静安不再接话，主动为梁明希让开了道路。梁明希朝着陈静安点了点头，离开了茶水间。

梁明希回到办公室后，陈静安才端着没有增加任何水量的水杯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她深知梁明希对自己的提携的同时，又感到无来由地后怕。

在PRETTY集团，那些请人散散步，吃吃饭，喝喝酒，通过“背景”就能够搞定事情的方式几乎都不奏效。Yana曾经告诉过陈静安，愿意来PRETTY集团工作的人，大多数都是怀抱着一颗美妆梦，对金钱有渴望，需要体面收入，具有优秀学历，却不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原因很简单，若是家里有极强的人脉网，要么做生意，要么在自家公司工作，要么选择清闲的工作，完全没必要来PRETTY集团通过勤奋与努力来实现金钱的积累。也因此，梁明希这种永远在忙的人愿意停住脚步，倾听陈静安的心事的做法，难能可贵。

可是，梁明希又过分理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血”。她愿意送Yana去巴黎，是因为Yana“好用”。她愿意顺水推舟送厉军去另一个品牌当市场总监，是因为厉军并不符合她对员工的期待。而她愿意保住陈静安，或许也只是因为陈静安是一个性价比高的下属罢了。如果有一天，陈静安和Linda一样，厌倦了职场上的一切，那么，她会不会迅速被一脚踹开呢？

陈静安安慰自己，梁明希强调过她是以“多乐妈妈”的身份在与自己交谈。那么，或多或少总是有熟人的情分在里面的。陈静安叹了口气，不再细想。

正如梁明希所说，除了陈静安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她与厉军之间发生了什么。起初那几天，吴宝善和Krystal还会来询问一下陈静安为何选择留在KAKO品牌，而不是跟着厉军去SAMUL品牌。在陈静安多次模糊回答后，Krystal与吴宝善立刻达成了一致，“确认”了陈静安没有调岗的真正原因——她被厉军利用了。在Krystal与吴宝善的多方面传播下，所有同事都向陈静安投来了同情的眼神。毕竟，踏实肯干的老黄牛陈静安被老奸巨猾的黑心怪厉军压榨后，遭遇了过河拆桥的残酷对待这种事，最容易令所有执行层的同事产生共鸣。

任何人都能对他人的不幸感到同情，但是要消受一个春风得意的同事，则需要非常优良的天性。陈静安大受重用时承受了多少人的嫉妒，“落难”时便获得了多少人的慰藉。就连远在行政后勤部的Sabrina，都给陈静安发来了问候的微信信息“Ann，SAMUL品牌哪有KAKO品牌有发展潜力？厉军不带你走，其实更好！”陈静安哭笑不得，只好回了一个笑脸表情，将手机放在了一旁，任由同事们私下揣测。

新领导在厉军离职后的第五天走马上任。梁明希在众人面前大肆夸奖了这位在PRETTY集团供职十二年的市场部精英Tanya，并直接表示Tanya是自己三顾茅庐从TWINS品牌请来的，未来将与负责面部彩妆品类的夏冰Summer协同合作。为了向Tanya表示诚意，梁明希还主动提议将Tanya从市场经理升职为高级市场经理，这才获得了Tanya的同意。

“大家好，我是Tanya。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听过我的一些传闻。”满头红发的Tanya穿着Gucci的套头卫衣，手指上的鸽子蛋钻戒闪闪发光：“我想跟你们说的是，但凡是你们听到的我的负面传闻，无需怀疑，它们都不是谣言。我直接告诉你们吧，那些关于我的谣言都是真的。”

陈静安心中惊呼一声：“真不愧是Tanya谭。”她左右扫视，发现吴宝善正低眉顺目地跟从众人乖巧鼓掌，而Krystal则打着哈欠看着手表似乎又在思考怎么尽快翘班。陈静安把目光落到面带微笑的面部彩妆品类市场经理夏冰的身上，惊讶地发觉夏冰也在看着自己，她立刻朝着夏冰笑了笑。夏冰却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低下了头，回避了陈静安的对视。

Tanya所言非虚。在PRETTY集团，没有“传闻”的人是没有价值的。而一个拥有百分之百负面“传闻”的人，也极为少见。Tanya，便是其中一位。

Tanya与梁明希是同一届进入PRETTY集团的管培生。据悉，当年梁明希推出令她一举成名的广告宣传片《Whatisbeauty》，广受好评的同时，Tanya给法国总部写了一封实名举报信，声称梁明希剽窃了她的创意。法国总部原本想息事宁人，派中国高层主动约谈了Tanya后，不知为何，Tanya反而将那封邮件发送给了PRETTY集团几千名员工，要求法国总部彻查此事。一时间，整个化妆品行业均在讨论此事，梁明希也因此多出了不少“澄清会议”。

整个调查过程进行了两周，若不是梁明希拿出了足够多能证明自己产生创意的证据，她就此被化妆品行业除名也不为过。为了还梁明希清白，法国巴黎总部发布了英文、法文与中文三种语言的官方说明，最大程度上肯定了梁明希在广告宣传片《Whatisbeauty》上创意的贡献，并在一个月后，宣布了梁明希升职加薪的消息。在所有人都以为Tanya会因此辞职的时候，她却火速染上了新的爆炸性新闻——Tanya把企图性骚扰她的红极一时的男明星给打了一顿，并请了律师，将男明星告上了法庭。

有人说Tanya是“仙人跳”，不过是因为价格没谈拢，利益没有切割清楚而恼羞成怒，这才与男明星一拍两散。毕竟，男明星是Tanya一手举荐，签在了自己工作的品牌名下，拍了大小无数的广告，才逐渐崭露头角。也有人说Tanya是“有原则”、“性子烈”，她本来就心直口快，最喜欢把“你是不是笨蛋”“你这个脑子为什么可以进PRETTY集团”挂在嘴边，从不愿意吹亏半分，又怎么可能放任男明星对她性骚扰呢？再怎么说，脾气火爆、爱恨分明的Tanya，已经做出了不少令人跌破眼镜的行为，这一次，男明星妄图侵犯她，当然会吃不少苦头，才能平Tanya心中的怨气。

那场官司打了快三年，Tanya经常堂而皇之地向上级请假去法院递交材料或是开庭。她开着大红色的宝马车，在嘉里中心的停车场享有位置最好的车位，手上永远戴着蒂芙尼的手镯，若非必要，绝不摘下芬迪的墨镜。她从不对上司巧言令色，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不颠倒黑白，也不考虑人际关系。大家都说，就是这样一个负面新闻满天飞的人，却能在能力上屡屡得到公司的肯定，足以见得PRETTY集团的包容精神。

陈静安自然也听说过无数次Tanya的传闻，也在某次大会上与她打过照面。只是当时Tanya翻了个白眼，拿着包包，旁若无人地说了句“无聊”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了，必然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中的陈静安。值得一提的是，能让陈静安如此关注其他品牌的市场经理，除了Tanya本身就极具话题性外，还因为她与柯颉有过一段感情。

“我也知道在你们当中，许多人都不想跟我一起工作。我不怕坦白告诉你们，我也不乐意和笨蛋一起浪费时间。”Tanya面无表情地说：“反正，跟着我一起干活，非常简单。事情办得漂亮，我力保你升职加薪。要是连数字都算不清楚，那就趁早转岗或者滚蛋。我Tanya手下，不养闲人。”

这一番话，令原本精神涣散的Krystal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脸严肃的Tanya。吴宝善也紧张地扯了扯陈静安的衣角，低声说：“Ann，我怎么觉得新来的这个女老板，有点吓人。”

陈静安拍了拍吴宝善的手背，没有接话。会议室里几十号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大声议论Tanya的言论。

“Hailie，你觉得呢？”Tanya主动问站在一旁的梁明希。

梁明希笑得和善：“我没意见。接下来呢，Tanya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那我也不占用大家太多时间了，各自去工作吧。”

Tanya与梁明希一起离开会议室后，Krystal迅速叫苦不迭：“这还不如在厉军手下干活呢。Tanya根本就是个女魔头嘛！”

“Ann，如果工作真的做得不太好，她不会真的让我们‘滚蛋’吧？”吴宝善心有余悸。

陈静安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做好我们分内的工作，至少能少被骂一些。”

大概因为Tanya那些极具警醒性质的话语，即使当天是周五，唇部与眼部彩妆品类市场部的同事，当天都没有准时下班。连Krystal都一反常态，推了饭局，与吴宝善一起在工位上等着剪辑团队交付能用于社交传播的视频。

“Ann，要不要一起点外卖？”Krystal主动问。

“不了，我约了人，下去吃。”陈静安站起身，挂上工牌。

“你居然还敢离开办公室？”Krystal指了指Tanya办公室的方向：“女魔头可还在办公室。你小心等下她打开门，所有人都在，唯独看不到你。”

按照PRETTY集团的规定，只有总监级别以上的同事，才有资格拥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而Tanya不过是高级市场经理，却在梁明希的特批下，提前有了一间办公室。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勤勤恳恳工作了两年，没被肯定。想下楼吃个饭，却被猜忌擅离职守。要是真这么糗，我只能认命。”陈静安开着玩笑。

吴宝善也连声劝阻陈静安：“Ann，你别去了。如果你不想吃外卖，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吃我的便当。我今天还特地煎了两个鸡蛋。”

陈静安被逗笑：“两位姑奶奶，让我下去透个气吧。最多一小时，我就会回来，接着和你们一起干活啦。”

吴宝善和Krystal见无法说服陈静安，只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目送陈静安离开。

陈静安走出嘉里中心的大门，回想起吴宝善那句“你要注意看手机，一旦女魔头出来，我们就会立刻告诉你，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回来哦”就觉得十分有趣。谁说职场一定都是阴暗面？在一起工作了这么久，再加上女魔头Tanya的到来，Krystal与吴宝善自然而然地与陈静安产生了“战友情”。

陈静安在一家轻食店等了大约十分钟，面前的胡萝卜汁被喝掉一大半后，面部彩妆部的市场经理夏冰坐在了她的对面。

夏冰前不久刚剪掉了陪伴她多年的长发，如今一头褐色的短发，更显得利落与干练。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条英文文身“Loveiseverything”。

“等了很久？”夏冰自然地伸手拿过菜单，低下头，认真地挑选彩色，随即砸砸嘴：“真没新意，与上个月并无区别。”

陈静安不愿寒暄，开门见山地问：“Summer，你主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夏冰爽朗地笑：“陈静安，你可真有意思，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你连套近乎的话都不跟我说，就直接来问我来意。怎么？你很赶时间吗？”

“是的。”陈静安也不藏着掖着：“如你所见，Tanya是我们的新上司，我确实担心在她上任的第一天，就抓包我和面部彩妆部的市场经理一起吐槽她。”

“哈哈，那你为什么还来？”夏冰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份海鲜沙拉。

“因为你发微信给我，主动说请我吃饭。”陈静安回答：“而且，我怕得罪你。”

夏冰笑得开怀：“你也挺有本事，被厉军这么摆了一道，还能踏踏实实工作。我主动找你，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陈静安明知故问。

“要不要来我的面部彩妆？”夏冰并不介意将话说得再透明一些：“陈静安，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建议你好好想一想，尽早改变轨道，来我这里。”

陈静安直视夏冰的眼睛：“Summer，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向我抛出橄榄枝？在我看来，你并不屑于在职场上争斗，不然，你也不会主动引荐厉军来KAKO品牌，分掉你‘从天而降’的统筹三个品类的大好机会。”

“呵，确实聪明。是的，我没想过要成为市场总监。每个月多赚几万块钱，却要累得和狗一样，这样的生活，我不要。”夏冰也坦白：“是厉军向我推荐的你。”

陈静安半信半疑：“他希望我去你那边？”

“别把眼睛睁这么大。”夏冰喝了一口苦瓜汁，面部扭曲了一秒，随即往嘴巴里塞了两片青菜叶子：“厉军不是什么坏人，他就是老婆最近生了二胎，岳父又住院了，又有每个月八千块钱的房贷要还，这才让你吃了个‘哑巴亏’。他在之前的公司也是因为太心软，被之前的上司摆了一道，才丢了升职加薪的机会的。这次去SAMUL品牌，他根本不敢有任何闪失，不然，也不至于连你的微信都不敢回。”

“Summer，我很好奇，你既然不想往上升职加薪，为什么还要留在PRETTY集团？”陈静安问：“这个世界上有非常多更加轻松的工作，以你现在的资历，跳槽到其他公司也肯定有不错的薪水。”

夏冰见陈静安根本不愿意与她谈论厉军的话题，也就不再勉强。说到底，厉军犯了错，却让一个小姑娘来顶包，确实不地道。

“因为Hailie。Ann，Hailie是一个非常值得尊重与跟随的领导。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可能愿意‘临危受命’，直接接下三个品类的工作，把自己累了个半死。”夏冰低着头，拿着叉子将鲜虾串在一起：“PRETTY集团有的问题，外面的公司不见得没有。可是，PRETTY集团有Hailie，外面的公司则一定没有。职场数十年，跟对老板，比找对职位还重要。Hailie最能理解我的需求，不会给我我不想承担的工作量，不会对我有超出我能力范围的要求，我也信服她。只要Hailie在PRETTY集团一天，我就会在嘉里中心的办公楼里一天。”

因为提到了梁明希，陈静安的神色迅速缓和下来：“嗯，我认同，Hailie是一位非常难得的好领导。”

“是的。怎样才算有领导力？做事情稳，准，狠恐怕只是最低标准。不愿意承担管理职责的资深员工一样可以把事情做得无可指摘。区分普通员工与管理人员的最重要的标准，恐怕就是承担风险的能力和意愿。最难能可贵的特质则是可以适度放下私利，为团队争取利益而露出锋芒。”夏冰蘸了一点芥末，抬起头，笑着对陈静安说：“很遗憾，绝大多数的中高层是没有这样的魄力的。而Hailie，却可以主动吸纳Tanya进入团队，这就是Hailie的魅力。”

陈静安依然有些犹豫：“我若是转去面部彩妆，要负责哪些产品？”

“陈静安，你未免太小看了你自己。相信我，你若是来了我这里，绝不会只是一个市场专员的。”夏冰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接听了电话，柔情似水地说了声“你进来嘛”。

夏冰将叉子放到一旁，站起了身，披上外套，继续对陈静安说：“你在厉军手下的时候，已经充分证明了你可以承担市场助理经理的职位所对等的工作量。在PRETTY集团工作就这么简单。你先得不断扩大你的工作范围，负责超出你职责的工作内容，当你证明了你自己，也就自然而然被人看见了。所以，陈静安，好好想想吧，要不要接受这个被我看见的机会。至少，我是看重你的，你无需再向我证明你的优秀。”

陈静安迟疑着，不知是否要立刻回答。一个年轻帅气的戴着潮牌棒球棒的男孩走了进来，一把搂住了夏冰的腰，旁若无人地在夏冰的脸上亲了一口：“亲爱的，咱们走吧，我都想死你了。”

陈静安呆住，夏冰已经三十三岁，而这个男孩看起来比自己可能还要小个一两岁。

“呐，身为女人，当你足够成功以后，你会拥有你努力工作换来的奖赏——拥有一个又年轻又帅气的老公。”夏冰笑着眨了眨眼睛：“当然了，这位是我的第三任丈夫。毕竟，谁的第一任丈夫都不会和他一样。好啦，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陈静安尴尬地笑了一下，目送了夏冰与她的帅气丈夫离开。

服务生走到陈静安身旁，询问是否要帮陈静安上餐后甜点。陈静安摆了摆手，刚刚她看到的一幕，已经足够让她饱了“眼福”，实在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物品来填塞自己了。

到底是选择在女魔头手下继续沉浮，等待着不知道是否会到来的唇部品类市场助理经理，继续指挥自己，还是去一个“恋爱大过天”的领导手下，拿着市场专员的工资却可能要和助理市场经理抢活干？陈静安认真思索着，不一会儿，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吴宝善在电话那头急切地说：“Ann，你快回来，Tanya让我们半小时之后在会议室集合，向她汇报过去半年的工作复盘！”

“过去半年？！”陈静安震惊。

“是的，还要求一对一口头汇报！”电话那段传来吴宝善疯狂敲打键盘的声音：“反正你快点回来吧，快点，快点！”

陈静安骂了一句脏话，飞快地跑向了嘉里中心的大门。 Ouf73JYR6SPq86alDXI61Qh9UeC5ppx8BBA0eisLVArG1gVg3ZTwwGeTm24MXcnM